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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

第052章 阵前奇兵

  鬼子见从缺口突破反坦克壕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将坦克停在壕沟边上,组织步兵开始冲锋。陈锋比较担心两个事情,一个是鬼子等摸好了道儿,完全有可能绕过反坦克壕沟,从侧翼包抄过来。二来天亮了之后很有可能会组织后方的飞机空袭。这样一来团里伤亡就大了。

  他把二营要注意的几个防御点交代一下,赶紧回到团部,一方面让一营注意侧翼的安全,另一方面让其他各营做好防炮、防空袭的准备,同时教导队作为预备队,时刻准备好堵上去。

  二营发过来的战报,鬼子大约集中了两个中队的兵力,试图强行从二营正面突破,此外鬼子的坦克也都用直瞄炮火来压制阵地上的机枪火力点。

  炮火连天地打了一个多钟头,二营正面集中了鬼子一个多大队的兵力在轮番攻击,而后面至少还有一个联队的鬼子作为预备队,一旦阵地的缺口被撕开,很有可能就会被绝对优势的兵力完全压制住。

  陈锋在电话里听着钟吉日声音嘶哑地汇报完了,叮嘱了两件事情,一方面二营自己的预备队不要忙着出手,不到最关键的时刻,不管前方打得多么苦,必须保证手上有一定的预备队。另一方面,他告诉二营,要想法子支撑到中午,从上午的攻击密度上看,鬼子可能出动了他比较精锐的师团,野战经验很丰富,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相当强,所以要做好打一场恶战的心理准备。

  放下电话他要通了一营营部,安排一营抽调出两到三个排,重点是要战斗素养好的,然后前出埋伏在二营阵地的侧翼,多带手榴弹和弹药,刺刀上好了,团里到时候用红色信号弹指示,准备反扑。

  同时,组织一营和三营的迫击炮火力,统一归团指调配,让陈章从团直属炮兵队找了个老兵到前沿进行观瞄。

  杨棋放下电话就找人叫上三连的丁三,让他带队,按照团里的命令在地图上标定的方位潜伏前出。接到命令,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自己排里的兄弟甚至是自己都有可能死在二营的阵地前面。

  这会儿天上开始下雨,但丁三反而心里稍稍舒坦点儿,因为他知道如果下雨的话,鬼子飞机看不清地面,就不会飞过来轰炸、扫射。就算身上滚成个泥猴,那也值了,总比让鬼子的飞机贴着头皮扫射要强得多。

  另外,丁三比较犯愁的是怎么能前出到二营阵地前沿的侧翼,而不被鬼子发现,这有点儿难度。因为一旦被发现的话,他们趴在野地里,鬼子可以用坦克的直瞄火力进行压制,伤亡就会很大。

  雨越下越大,对面都见不到人形,丁三浑身都是泥水,他在队伍前面头一个,身后趴着两个排,在泥地里朝着二营的阵地一步步匍匐过去。雨点子砸在地上,土腥气和硝烟的味道混在一起,水花夹着泥往人眼睛里蹦,雨水和着泥沙顺着脑袋往脸上流,眼睛眯瞪着也不敢睁得太大。丁三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还挺高兴,因为雨太大影响观瞄,鬼子已经停止进攻了,所以他就能带着兄弟们安全地前出到进攻阵地。

  丁三带着人爬到二营前沿的侧翼,这里距离二营阵地不到三百米,正好可以观察到二营阵地正面的情况,而且地形低洼,也方便藏身。想到这里丁三不得不佩服陈锋对于阵地前沿地形的熟悉,后来这个传统在团里一直保留了下去,军官从来不蛮干,布置命令的时候总是会把地形看得很仔细。

  丁三把两个排分成了两个纵深梯队,自己带着第一梯队,全是自己排里的兄弟。

  雨停了没多久,鬼子又组织了一次进攻,因为始终打不开缺口,尽管后面的兵力充足,但进攻的通道却很狭窄,所以鬼子尽管意识到这样的逐次用兵的打法成了添油战术,但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先想办法在二营的正面打开缺口再说。

  这次进攻火力准备得相当充足,鬼子集中了山炮和坦克整整对二营阵地轰击了小二十分钟,隔着几百米丁三都能感到灼人的热浪和巨响。

  不知道是炮击的烟尘还是丁三他们身上的泥水太厚了,鬼子的步兵组织进攻的时候就从他们潜伏的地方前面一百多米远冲过去,居然没发现眼皮底下还埋伏着一支生力军。

  二营的阵地在刚才的炮击中有点损失,好多工事被炸塌了,从炮击中缓过劲的兄弟都忙着从泥地里头往外头刨人。刨出来的兄弟也是一身泥土,和着泥浆子,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在军服上面变成了保护色一般。

  鬼子打得很机灵,并不蛮干,而是在阵地前沿组织机枪火力。另外后方的直瞄火力死盯着二营阵地上的重火力点,不管是机枪还是迫击炮火力点,只要被对面的鬼子坦克发现了,立刻直瞄火力就打了过来。这种打法让营里很头疼,只能不断变换机枪火力阵地。但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向前沿提供持续的火力支持。

  陈锋站在一个土墙上面,举着望远镜看着二营前沿的情形,枪声、爆炸声似乎也被镜头拉进了一般,一下下地绷紧大家的神经。

  鬼子这次组织了差不多将近三个多中队,盯着二营阵地上面一个低洼地形猛打,企图从这里打开缺口。陈锋在耐心地等着,他要等进攻的鬼子弹药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手,而且那个时候也是鬼子最疲惫的时候。

  从镜头里面看过去,阵地上面横七竖八地倒着上百具鬼子的尸体,进攻的鬼子一遍遍地在机枪、迫击炮掩护下朝二营阵地上冲。这样做的目的是保持进攻压力,迫使二营暴露重火力位置,这样方便后方的坦克和迫击炮打掉重火力,一旦没有压制火力,鬼子就能不计伤亡地先突破一点,如果二营不能组织起反冲锋,那整个阵地就会被打开缺口。

  这样的打法陈锋并不陌生,早在淞沪会战的时候,鬼子就非常擅长这样的打法。好多战斗力相当不错的国军部队都是在这种打法面前吃的亏。再加上鬼子拥有空中优势,最后一招还能组织轰炸、扫射,所以陈锋慢慢觉得和绝对优势火力的对手打阵地战其实很吃亏,倒不如变换一些打法,集中局部的优势兵力吃掉一部分再说。

  但现在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既然希望我这么打,我偏偏不这么打。陈锋用望远镜耐心地观察着二营阵地前沿,终于看到有鬼子在己方火力的掩护下往后面运伤兵了,而且估计这次鬼子的弹药消耗也差不多了。

  他腾的一下从土墙上跳下来,把望远镜绳子一边走一边绕,然后塞进身后的牛皮公文背包里面。这边命令团直属炮兵和三个营的迫击炮火力准备,自己从勤务兵手里接过了信号枪。

  趴在前沿的老兵一直在观瞄鬼子的位置,所以团里的迫击炮和山炮早就准备好了射击诸元,陈锋一声令下,顿时炮火准确地朝进攻的鬼子砸了过去。

  虽然炮火延伸和持续时间都不长,但瞬间非常密集,再加上鬼子的步兵都趴在野地里,根本就没有可容身的防炮工事。

  这边炮火一停,陈锋的信号弹就打了出去。二营阵地前面,丁三刚才心惊肉跳地趴在那儿,前面几十米到一百多米的地方,炮弹跟冰雹一样往下落,炸得前面全是烟尘,泥土纷飞。剧烈的爆炸震得地面一下下抖动,爆炸声把耳朵震得嗡嗡响,硝烟刺鼻,趴在那儿的兄弟都被震得恶心得想吐。

  还是身边的兄弟先看到了信号弹,赶紧推了推丁三让他看,丁三脑袋晕乎乎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撩起冲锋枪,一手掂着手榴弹,喊了一嗓子,身后的兄弟都跟着站了起来,端着刺刀往前头冲。

  冲得越来越近,鬼子刚刚从炮击中醒过神来,就看到一群浑身是泥,面目都看不清的汉子掩杀而至。

  丁三冲在最前头,一个助跑扔出来一颗手榴弹,带着烟儿就落在鬼子堆里,轰的一声巨响,几个人体躯干碎片炸得四散,紧跟着是一片恐慌的叫喊声。丁三越跑越近,这时反应过来的鬼子开始朝他们开枪。子弹嗖嗖地飞舞,丁三压低了身子拧开手榴弹盖子,越冲越近,一甩手扔了过去。

  身后的兄弟们也冲了上来,一边冲锋一边投弹、射击。丁三眼看着就冲到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他把冲锋枪抵上肩,嘎巴一扣,身上的冷汗都惊出来了,原来刚才的泥沙淤积得太多,枪卡了壳。

  这时一个鬼子朝他冲过来,站在他面前十几米的地方就开了一枪,丁三也顾不上躲闪了,本能地从腰间摸出手枪,两枪连续打在他身上。

  腹部中弹的鬼子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拿步枪支撑住身体,肠子因为腹压的原因流了出来,他一手捂着肠子,另一只手举着刺刀就朝丁三扑了过去。

  丁三把枪横着又连续开了两枪,其中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一股子鲜血从打塌陷的眉弓那儿喷出来。倒地的鬼子身体蜷曲着,但还是死死抱着自己的步枪。两支不同民族的军队都继承了那种东方人特有的视死如归的战斗意志,可惜这种精神被大和民族变态地演绎成了这个民族最凶残和最无人性的一面,甚至将变态当成了光荣。

  就在丁三带着兄弟在阵地前面突袭的时候,二营也开始组织起反冲锋。本来被丁三的这两个排打乱了阵脚的鬼子顿时失去了抵抗力,开始逐次掩护想往后方撤。但上午杀红眼的二营迅速按照以前训练的办法,以一部包抄,集中其他的优势兵力突破,两三下就把阵地前面这两个多中队的鬼子分割包围了。

  眼看着自己的进攻部队被中国军队反冲锋压制住了,鬼子也派出部队想接应,但可惜陈锋打的是时间差,二营一出手就打趴了鬼子前出进攻的两个中队。但毫不恋战,立刻按照命令和丁三的部队一起一边掩护一边迅速脱离纠缠。等到鬼子增援部队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原本投入进攻的两个中队已经被刚才的炮火急袭和反冲锋打得几乎丧失了建制,伤亡大半,只好在增援部队的接应下撤下去。

  血肉纵深

  陈锋在望远镜里看到二营正面压力减轻了很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鬼子在天黑前应该很难突破阵地。然后要通了二营,叮嘱他们抓紧时间吃饭,另外要把炸毁的工事尽快抢修起来。

  打完了电话,陈锋又要通其他两个营,把情况简单问了一下。这会儿才觉得饿得前心贴后背,赶紧胡乱扒拉两口面,就着面汤和辣椒吃了两馒头,这才有点饱了的意思。

  吃完了饭,二营把损失情况报了上来,一个上午损失了七八十号弟兄,负伤的也不少于这个数。相当于一个多连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全营损失了近三成。阵地正面日军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此外还有一部分尸体被他们抢了回去。估计日军的损失应该在一百七十上下。

  陈锋点了根烟,一边看简报一边狠命吸着,看完了简报走出团部,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下午还有没有雨。

  这时天边有两个小黑点,陈锋举着望远镜看了看,以为是鸟。黑点越来越大,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陈锋这才回过味来,是鬼子的飞机,冒着恶劣天气出来扫射轰炸了。

  团部里面电话铃响了,勤务兵说是二营打过来的,陈锋抄起电话,钟吉日哑着嗓子说鬼子飞机飞过来轰炸了。陈锋说早看到了,让二营注意防轰炸。这边放下电话,让团里的参谋通知各个部队,鬼子的飞机过来轰炸了。

  陈锋正在团部里面张罗这些事,门外有兄弟在喊着:不止一架,好几架呢。陈锋心里咯噔一下,冲到外头看,刚才的黑点已经很大了,随手一数,总共六架。陈锋扭头冲回团部,心里不住地骂娘,让团部里的人赶紧带着电台什么的撤到外面疏散。他一手抄着电话,一手从桌子下面揪出个木头盒子,把桌子上的地图一股脑塞了进去。这边电话里面把飞机的数量分别通报给了二营和一营,三营的阵地在侧后翼,应该不会受到轰炸。把地图收好之后,心里想着还是不放心,又要通三营。三营长万耀接的电话,让陈锋出门再看看,从三营方向也飞过来两架鬼子的飞机。

  撂下电话,陈锋抓着地图箱子就跑了出去,团部的人都在忙着疏散,陈锋站在一处土砖堆成的砖坯子上面拿望远镜朝三营方向看过去。果然远处有两架飞机在朝这边飞过来。陈锋看了几下,跳下砖坯子,正好武鸣走了过来,陈锋把望远镜递给他,示意他看三营方向的飞机。自己把地图箱子扔给勤务兵,跑到外面安排警卫连准备机枪,就算打不着,至少吓唬吓唬,让鬼子的飞机没办法飞得太低来扫射。

  刚刚安排完这些,远处飞机就开始轰炸二营的阵地了,先是几架轰炸机嗖嗖地扔炸弹,扔完了炸弹也不飞走,来来回回地扫射。从团部这边看过去,二营的阵地一片火海。

  陈锋皱着眉头看着二营的阵地,这时身边有个兄弟一把拉着他趴到土砖砖坯堆子后头,一架鬼子的战斗机发出尖厉的啸声,在刚才陈锋站着的地方扫出两道弹孔,地上的泥土被打得飞溅,子弹擦着火道子跟个鞭子一样重重地在地上抽了一鞭。

  然后紧跟着另一架飞机也飞过来,嗡嗡的声音瞬间高亢,跟着就是飞机两翼突突突地喷出火道子,打得团部的房屋、树木碎片横飞。

  陈锋脑袋上全是土,嘴里也是,他晃晃脑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见着武鸣从院子里冲出来,样子也很狼狈,一身的泥水子,脸上一多半是从地上沾的污泥。

  刚才飞过去的飞机拉起来拐了个弯,然后俯冲过来扫射,武鸣站在场院里头,看着从他前面横着飞过去的飞机心里直来气,掏出手枪顶上了膛,冲着飞机就开枪。当当,开了好几枪,最后把子弹打光了,嘎巴一下空仓挂机。

  陈锋过去把武鸣拉到边上,心里发火,拿手枪顶个鸟用,真是吃饱了撑的。武鸣从武装带上又摸出一个手枪弹夹换上,陈锋一伸手把他手枪下了,然后拉着他跑到团部边上的防炮工事那儿。

  两个人刚到防炮工事,鬼子的飞机跟着就打过来了,地面上土块像是被粗大的犁耙了一遍,翻出来很大的两排弹孔。这架飞机扫射的声音不一样,不是突突突的机枪声,而是咚咚咚的机炮声,粗大的机翼翼根处喷出火苗子,机身像是绿色的大鸟一样,把死亡投射下来。

  陈锋看着一个兄弟跑得慢了,机炮的弹道就贴着后头扫,他探头出来大声喊着,让那个兄弟快点跑。

  粗大的机炮炮弹打在那个兄弟身上,瞬间腾起一团鲜红的血雾,身体躯干被炸成几块,鲜血像是地面一下子冒出来的喷泉一样,血飞到空中,又伴随着躯干落回到地面。

  陈锋看得肝胆俱裂,一探身子想冲过去,被边上的武鸣拽了回来。这时一排子机炮炮弹扫在两人边上不到三米的地方,地面被高速砸在上面的炮弹震得晃了两晃,一股子刺鼻的硝烟迷得人睁不开眼。

  两个人趴在那儿,好半天耳朵都在嗡嗡响,陈锋抬头看着武鸣,指着他的肩膀,一块被炸飞了的石头在他肩膀上划出道血口子。武鸣把袖子撕开,找了块破布扎住伤口。陈锋帮他把伤口捆紧了,两个人起身找团部其他的人。

  刚才的扫射,团部损失了十几个弟兄,都是来不及躲到工事被飞机扫射打中的。陈锋安排武鸣赶紧去教导队,他觉得鬼子可能待会儿还要组织强攻。这边让团部的参谋、干事赶紧联络各个营,询问刚才在轰炸中的损失情况。

  野战电话都被炸断了,团里费了好大的劲才通过步话机联络到各个营。损失最严重的是二营,表面工事毁坏殆尽,伤亡了五十多人。其他一营和三营伤亡也不小,而且各个营的工事都毁坏得厉害,几乎每个营的表面工事都被炸得塌的塌,垮的垮。

  轰炸过后没二十分钟,鬼子在正面开始组织起强攻。这次强攻密度远远超过上午,而且在工兵的配合下,鬼子在反坦克壕上构筑了两条铁板铺设的通道。鬼子的坦克跟乌龟一样,一辆接着一辆,鱼贯着从通道穿过反坦克壕沟。

  二营这时向团部请求增援,打到这时二营已经损失了小一半的弟兄,而且重武器弹药消耗殆尽,全营打得人困马乏。

  陈锋命令一营杨棋想办法拼凑一个连火速支援,此外团部直属的工兵排、马队增援到二营去,马夫、文书什么的能拿枪的都上二营。

  武鸣在教导队知道了陈锋的命令,就在电话里面问,为什么不从三营抽人,或者让教导队上去。

  陈锋不动教导队和三营是有道理的,他知道恶战其实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手上一定要有一支机动反击力量和一个建制完整损失不大的营,必要的时候才能反扑过去,就算撤退也需要一支生力军来担任掩护任务。

  铁打的二营

  武鸣放下电话站在那儿运气,想了半天,又用步话机要到二营。钟吉日不在营部,二营的参谋说他上前沿阵地去了。武鸣问了问二营的情况,正问着呢,听见步话机里一声尖厉的哨音,然后是一声巨大的噪音,紧跟着步话机里在喊,这边正在遭受炮击。武鸣听着心里搓火,让二营的人找到钟吉日,然后把阵地上日军进攻的详细情况尽快上报到团部。

  二营营部赶紧派人冒着炮火到前沿找钟吉日,可营部到前沿这两百多米炮弹横飞,好不容易到了前沿,钟吉日正领着一个排的兄弟在挥汗如雨地加固工事。

  边上的弹片飞舞,兄弟们都趴在地上,拿工兵锹拼命挖。原来的工事好多都被刚才的飞机轰炸炸松了,挖着挖着就能挖出泥土下面埋着的人体躯干,带着血的土一锹一锹被挖出来。营部的人扯着嗓子把武鸣的话喊给钟吉日听,阵地表面硝烟弥漫,巨大的炮击声响仿佛要扯碎压断人的神经。

  钟吉日从前沿往营部跑,一路上不时地卧倒躲避炮击,营部过来找他的那个参谋跟在他的后面。跑了几步,突然就感觉到脑袋上传来一声尖厉的哨音。经常待在战场上的人都有经验,什么样的哨音是砸在自己这个位置的炮弹擦出来的。钟吉日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有点儿心慌,这种声音就意味着一发重炮炮弹马上要砸过来。

  他猛跑几步,迅速匍匐到一个弹坑里面。弹坑也是刚刚被炮弹炸出来的,泥土滚烫,灼得胳膊上燎烧的疼痛。他卧倒之后正想回头叫自己的参谋快点过来,一扭头就看见后面十几米的地方一道闪亮的白光,一股气浪带着硝烟和高温猛地把他推到。

  钟吉日趴在那儿,脑袋嗡嗡响,好像五脏六腑都被刚才的炮击带来的震动震得移了位。他晃晃脑袋,身上全是土,挣扎着起身找自己的参谋。

  刚才那个参谋站着的地方现在被炸出了一个一米多的大坑,钟吉日想着没准儿是埋在土下面了,四处找了一会儿。结果在离坑五六米远的地方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血肉,在黑色的国土上十分显眼,钟吉日捡起来一看,是片耳朵。

  他把那片血肉装在口袋里,然后快步穿过那片空旷地带,回到了营部。

  大家看到钟吉日都吓了一跳,军服压根看不出颜色了,帽子也破了,一侧的耳朵往下流出道血线。

  钟吉日要通了武鸣,在步话机里把刚才二营抢修工事的情况说了一下,现在鬼子估计是在调重炮轰炸,应该很快就会强攻过来了。

  这时从一营和团部抽调过来的增援也到了,同时从团部还带过来好多土制地雷,都是那种装着简易定时装置的那种。

  钟吉日把增援过来的兄弟编入预备队。

  炮击停止之后,鬼子并没有组织起强攻,而是以小部队试探性地进攻了一次,规模估计不到一个排,前沿没费什么事就把进攻打退了。钟吉日在营部把这个事情报告给陈锋,这会儿野战电话终于修通了,团部里面声音嘈杂,加上钟吉日耳朵刚才被震得有点儿不好使了,陈锋在电话里面听见钟吉日好像在扯着嗓子喊。

  放下电话,陈锋出了简易工事,拿起望远镜朝远处看。突然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腾的一下跳下土墙,冲回到工事那儿,拿起电话迅速要通二营。

  陈锋刚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鬼子只是试探性进攻,因为组织几次强攻之后,一方面他们伤亡也很大,另一方面他们现在已经不打算用步兵反复冲击了,估计刚才的侦察进攻之后,马上会有密集的炮击或者轰炸。

  他命令二营静悄悄地从阵地上撤下来,回撤到后面的纵深阵地去,正面阵地全部放弃。这会儿已经到了半下午了,陈锋知道,再挺一段时间,等熬到晚上,进攻就会停止。

  果然不出陈锋的预料,二营刚刚撤下来时间不长,三架飞机飞过来反复投弹扫射。整个二营的正面阵地火光冲天,烟尘弥漫,鬼子的轰炸机在烟尘中来回俯冲扫射,弹道的曳光在烟尘中就像一串串火带子一样。

  一直撑到晚上,鬼子最终没能从二营突破。但到了晚上,团里擅长夜战的优势就出来了,陈锋找来武鸣,两个人在团部商量了一下。

  现在整个阵地上面的局面对团里并不有利,首先是二营伤亡过半,战斗力大打折扣。同时一营和三营也有伤亡,但战斗力基本保持完整。从进攻的规模上看,鬼子可能有一个多联队,相当于国军的一个多团。但白天的进攻,鬼子也有损失,打成了这样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在鬼子在正面大约有十几辆坦克,主要是作为炮火支援用的。而他们的后方估计配属了一个中队规模的重炮。陈锋计划从三营所在的阵地出发,侧翼穿过反坦克壕沟,强行军到鬼子的前出进攻阵地。鬼子好不容易在反坦克壕沟上面拿钢板构筑了一个通道,但他的坦克想及时回撤却没那么容易了,因为通道只能容纳一辆坦克。

  三个营长都被叫到团部,陈锋把各个营的安排和位置详细说了一遍。进攻的主力是万耀的三营,同时教导队配属给三营。一营和二营负责组织佯攻,从二营阵地出发,造成试图反扑的假象。待鬼子集中防御二营正面之后,二营主动后撤,吸引鬼子进行追击。等鬼子进攻序列被拉得越来越长的时候,三营和教导队回过头来从侧翼把鬼子拦腰切断,二营和团部直属炮兵负责把路堵死,三营和一营从南北两个方向完成穿插包围。

  攻击的重点是鬼子前出的部队,所以各个营动作一定要快,出手要狠,务必要一出手就把鬼子用于追击的精锐给打掉,然后再乘势反扑,夺回二营的阵地。

  陈锋讲得很细,地形和时间安排都和三个营长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然后是火力的配备,二营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全部调出去,分别配属给一营和三营。另外从三营抽调出一个多排的老兵加强到教导队。

  各个营又分别把任务下派到各个连,这个连打哪儿,在哪儿埋伏,进攻信号的约定都一条一条地讲清楚。此外重点进攻穿插的连队都分别和排长、班长讲清楚火力怎么配合,怎么和兄弟班、排交替掩护,怎么梯次冲锋保持进攻的持续性。

  这个时候团里平时训练的效果就能看出来了,从各个连队下到班一级,任务布置得非常清楚,甚至最基层的士兵都知道战斗中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好处是一旦基层军官阵亡或者负伤,一个班长甚至都能带着一个排继续把任务完成。

  当时,国军很多部队打起仗来一味地猛打猛冲,对于战术配合往往不那么重视。而且基层士兵常常搞不清楚在战斗中应该的位置,一旦基层军官发生伤亡,整个部队就会陷入一片混乱。

  一开始团里也有这样的情况,后来陈锋经过几次会战发现了这一点。此后团里的训练中就越来越重视这些问题,新兵被补充到团里之后,老兵就会带着他们补上战术配合这一课。再加上团里很多班长都久经战阵,训练中间新兵慢慢地从他们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

  这个传统一直保留下来,团里的兄弟们在抗战中越打越精,越打越动脑子。战争就是这样,很多原本默默无闻的部队会一战成名,昂首挺进王牌部队的行列。而一个好的传统往往是造就一支铁血王牌军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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