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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四十一章 朱司令秦庭哭校友 及时雨解忧念旧情

  朱铁军把握搭救参谋长及三百弟兄的一线生机,急忙进山寻找黄埔校友鹿地。他沿着还乡河朔河而上,一天凌晨竟然走到还乡河的源头——泉庄。

  这是一个美丽的山间小村。村头的岩石缝里涌出一股清泉,涓涓流入一个天然的方塘,清澈碧绿,飞溅的水珠累累乎如喷玉。大自然的美景洗涤他近日糟糕的心情,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他蹲下身子绾袖捧水洗脸,顿觉一下子洗净了受惊和疲劳。

  突然,一声大喝,举起手来。

  朱铁军慢慢转过身来一看,一位八路军战士拿枪逼住他的后背。

  八路军战士说,你是干啥的?你还有马骑,一看就知你不是当地人。

  朱铁军顿时就掉下眼泪说,小同志,我是你们鹿司令的同学。我找他找得好苦哇。今天是第三天了,今天再遇不见鹿司令,我的三百弟兄的小命可就全没了。小同志,鹿司令在哪?快去通禀,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八路军看他可怜,就飞跑着进村子报告。不多时,鹿地出村迎接。二人一见,朱铁军抱着同学放声痛哭。鹿地百般安慰。片时才平静下来。

  澄清的方塘映入两个细长浮动的人影儿。一个是八路军长城军分区司令员鹿地;一个是客军新编国民革命军东北挺进军游击队少将司令朱铁军。

  鹿地说,朱兄,为拯救民族危难,投袂荷戈,志在毕命,千里迢迢,经长城图东北,小弟敬佩不已。

  朱铁军推心置腹毫无虚词地说,鹿兄,我有急事来求你。那些客套话我不听。现在我是火烧了眉毛,向你求救来的。我的参谋长齐新及三百弟兄被日军俘虏了去。

  鹿地一惊,我们的同学齐兄遭了难?我听说齐兄已经殉国?怎么……

  朱铁军说,是谁咒他死?

  鹿地说,先别问,眼下他活着就好。

  朱铁军说,他落在那个女假日本鬼子手里。她要拿我们的人换回赤本三尼。

  鹿地拉住朱铁军的手说,走,上卢龙寨合计合计。

  朱铁军急得冒汗说,还合计就晚了,你诚心帮这个忙,就把赤本三尼交给我。不然,不然我就告辞,到滦河边凭川岛杀头。

  鹿地说,中,我立即回卢龙寨带赤本三尼来,交给你就是。

  朱铁军说,我在此等候。

  鹿地回到卢龙寨议事大厅,他吩咐,带赤本三尼。可是,没人应声。这是他任司令以来唯一的一次意外。他不能忍受,又大声说,带赤本三尼来。

  鹿地的话音未落,东西南北卢依次进来。东卢周汉人说,你不能这样干,把赤本三尼交给国民党,你帮助了谁?放一个日本鬼子,放虎归山,老百姓不答应。你检讨一下你的立场。

  鹿地大吃一惊,问题如此尖锐?他不相信这是老周说的话。东卢周脱下长衫到农村去,就是鹿地从通县接他到渤海的,派到开滦从事工人运动。他俩可说是最最亲密的战友。无话不说,没有藏着掖着的勾当。言谈笑语,直出直入。鹿地拿他当左右手,好帮手,得心应手。他说,拿一个换三百条性命不值得吗?

  东卢周说,上次拿赤本三尼换大娘,大家碍于面子,没说什么。多亏一营长有心眼儿,救了大娘,也救了你。今天拿赤本三尼换国民党的命,就不值。

  鹿地说,现在国共合作,况且,朱铁军、齐新等人帮过我们,借船给我们。致使我们度过难关,部队转危为安。我们无以回报。现在人家有难,我们能袖手旁观吗?他们也是中国人,抗日的,统一战线上的朋友。

  东卢周说,赤本三尼还有一个问题没有交代清楚,就不能放他走。日本女特务打进我们的核心内部,赤本三尼不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日本鬼子。抓住他就等于扼住日本天皇的牛鼻子,就能把握战争的主动权。

  南卢陈从嘴里拔出小烟袋往鞋底子上敲了敲,磕掉烟灰,又磕掉了虚的哲学。这位五十开外的老战友经多识广足智多谋持正不阿,受到指战员的敬仰。他说,未之见也。我们捉住赤本三尼好几个月了,天皇的牛鼻子你扼住了吗?战争的主动权你把握住了吗?法西斯的本性改变了吗?你俘虏了赤本三尼,鬼子打我们,你放了赤本三尼,鬼子还是打我们。没有这点根,外人会笑话我们的。优待俘虏是瓦解敌人的武器,既然是武器,我们就可以拿起来,充分利用。

  东卢周说,俘虏赤本三尼总算是我们的一个大胜利,惊动了日本天皇。不能拿我们的胜利果实去做交易。

  南卢陈笑笑说,那都是我们自己同志编的瞎话,吹嘘自己的胜利,夸大战果,还要添枝加叶,自欺欺人。这便是我们中国同志的痼疾,不治之症。

  鹿地说,老成之见。

  南卢陈说,见笑了。我是个庄稼佬儿出身的,泥捏的龙,草扎的狗而已。

  鹿地看一眼西卢贾征求他的意见。他正望着洞外的桃花红雨,琢磨一首诗讴歌根据地:四面云山未忍去,一片红霞洒天边……

  鹿地说,老贾,我们尚且危机四伏哪有闲心歌舞升平?我这儿火上房,你还有心情胡诌。

  贾骚人吸着凉气半晌才说,从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如果一个人想在天国幻想的现实中寻找一种超人的存在物,而他找到的只是自己本身的反映。

  鹿地一下子就掉进理论的灾难深渊,忙说,算了,算了。你只说一句,行或不行。

  西卢贾说,从我国现状出发,即使采取否定的方式,结果,还是犯时代的错误。即使我否定了当俘虏的赤本三尼,我还得同没有当被俘虏的赤本三尼们打交道。

  鹿地捅一下老练的政委北卢姚,期望他提供掌舵的帮助。北卢姚说,不杀赤本三尼,合理。以赤换朱、齐,合情。既然合理合情,你就知道该咋办了。

  鹿地不语,他明白政委的心思,理解政委的难处。政委总是正确的,他总的提防说错话所因起的后果,导致政委的不正确。

  鹿地高声说,中啊,这事就这么办了,有问题我负责,犯错误我兜着。人们散去的时候,副司令豹天、一营长蒲公英、司令部参谋易翠屏、青英支队长陈虎、双枪手王殿及大炮马勺节板斧一大帮子进洞来。

  一阵风易翠屏忙问,咋啦,大哥?我看他们都拉拉着脸出去的。

  鹿地说,我不怕打仗,就怕伤脑筋。拿赤本三尼换朱、齐的事缠得我够呛。政委说饸饹话,老贾绕弯子,参谋长深奥,老周直露。老豹,你说咋办。

  豹天说,我支持你,出了问题,我们俩兜着。假如,犯时代的错误,我们俩一块犯。

  一棵草蒲公英说,犯啥错误?你俩可不能犯错误。把赤本三尼拉出去毙了,啥错误都不犯了。放着省事不省事,偏自找麻烦,何苦呢?

  鹿地说,你闭嘴。

  蒲公英脑瓜子一转说,闭嘴就闭嘴,找我干妈说闲话去。说着他就走了。

  鹿地说,自我们俘虏了赤本三尼,敌人的扫荡是明显地减少了。但,是不是敌人就从此不扫荡了呢?敌人能按耐多久?

  豹天说,侥幸心理要吃大亏。特别是你我,不能脱了衣服睡大觉,不能老住在一个村子里不走。还是一天换个地方。游击战就是扫荡反扫荡的战争。

  一阵风易翠屏说,二位司令员同志,别的先放放,快决定放不放赤本三尼,过了今儿个儿那几百人的性命难保啊。

  鹿地说,王殿同志,你带几个人把赤本三尼押送到泉庄,亲手交给朱铁军将军,他就在那儿等着了。你们动作要快。

  王殿答应一声就走了。他带了一个班,急忙到看押赤本三尼的洞口,他大吃一惊,赤本三尼不见了。

  他一面派人报告司令部;一面命令搜山,别叫赤本三尼跑了。战士们立即分散开搜索赤本三尼。王殿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洞口,并没有打斗、斯杀的痕迹。他找到看守赤本三尼的战士急忙问,赤本三尼跑了,你们还在这儿聊天?

  战士说,一营长把赤本三尼带走了。

  王殿一听拍了大腿说,蒲公英?这可糟了。他要枪毙赤本三尼。

  一时,易翠屏、马勺、陈虎、大炮、斧子闻讯赶来。王殿说,大家分头去找吧。

  一阵风易翠屏最了解她的弟弟蒲公英了。她能猜到现在蒲公英在什么地方。于是,她就到后山去找。恰巧遇见了东卢周,他说,放了赤本三尼,你高兴了吧?易翠屏一愣,随即镇静说,放不放赤本三尼是你们领导层决定的,领导们高兴我就高兴,你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才明白,战争这玩意,除了战还有谈,除了对抗还有对话,是你们几位首长教会了我的。也许这就是一个环吧?

  东卢周没的可说,啊,啊,找你弟弟去吧。

  刚才,蒲公英堵气从大厅出来,慢步到后山打算和干娘、嫂子、鹿远、鹿遥说说话,放放气。他刚到后山,迎面扑来三个活泼的孩子,有娟子和云雀茹的两个小子:鹿远、鹿遥。她们拉着蒲公英七嘴八舌地叫飞舅舅的,叫飞叔叔的。她们说,快看看去,奶奶和妈妈正哭呢。

  蒲公英一口气跑进鹿老太太住的洞里,忙问,咋啦?妈,你们哭啥?哪个欺负你,飞儿替你报仇。

  云雀茹说,大家传开了,说你大哥犯了错误,叫什么右倾投降主义。

  鹿老太太说,儿啊,这是真的吗?你大哥的主义投降了右边?

  蒲公英说,别听他们瞎吵吵,听喇喇蛄叫唤还许不种地。我给你们出出气。他寻思都是那个赤本三尼引出来的勾当,杀了那个赤本三尼,大哥就不会犯错误。于是,蒲公英一甩衣襟,出了洞,拎着手枪带着三分怒,就直奔关押赤本三尼的山洞走来。

  看守赤本三尼的战士向蒲公英报告,一营长。赤本三尼在里边。

  蒲公英说,稍息。我带赤本三尼到司令部审问,你回去休息。

  战士应声离去。蒲公英进洞,躺着的赤本三尼坐起来说,草的,你的军人的不是。

  蒲公英说,什么话?

  赤本三尼说,你冒充我,换回你的干娘,信誉的没有。

  蒲公英说,哦,对敌人讲信誉就等于拿自己的脑袋往套子里钻。那就要吃大亏。守本分的人和国,才讲信誉。你们日本国侵略我们中国,还配讲信誉?日本国的信誉早被你们的飞机大炮炸光了。剩下的就是谎言。日本国的谎言经过梳妆打扮,那就更蛊惑人心,糊弄傻子。共存共荣是蛊惑,安乐村是蛊惑,外交靠蛊惑,内阁是蛊惑公司,天皇是蛊惑公司总裁。

  赤本三尼说,我不听你对蛊惑的蛊惑。你就没有你姐那样的气质、有教养、智慧、语言、风度。你们是一个妈的孩子,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痴,一个精,一个粗,一个文,一个美,一个丑,一个恶,一个善,一个可爱,一个可恨……

  蒲公英说,你有完没完?说着他抖开绳子捆住赤本三尼的手。赤本三尼大叫,你要什么的干活?我要见鹿司令,我要见你姐易风仙。我要见——

  蒲公英拿手绢堵住赤本三尼的嘴说,我要你见阎王。他把赤本三尼拖出洞,拉到后山那片灌木丛里,绑在树上。蒲公英顺手把赤本三尼那个孔子金像挂在赤本三尼的脖子上说,连他一块埋了。于是他拿刺刀抠坑,活埋赤本三尼,给干妈出气,纠正大哥的时代错误。

  过晌了,找人的急得上火。等人的朱铁军更是急得发疯。他一个人在泉庄村头水塘边来回踱步。不时地抬头望望挂云山,口中念念有词,鹿地啊鹿地,难道你变了卦?不念同学之情,见死不救,岂为人乎?与朋友交岂不忠乎?他仰头望山兴叹,低头见泉水就联想到滦河边等死的三百弟兄。

  日头渐渐偏西了,三百弟兄也渐渐临近死亡了。

  此时此刻,迁安城西滦河边,川岛摆好了杀人场。河堤上鬼子架机枪,勒洋狗,晃刺刀。川岛坐在一把龙头椅上,下令齐新等三百人为自己掘墓。

  河滩上三百人缓慢地动作,掘自己的坟墓。没有工具,只有两只手。齐新猫腰的时候,一位弟兄投来石子,他看那石头上写着一个跑字。跑?往那儿跑?前边是滦河,后边是全副武装的鬼子。能指望朱铁军要回赤本三尼来吗?万一要不回来,跑可是唯一的生路。齐新向那位弟兄点个头,于是,秘密传他的口令,准备跳河、逃跑。

  川岛说,他们交头接耳要干什么?

  日军指挥官对河滩上的人们大喝,快快的,说话的不行。

  日头一点点地下落,仍不见朱司令的影子,真令人失望。齐新默默地挖着自己的坑,不时地观察三百弟兄的心态。谁也不愿意等死。鸡临死还要挣扎一阵呢,何况人乎?他是三百人的最高指挥官,大家都看他的眼色行动。他自然成了这次突围的指挥核心。大家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齐新的身上,灵活地把握主动权,恰到好处地抓准时机。

  日头快要落山了。鬼子把齐新拉到川岛的面前,大家被这个意外惊呆了。

  川岛说,参谋长阁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

  齐新说,君子以义死难,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

  川岛说,齐先生,死是容易的。你还年轻,一生宏愿,没能实现,我都为你可惜啊!

  齐新说,谢谢阁下为我着想。我还是奉劝阁下为自己想想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赤本三尼迟迟不回来,此时此刻,特使阁下作何感想?

  川岛说,他不回来拉倒。反正你们是死定了。说着她一扬手。日军指挥官下令:准备射击!顿时,鬼子拉枪栓,子弹上膛,狼狗汪汪。河滩上的人们没有了齐新的命令,不知如何行动,也就牛犊子拉车乱了套。齐新轻蔑地瞥一眼川岛就朝河滩走去。川岛说,你站住。

  齐新说,特使阁下,没有指望了,让我去死吧。

  太阳落山了。川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盼望赤本三尼回来的信心也一点点消失。她慢慢地举起右手,日军只等她那只手狠狠地往下一挥的时候……

  忽然,从滦河源头的河堤上飞来两骑,并传来他们的呼喊,慢动手,慢动手。河堤及河滩上的中日两国的人们都甩过头去,看清了两个骑马的是朱铁军和赤本三尼。

  原来,赤本三尼在挂云山失踪的时候,鹿地下令搜山。于是,参谋长陈老六封锁了金沟桥,王殿派下散兵满山搜索。

  一阵风易翠屏知道蒲公英的心肠。她一顿脚化作一阵风刮到了后山一眼就看见了赤本三尼、蒲公英。她落地说,我说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蒲公英说,我给大哥治病,免得他犯时代的错误。宽容狗,回头咬一口。

  易翠屏说,我何曾不想解剖赤本三尼,回炉正心。可是,我们这样做,就拆了大哥的台。

  蒲公英说,放了赤本三尼,我不甘心。

  易翠屏说,我也懂放了狗,回头咬一口。可是,赤本三尼被俘几个月来,我观察他的心有了松动,给他一次自己回炉正心的机会。

  于是,他们姐弟俩带赤本三尼回司令部大厅。鹿地亲自送赤本三尼下山到泉庄。

  朱铁军千恩万谢。

  鹿地说,不必言谢,时间不早了,快去吧。回手把自己的马给了赤本三尼。

  赤本三尼说,鹿司令教诲,赤本三尼没齿难忘。后会有期。

  朱铁军、赤本三尼快马加鞭一口气就飞跑迁安城西滦河边。他们跳下马,朱铁军拉着赤本三尼往川岛面前一推说,特使阁下,我可是把赤本三尼大佐给你要回来了,现在该你实现诺言了。

  川岛拉着赤本三尼的双手,左看右看,当了俘虏数月,不缺胳臂不少腿。只是胡子拉茬,瘦骨龙。她就来气了,下令: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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