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抗战的烈火终于燃烧起来，赵铁生在温江也获知了消息。
明净的月色倾注下来的时候，金马河依然和过去一样流逝着。但是，她的水将会在岷江汇集，又在长江集中，演变成滚滚的长江水，把一切敢与冒犯中华民族的敌人冲进太平洋、冲进历史的垃圾堆。
在这样的的月色下，赵铁生心潮澎湃，他拉着他的妻子钤素芬的手：
“素芬，现在要打仗了。我们可能会分开很久、很久。还……”
赵铁生的嘴被一只坚强的白皙的手捂住了，
“我不要你这门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生生死死。我们一起去打鬼子，打那些害人的鬼子。”钤素芬娇嗔的声音其实也很坚定。
“对、对，我们要死死生生，永不分离，我们一起去打鬼子。只是，现在，你得留下家里。娃崽还小，你得过点时间，我们才能够一起去打鬼子。”
“没事儿，就是一年、两年嘛。我会来和你并肩战斗的。我就是不能来，我也要在家乡多做生产，多打粮食，为你们前线多备一顿战饭也是好的。”
赵铁生和钤素芬夫妻二人，在金马河畔，看着月色如同一层薄纱，笼罩在静静东去的河水上。他们的心也跟着飞去了华北、东北，那些日本鬼子出没的地方。也飞去了这条河最后要流去的上海。四川人把它们叫下江的地区。
“哦，龙哥，我没有出去过，我不知道，那些鬼子为什么要来我们中国呢？他们本来是住在哪里的呢？他们的名字就叫鬼子吗？他们是真的鬼吗？”钤素芬一直就在偏僻和娴静的青城山上，她虽然也听说了什么日本鬼子占领了我们的东北，但是对于日本鬼子的印象是很模糊的，她甚至不知道日本鬼子是人还是真的是那种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鬼怪。
赵铁生笑了。但是，他很快就收敛了笑容，我知道，在四川，钤素芬的文化都算是好的了，而大多数的妇女，基本就是文盲，她们不知道天下还有一个地方叫上海、叫东北的，她们单知道她们自己居住的那个县份。而在她们眼睛里，县城已经是一种个充满危险的令人恐怖的大都会了，哪里还可以设想有远远比县城大的所在呢？而对于更加遥远过上海、东北的日本，他们就更加地陌生和觉得是天外来客了。
“日本是一个国家，在中国东海之上。就是古代说的蓬莱三岛。”这个时候，赵铁生突然想起，钤素芬只读过相当于小学三年级的书，她哪里知道什么蓬莱三岛呢？于是，他改口说到：
“就是中国人说的神仙住的地方。但是，这个国家过去一直把我们中国看成是他们的老师和父亲，他们在外面中国的身后就像是小鸡尾随母鸡一样。但是，……”赵铁生的声音低哑了，他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有中国的广州。而就在广州，中国的屈辱的近代史拉开了序幕。赵铁生的眼睛好像透过了这漫漫的时空，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鸦片战争。
赵铁生就开始给钤素芬讲解鸦片战争，但是，一回头间，赵铁生发现，在他的旁边已经不仅仅是钤素芬了，他们村里的人是越来越多地积聚在他赵铁生的身边。干脆，赵铁生就开始充当起临时的老师，他要给这些目不识丁的乡亲们，补充一点中国历史的常识，要不然，谁是日本鬼子，他们为什么会来我们中国烧杀抢掠奸淫作恶都不知道，那对于将来的抗日就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而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龙儿，你还是到我们村儿的戏台子上讲吧，我们今天晚上都不睡觉，全都给你当学生。”赵铁生抬头一看，是他的师父兼岳父的钤老爷子。钤老爷子青筋蹦起老高，说话都瓮声瓮气起来了。而赵铁生的父亲，也含着旱烟管，在一旁眯缝着眼睛看着赵铁生。赵铁生受到如此的启发，他要把本来是夫妻之间的悄悄话的话在村儿里的戏台子上大声地宣讲出来。
月亮已经升在了正当中的天空中了，周围看上去还是那样寂静，但是，这已是爆发前的寂静和动荡前的寂静了。暴风雨就要来了。
2.
这天晚上，赵铁生是很激动地讲了整整的一个晚上，就连赵铁生临近的几个村儿的人也闻听消息带着孩子也过来听来了。
而在第二天，赵铁生就连觉也没有再补，便踏上了去蒲江的路上。
因为赵铁生是中校的头衔，他回到部队立刻被任命为了二十八军一一七师的副团长。而赵铁生副团长还是川军中唯一在南京见过委员长的副团长。在川军，不要说副团长，就是团长、师长也没有几个见过委座的。只有几个军长和司令还在远远地对方见到过他们尊敬的领袖。而赵铁生，在他狙击大队毕业的那天，就是由委员长亲自把一枚受训勋章佩戴在赵铁生的中校的军服上的。在狙击手培训完毕后，赵铁生就从少校晋升为了中校。而这个晋升是政府的元首亲自发布的。这就显得不同寻常。
赵铁生在回到川军的第二天，他就找到他们的教官，现在的师长李恩岷，他说：
“李老师，我们川军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李恩岷对于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愣住了，他看着他得意的门生，新提拔起来的副团长，没有说一句话，他在等这个赵铁生自己把话说明白，他知道赵铁生的脾气的，不会只说半句话。
“我们川军不是有刘家叔侄的两个派系还有一个杨家的派系吗？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没有可以捐弃前嫌的可能。我们要是都团结，日本人就可以很快杀到我们的家门口来到。”
赵铁生说得很凛然，而且还很激动，他几乎是连说带比划的，一点军人的风纪都荡然无存了。这在赵铁生可能是在乡间做百姓太久了，又也许是把这件事情看得比军人的军容风纪好重要，李师长没有别的解释了。他的脸色凝重了，眉毛皱到了一块儿。
刘文会亲自来部队视察了。连委员长都见过的赵铁生，在这个四星上将面前一点都不张皇失措。他笔直地挺立着。这是赵铁生第一次看见他们这支部队的老板。他们都管这个四星上将，穿着的军装依然还是北洋时代的带着长长的羽毛的军礼帽的雪白的军装四星上将。也不知道，他的四星上将的军阶是谁授予给他的？反正他就佩戴来。也许还是袁大头授予的吧？那阵子的军阶乱的很，连一个旅长都是少将，而师长就是中将，军长就是三星上将，而这个刘文会毕竟掌管着两个军和一个独立整编师呢，那不得是个四星上将吗？
刘文会来部队就是说如何应付现在的全国抗战打响后的局面的。而会议就设在蒲江的桫椤正街的二十八军的军部。这个二十八军就是以前被红军击溃了的二十三军改编后组建的一支部队。军长已经换人，不是过去的刘春侯，而是一个叫邓细厚的人。这个人很老成持重，不像过去的那个刘春侯只会纸上论兵。说得来，打不来的主儿。
两个军一个师团以上的军官都出席了这个会议，而副团长出席的仅仅赵铁生一人而已。赵铁生不仅是唯一的副团长，他还是坐在与师长一个档次的座席里的。他是委员长亲自受训和授勋过的人，不能按照他的官阶来说事儿。就是刘文会自己，他对这个赵铁生也是几分敬重的。他在招呼下面的军官的时候，专门冲赵铁生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而赵铁生却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泥塑石雕的一般。
会议开始了，各路军官发别开始发言。他们的话从来在刘文会的军事会议没有统一过，俄这次，这次各怀鬼胎的军官却出奇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他们和赵铁生的意见全都一样：
我们四川要结束混乱的局面，我们要采取和解的法子来实现全川的一致对外的抗日。我们要积极配合全国的抗日局面，成为全国抗日的大后方和军马基地。
会议达成一致的意见，而到刘向那里和杨僧那里去传达刘文会将军的意见的任务就落在了在川军中有传奇色彩的赵铁生的身上了。因为，那些师团长都知道，只有赵铁生出马，那些川西和川东的军官才会心服口服。因为他是委员长亲自授勋过的人。
3.
赵铁生开始了他的游说生涯，但是，他在想象中的苏秦和张仪的角色还没有开始扮演呢，那两家军队的使者就来到了蒲江。原来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点想法，准备三家和平，一起对付外敌，日本。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筹备一个统一的司令部。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就不用多表了。总之，他们虽然很想坐在一起共同抗日，但是军阀的本质使得他们在权力上市非常低敏感，唯恐自己的利益就被占去了一丝头发。谈判进行得异常艰苦。
在他们谈判的空档，我们去发生了卢沟桥事变不久的北平看看。这个地方在宋哲元委员长的指挥下，凭二十九军的英勇奋战，对日军取得了一些战术上的胜利。但是，中日军队的军事实力相差太过遥远，因此，北平很快失守了。
面对几百万的人民和千年的古都。宋哲元把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她走后的北平最高临时司令官张自忠将军的手。这个关东汉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他老长官、老兄弟的掌心写下一个信字。宋哲元明白，在日军进入后的北平，要保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才可以保全这座千年帝都和几百万的民众啊。宋哲元很清楚他的这个部下马上要面临的很尴尬的处境。
在喜峰口不敌日军后，二十九军迅速地脱离了战斗。他们接受了日军的停战要求，也同意举行谈判。在七月二十九日开始，中日双方开始对卢沟桥事件的善后谈判。
张自忠的想法是利用谈判争取日军能够和平地进入北平，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北平人民的伤害和对这座千年古都的摧残。而日军的想法是，他们的兵力明显缺乏对于占领整个华北的能力，于是他们也要用这个谈判来达到他们增兵华北的目的。
中国人自然明白日军的用意，但是苦于整个综合国力的严重不足，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准备迎接整个战局的物资的力量，而我们有点只有我们的一腔鲜血和一股浩然正气。但是，血肉的躯体又怎么可以与钢铁、与炸药抗衡呢？于是，聪明的张自忠将军采用了屈辱的却是有效的一招，用妥协来换取日军的不血刃进城。
而谈判的现场，日军已经是以占领者的身份出现在曾经的北平军事委员会的大厅里了。他们面对已经换上了治安维护服装的张建军的军官很不屑一顾。但是，他们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这样的时候也要发起挑衅。一个日军的少佐突然发难，将一个佩戴少将标志的治安维持队的军官给举过头顶。幸亏是日军的将军还没有完全疯狂，他们记得自己来到使命，低声喝止了这个疯狂的少佐的行径。
张自忠给日军开出了十八条条件，其中前三条是不允许日军随意进入故宫和别的皇家园区，不允许日军非法逮捕和杀害北平的平民，不允许日军任意地抢掠和烧毁北平的古建筑，一共是十八条。后面几条，张自忠是用来凑数的，也没有打算日本人能够答应。
谈判很艰苦，完全是在张自忠将军的意料之中的。而日军的嚣张也在张自忠将军的意料之中，他们只是承诺不对北平进行有计划的屠城，而那些在战争中取得了胜利的皇军的士兵在假期中的行为，他们称帝国军部将没有权力予以任何的干涉。这个信号很危险，就是他们准备放手让进城后的日军放假，然后让他们随意地烧杀抢掠奸淫涂炭。
对这个结局，缺乏强大后盾的张自忠将军感到万分为难。与虎谋皮，虎暴跳伤人，人在缺乏武器的前提下是很难幸免的。但是，一个神秘的人来到了现场。这个人依据事后的知情者说那是日本天皇的弟弟，载仁亲王，时任日军华北派遣军参谋长。而据说他们后来最终答应了张自忠将军的一些条款，而且是最主要的条款的原因，是他们日本天皇家族在两千多年前与北平有特殊的渊源，毁之不详。于是，笃信迷信的日军就没有在他们占领的中国的第一个大都市，而且是一个完全可以凭借毁掉后能够严重打击中国人自信心的一个有中国精神首都之谓的城市，进行有规模的烧杀抢掠淫。北平市幸运的，但是……
4.
而在蒲江，三个军阀头子的会谈也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三派力量一起组建了一个司令部，而司令由他们三个轮流担任。而出川抗日的部队也由他们三家按比例抽调人马组建一支新部队来完成这个工作。
四川的军阀部队，虽然号称一个军，还是由三个整编师组成的军，他们的空额是很多的。各级军官需要这样的空额来维持自己的经济收入，而其他的原因是在四川，壮丁虽然很多，但是一个小小的省份要养活三支各有数十万兵力的军队，还是很捉襟见肘的。于是，兵员的问题也是造成川军中空额多大一个主要的因素之一。
川军的武器装备也很和外出抗战有相当的差距。川军的武器，虽然有点部队还看得过眼。比如赵铁生所在的二十八军他所在的那个团，就有三辆铁甲车。他们的铁甲车并非是我们说的坦克，而是一种蒙了厚铁皮的载货卡车而已。在卡车的蒙铁上挖开几个空洞，把机枪和步枪伸出去，就可以打击外面的人，而对外面的流弹也有一点防御的能力。
川军的主要制式武器是老套筒，汉阳造。这种老套筒又有七八个品种，老大的有清朝末年产品，想当初武昌起义的新军就是用这样的武器来作战。而比较新的汉阳造，他们已经是一种美制武器的翻版了，是可以一次填装九发子弹，但是还得一颗颗退膛的的那种，士兵管这样的枪叫九联珠。而更多的是三联珠，就是可以填装三发子弹，也是打一枪退一次膛的那种。
而现在，川军要出去打鬼子了。他们就在全省各地拉起来横幅招兵。
赵铁生回到了温江，他在柳城的十字路口安上一溜长条桌，还摆上很多的盖碗茶。几个士兵在那里掺茶、发传单。赵铁生在温江中学的同学也在他身边帮忙。而在中午的时候，温江中学的曹训导主任带着一帮子学生也来到了赵铁生的招兵现场。
不管赵铁生是什么职务，老师就永远是老师。他一看见曹老师过来，就立刻立正，然后一个标准的军礼。但是，他又觉得不好，原因曹老师不是军人。于是，在慌乱中，我们帅气的赵铁生团长，现在的赵铁生已经是团长了，对他的恩师行李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在行军礼的同时又九十度鞠躬，结果帽子都掉地上了。而曹老师，他一看见他的这个得意的弟子，也没有讲什么礼仪，一把就把它扯过来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个婴儿，而曹师母就在一边高兴地抹眼泪。
“龙儿，你不是脱离了川军了吗？怎么又……”
“老师，这不是要打鬼子了吗？他们只要不打……哎，不打自己中国人，我就帮他们干。不，是我们中国的军队去打日本鬼子，帮我们自己干。”
“好、好、好，好样儿，这几个高中生，他们是耿金钟、吴大奎、赖午灵，还有一个女同学叫陈茜，他们都要求跟随你去打鬼子。你看，就收下了吧，老师给他们开个后门儿。”
“这、这，好，报告老师，学生遵命就是。”赵铁生对着曹主任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伸出来舌头，还像他过去在曹老师手下读书一样调皮。当年，赵铁生就是他们那个年级的同学里最受曹老师喜爱的学生，而他的调皮和聪慧是一样是得到曹老师和曹师母疼爱的原因。现在，他又把过去的面貌呈现在曹老师的眼前，这令曹老师感到是非常地亲切。
说起这个曹老师，他可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名人。他在温江中学当训育主任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共的党员了，而后来她到了上海，做了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在解放后，他是上海的第一任市委书记，但是在文革的时候，他被邪恶势力迫害致死，这时后话，暂且不提。
赵铁生在温江的招兵工作得到非常圆满的结果，他收的兵员是全军兵员素质最好的兵员，人数倒不是最多，有三百多人，而这三百多人中小学生一百多、初中生八十、高中生三十多、大学毕业和肄业的有三个。而其他地区的兵员，百分之九十是目不识丁的文盲。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