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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一七六章 早结业蔡妞回前线 双枪手赤峰会苏军

  高宇正要推荐千代当俄语翻译的时候,门口一声报告进来了两个女子:一个是14军分区参谋长蔡妞;一个是尖兵剧社皮影演员叶子。

  陈虎急忙拉着蔡妞的手说,你怎么回来了?

  蔡妞说,日本投降了,我们提前结业了,这种时刻,大家心情振奋,谁也没有心思读书,上级就说,都回去吧,我们就回来了。

  陈虎说,回来得好,正需要人手。

  叶子看他们俩那么近乎那么亲热就联想到自己没有这种享受,难免淌一滴泪水。西卢贾和叶子打招呼说,欢迎你们回来,请坐。说着接过叶子的背包。

  叶子拿眼一指蔡妞说,她见了陈虎就什么都忘记了,你先别忙活照顾我,门外还有一位。

  西卢贾说,哦?快请进。

  门口的那位不言语也不进,好大的架子。从背影看来她也是个女的,西卢贾推门迎接之时,那人转过脸来,她自报家门说,我是吕瑛,从延安来。不欢迎吗?

  好熟悉的名字啊,他们几年来只通信没见过面,是诗引导他们走到一起来了。西卢贾默念起吕瑛的词来:

  延河清,洛河清,

  山陡林深奔古城。

  为求救国经。

  读书声,练兵声,

  习文学武争速成。

  整装当出征……

  吕瑛笑道,那都是老掉牙的了,你还记得?

  西卢贾说,永生难忘。

  作为回报,吕瑛也默念起西卢贾的诗来:

  晚鸦栖茂树,弯月挂高峰。

  近宿一声唤,深谷语浮空。

  村树明灯火,炊烟照碧穹。

  街头拥老少,争迎子弟兵。

  西卢贾说,过时了,过时了。

  诗给他们俩心灵上的沟通搭了桥,就叫诗月老。

  陈虎见他们老不进来就着急了,出门就说,你们拉的这么近乎,咋不进屋?他说着就接过吕瑛的背包说,路上安全吗?

  进了屋的吕瑛说,多亏了这俩姑娘照顾,一路顺风。

  蔡妞说,我还照顾你。

  叶子说,我可照顾不了你,我得找我的部队,尖兵剧社。

  吕瑛说,我是来工作的,你们都有事,不用照顾我。

  西卢贾说,我们接管城市有好多的工作要做,眼下苏联红军就要来了,第一就是没有翻译。高宇推荐了千代女士,我们欢迎。千代女士意下如何?

  千代说,哈依。

  叶子听了千代熟悉的语音,你也是日本人?

  高宇见过叶子,想起来了她的来历说,你就是川岛的助手吗?

  叶子说,那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吃了易翠屏的回炉正心丸我就变了另一个人。一个八路军,一个人民的演员,一个和平女大使。

  高宇和叶子有了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感受同样的向往。他们热乎的交谈,引起千代莫名其妙的不满,于是,她不宣布目的的出面干涉,她说,高宇君,请你照顾一下我的孩子,我翻一翻有关俄语资料。

  叶子精明地察觉动态,忙说,我现在就走,我必须找到皮影大师王玉清先生。

  陈虎说,尖兵剧社就在东部平泉、宁城、凌源、赤峰一带,我派人送你。小豆子!

  豆军说,有。

  陈虎说,你牵两匹马,送叶子同志去东部。

  小豆子把叶子交给已经到达辽西的15军分区司令员王殿、政委节板斧就回热河去了。没有容得叶子报告,司令部的首长们都去赤峰会见苏联红军,家里只有卫生员丙玉凤,受命照顾叶子。叶子说,我不用照顾,我自己找他们去就行了。

  丙玉凤说,现在情况复杂,你可不能瞎闯,这一带有没投降的日军、满军,还有苏联红军,也有土匪,我们的部队两个团,到达平泉之后就兵分两路,一路向赤峰、乌丹挺进;一路向朝阳、新惠挺进。剧社跟这一路接近锦州地区。

  叶子说,我找他们去。

  丙玉凤说,不,现在司令部就我一个卫生员,你来了给我做几天伴好不好?我求你了,误不了见你的王玉清就是。

  叶子说,这得等几天啊?

  丙玉凤说,他们和苏军接上头就回来。

  叶子不乐意,丙玉凤拉她说,走,帮我晒绷带去。

  苏军占领了赤峰。王殿、节板斧、孙景华带队到达赤峰市郊的时候,就被苏军拦阻。节板斧说,老王,你带部队在原地等我的消息,我去同他们谈。他们主要是对我们产生了误会,认为我们是伪军。我去解除误会,我不回来,你可千万别动。

  王殿说,你要加小心。

  节板斧单枪匹马上阵,第一关就是通过苏军的哨卡,因为语言不通,磨破了嘴皮子就是说不通,不准过。节板斧没辙一拍屁股,拍在了他的背包上,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急忙从背包里取出入党申请书来,上边印着无产阶级领袖像。他举到苏军哨兵面前请他看。苏军士兵一眼就叫出他们的名字来:马克思、恩克斯、列宁、斯大林,对下一个毛泽东他就不认识了,左看右看,正看倒看就是认不出来。

  节板斧说,他叫毛泽东。斯大林是你们的这个,他树起了大拇哥。他说,毛泽东就是我们的这个,他又树起大拇哥。

  苏军士兵似乎明白毛泽东是马克思家族的成员,不是伪军满军日军,对节板斧有了一点好感,就放他进了赤峰,把他领到一个大房子的苏军司令部,一位留胡子的上校军官,带着一个女中文翻译,盘问节板斧个底儿掉,从上午盘问到下午,从白天盘问到黑夜。他们之间一点点地接近,一点点地沟通,苏军军官逐渐明白八路军就是共产国际的一个分支领导的部队,是抗日的,是他们的战友。就在他们说到一起想到一起做到一起的时候,忽然,门口一阵吵嚷,俩持枪的苏军把节板斧带走。

  原来自节板斧走了老长时间不见他回来,王殿着了急,就带着队伍硬往市区闯,结果,他们被苏军解除了武装,苏军军官怀疑节板斧是个伪军的探子。

  节板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又被突发事变给搅和乱了套。节板斧不免要抱怨王殿太重战友之间的感情,忘记了与苏军会师的大事。

  节板斧被关进一间小屋,现在说什么他们也是听不进去的。故此,他什么也不说了。他的背包被人家拿了去,电台也被人家缴获,即不能申辩,又不能向上级报告,一切由不得自己。忍无可忍,拼又不能拼,他心里的苏军是来帮助中国抗日的,是站在反法西斯战争同一条战线上的战略伙伴。有一天,苏军官问他的隶属。他说,我们是长城军区十五军分区,八路军总部在延安。

  苏军拿节板斧的供词,和王殿对证。他们俩的供词一致。王殿忽然生了一个主意,起草了一封电报,请苏军给延安八路军总部发报印证。总部即刻回电。至此才解除了两军的误会,发还了武器、电台、背包等等。王殿派人到平泉命令后勤部队速来赤峰与苏联红军会师。

  在平泉的卫生员丙玉凤得到向北挺进的通知就收拾携带的物品。演员叶子说,你走了我咋办?丙玉凤说,跟我走就得了,这几天你工作得有成绩,是合格的卫生员。叶子说,你想的倒好,我可不能跳槽,在这儿我就无用武之地了。丙玉凤说,用处大了,一面帮我干活;一面给伤员唱影慰问,多好。 就这么说定了,走跟我上赤峰。

  叶子正在犹豫的时候,门口一声唤,进来了皮影大王王玉清。丙玉凤说,哟呵,你怎么来了,来慰问伤员?

  叶子一见王玉清啥话没说,就打定了主意。

  王玉清说,上级说你们学员都回来了,可是,你老不回队,社长派我来找你。我到了承德,蔡参谋长说你在平泉。让我好找。我们剧社还在口里,正排练新节目,有你的角,快走。

  叶子说,我就是受了俩人的拖累:一个菜(蔡);一个饼(丙)。

  丙玉凤说,再加上你们这碗海带叶子玉清高汤,我们就是一顿美餐了。

  说着他们从心里发出爽朗的笑声。王玉清说,跟你们在一起真有趣。

  王玉清和叶子骑着毛驴上路了,一路上有说有笑嫌路短。他们回到尖兵剧社,就接受一项特殊任务。叶子问,什么任务?剧社一个叫刘管的首长回答她说,豹司令近日接收玉田县城鬼子投降,剧社希望叶子同志参加火线工作组当翻译。叶子欣然接受。当即随刘管出发,于是,八路军豹司令的部队兵临玉田城下。

  城里南城墙下一个兵营住着鬼子一个大队350人,伪军1600人。鬼子隶属独八旅团。大队长叫赖谷,这天他搂着慰安妇张太太愁眉苦脸地做乐,唱着一首《归魂曲》的时候,县长张培德慌慌张张送来八路军递交的敦促投降书,他说,太君,这可咋办?

  赖谷推开张太太看八路军下的文书。张太太一见丈夫张培德就软了身子摊在地上说,培德,你在玉田?

  张培德说,我在玉田好几年了。

  张太太说,我是被二疙瘩卖到玉田的,几年了,怎么没有见你?你让我找得好苦啊,培德,快赎我出去。

  张培德的脸上如同挨了几个嘴巴,红胀得都木了。赖谷说,你们的认识?

  张培德脸上更挂不住劲了,忙摆手说,不,不认识,不认识。太君对八路军的文书如何处置?八路军就在城外,一攻就进来。

  赖谷前不久接到赤本三尼将军的电话命令,不准向八路军投降,只能向中国国民革命军中央军投降。张培德没有心思同赖谷讨论前途,就在赖谷的态度渐渐强硬的时候,张培德告辞。张太太哭着号着,培德呀,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呐,培德,培德啊。

  张培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不见了。

  张太太的哭声淹没在八路军攻城的枪炮声中。心灰意冷的张培德回到县衙就命令打开城门,警察放下武器。八路军迅速缴了伪军的械,占领了全城,只有三百多鬼子龟缩在日军兵营里拒不投降。

  叶子跟着文化八路刘管及豹司令登上临近兵营的一家居民的屋顶观察敌情指挥作战。

  兵营院内,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地堡炮楼,不时地向外射击。叶子忽然惊叫一声,刘管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原来院子里有数十名女子当了鬼子的活掩体。叶子熟悉她们的穿着,短衣长裙,船形鞋,典型的朝鲜妇女的衣着。叶子说,啊,她们就是慰安妇。叶子气愤地说不出话来,她们平时是鬼子兵的性奴隶;战时又是鬼子的挡箭牌。又引起八路军战士的愤怒,豹司令叫叶子用日语喊话,天皇都投降了,你们还逞什么好汉,放下武器,列队投降。

  叶子大声地呼喊着,又用朝鲜语喊道,朝鲜的姐妹们,八路军就要进攻了,你们都卧倒,不要乱跑,卧倒,卧倒。慰安妇群里只有一个听不懂朝鲜语没有卧倒,她就是张太太。

  八路军从左侧攻入了兵营院内,在八路军的刺刀面前,鬼子终于投降了。赖谷和三百日军做了八路军的俘虏。解放了几十名朝鲜慰安妇。叶子说,姐妹们你们都回家吧,八路军发给你们路费。张太太说,我没有家了,我不要路费,我要参加八路军,你们要我不?我会唱影。说着她开口就唱了一句哭迷子:我的夫哇……这一句影词的深刻内涵以及所表露的感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叶子是内行,一听就爱不释手,经豹司令、刘管批准她入伍,立即发给她军装。一瞬间她由张太太变成了一名八路军女战士。从此她正式更名,她说,我哥叫苏旭,我就叫苏醒吧。

  叶子乐呵呵地叫道,苏醒同志。

  刘管说,欢迎你参加尖兵剧社。

  忽然,一名战士报告,那个鬼子官哇啦哇啦地说什么,不知要干啥,请首长过去看看。

  豹司令约叶子同往,刘管、苏醒随之其后。日军俘虏都列队准备送往城北一座学校关押。他们就是不走。叶子听了赖谷的嘟囔,就向豹司令报告,她说,赖谷怕丢脸,他请求不要走大街和鼓楼城中心,而是要求出南门,经过城外人少的地方去俘虏营。

  刘管说,鬼子还想保留他们侵略者的气势,怕中国人看到他们投降后的狼狈像。

  豹天愤怒地站在俘虏的面前训话,他大声说,你们日本侵略中国14年了,残无人道地杀害了多少我们的同胞,烧了我们多少房屋,抢走了我们多少财富,今天,正义之师彻底打败了你们,这是你们应有的下场。八路军不虐待俘虏,不侮辱俘虏的人格,但是,你们必须认罪,听我军的指挥,按照我们指定的路线走,我们就是要让中国老百姓看看日本侵略者的下场……

  叶子拿豹司令的口气把他的话满怀愤怒地翻译给日军俘虏,他们都低下头去。豹司令发令开路。

  刚解放了的玉田人民都站在路边看着日军俘虏走过,情不自禁地欢呼、跳跃、兴高采烈、扬眉吐气,发自肺腑地高喊,中国万岁,我们胜利了,八路军是好样的。

  叶子和苏醒也挤在人群里看俘虏大队经过。忽然,苏醒惊叫一声忙掩了口,叶子问,你怎么了?原来她看见了俘虏队里有她的丈夫玉田县长张培德。他也看见她了。昨天,他见她在赖谷怀里,都恶心,不认她;今天,他就对她刮目相看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喃喃地嘟囔着说,我的太太,别把我甩了,来找我。

  苏醒唾了他一口说,呸!我在玉田几年了,你一次也没有找过我,今天,你做梦去吧。

  叶子说,你就原谅他一次吧,你总算见到他了。我呢?我来中国就是想寻找我的丈夫,多少年了,没有消息。现在日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他若是活着,我就有一点希望。

  刘管挤过来说,你们俩在这儿了,让我好找,豹司令派了我们仨新任务,快跟我回司令部去。

  县衙当了八路军的司令部,豹天热情地请他们坐下,从喝泉水到有白开水喝,生活大大地改善了。他说,接收日军投降,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玉田就是一个战例。我们还是先礼后兵,我想请你们三位说服赖谷给在渤海的赤本三尼、给遵化的介川写信,督促他们投降。

  刘管说,好吧,我们马上去。

  他们立即到达俘虏营,赖谷和他的部下那几个分队长们都撕掉了军衔标识,挤坐在炕上。刘管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叶子和苏醒都坐在小板凳上。叶子一句一句地把刘管的话翻译给赖谷听,赖谷立即回答哈依。

  一刻工夫赖谷就写好了两封信,叶子读给刘管听,大意就是他们这三百多大队原想抵抗待援,可是,在八路军的攻击之下不得不投降的经过,并劝赤本三尼和介川早日投降……

  刘管听了,信写的还老实,临走他出于宽待战俘的心情说,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赖谷瞟了一眼苏醒说出一个叫人愤慨的要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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