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屋里的灯被父亲一口气扑灭。我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就开始有了起来走走的骚动。
我起身出便门，伴随着月亮向西走去，一直走到村子最西头。我坐在林子家门前的一棵树下，留在我记忆中林子已经死去多日，而林子母亲的形象依然鲜活。她是一个粗壮的妇女，多年来一直光着大脚丫奔走在田垄之间，她快速走动的步伐似乎在告诉人们她很能干。她最为突出的是那两只硕大无比的乳房，上下颤动得整个胸脯都起伏荡漾，同样饱满的两扇浑圆的屁股无比夸张地向外扩张着，毫无保留地散发着蓬蓬勃勃的肉感。她讲起话来大嗓门，隔着二里地儿都能听见，这是四爷对她最好的赞美之词。
四爷就是在这个时候趁着同样的月色从我身边悄然走过，我当时真不知道这个同月光一样朦胧的黑影是谁。我尽量屏住呼吸，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见了，咚咚如鼓。我看着那影子从容步入林子家，我猜想不是林子的父亲回来就是林子的鬼魂归来，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熟练地开门闪身进屋了。我不再害怕，我要看看到底是谁。
我悄然立在破烂不堪的窗户底下，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四爷熟练地拍了拍正在往灶坑里添柴的女人屁股，然后又麻利脱鞋回腿端坐在炕头上。手里摆弄几个银元，叮当有声。那女人说：
“四叔以后就别来了，我什么也不要。”
“来不来，那还不是我说的算吗，我愿意来我就来，不愿意来我就不来。”四爷斜眼看着那个让他全身都热烈的女人一本正经地说：
“自从你当家的去山里放木排以后，是你先撩骚我的，你把我的瘾勾上来了，你想不管了，没那么便宜的。再者说了，自从咱俩相好之后，你的手头是不是也宽绰了，想啥吃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我看你就是吃了几天饱饭撑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林子他爹回来。”
“回来怕个屁，我在炕头睡，他在炕稍睡，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他妈就宰了他。”
“他好歹也是你们关家人。”
“在女人面前，老子谁也不认。”
我怀着阴暗的心情偷偷窥听他们的谈话，林子妈手脚不停地在忙着什么，干活也许表现出来了她的忍气吞声和若无其事。后来发生的事儿，更进一步使四爷在我心目当中原有的形象一下垮塌下来，我对四爷的仇恨，让我看到了女人的宽容和伟大。这个教我打枪教我骑马教我做一个好孩子也经常把我当球踢的四爷，背地里做了一件让我恶心的丑陋之事儿。这个看来只是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的家伙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一到女人的炕头和被窝，他的君子形象荡然无存，他的动作出奇地敏捷，三下两下就退掉他面前女人身上的衣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真正的身体，我片刻惊愕后，这个迅猛的家伙飞快把灯吹灭，开始干他自己非常想干的事儿了。
黑夜能掩饰世间万千丑恶。
第二天大早，从不喜欢起早、更不喜欢干活的四爷将水缸全部弄满。
在此之后，由于我的留心，我发现四爷有时是打着赌博的幌子，隔三差五就满面红光精神饱满地走入林子家中，他大模大样地爬上炕头。在我的眼中，四爷已经由秘密行动转为公开前往，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如同进入四奶奶的房子。说话不多的四奶，只知道不停干活，不知道捍卫自己的权利。四爷无所顾及，四奶闭门恪守，一个是门外肆虐放火，一个是深夜独掌孤灯。他们之间怎么就存在着这样的不平等。
四奶奶在忍气吞声的日子里表现得平静如水，我曾经暗示过她要注意四爷晚间的去向，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无非也就是去耍钱了，还能有什么好干的？”
每次四爷从林子妈的被窝里爬出来，在黑夜里又上了四奶的炕，四奶奶会怎么想？她肯定不会拒绝他，会一如既往地为她敞开一切，女人是干什么用的，是专门给男人准备的？我不理解四奶当初表现出来的平静，我的思维长久地停留在四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做法中。由此，我想到爷爷，他在黑黑的夜里会不会也有类似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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