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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炮楼

三十、咱二大爷之三

  咱二大爷贾文柏有两个老婆,这贾寨人谁都知道,也就是说咱有两个二大娘。这说起来比较麻烦,咱干脆暂时把杨翠花叫咱二大娘乙,书娘就叫咱二大娘甲。咱二大娘乙是咱二大爷在部队上娶的,还给他生了个儿叫胜利。几个平辈的老哥们曾问过咱二大爷,胜利娘是咋弄到手的。一问到这问题,咱二大爷那已浑烛的目光里便会闪出火花来,脸上泛出青春时的红晕。老哥几个问:“是不是自由恋爱的?”

  咱二大爷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那个时候谁敢呀?要犯错误的。”

  老哥几个说:“明知要犯错误,你还敢上,后来受处分了不是?”

  咱二大爷回答:“那是组织上分配的。”

  “啥?组织上还分配老婆?既然是分配的,咋又让你们离婚?还把你开除了党籍,解甲归田了。”

  咱二大爷说:“谁知道书娘没死呢!”

  村里人说咱二大爷咒着书娘死呢。书娘死了就便宜你贾文柏了。

  咱二大爷说:“都是那黑马团白马团的顺口溜弄的。”

  村里人搞不懂,那黑马团白马团的顺口溜和咱二大爷所在的八路军有什么关系。

  咱二大爷所在的部队为了鼓舞士气经常开联欢会。官兵都喜欢联欢会,因为在联欢会上许多干部都找到了对象,能喜结良缘。自然,咱二大爷领导的文工团成了热点,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些只会打仗的老干部哪里会谈情说爱,纷纷找贾团长介绍对象。结果咱二大爷又成了有名的红娘。

  甄团长自然是捷足先登,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不过,大家好像有个默契,没有谁去打杨翠花主意,要知道杨翠花可是文工团的一朵花。大家普遍认为杨翠花早晚是咱二大爷的,算是给咱二大爷留着呢!可是,咱二大爷又不知家里老婆孩子的死活,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杨翠花急了,眼见身边的姐妹都有了终身伴侣,而自己却终身无托,便暗里恼着咱二大爷。

  部队联欢会自然有咱二大爷和杨翠花的节目。咱二大爷就编出了抗战的新书段子。在新书段子里咱二大爷考虑到那段老调大家喜闻乐见,是传统节目,就让杨翠花再唱一回。词又改了。在改词中杨翠花和咱二大爷发生了争执。

  杨翠花说:“那最后一句‘哎哟,我的大嫂哟,’应该改。”

  咱二大爷说:“那一句就像曲牌,没有实际意义。”

  杨翠花说:“总是大嫂、大嫂地喊,喊多年了,自己也该成大嫂了。”

  咱二大爷说:“那咋喊?”

  杨翠花便盯住咱二大爷说:“你让咋喊就咋喊,只要不喊大嫂就行!本来吗,咱俩是一男一女,我就不该喊大嫂,应当喊亲哥哥!”

  “这……”咱二大爷脸蓦的一下红了,不敢回答。

  结果,在联欢会上杨翠花真的把那一句改了。在唱那一句时,杨翠花便含情脉脉地盯着咱二大爷看,情真意切甜甜地喊了一声:“哎哟——我的亲哥哟……”这一喊把人的心都喊酥了;这一喊把咱二大爷喊得方寸大乱,快板和架子鼓的节奏不明,连台词都忘了。

  台下的观众便替咱二大爷答应:

  “哎哟——我的亲妹子哟……”

  甄团长看了他们的表演,觉得一唱一合真是天生的一对。心想,咱二大爷是我抓丁抓的,弄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也该再成个家过日子了。我何不顺水推舟当他们的红娘,也算还了一笔人情债。甄团长这样也就这样想想,事过了一忙也就忘了。没想到联欢会过后,政委却找到了甄团长。

  政委说:“让杨翠花和咱二大爷成为一对夫妻咋样?”

  甄团长说:“好呀,我正有这个想法。”

  政委说:“你的想法肯定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样。我这可是上级交给的任务。”

  甄团长说:“贾团长的婚事有这么重要嘛,居然还惊动了上级。”

  政委说:“贾团长的婚事肯定没这么重要,可是,有个任务非要贾文柏去完成,只有他们两个假扮夫妻才好穿过封锁线。”

  甄团长恍然大悟,说:“球,什么假扮夫妻,让他们成为真夫妻得了。你看他们在台上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的。”

  政委说:“那就更好。我们分一下工,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尽快结婚,我的任务就是直接交给他任务。”

  甄团长问:“啥任务,还给我保密?”

  政委说:“这是一个秘密任务,要去敌占区。上级交待了,要单线联系。”

  甄团长说:“哦,是地下工作,那我不问了。”

  政委说:“咱们分头行动。”

  “中!”甄团长笑着说,“便宜贾文柏他狗日的了。”

  政委找到了咱二大爷,把一张旧报纸递给咱二大爷看。咱二大爷看看旧报纸,不知道啥意思。咱二大爷说:“这不就是国民党的一张旧报纸嘛,有啥看头?”

  政委把黑马团白马团的顺口溜指给咱二大爷。咱二大爷看看点了点头,说不错。

  政委说:“你的任务来了。”

  咱二大爷问:“啥任务?”

  政委说:“就这个任务。”

  咱二大爷说:“这是啥任务?”

  政委说:“把这顺口溜改了。”

  咱二大爷说:“这叫啥任务,不就是改顺口溜嘛,你算找对人了,保证错不了。”咱二大爷又把顺口溜认真看看,当着政委的面就改了。其实咱二大爷只改了一句。

  日本鬼子太混蛋

  烧杀抢掠啥都干

  乡亲们呀该咋办

  端了炮楼让滚蛋

  俺是谁呀谁是俺

  共产党呀在抗战

  政委看看说:“改得好!好是好,但是你把黑马团白马团改没了,这可不行。”咱二大爷望望政委,然后又改了一下。前四句不变,后面加了两句。这样,六句顺口溜变成了八句。

  …………

  谁是俺来俺是谁

  共产党呀在抗战

  八路军呀俺的天

  黑马团来白马团

  政委看看,笑了。政委说:“好,这次改得真好。不愧是八路军的文工团团长。”咱二大爷听政委表扬自己,显得十分得意。不过,咱二大爷还没得意完,政委又说话了。政委说:“这顺口溜好改,可是这黑马团白马团是咱八路军吗?”

  咱二大爷听政委这样说,傻眼了。政委说:“共产党最讲实事求是,这黑马团白马团明明不是咱八路军,你这一改,老百姓会说咱八路军吹牛。”

  “这……”咱二大爷不知如何回答政委的话。

  政委说:“你既然这样改了,我赞成。顺口溜能改,黑马团白马团也能改,他现在不是咱八路军的,咱们可以让他成为八路军的。”

  咱二大爷这下明白了。咱二大爷说:“政委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收编黑马团白马团。”

  政委哈哈笑着拍拍咱二大爷,说:“这才是八路军的团长。”政委悄悄把“贾”字去掉了,这贾字听着让人别扭。政委问咱二大爷知不知道黑马团白马团的司令是谁,咱二大爷回答不知道。政委说也难怪你不知道,你离开贾寨时还没有黑马团白马团呢。政委说,我告诉你吧,黑马团白马团的司令叫贾文锦。

  这下咱二大爷愣了。咱二大爷望望政委说:“你这一说,俺当然就知道了,贾文锦是俺哥。”

  政委说:“这就对了,贾文锦要不是你哥,我还不找你了呢。”

  咱二大爷问:“你咋知道的?”

  政委笑笑说:“还有什么事组织上不知道的。”

  咱二大爷张了张嘴没说话。

  接下来是甄团长找咱二大爷谈话。甄团长便乐颠颠地找咱二大爷问:“贾团长,啥时喝你的喜酒呀?”

  咱二大爷答:“你还没喝就醉了,说醉话,俺有啥喜酒好喝。”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和杨翠花……嘻嘻——我都看出来了!”

  “你可别乱说,我们只是同志关系。”

  “还同志关系呢!在台上都喊出来了。”

  “那是说书呢!”

  “那是假戏真做!”

  “你这是让我犯错误。”

  “球!啥错误不错误的。咱明媒正娶,又不乱搞男女关系。台上说书是革命工作的搭档,台下过日子是革命生活的搭档,好得很。咱登个记就成。”

  “算啦。”咱二大爷无奈地摇着头说,“人家是大闺女,我是啥?我是有过老婆孩子的人,甄团长你别乱点鸳鸯谱。”

  “啥老婆孩子,你那贾寨是沦陷区,家里的老婆早就死在鬼子的屠刀下了。”甄团长说着起身拍拍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杨翠花那边由我去说。”

  甄团长走了,咱二大爷只有苦笑着摇摇头,没当真。甄团长风尘仆仆找到杨翠花。见面就问:“杨翠花,你多大年龄啦?”

  杨翠花和甄团长是老熟人,冲甄团长俏皮一笑回答:“女同志的年龄保密。”

  甄团长把脸一拉说:“严肃些,我是代表组织上找你谈话的。”

  杨翠花吓得直吐舌头。

  甄团长说:“你愿不愿意和你们贾团长组成一个革命家庭?”

  杨翠花一愣,不知咋回答。没想到甄团长三句话没说完就动真格,单刀直入像打仗一样。杨翠花觉得心怦怦乱跳,脸上发烫,甄团长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处传来。

  甄团长见杨翠花沉默不语,怕被回绝。又来了一句:“这可是组织上的决定。”

  杨翠花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决定弄昏了头。自言自语地说:“俺服从组织决定。俺服从组织决定。”杨翠花心花怒放,暗觉幸运,要是组织上把我决定给另外一个男人,那可怎么了得。想着文工团里有几个姐妹心里有了人又不敢说,结果被组织上决定给其他人了,那才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组织上的决定得服从!

  杨翠花想着便独自笑了,连甄团长啥时走的都不知道。

  咱二大爷和杨翠花的婚礼在甄团长主持下也是轰轰烈烈的。拜完天地,一群老兵嗷嗷叫着闹洞房。喊:“来一段,来一段!”

  甄团长说:“今天你们可要好好给大家唱一段。”

  咱二大爷说:“让杨翠花唱,她嗓子甜。”

  杨翠花问:“我唱哪一段?”

  当兵的喊:“唱那老调,唱那段小曲!”

  杨翠花就唱了起来。刚唱两句,当兵的就喊起来。说:“不对,词不对!唱老词!唱我们过去的老连歌。”杨翠花莫名其妙地望着咱二大爷说:“他没教我老词呀!”当兵的哈哈大笑。说贾团长晚上会教你的,让贾文柏唱。

  咱二大爷窘在那里,求救地望着甄团长。甄团长也哈哈笑起来。说:“今天是闹洞房,不讲革命纪律。咱们内部唱,不准外传,怎么样?”

  “好!”当兵的一起喊。

  咱二大爷便把那黄色小调原汤原水地唱了一遍。唱完了,当兵的嗷嗷叫着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挤眉弄眼地散了。咱二大爷和杨翠花躺在床上。杨翠花问咱二大爷:“你唱的那老词是啥意思?那个怪东西不是手榴弹嘛,咋一会儿让人疼一会儿让人麻的奇怪?”

  咱二大爷嘿嘿干笑了几下,贼一样地望了杨翠花一眼。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把杨翠花压在身下。杨翠花在咱二大爷身下开始便疼得哇哇乱叫;一会儿便麻木了哼哼地喊;最后就说不出话了。事后,咱二大爷淫兮兮地问:“你知道那怪东西是啥了吧?还有那一阵疼二阵麻三阵子舒服得说不出话的滋味。”

  已经成了咱二大娘乙的杨翠花如梦初醒,打咱二大爷:“哎呀!你流氓,你流氓!你骗我,你一直骗我!你还让我在台上唱,怪不得台下的人恁激动呢!”说着一双拳头雨点般擂在咱二大爷身上。“我再也无脸见人了。我再也不唱那该死的小调了!”咱二大娘乙钻进被窝,在咱二大爷怀里羞得乱拱,眼泪都出来了。

  咱二大爷哄着咱二大娘乙说:“在台上唱的那词不一样!”

  咱二大娘乙说:“词改了可调没变。那是老调,害死人的老调。”

  咱二大爷说:“好、好,将来再不让你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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