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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一一九章 一棵草狂取小红门 三侠女大勇下蓟县

  李区委犯愁的时候,易翠屏和白兰雪回来说,筹款的事,也不能可着一棵树上吊死人,老百姓能有多少钱?就是富裕人家能挤出多少油水来?我们得往钱多的地方想。

  李区委说,现在就是鬼子钱多。鬼子在中国开的金矿、烟草公司、木材厂、粮食株式会社、铁路、航运、银行、电业、电报、邮政等等老鼻子了。

  白兰雪说,难道就这一条路?为什么我们不能思路再宽一点。

  一棵草蒲公英说,到现在我还憋着一口气呢。

  白兰雪说,什么气?

  蒲公英说,说我死了,我就是不服气。我要证明我没有死,还在战斗。

  易翠屏最了解弟弟,她说,也好,那就拿敌人的钱去碓敌人的眼。

  白兰雪闹蒙了,说,你们说什么呀,打什么哑谜?

  易翠屏拉着白兰雪说,走吧,跟了去就知道了。

  李区委一摊双手说,全靠你们了。

  三通香联合县境内,有纵贯南北的平津公路,也有横穿东西的通唐公路,是鬼子运输的主动脉。蒲公英带着一百五十人的区小队,活动在那两条公路上。如今的区小队,今非昔比,他们经过一阵风易翠屏回炉重塑,洗刷了那身匪气,成了地道的八路军游击健儿。他们在区长蒲公英的带领下截获了鬼子的满铁运输车队,全歼鬼子一个小队。蒲公英对白兰雪说,我的字像蜘蛛爬的,你写,工整一些。白兰雪乐呵地在卡车上用白灰刷上几个大字:三区长飞毛腿蒲公英干的。

  在李家枣林村全俘警备队一个押运排,排长钻进棺材,才逃脱被捉的命运。蒲公英说,还写,句子干脆些。白兰雪在一堵白墙上,显赫地写着:飞毛腿蒲公英干的。

  在燕郊小胡庄活捉一个伪军押运班,缴了械,放回伪军。白兰雪在一棵大树上涂抹:飞毛腿蒲公英干的。

  在三河城东蒲公英截获了一个鬼子的抢粮队,击毙鬼子50余人,缴获粮食一百大车。平津公路中断。白兰雪说,还写不?

  蒲公英说,照写不误。飞毛腿蒲公英干的。

  白兰雪说,粮食咋办。

  蒲公英派通信员小庞把粮食运到山里去。部队和无人区急需粮食。

  小庞说,我一个?

  蒲公英说,给你一个排的兵力。

  小庞说,中。

  财政助理张继贤说,区长,我们打了这么多仗,一个子也没有得到,我们要向有钱的地方使劲儿。

  蒲公英说,对,提醒得对,北平有钱。向北平进军。

  他们化装成日本鬼子智取小红门。

  小红门是北平建国门、广渠门的屏障,是南苑和通县的交通枢纽,驻有一百多警察中队。警察吃午饭的时候,蒲公英带领先头部队就到了小红门的警察营门。岗哨喝道,站住,哪里来的?

  蒲公英骂道,八嘎,你的眼睛的没有?不认识皇军?

  警察岗哨要打电话报告,就当了八路军的俘虏。游击队猛虎一般冲进警察的院里,敌人那是牛犊子拉车乱了套。游击队大喊道,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警察被惊呆了,八路军从天上掉下来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只顾吃饭,一个警察长官一嘴米饭没有咽净喊道,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警察们蒙头转向,当了俘虏。

  战斗屁大的工夫就结束了,俘虏警察108名,缴步枪98支,驳克枪4支,弹药万发,战马10匹。只是没有钱。

  白兰雪在小红门显著位置书写了几个大字:三区长飞毛腿蒲公英干的。

  蒲公英们乘敌不备,趁热打铁,回师攻打张家湾据点。这是通县的重镇,与三间房飞机场相接。镇子四面环水,高墙圈绕,只有一座石桥通向镇里。镇里有一个五层高的大炮楼,外围有两丈深的壕沟,驻有一个警备中队。

  扮作鬼子指挥官的蒲公英骑着新缴获的高头洋马,白兰雪扮成翻译官相随。他们直着腰杆子过桥,径直往里走。炮楼里跑出一个哨兵问,哪部分的?

  白兰雪说,1418部队的。

  警备队长在镇长家打牌,警备队像一群无头的苍蝇,交了枪。又一批缴获,白兰雪如是照写:飞毛腿蒲公英干的。

  财政助理铁算盘说,区长,还是没有钱,当兵的都是穷光蛋。蒲公英一急,回手向西一指,西折北平城下,袭击东郊火车站。有钱,但不够,又袭击附近的日本东亚烟草公司。这一下子可整到钱堆上了。张助理砸开钱柜,缴获大洋四万块,他乐得说,绰绰有余,绰绰有余。

  蒲公英命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烟草全部烧光,用三光对付三光。烧。

  白兰雪说,还写不?

  蒲公英急了抢过白兰雪手中的笔来亲自书写:放火者,抗日政府三区长飞毛腿蒲公英是也。

  蒲公英带队转移的途中,忽然,背后飞来一骑,喊道,翠草虎(烀)白蔡(菜)留步。翠屏姐留步,白兰雪姐留步。大家回头看时,马上飞来一位女子,她跳下马来,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求索。久别重逢,大家难免一阵寒暄。

  求索拉了易翠屏、白兰雪,又拉蒲公英说,传说你死了,我哭了三天三夜,为你烧香、祷告,老董也伤心地躺了好几天不吃饭。可是,这几天你们在北平郊区一闹腾,喝,蒲公英没有死。我们俩暗地里心都乐飞了,他叫我骑马来看你们。

  蒲公英说,董旅长还好吗?

  他们说的老董就是求索的丈夫,就是埋伏很深的地下党员董雄飞,求索说,现在他是北平的卫戍司令。你们在小红门一打,火烧东亚烟草公司,北平一片混乱,冈村都麻了爪,向赤本三尼问罪,蒲公英为什么又活了?谎报军情的死了死了的。她学着冈村的样子,十分滑稽,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蒲公英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求索说,虎蔡呢?

  易翠屏说,陈虎和蔡妞他俩分不开了,都在口外大部队里。

  白兰雪说,你竟拿我们开涮,翠草虎白蔡,咬舌子就念成了醉枣烀白菜,是一碗倒胃口的高汤。

  求索说,你知道我多想你们啊,不知管你们叫啥好亲热,好亲热呢。

  易翠屏说,你们俩的日子过得好吗?

  求索说,好个秋,在城里憋闷死了,说话,做事得加倍小心,迈错一步就掉脑袋。外边多好,自由呼吸,使劲地奔驰、撒欢,狂言狂行没人管。喂,白姐,

  求索伏在白兰雪的耳边说,你们好吗?说着用下巴一指蒲公英。

  白兰雪说,顾不上,成天打仗行军,没那个闲心谈情说爱。战争环境生存迫在眉睫。

  求索说,我知道。

  白兰雪说,你知道,没体验。生存不只是我一个人,不只是我们一个部队,而是全体老百姓的生存问题。这次我们作战是为了凑钱救人。有几个青年干部被俘,关押在蓟县监狱,要每人交出三千元的赎金,具保释放。

  求索说,这事我赶上了,必须我去,忘了?我爹是蓟县汉奸县长。我去求他放人,十有八九就成了。

  易翠屏说,白兰雪我们仨去。

  蒲公英说,我们在盘山等你们的好消息。

  近日风声紧,蓟县县城城门紧闭,岗哨如毛,城墙上的,街上流动的,显然是增了兵。宫下因为谎报蒲公英已死的军情,调回渤海听训,赤本三尼抽不出兵来,命令道尹刘仙舟派兵围剿蒲公英。大叫驴刘仙舟也是捉襟见肘,临时现抓派警务科长兼101集团军司令牛宜轩带一个旅开赴蓟县前线作战。牛宜轩惹不起蒲公英,看在白兰雪的面子上,也不能和蒲公英作战,于是他稳坐蓟县城,按兵不动,而又虚张声势。在蓟县赤本三尼的耳目多得很,他的一举一动放屁的工夫就传到赤本三尼的耳朵里。所以,他命令骑兵在街上跑步巡逻,步兵在城上交叉穿梭,一刻不停。把蓟县城闹个乌烟瘴气。

  今天,蓟县城门外来了20多个骑马的,引起城上巡逻兵的惊慌,如临大敌。一个排的兵力都伏在城墙上的垛口内举枪瞄准。一个大声喝道,干什么的?举起手来。

  二十几人中的一个答话说,快,通报李县长,他的千斤北平卫戍司令太太省亲来了。

  巡逻兵是新来的,不知道县长的家底。当地的县衙警察也在城楼上,一听县长的女儿驾到,不敢怠慢,小心地探出头来细看,城下27个女的,一个打扮。如今女孩十八变,又距离太远,不敢叫真,也不敢说假。紧溜地报告李县长,请县长大人亲自辨认。

  李县长出现在城楼上的时候,求索叫道,爹,我从北平大老远地回家看你来,累得人困马乏,进城门这么不容易。还让我们举起手来,不让我进,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回去了。

  李县长问,她们是谁?

  求索说,我的保镖,李四,马五。

  回头她对易翠屏白兰雪悄声说,你们叫这个名字不介意吧?她俩笑笑,24支花也认可了。咕隆一声大开了城门。但,又有一人高的沙袋,阻挡进城。士兵们俩人抬一袋,呼哧呼哧地抬了半个时辰才拆了两层。白兰雪着急,下马一手一袋抡出老远,三下五除二,就把沙袋拆光,腾出路来。士兵们都看呆了,眼直了,发出唏嘘之声。白兰雪气不喘,色不变,护着求索一队人马径直而入。进了城门的求索、易翠屏和白兰雪三人下马,求索向爹行礼,请安。易翠屏、白兰雪向李县长点个头,那种有礼貌的蔑视,敬重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气质,令他生畏,县长特别惧怕白兰雪惊人的力气。又一想,她们是我女儿的保镖,心理又平衡了一些。他说,一路上没有遇到八路军蒲公英的袭击?求索说,雄飞派兵送我了一程,路上又有她们20多个保镖,谁敢动我?我这20几个保镖顶两个团。莫说一个小小的蒲公英一棵草,就是天上飞也得飞得远远的。

  李县长说,那是,那是。回家细谈。

  县长的家就在县衙的后院,给小姐腾出秀楼及保镖的专用房,20多人的吃用花销给县长家里增加了三分热闹。县长夫人又从老家马伸桥回来,母女相见,不免一阵哭诉别情……

  三天过去,话都说了,事情都讲了,心也平了。求索单独拜见父亲,提出放人的事情。李县长说,那几个人你认识?求索说,不认识。李县长说,有人托你?求索说,没有。县长说,那你何苦占八路的嫌疑?求索说,爹,我是替爹着想啊。应当留一条退路。那四个人都是本县人,你出面放了他们,全县人都记住你的好。

  县长说,小孩子懂得什么,也劝爹行善?爹本来就是个善人。爱民如子,怜惜妇孺……

  求索说,那你为什么杀了那个姓李的,我们还都是一家子,一个祖宗的后代。

  县长说,他是八路军,游击队,反满抗日分子。

  求索说,露馅了吧,爹,你在一个小县城,孤陋寡闻,哪里知道外边的事情。我在北平听到的新闻可就多了,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苏联的,德国的,日本的,南方的北方的,东方的,西方的,都能听到。你在蓟县屁股大的地方还不是听日本人的,他们说啥就是啥。当然,他们不会说日本正在打败仗,德国希特勒正在节节败退。苏联军队在斯大林格勒消灭了德国的精锐部队,英美军队在法国的诺曼底登陆,开辟了第二战场。日本人快完了,你还抱着日本的大腿?那条腿撑不了几天了,你还不快撒手?爹,我不是当女儿的说你,你这一辈子就没有自己信过自己一次,非得抱着别人腿过日子,抱了皇上的又抱委员长的,委员长跑了就抱日本人的,日本人完了抱谁的?你就是一个奴才托生的,改不了。你的病可不轻啊。真令女儿担心。

  县长说,瞎说,你爹是一县之长,怎么是奴才?

  求索说,县长做不了自己的主,连放个人都不敢。爹,我从北平给你抓了一付药。

  县长说,什么药?

  求索说,回炉正心丸,这是你女婿雄飞从北平大药房专门配置的,花多少钱也买不来。雄飞打听过,有好多人用了,挺管用的。

  县长说,爹老了,感到力不从心,腰酸,腿痛,胸口发闷。

  求索说,正治爹的病。这药是有病治病,没病健身正心。

  求索拿出药来,一个精装小盒,内有一个金纸包着的闪光的药丸,李县长捏在手中,散发出一股不知名的清香,诱惑着他把药丸放在口中,咕噜就咽下去了。片刻就来了精神,顿觉头脑清醒,连连说,好药,好药。

  求索说,爹去了病就是女儿的心愿。

  李县长说,来人。

  门外进来一名警察说,老爷请吩咐。

  李县长说,把狱中那四名八路嫌犯放了。

  警察去不多时,回来说,报告县长大人,101集团警备队把住了监狱,不准放一个犯人。

  李县长骂道。混帐东西,什么时候了,还抱着别人的大腿不放,不识时务。来人备车,我找牛司令去论理。

  求索说,爹,不要论理,先要人。

  县长说,对,他们是不讲理的。对昏人牛司令讲理那可真是对牛弹琴了。

  求索刚要笑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人叫道,谁要对我弹琴?牛司令牛宜轩带着一群卫士虎视眈眈地进来说,县长大人,司令太太,恕我冒昧,直闯贵县衙门。

  李县长说,欢迎牛司令光临,敝县正有要事请教阁下,想登门拜访,可是,阁下捷足先登,羞煞在下。即如此在下可就省事了,我想请阁下放……

  牛宜轩说,放,你先放一放,听我说……

  牛宜轩深知这几个八路疑犯都是宫下交代处理的,几次审讯没有审出个子午卯酉来,都是无名小卒,早晚是要放了的,但要取保,每人花钱三千元的保障金。今日县长要放人,莫非他收了这一万多块钱?顶他几年的薪水,不能叫他这个汉奸占了便宜。于是,他故意叉开这个话题而言他,他对求索够近乎说,司令太太,听弟兄们说,您手下有20几个大力士保镖,那天进城,搬沙袋,弟兄们都看呆了,都赞不绝口,可惜我那天不在场,没有这个眼福。今天我拜访司令太太,就是请求太太开恩,让我开开眼,如何?

  求索说,我的保镖都是女子,你方便吗?

  牛宜轩说,我见过大力士都是男的,俄国的什么洛夫,日本的相扑,肥头大块,没有什么出奇。女子大力士就出奇了。我一生好奇,天生是个奇种。世上奇闻我若没有亲眼看过,连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着。

  求索说,既然牛司令有此雅兴,那我们就亮一次相。我爹和你谈放人的事情,我去准备一下。

  求索回到后院对易翠屏、白兰雪慌张地说,两位姐,可不得了啊,来了一个什么牛司令牛宜轩插手放人的事情,可能有麻烦了。

  易翠屏说,啊,他也在蓟县?

  白兰雪说,他在这儿就更好说话了。

  求索说,你们俩认识他?

  白兰雪说,何止认识?

  求索说,他要来看你们这些保镖。

  白兰雪一声口哨,24支花就从没人看见的地方飘然而来,列队,听令。牛宜轩来到之时,一见这个阵势就知道是白兰雪、易翠屏大智大勇来到蓟县。他没有和她们打招呼,装不认识,伏在李县长的耳边说,放人,有漏子我担着。

  李县长和女儿通了最新信息,便命令身边的警察,去,把狱中那四个人带来交给小姐处置。

  警察匆匆跑步到了监狱门口,向典狱长传达了县长的命令,典狱长吃惊地向一间小屋里一指说,看见没,渤海来人了,宪兵队特务队长杨二疙瘩杨二爷到了,他奉赤本三尼将军的命令要把犯人带到渤海去审理。

  警察一听,啊?

  警察回头之际,一部拉着那四个犯人的卡车就开出了监狱的大门,一直向东门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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