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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八十三章 渤海边白兰求花鞋 黑石洞翠屏施绝招

  山下边传来了警察们的吵嚷声,危险渐渐临近。生孩子的月里兔杨昭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一手半撑起身子;一手托住孩子的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一颗明星出世了!一个红彤彤的男孩子被掖了出来,伸嘴咔吱咔吱咬断了脐带。于家婶子接过个血孩子包裹起来。于国起拿被子连人带血的胎包一起裹起来抱到门口,上驴;于家婶子抱着孩子跟随,迅速上山。

  他们前脚走,后脚警察就到了,中山狼一个令,追,接着就是枪声,瞄着人影开枪。在山里奔跑的驴,把杨昭都颠得散了。于家婶子跑得喘也舍不得放下孩子。于国起要驴跑得快,又要驴走得稳。枪声越来越近了,迎面跑来了蒲公英、白兰雪和一个连的八路军,他们才喘了一口气。

  一棵草蒲公英说,白兰雪你带一个班掩护杨总编转移,其余的,准备战斗。

  白兰雪点了一个班的兵力,把杨昭从驴背上换到担架上,于家婶子抱着孩子骑上驴,气好出也喘匀乎得多了。杨昭有心思要看孩子。白兰雪说,我替你看了,又白又胖,又结实的大小伙子。出发。

  路上,一窝蜂白兰雪给杨昭擦擦汗安慰说,杨姐,坚持住。

  杨昭说,大事办完了,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白兰雪问,有名字了吗?

  杨昭说,那顾上了,落草就跑敌情。

  白兰雪说,就叫敌情吧,永远牢记有敌情。

  杨昭说,好吧,就叫这个名字。

  他们一路平安地转移到一个叫黑石沟的山村,这里新建了一个秘密的后方医院。伤员不多,一阵风易翠屏在村头等候多时了。他们一到,就被一阵风领进一个老乡家里。杨昭从担架上移到热乎乎的热炕头上,她打发了男人,又一阵风打来热水,给杨昭刷洗干净,从血葫芦里移到干松的被窝里,重新洗了孩子,包紧包利索,服了半粒回炉正心丸,就交给杨昭搂着。又惊又累的杨昭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八路军坐月子,村里人都新鲜。慰问的络绎不绝。送鸡蛋的,做小米粥的,炖鸡汤的,也有送猪膀腿下奶的……

  杨昭醒来的时候,白兰雪拿着一大扎子收听来的新闻记录,坐在她的身边说,这都是新华社的消息,只有一件是旧金山广播的新闻。

  杨昭说,快念给我听。

  白兰雪说,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空军袭击了美国西海岸的珍珠港太平洋舰队基地,美军损失惨重,炸毁美国18艘战舰,260架飞机。珍珠港一片火海,死伤人员无数。那是个星期天,日本人就是钻了美国人休礼拜天的空子。次日,美国对日宣战。从此爆发了太平洋战争。日军占领了马来亚、新加坡、缅甸、菲律宾、印尼、关岛等许多岛屿,其他消息你自己看吧。

  杨昭说,谢谢你,继续收听。

  白兰雪说,我已经教会了他们,让他们干,有问题我包教。

  说话间一棵草蒲公英回来。杨昭说,战斗激烈吗?我们有伤亡没有?为我牺牲,我心里不安。蒲公英说,几个警察不够我们打,其实枪一响警察就属兔子的,跑的没影儿了。杨总编这次遭险都怪我,心血来潮把你安排在那个没有把握的杏树园,结果出了这么一场大惊,叫你受了苦、吃了害,差一点丢了两条性命。一旦出了事,我,我,我咋向姚政委交代?杨昭说,事情都过去了,我和我的儿子都闯过了这一关,还说什么呢?敌情,敌情,你得谢谢易叔叔,白姑姑。

  门帘一挑进来了滦东地委书记周汉人和易翠屏,老周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敌情?

  大家哈哈一笑,杨昭说,没有敌情,是我儿子叫敌情,为的是将来他长大了不忘国家之危,不忘生存之忧,不忘人性的堕落。东卢周带来了司令政委的电报慰问。杨昭说,我们的电台和司令部联系上了?白兰雪抿嘴一笑。杨昭拍一下白兰雪的手背要说感激的话。白兰雪捂上他的嘴说,别说了,人家笑话。把我捧晕乎了,我可下不来台,我还有廉有耻,让我们活一会儿吧。

  杨昭说,你说的我们,还包括谁?

  易翠屏说,你们别捣动哑谜了,说正经的,乐亭有一批伤员,向道你们把他们接回来医治。

  蒲公英说,今晚动身。

  老周说,还有尖兵剧社的文艺家刘管,送他们去路南活动。路南是平原,不容易隐蔽,你们必须在夜间行动。最难的是过铁路封锁线。铁路沿线炮楼多,敌人的游动哨多,你们要加小心。

  肩负接伤员及护送文艺家刘管的蒲公英和白兰雪带着两个连出发了,天亮到达龙家店隐蔽,想辙过封锁线。蒲公英、白兰雪坐在房东的炕头上拉家常。一个女八路进家,姑娘媳妇也不回避,出来和白兰雪说笑,约白兰雪去赶集。白兰雪说,好啊,马上去。房东说,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赶集?白兰雪说,咋啦?房东说,这儿离犁弯河车站不远。鬼子在车站建了炮楼,挖了深沟。可是,游击队常在这一带活动,打炮楼,扒铁路,搅得驻昌黎的大鬼子不安宁,连撤了两个车站站长,还是无济于事。大鬼子又调来了一个日军曹长当站长。这个鬼子叫板哲,会说中国话,常化装成老百姓赶集来,搜集八路军游击队的活动情况。蒲公英问,今天他能来吗?

  房东说,集集来。他买东西不给钱,他一准踅摸吃的来。

  蒲公英说,中,我们去赶集。

  蒲公英、白兰雪带着警卫员化装成农民和姐妹们去赶集。白兰雪问姐妹们,板哲长的什么熊样?姐妹们说,他呀,咋扎箍也不像个人样,比人两经,一眼就看出来。

  集上,赶集的人还不少,不说络绎不绝,也是川流不息。除了军火卖啥的都有。市场上货最多的是松笼,是松树长的小灯笼状的褐色果。这东西山上有的是,易燃,禁烧,可当引柴。蒲公英蹲在一个卖松笼的面前,讨价还价,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心那个日本鬼子的出现。

  懒洋洋的日头半竿子高了,一个身穿黑棉袄头戴旧礼帽的人从东走来,他东张西望,鬼魔三道的。姐妹们伏在白兰雪耳边说,就是他。白兰雪立即通知了蒲公英。说话间,板哲已经走过来。蒲公英站起身来,从后拍一下板哲的肩膀说,板哲先生。

  板哲顿时一震,回手就掏枪,警卫员手急眼快,一抖就缴获了敌人的枪。蒲公英撩起衣襟露出乌黑瓦蓝的盒子枪说,用不着动那个,我这儿有。

  板哲说,你是什么的干活?

  蒲公英说,我的,蒲公英的干活。

  板哲登时吓瘫了。蒲公英说,今天我不杀你,只要你做一件事。板哲吓的不会说话了只是连连点头。蒲公英说,我们要过铁路封锁线,你给个方便,否则……

  板哲说,八路老爷的过路,大大的中,大大的中。

  蒲公英说,走吧。于是他叫板哲给守炮楼的治安军写信,说是站长板哲要视察炮楼,都出来迎接。蒲公英派人送去。白兰雪通知部队准备转移。

  蒲公英和白兰雪架着板哲就像他的忠实保镖来到了炮楼的吊桥外,治安军放下吊桥,呼啦啦徒手跑出来列队欢迎。治安军连长慌张跑步立正敬礼报告,请站长训话。

  在板哲训话之时,八路军从容地进了炮楼,像拿自己的武器一样取走了枪支弹药。治安军们睡醒了才明白,但,不敢动,干瞪眼,活没辙,眼瞅着八路军大部队过封锁沟,过铁路。

  蒲公英说,板哲先生,送我一程,还有你,连长阁下。

  他俩无奈,送八路军到了路南的晒甲坨,警卫员抽出枪就要枪毙这两个敌人。蒲公英拦住说,放他们回去。

  板哲和治安军连长听了个放字鞠躬就往回跑,怕蒲公英变卦。

  警卫员问,区队长,咋放虎归山?

  白兰雪说,这还用问吗?我们的任务是接伤员,留一手回来过封锁线。

  蒲公英说,他们不是虎,是猫。我们没烧炮楼,没砸火车站,他们就不会向他们的上司报告,我们就可以利用他们的侥幸心理。

  警卫员说,敌人以为我们还从这里过封锁线吗?

  蒲公英说,那是敌人的想法,可是,我们就是从这儿过,这叫出其不意。

  部队在一个叫新集的镇子和两位艺术家分手。一个老刘;一个老管,并称刘管。他们要在这一带联络抗日的知识分子。蒲公英说,我们去赤崖接伤员,有紧急情况到那儿找我。说完乘夜出发了。

  刘、管二位并称的艺术家都是尖兵剧社没胡须黑发的艺术尖子,他们刚在新集落脚,区长、区妇救会主任就向他们推荐镇上一个女学生,原本她在县城读中学。自她在娘肚子里就指腹为婚,许配了人家。她书没念完,婆家就要娶媳妇,说是女婿病入膏肓,要娶妻冲喜,才能起死回生。这是拿妇女当什么了?因此她要逃婚,当八路军抗日去。妇救会主任说,她形象好,年轻,有文化,参加你们剧社工作最合适。刘、管求之不得呢说,欢迎,欢迎。

  一天,这个叫张洛的女学生来报到。她穿一件兰旗袍,黑皮鞋,拎个小包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喘着气说,快,帮个忙,救个急,我婆婆追来了,要我回去完婚。

  老刘老管心生一计,请老乡套马车,把张洛送到赤崖去。刘管坐地掩护。张洛刚出村,她婆婆就到了,向刘管要人。他俩晓以大义,说青年人发奋为雄抗日救国复兴中华,走的是光明大道。她婆婆泥腿得很,说出大天来也不中。一直蘑菇到天黑。他们使出了一个偷梁换柱之计,故意向北背着赤崖的方向转移,甩掉了婆婆再向东南扎,天亮才到了赤崖与张洛会合。

  此时,部队也准备好了担架,就等着伤员到齐就出发。第一批伤员到了。送伤员的还是八区队的马勺,带来了丁大炮等8名伤员。白兰雪安排伤员进了屋子暖和暖和,就挽着马勺的胳臂来见蒲公英。可是,蒲公英发了火,瞪着白兰雪吼道,在伤员面前摆什么谱?早跑着看丁大炮去了。

  一个老乡的小屋,卷曲着丁大炮。蒲公英说,我说大炮,你咋弄成这样?

  紧随而来的马勺说,有一次敌人扫荡,我们八区队向海边转移,可是,敌人穷追不舍,就在海滩上发生战斗。天冷,战斗十分激烈,一直打到天黑。海边没有人烟,我们一天没吃东西,夜间更冷了,小西北风刮得贼响,我们受不了,就把身子埋在沙滩里。天亮时,敌人撤退了。我们勉强从沙滩里爬出来,伤了不少战士。老丁就是冻伤了腿。乐亭二瑞(刘子瑞、张盛瑞)给请个郎中,他说,药王爷摆手,没治了,必须锯断双腿,才能保住性命。这可咋整?

  蒲公英说,老丁,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走。

  八路军一队人马走到泥井附近天亮了,就在一个小村子宿营。他们刚吃了早饭泥井据点的敌人就来袭击。蒲公英和白兰雪在房顶上指挥机枪班射击,蒲公英说,白兰雪,你通知那位张洛,我们随时准备转移,别把她丢了。

  白兰雪跑到张洛住的厢房屋子,叫道,张洛,快到正房屋来,和大家一齐。可是,屋里没人应声,屋里空空如也,人呢?白兰雪掀帘子进屋低头看时,逗死人。原来她蒙着棉被猫在炕沿底下筛糠呢。她以为房上的机枪是敌人打过来的。白兰雪拉她起来跑到正房屋时,说着大家都笑弯了腰。

  战斗一直打到天黑,蒲公英带队突出重围,不向滦河南转移,而是出奇兵向北昌黎县城的方向挺进。后半夜了,部队行进到距离昌黎七八里地时,隐约听见了火车的鸣叫。接着部队跑步前进,他们以为要过铁路封锁线,可是,部队却和铁路平行前进。抬着担架的战士们都气喘吁吁,又渴又累。张洛和老战士一样不时地传递口令。但她可真的跑不动了,偏又跑丢了鞋。她赤脚又跑了二三里,幸好部队在一个村子里休息。她一瘸一拐地走路,白兰雪发现忙问,你的鞋呢?白兰雪二话没问,她一纵身飞进一个人家的院墙里。深更夜半,屋子里还点着灯。原来这家死了人,夜半守灵。白兰雪来到灵前给死者行了礼,不想打搅转身就走。她走到门口,老乡追出来问,女八路同志,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尽管说。军民是一家。白兰雪说,我们有一位女同志跑丢了鞋,可是,你家有不幸的事,我不知道,请原谅。老乡说,同志你稍等。说罢翻身进屋很快拿出一双女鞋来。白兰雪没有细看,拿回部队就给张洛穿上,挺合脚。

  这时,又和敌人接上了火,张洛穿着新鞋参加战斗格外地精神,抬担架,为战士送水送饭,在街上跑来跑去,登梯子上房下房。天亮了大家才发现张洛穿的是红绣花鞋,十分显眼,在战斗间隙战士们笑着说,呵,剧社的同志真行,打仗还穿戏装。指挥打仗的马勺说,不要笑,眼盯着敌人。回头她抱怨白兰雪说,你给她找了双啥鞋呀?扰乱军心。

  白兰雪说,冤枉,那家死了个姑娘,我不知道啊。不会是一双死人鞋吧?

  马勺说,就是一双死人鞋,我是当地人,这的风俗我知道。姑娘死了就是要穿嫁妆。

  白兰雪说,啊?可别告诉张洛。

  蒲公英指挥突围,顺利地通过了封锁线到达路北五峰山黑沟医院。伤员们都安排在半山腰的一个大庙里。周围村民们闻讯都忙活起来,做饭的,烧水的,送被褥的,送信的带路的。

  易翠屏一个个检查伤员的伤,大都是冻伤,有冻掉了脚趾的,有冻烂脸的。最严重的是丁大炮的双腿全部冻伤,肌肉组织坏死,已经是两条干瘪瘪不会动的黑大腿了。她捏了捏,都没有知觉了。马勺问,你也要锯掉他这两条腿吗?易翠屏沉思片刻说,不,我能治。

  易翠屏开了药方,派人秘密从城里抓了三副汤药。马勺、白兰雪按易翠屏的吩咐,把药放在脸盆里加足了水,放在大锅里蒸。又从老乡家里要了仨萝卜咸菜,叫丁大炮吃下去。他吃了俩就渴得嗓子眼冒烟。这时,药已经蒸好,端来一大盆,丁大炮饥渴难忍,见了水东西端起来就喝,一口气就喝了多半盆。又用蒸药的水泡棉被捂上大炮的俩腿。过了两个时辰又喝了第二次药。下午大腿就鼓起来了。

  马勺乐得掉下眼泪,大炮也增加了信心。接着又喝第三次药。一天一宿大炮喝了三脸盆汤药。第二天,掀开被子一看,就连脚趾都鼓了起来。

  易翠屏说,没有事了。

  马勺抱住易翠屏哇的一声号啕大哭,你还了我一个大炮。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大炮从有了知觉到能动到下炕拄拐走路了。其他伤员也都恢复了健康。大家兴高采烈之时,忽报有敌情。易翠屏不慌不忙地对蒲公英说,向道,你处理一下。

  蒲公英和白兰雪带一个营的兵力迎敌。他们走到正明山的碑岭沟时就和敌人接了火。其实敌人不过一百,十几个鬼子,徐中山狼带20几个警察和一个连的治安军。蒲公英命令打,打算包圆这股敌人,可是,一交火敌人就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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