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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狼烟

第16章

  不用陈卅操心,小鬼子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鬼子从背后包抄上来,一个鬼子兵将汤二瘭子踹翻在地,举枪正准备直刺。陈卅腰间寒光电闪,飞抓扎进他后背,迅速掏出他活蹦乱跳的心。

  “妈巴子的,敢动我兄弟?”陈卅劈手夺过他的枪,一脚将他踢进了灶坑。

  “陈大胆!是陈大胆!”余下的日本兵盯着陈卅那把血淋淋的飞抓,眼睛里面泛着凶狠的寒光。

  抱起瘭子翻过墙头,陈卅将他拖到磨盘后面低声问道:“兄弟,伤着没有?”

  瘭子笑了笑,没吭声。

  “咱得想个主意,这要是被人围上再脱身可就难了。哎?你吃啥呢?”陈卅从瘭子嘴里掏出一块黏糊糊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块日本水果糖。“你小子咋一见吃食就没命呢?”陈卅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抱住鬼子腰带死活不放,原来其目的居然如此单纯。“还有没有啦?给我几块巧克力……”

  “用手榴弹炸!”有的鬼子喊道。尽管陈卅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可是一看到有人伸手摸向腰间就全明白了。“嗒嗒嗒……”要说陈卅的反应就是快,没等鬼子拽下手雷,从他那挺歪把子机枪呼啸而出的子弹就将鬼子体内的血液一股股泼洒在墙壁上。

  “瘭子!别捡洋劳啦!快把房子点着,把狗日的全给我逼出来收拾,别让他们打黑枪!”陈卅深知歪把子机枪的斤两,它是属于一种典型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理论上它可以无限发射弹药,但这仅仅是理论而已,子弹发射卡壳的几率要远远超过日本发生地震的概率。单靠理论能不能将小鬼子大卸八块,就连满洲国那位穿裤子都要靠别人帮手的执政溥仪,脑子里也是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子弹打出十几发之后,“咔”的一声,子弹卡壳了。“他奶奶的!”陈卅火冒三丈,抡起枪把在石磨上重重一摔,随手拔出大刀一声断喝,便抡圆手臂冲向鬼子……

  “退弹!”鬼子小组长将枪栓用力一拉。

  “噌!”陈卅手起刀落,率先将他连人带枪劈成了两半。被鲜血喷出的肠子,紧紧缠住陈卅的手臂。

  随着“哗啦哗啦”退弹的声音,陈卅矗立在十几个鬼子的包围圈中。他冷冷一笑,双手握紧了刀把……

  “把人都叫过来!”一个小鬼子剥下身上的衣服往地上重重一摔,“他只有一个人,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汤二瘭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伤。

  “瘭子走了……”陈卅的鼻子一阵泛酸,“死得不孬……”布满血丝的眼睛泪光闪闪,“兄弟你先走一步,哥哥我随后就来陪你!黄泉路上,咱们弟兄接着杀鬼子!”

  “他害怕了!”一个鬼子兵喊道,“支那人在流眼泪。”

  “你!过来!”陈卅向那个精赤上身的鬼子组长喊道,“看谁呢?就他妈说你哪!别他妈咋咋唬唬,你不横吗?那就你先来!”

  鬼子组长被陈卅看得很不自在,他挥挥手,屏退了身边同伴,拔出插在雪地上的三八大盖,号叫着,踏着周旋步,向陈卅慢慢逼近……

  陈卅断喝一声,战刀如霹雳一般剁在鬼子刺刀的刀尖上。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小鬼子的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踉跄,没待他停稳身子,雪亮的刀锋拦腰闪过。清脆的骨裂声中,鲜血爆喷的半截身子被陈卅一脚踹上半空……

  “还有谁想试试?”陈卅将大刀横举在胸前,高声喝道,“你们还有谁想试试?你们不是号称啥狗屁武士道吗!那就拿出点真本事让爷爷看看,像这种窝囊废老子杀得不过瘾!”

  “呀!”又一个鬼子端枪斜刺过来。陈卅纵身一扭,卷着劲风的大刀从鬼子的左肩“噌”的一声斜劈至右腿。

  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陈卅面如寒铁,躬身擎着刀柄一动不动……

  “还有谁?”他轻蔑一笑,“你们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哆嗦个啥?别怕死!把胆子放开了,咱们接着干!”

  剩下的日本兵红了眼睛,他们纷纷脱下上衣,学着那位躺在地上兀自惨叫不已的小组长,将衣服往地上重重一摔。

  “这就对了!”陈卅点点头,“你们那两下子不咋的,我还以为是和日本娘们过招。也何?你们到底哆嗦个啥?举刀那小子,你咋唬个六饼?不服你就上!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他妈敢站着撒尿?”

  小鬼子围绕着他开始转圈,看样子是想找什么空当。

  “不用这么费劲,你们一块上!”陈卅向四周钩钩手指,“就凭你们这熊样,也敢打征服中国的歪心眼子?”小鬼子并未听懂他的东北话,转圈的速度反倒越来越快。陈卅有些不耐烦,暴喝一声,抡起刀片主动发起进攻……

  “报告中队长!八家受到了攻击。”一个鬼子传令兵向谷田敬礼。

  “他们请求增援没有?”

  “没有!”

  “嗯!”谷田面沉似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中队长!我们是不是对八家进行增援?”谷田的副手低声问道。

  “增援?”谷田疑惑地看看他,“我们为什么要增援呢?难道八家一个小队还对付不了陈卅吗?”

  “陈卅一向狡猾,我担心……”

  “没必要担心,”谷田果断地说道,“我相信帝国勇士们的战斗意志,他们是不会叫我们失望的。”说着,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山谷,“这里是陈卅骑队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坚守在这里,他就是插翅也飞不过去。不要考虑八家,那里并不是重点,那是陈卅为了吸引我们注意所用的低劣手段。现在的局面就像在下一盘中国象棋——我只要帅,不要兵!”

  听着八家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郑东贵慢慢放缓了坐骑,最后在一片乱石附近,他狠狠地勒住了战马。“驭……”

  手下的弟兄们从前面旋回马头,默默游弋到他身边。

  “我想好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大胆。让兄弟替我去死,我他妈做不到!”郑东贵仰天悲号一声,拨马回奔。

  “副军长!您不走啦?”弟兄们追上前心虚地问道。

  郑东贵看看这班兄弟,苦笑一声:“我郑东贵堂堂一个男子汉,不想今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就是死,也要像我兄弟那样轰轰烈烈!男人活在这个世上是干啥的?就是为了夹起尾巴自己顾自己吗?不!我今天算是想明白了,男人生来就应该为别人去活,为兄弟,为国家,为了咱们三千万正在被鬼子糟蹋的父老乡亲!”

  “副军长……”

  “你们走吧!逃命去吧!没有人怪你们。拍拍你们自己的良心,只要你们心里觉得问心无愧,我无话可说……”

  “副军长!”

  “滚一边去!老子今天也不打算活了,谁他妈要是拦着,老子认识你,可老子的枪子不长眼睛,毙了他个舅子的!”

  “副军长,我们不是打算拦着你。”江永指着自己脑袋说道,“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不是他妈贪生怕死的畜生?别看我们平时咋咋唬唬挺像那么回事,可到了关键时候,我们不如军长。与其这么回去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还不如现在就和小鬼子拼个鱼死网破!一想到窝窝囊囊活一辈子,我他妈也受不了!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老爷们,谁他妈怕谁?”

  “老爷们不是用嘴吹的,咋做那是你们的事情,不是我郑东贵的事情。现在我要去杀鬼子,你们要去就一起去,不去也别他妈婆婆妈妈!”郑东贵伸手拽出大刀,仰天大喝一声,“陈大胆!你等一等,哥哥我郑东贵陪你来啦!”

  “噌!”陈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断刃从小鬼子胸膛用力拔出,面对举枪对准他的小鬼子,轻蔑地一笑。身旁的鬼子捂着鲜血狂喷的刀口,喉咙发出一阵牛吼般的嘶叫。鲜血从胸腔喷泉一般涌动,陈卅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弯下腰去,用嘴接住那热气腾腾,腥臭无比的血水大口狂饮。

  “痛快!”陈卅咧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我陈大胆这辈子,就属今天最他妈痛快!”“噗……”后背突然一震,血雾混着白烟破衣而出。炫目的火星闪过,一颗尾部冒着青烟的子弹,钻进他身后的土墙。

  “叭嘎!”鬼子小队长回手扇了一个浑身颤抖的部下,骂道,“谁叫你开的枪?你这个懦夫,丢尽了帝国军人的脸面!”

  “他……他喝人血,他不是人!是魔鬼,是魔鬼!”鬼子兵喃喃自语道。

  “你们好好看看什么是军人?这就是真正的军人!”鬼子小队长一指手拄大刀,毅然立而不倒的陈卅大声说道,“你们这辈子很难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对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看看他,记住他给你们上的这一课:真正的军人,是用微笑来面对死亡的!”

  鬼子兵面面相觑。“支那人里也有真正的军人吗?入伍时,教官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陈卅翻了翻尸体上的口袋,从被污血润湿的口袋中掏出了几块巧克力糖。他笑了,他开心地笑了,对着月光,他欣慰无比地笑了……

  鬼子小队长走到陈卅面前,望着他嘴里“呼呼”直喘的白气,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阁下!您用一己之躯力挡万夫,您的勇气和力量我们很佩服。可是你我都是军人,应该明白在战场上要用血来书写胜利者的骄傲。虽然你失败了,但是你已经尽了力。按照我们帝国军人的习惯,我们必须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们的军旗。不过,我可以让你考虑一下选择什么样的死法,只给你三分钟,如果三分钟后你仍然没有明确答复的话,我的部下就会开枪。”

  “呵呵……”陈卅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么?”小队长不解地问道。

  陈卅长叹一声,说道:“操你奶奶的小鬼子,我笑你根本就不懂啥是军人!”

  “你说什么?”

  “真正的军人,不能只对得起这身军装!”话音未落,陈卅迎面劈手抡起了鬼头大刀。

  “嗒嗒嗒……嗒嗒嗒……轰轰!”硝烟迅速笼罩在小院的上空……

  “报告中队长!八家和我们失去了联系。”鬼子传令兵沮丧地说道。

  “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谷田冷静地摆摆手。

  “中队长,我们是不是派人过去瞧瞧?如果我们连表面文章都不做,大队长那里……也不好交代啊!”副手有些慌乱。

  “你说什么?”谷田撩起眼皮,“帝国勇士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难道就是为了向大队长交代吗?熊谷桑!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职责所在。在帝国利益面前,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必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哈依!可是中队长阁下,森小队毕竟是我们的部属,如果对他们不管不问,我们将如何面对军部的询问?这一点,请中队长阁下要认真考虑。”

  谷田将战刀横在自己膝前,平静地说道:“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调动一兵一卒!如果军部询问,我就切腹去陪伴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他冷冷一笑,“霍”地站起身大声喊道:“战场就在这里,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再有人胆敢动摇我的决心,杀无赦!”

  “兄弟啊!哥哥我来啦!”郑东贵手举大刀一马当先跃进了篱笆墙。一片血污,遍地狼藉,渺渺狼烟……

  “兄弟!你在哪里?”郑东贵拖着颤音喊道。四周除了房屋“噼剥”的燃烧声和后续战友的马蹄声,静静的,像一盘步入尾声的残局。

  “大胆!你可别吓唬哥哥!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吭一声?”郑东贵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

  “报告副军长!没发现军长。”

  “副军长,这里也没有。”

  “副军长,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捡到了这把刀……”孙建德将一口折为两截的断刃举在郑东贵的面前。

  一把很熟悉的大刀,一把刻着陈卅名字的大刀,一把饱饮敌人鲜血的大刀,一把刀柄红绸被汗水和鲜血浸湿了的大刀……

  “啊!”一股炽热的眼泪混着清长的鼻涕,顺着郑东贵的口唇汹涌而下,撕心裂肺的哀号声,如同火山一样喷发而出。老郑狠狠抠着自己那青茬徐徐的头皮,指甲所过之处,道道鲜红的血痕如坟丘般突兀。“兄弟!我的兄弟啊……”望着断刃上那锯齿狼牙的缺口,郑东贵泪眼惺忪,“是哥哥害了你,是哥哥胆小没用,我他妈不是人!”“扑通”一声,神志昏昏的郑东贵从战马上幡然而落……

  “副军长!”战士们慌了神儿,正欲过来搀扶,不料郑东贵突然从雪地上跳起,疯了一般将众人逼退,“闪开!都他妈闪开!我要给兄弟报仇,谁他妈拦我就砍了他狗日的!”

  “副军长!我们错了,是我们胆小对不起军长!如果你要找鬼子拼命,那就带上我们!我们人是贱骨头,没有用,可是对付小鬼子这总还成吧?”江永等人泣不成声地说道。

  “带上我们吧!我们永远也不会再给救国军丢脸!求求您啦!”三十几个人在雪地上直挺挺地跪倒,刀柄上的红绸迎风飘动……

  “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郑东贵哽咽着,连血带泪狠狠抹了把脸,咬着牙,恶狠狠地喊道,“记住我兄弟的话: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今后在咱们救国军里,只流血不许流泪!如果哪个鳖犊子再敢流他娘的猫尿,就跟我这口大刀说话!”郑东贵手起刀落,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榆树一刀两断。“弟兄们,去他妈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小鬼子就埋伏在山谷,有没有胆量跟他们去拼命?”

  “有。”

  “大点声!我他妈听不见!”

  “有!”

  “上马!”郑东贵箭步跃上马背,手中那口飘着红绸的大刀银光闪烁。“兄弟,你先走一步等着哥哥。咱可说好了,不愿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郑东贵将陈卅的断刀插在皮带上,凶狠刚毅的目光下,一夹胯下战马,悲愤地喊道:“驾!”

  “中队长,大队长急电!”传令兵报告。

  “念!”

  “哈依!据可靠消息,陈部余匪已流窜至你部驻地附近,望君密切注意陈匪动向,在第十四旅团吉野联队赶到之前,务必集中兵力主动出击将其彻底围歼,不得有误!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拿过来!”谷田从传令兵手中接过电报纸仔细看了看,渐渐陷入了沉思。

  “中队长阁下,大队长的意思是……”副手熊谷皱了皱眉。

  “岸谷大队长希望我们主动出击一举歼灭流寇。”谷田咬着牙,表情变得痛不欲生,“可是他偏偏忘记了一件事情:流寇拥有机动性极强的战马!”

  “大队长阁下为什么要下达如此莫名其妙的作战指令?难道他不明白这座山谷的军事价值吗?主动出击,岂不是要放虎归山?”

  “大队长也是无计可施,”谷田望着山谷,不无遗憾地说道,“骑兵中队的事件使他在军中蒙受了极大的耻辱,如果陈卅不是由我们岸谷大队去解决,而是假手于吉野联队,那么岸谷大队长在面对军部质问的时候,就只能切腹自尽了。”

  “可是依照您的想法,这条山谷才是最佳的战场。如果我们放弃,恐怕……”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谁叫大队长目前只考虑他个人的荣辱得失呢?”谷田面色阴沉,“谁叫他是一手提拔我,是在战场上救过我性命的大队长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原计划不变,这里只留下一个小队,由下田小队长负责指挥。其余的人随我迅速返回八家。”

  “是!”

  “副军长,前面山谷发现了鬼子步兵!”汗流浃背的周银锁,策马进入树林向郑东贵报告。

  “他们有多少人?”

  “两个小队,还有掷弹筒和迫击炮!”

  郑东贵嚅动着嘴唇一言未发。陈卅用自己性命调动山谷伏兵的计划,看来是彻底泡汤了。当务之急,一是打,一是逃。要想逃,就要放弃马匹辎重,徒手攀上五十多米高的悬崖峭壁,翻越被冰雪覆盖的雪山。要想打,面对装备人数均占优势的鬼子,这些所谓的“骑兵”能占到多大便宜,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更何况,山谷的地形地貌异常复杂,鬼子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之便。

  “要是大胆在就好办了,他一定会有办法……”想到陈卅,他内心一阵酸似一阵,“这些马匹辎重可是大胆用命换来的宝贝,我说什么也不能做败家子。”郑东贵咬牙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这些用鲜血夺来的战利品原封不动还给鬼子。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一定要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郑东贵并没有果断选择放弃。他的行为如果按照一位军事家所说,那就是“舍不得坛坛罐罐”。战争中取决胜负的关键是人而不是武器——这个结论已被后世某些军事研究者所津津乐道。他们甚至固执地认为:取决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就是人,即所谓“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是人而不是武器”,这句话甚至被当作军事经典格言。可是在战争中永远没有所谓的经典,因为无法重复运用和照搬的东西,都不能称之为经典。在一场战争中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既不是单纯的人也不是单纯的武器,而是各方面综合因素最大限度地发挥及合理性的运用。

  郑东贵的选择在后人看来是一种错误,是一条必死无疑的死路。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通往山谷的山道是一条贴付山壁,与山势走行相依托的自然结构。蜿蜒而行的山道与陡峭高大而又坚硬的山壁贴行蔓延300米后,才突然折行110度进入两山之间的山谷。山道侧壁由于天寒地冻、坚石壁立、视线不佳等因素,造成鬼子无法有效地挖掘作业,所以,谷田不得不将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在石壁上地理条件相对较好一些的山坡。谷田的排兵布阵没有错误,两个小队集中火力干掉郑东贵的骑兵原本不是什么困难。但是岸谷的命令,迫使他不得不抽调一半兵力去违心执行。剩下的一个小队,因为地理环境和火力集中等问题,也不得不主动调整,进行了火力压缩。可是随着人数的减少,火力的密集度也将大打折扣。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等高强度杀伤性武器,也受到山体、山高和视线、夜色等方面的影响,根本就无法有效命中300米山道上的骑队。这就给救国军接近谷口创造了有利条件。

  郑东贵在战斗打响前逐渐冷静下来。经过他反复权衡得失,决定将谷田率领的回援小队从容放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贸然与鬼子拼个你死我活。豪言壮语尽管已经喊得震天响,可是和陈卅在一起混久了,他多多少少也学会了用脑子去分析判断问题。“妈巴子的,不能和鬼子硬拼哪!”郑东贵心想,“嗨!看来豪言壮语不是谁都能说的,丢人就丢人吧!这毕竟不是我郑东贵一个人的事情,手下的弟兄没有必要因为我去白白送命。”十几分钟前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郑东贵,十几分钟后又变了。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很奇怪。

  “副军长,咱们咋不打呢?”梁飞低声问道,“鬼子可要过去啦!”

  “你懂个啥?”郑东贵一翻白眼,“我主要的任务是把你们安全带回热河,而不是叫你们陪着我去送死。和小鬼子拼命那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能活还得活。现在鬼子的情况有了变化,咱们要是不变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可是……可是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废话!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咋地?老子改变主意了行不?”

  “军令还能朝令夕改啊?”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行不?”

  “行!没啥不行的,你是当官的,你说啥都行!”梁飞气得扭过头不理他。

  “兄弟,”郑东贵拍着梁飞肩膀说道,“就算哥哥我把事情整埋汰了,如果我老郑还能活着回去,一定会给你们磕头赔罪。”说罢,郑东贵蹲在一边开始认真琢磨起具体的战斗部署……

  谷田赶到八家后,面对一片狼藉,他只能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在心里暗自埋怨岸谷无能的同时,决定马上返回山谷。可是就在这时,传令兵过来报告说:吉野联队的先头部队距此还有二十公里,吉野联队长命令他原地待命,火速派人接应即将到来的先头部队。

  “他们不明白这是在白白浪费战机吗?”谷田咆哮了一声。

  “吉野联队长说了,他关心的并不是陈卅的骑兵小队,而是支那军队的第一二八师!”

  因为考虑角度不同,所以谷田已无话可说。谷田考虑的只是眼前这几十个骑兵,而联队长的眼光却放在了更遥远更大规模的集团对决上。是啊!如果单纯为了面前这几十个小小的“土匪”,根本就没必要出动一个联队。日本人天生的服从性,使得谷田勉强按捺下内心的不快,不得不违心接受命令……

  下田小队对即将来临的战斗严阵以待。两侧山腰稀稀落落埋伏的帝国士兵令他觉得惶恐不安。“还好,中队长临走时特意留下了几门迫击炮,要不然对付一支快速行进的骑兵,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下田重新检查了自己的部署,直到他认为已是万无一失为止。

  正当他满怀信心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他身边的军曹突然一颤,随后便摇晃着身体顺着山坡滚落下去。

  “怎么回事?”下田猛然转身,然而一排炽热的曳光弹呼啸着从他前胸穿过,拖着浓稠的血浆破出后背,深深敲进对侧山坡上的积雪。

  “手榴弹!用手榴弹给我狠狠炸!”江永一手攥着机枪,另一只手将成捆的集束手榴弹丢向鬼子的阵地。

  “轰……轰……”在生死攸关面前,不会有人考虑节省弹药。一个回合照面,从山壁迂回攀缘至此的救国军战士,丢出身上所有的手榴弹。

  老郑经过仔细分析,认为贸然强行通过山谷无异于自杀,这种缺筋少弦的事情他郑东贵是不会干的。虽然在人数上小鬼子并不占绝对优势,可小鬼子自以为是将兵力一分为二据守在山谷两侧。这种布局的后果就是,一旦一侧遭到突袭,另一侧的同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在兵力上进行有效的支援。山谷附近的特殊地形,给郑东贵提供了一个出其不意背后捅刀子的绝好机会。山道两侧的绝壁充分阻碍了小鬼子的视线,造成了他们观察上的视觉死角。利用这个漏洞,郑东贵进行了以下布置:利用每个人随身携带的飞抓,爬上峭壁悄悄摸到鬼子的背后,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打他个出其不意。只要占领一侧阵地和对侧鬼子形成了对峙,接下来的仗就好打多了。

  别说,老郑也不是光吃干饭不长脑子,这一布局还真是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鬼子兵哪里会知道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叫飞抓的攀爬工具呢?别说是五十几米高的峭壁,就是再加上十几米也不在话下。小鬼子把注意力放在了山谷和谷口,却没料到中国人来了这么一手。办事呆板的后果就是直接导致了严重的被动。所以,小鬼子的亏吃大了。

  一百多颗手榴弹瞬间爆炸所产生的破坏效果可以用壮观一词来形容。主阵地上的鬼子在顷刻间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肉馅和“果酱”。但是,这还并不是最可怕的结果,在巨大的爆炸声和强烈的冲击波作用下,一侧的山体被迫造成了大面积滑坡……一座千万年形成的自然景观,被救国军的手榴弹永久性改变了他的原貌——山谷被彻底填平了。

  二十几个战士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山壁的凹陷处,烟、雪、泥、石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强烈的劲风将他们疯狂地向外扯动。

  “我要抓不住啦!”李通财扯开喉咙大喊,“我的手没有力气了……”

  “你他妈挺住!再给老子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江永叫道,然而,他紧扣石缝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若不是被身上的绳索牵拉,恐怕他早已被狂风卷进了山谷。

  “抓紧啦!都给老子抓紧啦!不许松手!这是命令!”

  命令在这时候还管什么用?幸亏攀爬这一项是陈卅重点主抓的科目,如若不然,这些人就和下田小队差不多——全部被活埋。二十几个人紧紧闭住眼睛,头上的狗皮帽子一律被刮得干干净净,一边忍耐着身后如锉刀刮骨般的劲风,一边在心里祷告着“阿弥陀佛”。

  大地像剧烈颠簸的航船,郑东贵蹲在地上面如土色,遥望着远处滚滚而下的山石积雪,他嘴巴张成了“o”字形。两侧阵地上的鬼子兵在瞬间就被自然力量吞噬得干干净净,连个冒泡的都没剩下。郑东贵在事先并没有预料到这种连锁反应,通过这件战例,他充分意识到了“炮火”的威力。“这哪里是啥手榴弹?简直就是一百门火炮啊!”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原本以为势比登天的难事,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

  “就这么解决啦?”郑东贵瞧着从石壁上鱼贯而下的部下,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解决了。”江永莫名其妙地回答。

  “就这么解决了……那我兄弟不是白死了吗?”郑东贵说着说着,咧开大嘴放声痛哭。

  二十分钟后,谷田和吉野联队先头部队长白川站在这片新生的平川上,望着杂乱不堪的马蹄印和从冰雪中挖出来的僵硬尸体,沮丧万分。

  “居然没有拦住他们?”白川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谷田不冷不热地答道。

  “他们用了什么武器?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吗?”白川指着山体的断端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军部汇报。”

  “是啊!该怎么向军部交代呢?”谷田无奈地自言自语,“这里毕竟是支那。有些事情,我们认为是对的,可在支那人眼里却根本行不通。看来,我们当中注定要有一人对此事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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