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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肥沃的成都平原，在千年长流不息的金马河畔，有一家姓赵的庄稼汉子。这个家庭和千千万万四川家庭一样，沐浴在如初春般和煦的阳光中。这个时候正是1930年。
这个赵家有一个儿子叫赵铁生，在家中排行老三。赵家在温江是种植麻的农户。种麻可是温江持续了八百多年的传统了。万亩麻田，整整齐齐，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环，真让人回味啊。
温江距离武术故土的青城山不过区区几十里路。在赵铁生看来，他的脚板还没有来得及热身，青城山的山麓就已经走到了。青城山的山麓很是热闹，而她旁边的都江堰就更是热闹了。都江堰是一个以工程命名的城市，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她一度又叫灌县。据说二郎神杨戬的神庙就在这个灌江口的。
金马河就是从都江堰流淌而来的。青城山旁的都江堰自古就是温江府属下的一个县份。而岷江，她浩浩荡荡地从千年雪山岷山奔流下来后，在汶川汇聚成一条汤汤大江，一路欢歌着、嬉闹着向成都平原冲刷而下。但是，在都江堰，一个秦朝太守用原始的铁镐木锨硬生生劈开一座山，让从山里出来的野性的雪姑娘从那里奔腾而去。而绕着山走的就是外江，金马河便是外江。
而岷江的内江在经过那山劈成的被人叫宝瓶嘴的地方后，又被人像给要出嫁的姑娘梳理辫子一样，梳成了一十八条小的发辫。而这十八条发辫中三条都流经了富庶、祥和的温江。温江于是得到了一个雅号，金温江。金温江的金色固然主要来自金黄色的水稻，而另一方面，沿着金马河的金黄色的麻田也是温江被称为金温江的缘由。
温江出产水稻，是特别香糯的那种。颗粒很圆胖，像一个个刚满月的婴孩，静静地躺在金黄色的稻谷壳里。脱得壳来，白白生生的，很惹人喜爱。赵铁生家虽然是种麻的，但是他们家也种有不少的水稻。水稻在赵家是用来自己吃的。这水稻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涨分小了点，但是很是香浓可口。这也让赵家的人生长地比别家的人要健壮。而在金马河畔，很多人家都是种麻便种麻、种葱便种葱，不晓得要变化和间插着种植。
赵铁生这次去都江堰，他的目的就是要为他的麻寻找买主的。在成都平原，温江县是唯一一个连一个小山包也没有的县份。就是蓉城城区也还有狮子山那样的丘陵的。而温江人也不必担心，在走上那么几个小时后，岷山、青城山都会呈现在眼前。山上的人家需要麻来织布、编绳，而温江就出产在这样的东西。于是，温江和都江堰的关系就不是随便的那两个地区可以替代和比拟了。
说话间，赵铁生就上了青城山。那时节正是正午时分。赵铁生的肚子开始唱启空城计来。于是，他开始抬头张望，打算寻找一家可以买饭菜、沽酒的地方来。他看见了山路弯弯，看见了清幽幽的泉水一直从山上潺潺流下，看见了几个美丽的身影在草丛间一伸一俯。赵铁生知道那是青城山的山姑在采摘香嫩的蕨菜。既然看见了人，就应该有人家。赵铁生径直向那几个山姑走去。
2.
就在赵铁生向那几个山姑走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山姑也看见赵铁生了。她们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黑黝黝的青年，满脸朴实地向他们走来。这个人一看上去就让人信赖，让人放心，是一个安安分分的庄稼汉子。于是，本来就很淳朴的山姑放下了手中的刀镰，支起身体，等待着对方的搭话。毕竟她们都是些十六七的姑娘，主动和男子说话不是很符合她们爹娘教给法则的。
“几位姐姐，兄弟我是从温江过来的。要打算寻几个买麻的买主。走到这里肚子空了，借问一声，哪里有吃食买啊？”
“嘻嘻……”，几个女子听见说有吃食买，她们都吃吃地窃笑起来，她们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一个，也是长得最出众的一个说到：
“这位阿哥，这里不是都江堰街上，买卖啊，是没有的。要喝水的话，我们家里倒有，只是要劳动你的贵足了。”
温江距离都江堰虽然很近，但是赵铁生却是头一趟进山来。他一向是和父亲一起去都江堰赶场的，而他父亲也是这样做的。可是第一次去都江堰的赵铁生发现，在都江堰买麻的人几乎是青城山上来山客。他们要走很远到都江堰街上去买麻，而温江距离都江堰比青城山要遥远一些。于是，赵铁生给父亲说：
“阿大，我去青城山寻找买主，我们一来可以不给中间费，二来我们也可以少走路啊。”
“三啊，你的两哥哥都被抓了壮丁，说是前方吃紧。家里就你一个男丁，大又老又伤病缠人，还是你自己去跑一趟了。多少也是历练历练啊。”
果真是少年人出门，连干粮也没有带就走了。幸亏水倒是不用担忧，在青城山到处是泉水，那水可是甘甜无比的。远比金马河的河水甘爽十倍。赵铁生只需要用手一捧就可以喝的满肚子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而人不能只靠喝水啊，还得需要干粮呢。于是，赵铁生开始按照在都江堰的惯例去寻找卖饭菜的饭铺了。
于是，他询问那几个山姑哪里有饭铺了。而回答他的是一群山姑的吃吃和一个山姑的邀请他去喝水。而我们的赵铁生并不口渴。于是，他正要说自己不渴。可是他的话马上咽下去了。因为他看看见那个说话的山姑闪动的眼睛真是靓丽、真是传神，好像在和他说着谁也听不见的话来。于是，赵铁生就跟随那个山姑向前而去。其他的山姑也尾随着一路同行。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她们眼前这个帅气而憨厚的青年。
“大哥，你是哪塔来的哈？”
“笨妹子，这个哥哥不是说过他是从温江哪塔来的嘛？你是啥记性哦？”
一个山姑想打破一路的沉寂，问赵铁生是从哪里来的，而这个问题赵铁生一见面就告诉了她们的。于是，另一个长得比较黑矮的山姑就帮赵铁生回答了。于是，沉默依然。
“大哥，你们温江好玩不，也有蕨菜吗？”那个眼睛闪亮的漂亮山姑发问了。就是这个山姑请赵铁生去她们家喝水的那个。
“温江好玩，那里有杨柳河，岸边有许许多多的杨柳树，那杨柳树的枝条很像你们女孩子的辫子。”赵铁生可是能言善道的年轻人。你们可有谁见过嘴巴木纳的生意人啊，赵铁生的嘴巴能说，脑袋就更灵光了。说到脑子，我们以后就会见识到的。
“我们温江的金马河里有比人还大的鱼，要是吃一口这样的鱼，真是……美味啊！”赵铁生的肚子饿了，浮现在脑海里自然多是和吃的有关的东西了。二人想起了温江的大鱼，赵铁生的肚子就更加饿了。
很快，在绕过了几个弯弯后，一通排木房子呈现在赵铁生的眼前。真是十里不同俗啊，青城山的房子和温江并不一样。它们是三间正房在中间，两厢各有偏房一间和两间。这样的房间组成一个单元，而五个这样的单元又连接成一个更大的独立的单位。那几个少女就居住在同一个单位房子里的。而邀请赵铁生去喝水的那个山姑就住在最右的那个单元里的。她们家的房子正中央有一株海棠树，花正开得艳呢。
这些木房子的墙壁是木头，而且是圆木的，不是木板。而房顶也是木头的，他们是树皮铺在一层细细的圆木上的。屋顶是人字形，说明这个地方和温江一样是多雨水的。而房子的地基却是整条的石条和石柱。石条把墙壁给抬了起来，而石柱把房顶给支起来了。各家的前面都是用糯米浆和沙子、石灰、碎石铺成的四合土。平平整整不亚于城市里的水门汀。而四合土的周围都种植了许多的鲜花和树木，他们把木房子围得半遮半掩，如同抱着琵琶的唐代的美女。
3.
在门口看得傻蹬蹬的赵铁生听见一个声音：
“丫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奶奶，有客人来，他是温江来的卖麻的客人。他渴水啦，讨点谁喝？”
赵铁生心想，我那里渴水啊？我是肚子饿了啊。谁在我肚子里有一条河那么多呢。想到这里，赵铁生想去方便方便。可是，他怎么说呢？我们的赵铁生可不是一个很讲究的书生，他于是照直了说。那个奶奶说：
“小兄弟啊，转过拐有个坑，你去那里解决吧。”
转过拐，真有一个用竹席子围住的坑，也没有标记，他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管他呢，他进去了。可是，里面却钻出一个十四五的小山姑。那个小山姑看见赵铁生，便提裤子便吃吃地跑开。赵铁生心想，亏得自己没有性急冲进去，看见女人虚虚那可是触霉头的事情。不过，赵铁生也不想那么多了，他现在已经涨得难受了。
赵铁生回到了那个山姑的木房子跟前。那个很漂亮的山姑已经捧出了一盆滚烫的山药出来。说：
“大哥口渴了，先垫几个山药吧。”
这个时候，赵铁生才知道山姑说的口渴就是自己想的肚子饿的意思。这又是赵铁生的一大发现。肚子饿叫口渴，真是想得周到。
在温江赵铁生也是吃过山药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香软可口的山药。入口很是化渣，简直就不是植物的而是一大块肉了。山药的冷烫正好合适，有点烫嘴，但是又可以忍受。那温度正好顶替了辣椒的刺激，使得这无盐无味的山药有了五味俱全的感觉。其实这感觉全是山药的温度带来的。赵铁生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往嘴巴里填山药。那个老奶奶说：
“素芬，去给你大哥弄点汤来，小心噎着。”
原来这个山姑叫素芬啊。这又是赵铁生的一大发现。可是他现在的嘴巴给堵塞给严严实实的，不能发出哪怕一点声音出来。他回过身去看那个素芬。只见她身着一袭粗布的亮蓝色的衣裙，裙子很长，是可以撒得很开的那种。据说提了裙裾，两手可以在头顶合拢，而裙裾依然没有全部被拉直。那奶奶就在一间偏房里摆弄她的织机。而眼尖的赵铁生马上看出，这织机是专门编织麻布的那种。这又是赵铁生的一大发现。他兴奋了。
素芬端上来是一碗鸡汤，真是可口啊。而赵铁生抬眼望向院外，那里也正有几只鸡在跑呢。小噶及里有一堆鸡毛。这鸡汤好浓酽哦，赵铁生的嘴唇都被粘住了。而在鸡汤下，安安静静地躺着两条肥肥的鸡腿和一双香嫩的鸡翅膀。黄黄的鸡油覆盖在鸡汤上，散发出及其诱人的香味儿。一条狗，很大的狗闻着味儿跟了进来。这狗是黑色儿的，很是威武的样子。可是一向养惯了狗子的赵铁生对这样的狗可是司空见惯的，他很友好地拍拍那狗子的头，扔给它一块骨头。
当他喝出那对鸡翅膀来的时候，他把鸡翅膀分做了两份，一份给老奶奶拿去了。老奶奶客气一句，就急急地吞咽了下去。而当他把另一个鸡翅膀递给那个素芬的时候，素芬的脸通地红了。赵铁生不知道，这个举动在当地是少男向少女求爱的标志动作的。
赵铁生自然不知道山姑的心思，那山姑看着赵铁生，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冲动来。她飞快地跑开，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鸡头来，还有一方不小的腊肉。这山姑已经看上了这个赵铁生了，而这一切山姑的奶奶都没有看见。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清楚这脚步声是谁的，她高兴起来。而赵铁生也听见了那脚步，渐渐地那脚步声近了、近了，而山姑却依然傻傻地没有动静，她在看赵铁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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