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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七章 法租界群雄小聚义 马伸桥智取黄金囊

  日本宪兵队就在中国渤海市车站路北方交通大学院内,斑鸠占了喜鹊的窝,生事作耗,日夜不得安宁。白天刑讯,打得活人鬼哭狼嚎;夜间,打通的教室当了舞厅。吹的打的,通宵达旦,咚咚嚓,咚咚嚓,扭腰岔气也不怕,跳得邻居人心烦,不敢言。

  舞厅,灯火昏暗,宪兵司令赤本三尼和满洲格格白嘴鼬金碧辉(她的日本名字叫川岛芳子)。这一对美丽俊俏的泥猪癞狗互相依偎着翩翩起舞。这真是和尚庙对尼姑庵,没事也有事。

  川岛二十好几了,横草不拿,竖草不捏。除了跳舞干啥都是力把。她说,赤本君不愧是皇家内亲,舞步高雅,我都甘拜下风了。

  赤本高傲地笑笑,芳子小姐也不愧是王爷家的格格,天生丽质,美丽动人。

  他们刷利地旋转一个舞步之时,赤本脖子上的孔子和狼图腾的金牌也跟着飞旋起来。孔圣人默默不语。他的这位第七十三个贤人弟子乐不思蜀的时候早忘了圣人关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格言了。这个节骨眼上,孔圣人也得睁一眼闭一眼默认他被践踏了的伟大的垃圾学说。

  一曲终了,川岛拉着赤本进入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坐着一位漂亮、年轻的女郎白兰雪。

  白嘴鼬川岛说,我给介绍,这位是李玉兰姑娘,又名白兰雪。也是满清血统。赤本君,这是我给你推荐的谍报员。她可是在本土经过专门训练的高手,她曾经破获国民党军统在满洲的组织,立了不世之功啊。我真舍不得给你,本想留在我的身边。可是……

  赤本急不可耐,不问她可是什么就说,吆西,吆西。

  白兰雪啪的一声,打个立正。

  川岛说,她的公开身分是牛太太。

  赤本说,吆西,到我的办公室来。

  赤本刚要与白兰雪交谈,宪兵小队长人称油狐的高贝和警察押着书局陈老板进来。赤本摆手叫川岛、白兰雪退到内室。

  警察把陈老板的罪证即那张包货纸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赤本问,陈老板,这是什么的干活?

  水底鱼陈善在路上,早想好了辩解的措词,他揉着帽子流利地说,太君,包货纸是本店的不假。本店开张以来,买卖兴隆,每天售书千把百本,本本有包装,哪位买了书在包书纸上写啥,本店不知,更无力无理阻挠别人书写什么。也许本店生意红火,嫉妒者红了眼,恶意陷害本店,给本店栽赃,借太君之手扼杀本店也是有的。太君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这种借刀杀人的卑劣伎俩。请太君明鉴。

  这个炭篓子给赤本一戴,他还真上头上脸的了,也因内室藏着娇,有他的好事催的。

  赤本三尼一笑,你说的很周到,你回去吧,买卖好好的,发财大大的,吆西。

  陈善鞠躬说,太君发财大大的。说着退了下去。

  收了笑脸的赤本回身之际,脖子上的金牌背面的狼压倒了孔圣人。川岛和白兰雪从内间密室走出来时,赤本就把那张包货纸交给白兰雪说,你的,秘密地跟着他。

  白兰雪说声哈依,便迅速离去。

  陈善回到店里,向鹿地、周汉人汇报了受审的情形。鹿地说,你身后有没有尾巴?

  陈善一惊,哎呀,这可没想到。

  鹿地说,你们呀,只顾开张乐呵,别忘了你们是在敌人的心脏里工作。处处要加小心。你们的任务就是负责上下级的联络,除此之外,别干傻事。以后,我不常来,有事到榛子镇、潘家峪、卢龙寨一带找我。我走了。

  八蹄马周汉人给他的妹妹周艳使个眼色,钻天燕周艳会意,悄悄到前边出柜台,在门口张望,看看有没有可疑迹象,便正正身子大摇大摆地向东走去。果然,有一个人影在她身后晃悠。她乐了,奶奶也不是好吃的果。

  陈善说,从后门走吧。

  鹿地和周汉人二人出后门。鹿地说,我已经通知姚楚人同志,他不日即来长城会面。蒲公英去了几天了,他是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这个毛脚鸡,嘴巴子没毛,办事不牢。

  周汉人说,你不放心,我去一趟天津。

  鹿地说,也好,我在盘山迎接你们。

  果不其然,蒲公英在天津出了事。

  那天,一棵草蒲公英、怒蛙老三遵照鹿地的指示到了天津车站,刚下火车就被下流痞子指认,说他是大盗贼蒲公英。日本鬼子扣留了他。机灵的老三在鬼子推搡蒲公英易向道之际,溜出了关卡,躲开那条戒严的大街,绕行到人多的劝业场。他抖落着手丫子,这可咋整?举目无亲,咋救一棵草?左右为难之际,右手触到腰里的喇叭,回手抽出来,坐在路边,鼓劲,滴汗,绷脖筋,吹起慢板《八段锦》,扮作要小大钱的。曲调如泣如诉,如长亭诀别,情深意浓,难解难分。呜呜咽咽的喇叭声引来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外层的伸长脖子踮着脚,内层的淌泪,落入情网。投币者慷慨解囊。有纸币,有铜板,还有大洋钱。这一下老三可发了。突然,有一位挤进场内叫道,这不是京东第一吹吗?旗竿绑鸡毛,你好大的掸(胆)子。丢下一句话揪着老三便走。

  喇叭哨子扎了老三的腮帮子,他拔出喇叭,台头看是狮子座王殿。心里念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大救星。不觉喜泪满面说,快走,救一棵草!说着他划拉起地下的钱便走。

  王殿说,一棵草是谁?

  老三说,就是一阵风的兄弟。

  王殿说,是自己人。

  老三说,可不!

  老三引王殿疾行到那个小巷,看见三个鬼子押着蒲公英等五六个中国人慢腾腾地鹅行。他们不是等待营救,就是寻机逃跑。眼睛滴溜转飞一眼街角,胡同,门洞,行人,水果摊,烟卷摊,过往车辆。王殿伏在墙角观察下手的机会。鬼子走近了。王殿投去一块石子,鬼子回头看时,王殿右手一抖,飞出两只暗镖,击中两个鬼子的咽喉,当即断气,丢了枪,趴在地上不动了。王殿说,东洋毛子也是蜡梨头,不上串。被押的人们见机纷纷逃跑。老三一把拉住蒲公英逃进一个小胡同。可是,还有一个活鬼子瞄着他们追来。在后边的王殿出其不意一伸腿绊倒了鬼子。王殿只轻轻一掌便打碎了鬼子的头盖骨。远处传来鬼子的奔跑、狗叫、吹哨子声。他们三个不敢久留,抖衣振冠,平头正脸地走出小胡同。叫了人力车,进了法租界,脱险。

  蒲公英握着王殿的手说,谢谢救了我。

  王殿说,令姐救过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言谢。二世在哪里落脚?

  蒲公英说,老地方,大安旅馆。请转告高团总、陈会长,我改日再去拜访。

  王殿告辞。

  蒲公英、老三在大安旅馆住下。当夜秘密会见北海蛟姚楚人,并交了鹿地的书信。

  姚楚人,河南人氏,今居天津。清华大学毕业,1.29学生运动领袖。日本侵华,几经辗转,落到天津,出任华北人民抗日武装自卫会会长。日夜忙于联络各界抗日义士,组建抗日军队。他联络的第一人,便是他未来的老泰山杨八五先生。

  丹顶鹤杨八五,迁安县杨店子人氏,留美,研究造纸,致力于工业救国。回国后,他的知识用于本地造纸,致使迁安纸名扬海内外,因之应聘天津工学院教授,并出任殷克唐的华北临时政府委员。杨先生年知天命,外族入侵,国不国,民不民,工业救国的理想破灭,不买殷克唐的帐,决心抗日。杨先生的至交,洪四阁是门上常客,立志投身于抗日麾下。

  挚友穿山甲洪四阁,遵化县地北头人氏,生于政法世家,毕业于天津政法学校,出任陕西某县帮办,处理一件军民案件时,被冯玉祥将军赏识,拜聘为军法处长。抗日风云变,冯将军下野,穿山甲洪四阁回乡抗日,投奔无门,骑马找马,暂在杨教授学校就职。

  另外两位,一位巨灵龟贾骚人,蓟县人,诗人,当过报纸编辑,是该县的新派人物。再一位是北平学生,脱下长衫到矿工中去的八蹄马周汉人。周先生,朝鲜人,不堪日寇压迫,迁居中国,毕业于通县潞河中学,加入了中共,精通英文。加上双峰驼高老蔫儿、南国象陈老六、狮子座王殿、一棵草蒲公英、怒蛙老三、陈龙、陈虎共十几位。恰如驾八龙婉娩兮,载云旗之委移。

  他们陆续到达大安旅馆,热烈握手寒暄。桌子上摆着算盘、板栗样品、协议草本。众人围坐,老三逐个斟茶。陈龙陈虎在邻间听候呼唤。

  姚楚人说,诸位,现在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东北、华北,野心不死,继续侵略全中国。妄图要我们亡国灭种。幽燕故地,老将气韵沉雄,高士如云,绝不能容忍侵略者横行霸道。我们今天聚义抗日,我是唐人的后代,不忘仁义寝邦国。

  杨八五说,好,我赞成。我是个穆斯林,顺从真主,反抗侵略。按年龄我最大,自荐当寨主。我们就在卢龙寨起义。我年轻的时候常去那里玩。它在盘山东,长城下,滦河边,万山丛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个可心的落脚处。

  自荐是鹿地代表的蒲公英说,中,我让了卢龙寨主的位,当二门的门神。我本是汉化的鲜卑人的后代,老辈子就生活在辽西故地。岂能容忍外强蹂躏。

  高老蔫儿说,我的祖先是宋朝的高太尉,名声不太好,那是老辈人的事。今日姓高的,与倭寇势不两立。

  贾骚人说,我的祖先是唐人贾岛。姚楚人说,我的祖先是唐人姚合。老贾,我们的祖先是姚贾并称的,今日你我也是并称,并肩抗日。

  陈老六拍掌说,得得儿的。我是个庄稼佬儿,不会发誓,就知道一个字——抗。

  穿山甲洪老四说,我是满族人。但,不是贵族,我的祖先本是个包衣阿哈,家奴。因为作战有功,才地位显赫,终究成不了贵族,仍旧是个包衣阿哈。我反满抗日,绝不是数典忘祖。恰恰相反,今生今日,我可是枕戈待旦,志枭逆卢。

  周汉人说,我是个外国人,自愿加入抗日行列。日寇是我们两国共同的敌人。

  杨八五激动不已,他立起身握紧拳说,我们盟誓。

  蒲公英握紧杨八五的拳头,接着几个人一个个紧握在一起。

  杨八五说,天地作证,我们几个土地佬儿,不分民族,不分党派,不分地域,不分贵贱,不分国籍,愿意结义抗日。哪个若是熊,就不是人。外人瞧不起咱,说咱是东亚病夫,从今日起我们要强壮起来,是东亚雄狮。人家说我们是一盘散沙,今日我们凝聚起来,成为泰山之固,磐石之安。国人历来讲究天地人神合一,我们就占了一个合字。靠我们几个在卢龙寨滚雪球。中国人要联合起来,世界人民要联合起来,抗击日本侵略,救国救民,复兴中华,以期雪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每人举起粗瓷大碗,把茶涂到嘴角代替兽血。以茶代酒,咕噜咕噜喝干以壮气势。杨八五说,就定于一九三八年七月十六日在卢龙寨起义。我提议,我们几个每人为卢龙寨各做一件事,立一功者方可上山。看哪位捷足先登上卢龙寨?

  大家一阵欢笑响应。

  嘘——周汉人提醒诸位所处环境。

  姚楚人压低嗓音说,诸位,在卢龙寨发动抗日起义,就得有一支军队,我们就叫长城抗日联军。至少搞八九个总队。我们每个人至少搞一个总队。总队是团的编制。至多是多少?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大家都动了心思,顿时,低声交头畅谈。

  高老蔫儿说,我是走投无路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依我的心思,即刻到达卢龙寨,横刀立马,杀条血路。我提议,抗日联军就得像个军队的样子,成立司令部。鹿地先生毕业黄埔军校,受过正规军教育,又有带兵经验,我推举他充当抗日联军司令。

  穿山甲洪四阁说,我提议老大坐镇卢龙寨。征战的事由年轻人干。高团总年轻力壮,曾出任正规军参谋长,训练出来的民团,都是精兵强将,刺杀刘仙舟,智取滦县大牢,指挥作战谋如泉涌,是军事上的奇才。理当出任抗日联军司令。

  高老蔫儿再三推辞,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还是听听鹿先生的意见。

  洪老四打着哈哈说,你就别耗子咬皮球,嗑(客)气了。时间紧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蒲公英不高兴了,暗骂洪老四不给面子。可是,他又不属八人之一,说话也不占地方,真他娘的抗日还分等级。他憋气地连喝了几大碗茶,压压火。

  周汉人接过蒲公英的茶碗,拍拍他的肩,叫他坐下。周汉人从大局出发说,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抗日,就这样定下来吧。

  经过一阵酝酿,由高老蔫儿任司令,鹿地、洪四阁任副司令,陈六人出任参谋长,姚楚人任政委,杨八五任副政委,贾骚人、周汉人任政治部主任。王殿、蒲公英任司令部第一、二特务大队长。陈龙、陈虎任司令部警卫连正副连长,老三跑交通。

  大家以茶代酒,祝贺长城抗日联军司令部成立,祝愿抗日起义成功。大家在嗓子眼里欢呼敌后长城第一支抗日武装的诞生。

  高老蔫儿说,谢诸位的厚爱,我在任职期间,如有不当之处,指在当面,以利改正。杨八五说,我意,明日动身。

  大家说,越快越好。姚楚人说,上级拟派八路军挺进长城,配合抗日起义。我意,走一趟平西根据地和八路军接头。请他们早日打过来。

  杨八五说,哎呀,极是,极是。

  姚楚人说,另外,我们成立华北人民抗日武装自卫会,要向中央国民政府备案,这个差事就有劳寨主杨公了。

  杨八五说,我料理一下家事即刻动身。

  次日,一竿风月时,双峰驼高老蔫儿、南国象陈老六、穿山甲洪老四、巨灵龟贾骚人、八蹄马周汉人和一棵草蒲公英、狮子座王殿、怒蛙老三、陈龙、陈虎十人扮作贩栗子的客商,离天津北上。傍晚到了盘山。当地人贾骚人建议:司令,山上有个北大庵,借宿一夜,明日再行,如何?

  蒲公英心里有数也不吱声,还憋着那股气。高老蔫儿点头。便领大家上山。正待敲门,山门大开,道童小娟迎出来,向舅舅蒲公英挤挤眼便大声说,各位施主,辛苦了,道长有请。

  高老蔫儿一怔,忙问,仙童小兄弟,难道道长晓得我等是何许人,干何勾当的不成?

  道童不语,更令人不解。高老蔫儿给王殿使个小心的眼色。蒲公英偷着乐。大家半怀着神秘跟着道童走过一层层的道门,一曲曲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甬道。正是帘垂道院深。在最深的一间房子门口,道童说,客人们来了。说着掀起帘子,众人低头进去。进门的人们都愣住了。原来鹿地早等在这里。他们寒暄拥抱不亦乐乎。蒲公英见了姐姐易翠屏别有一番劫后重逢的感慨。高老蔫儿、陈老六拜谢风仙日前相救指点,方有今日光景。

  易翠屏吩咐,备斋。道童给舅舅蒲公英吐一下舌头退去。回头说,高司令,有一桩买卖,你干不干?

  高老蔫儿疑惑不解地说,真人取笑了。

  易翠屏认真地说,司令,长城北大小倒流水金矿被日本人强占,他们成立了采金株式会社,使用机器开采。最近他们听到兴隆方面传来炮声,传言一股八路神兵打过来了。日本人胆战心惊,拟把金矿炼的金条运往北平再转运日本。我亲眼所见,华北矿业公司总裁铃木方隆昨天乘车到了倒流水金矿,他就是干这个勾当来的。一半天他准回北平,把这车金子劫住,你干不干?

  高老蔫儿斩钉截铁地说,干!

  易翠屏说,司令,我有一个条件。

  高老蔫儿问,什么条件?

  易翠屏说,金子归你,打死的日本人归我。

  高老蔫儿应允。

  鹿地说,司令,古人云,帅不亲征,这一仗交给我打。

  高老蔫儿说,唉,这个司令本该你来当,大家推上车,我也下不来,拿鸭子上了架。这头一仗,应该你打,做个好样子,我们大家学点经验 。

  鹿地说,经验不敢说,大家目标一致抗日,哪当司令都一样,能者多劳吧。他约陈参谋长、陈龙、陈虎、老贾、京东第一吹老三、蒲公英等说,随我下山。王殿是高司令的保镖,他不好意思下命令。高老蔫儿看出鹿地的心思,给王殿使个眼色。王殿会意,也随之下山。鹿地拍拍王殿的肩膀,在两次救他的作战中深感此人非凡,有了他狮子座和飞毛腿蒲公英当左右手,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鹿地连夜带人下山。这是麦子黄了的季节。微风传来阵阵麦香。天亮进入马伸桥小镇。一条大街贯穿东西,镇小却有东西城门。是进北平的必经之路。街面上萧条,家家大门紧闭,只有那家白面馆有人走动。警察在大街上巡罗,二、三百民团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见,翠屏的情报是准的。参谋长陈老六说,副司令,咋打?

  鹿地说,跟我来。

  他们七人迎着飘来煎油的葱花香味走进一家小饭铺子,一阵滋拉声过后,堂倌高叫,七位请了。他们围着一张小桌坐下。怒蛙老三在天津街头卖吹有了钱,他为大家要了豆浆、油条,顿时,白的、黄的上了一桌子。他们昨晚就没吃饭,又走了一夜路,饿了,吃得狼虎。油条酥脆,嚼着嘁嚓咔嚓,豆浆不凉不热,喝着咕噜咕噜,仿佛小油桶往大油桶里倒油。他们吃得正起劲的时候,忽听堂倌又一阵哟喝,两位队长驾到,有请!

  南国象陈老六抬眼望去,是两个背短枪穿便衣的人。一眼就看出是民团的头。

  这二位二十朗当岁,他们坐下吐噜吐噜地喝豆腐脑,边吃边打量吃饭的生人。

  鹿司令给王殿、蒲公英使个眼色。双枪手王殿端着豆浆碗过去答话,二位老总辛苦了。

  两个带枪的人问道,你是什么人?在本街上没见过你。

  王殿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把碗往后一投,嗖的抽出双枪喝道,不许动。

  这二位愣怔之时,一棵草蒲公英、陈龙、陈虎早从二位身上捋下他们的手枪。推到小饭铺的后堂。鹿地小声说,参谋长,老贾,走,我们审问一下。

  老板不知啥馅的,哆嗦着让出后堂。

  陈龙陈虎推着二位进来。

  鹿地问,二位是什么人?

  一个说,我们是民团正副队长,他姓赵,我姓夏。为矿产总裁安全过境,担任警戒。

  鹿地又问,你们有多少人?

  一个说,三百,都在东门外吴公祠的树林里。敢问先生是那方人氏?到此地有何公干?

  鹿地刚要叉开话茬,当地人老贾就热乎说,他就是长城抗日联军副司令,及时雨鹿地。今日就是来劫总裁那车金子的。你俩有几个胆子敢和他作对?

  两个一听魂儿都吓飞了。结结巴巴地说,原来是及时雨双头鹿,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佛。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们早知肥如鹿先生,招贤纳士,卧薪尝胆,发奋为雄,抗日救国 ,复兴中华。早有心相投,只是没有门径。今日相遇,天赐良缘。如先生不弃,愿在麾下听令。

  老贾说,这就对了。

  鹿地请他们坐下,说,共同抗日是兄弟,赴国难,雪国耻,抗日救国,复兴中华,匹夫有责。

  陈六人还给他们手枪。鹿地说,他就是陈老六,大叫驴刘仙舟通缉的人犯。现在是我们抗日联军的参谋长。

  俩人又哈一回腰,反正哈腰不要钱,礼多人不怪。哦,对对的,是通缉令上的模样。那时,我们就崇拜高团总,陈会长抗拒改编起义。今日有幸相见,竟如此英雄。我们也跟随高团总、陈会长宣布抗日起义。

  鹿地拉着他们的手说,欢迎夏赵二位队长弃暗投明。

  陈老六说,好样的,你们要动员三百民团起义。

  夏队长说,司令,参谋长,跟我们来。

  他们到东门外吴公祠的密林中,三百民团在赵队长的口令下集合。他拎着盒子枪板着脸大声说,现在长城抗日联军大队人马已经打过来了。我宣布,我们民团抗日起义。掉转枪口一致对外。哪个说个不字,老子就崩了他。愿当汉奸的站出来。

  民团们纷纷说,二位队长,你们说咋办吧,我们还不是都听二位的,中国人谁愿意当汉奸?

  至此,鹿地等七人一举变成了三百。他命令起义民团兵分两路,飞毛腿蒲公英、夏队长带一路,砸日本人的洋行、白面馆;双枪手王殿、赵队长带一路,包围警察分局。饭馆就是指挥所。

  大家领令分头行动。赵队长拎着盒子枪孤胆跨进了警察分局大院,隔着窗子看见分局长给县里郭局长打电话,通报夏赵二人反了,滋事生非,反满抗日。必须当即锄掉,以绝后患。这个节骨眼上,赵队长进来,分局长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掏枪说,你要干什么?

  赵队长说,我要反满抗日。当当两枪,打死了分局长。

  张警长急忙跑来,见状说,好哇,姓赵的,这场官司够你打的了。话音未落,赵队长又反手一枪,打穿了张警长的腮帮子。吓得他抱头鼠窜。

  警察们吓得灰头土脸,没头的苍蝇,纷纷跪下求饶。赵队长清点人数,三十来人,缴了枪支弹药,于是,他枪槽压满子弹,正要对投降的警察开刀问斩。

  王殿轻声叫道,赵队长,息怒。曾记否,他们也是刚刚改编成警察的民团。都是前后庄的乡邻,杀不得。我们有一条规矩,叫做优待俘虏。他说着向前跨了一步说,有愿意抗日的,站到我这边来。顿时,警察们纷纷自动地站在王殿的身后。赵队长心服口服。

  鹿地先有了三百又扩充了三十的武装。他命令,这个队编入长城抗日联军第三总队。任命夏赵为正副总队长,贾骚人兼任政治主任。夏赵二人感谢司令、参谋长的信任。

  鹿地说,二位总队长听令,立即按原样设岗,穿上警服沿街巡逻,不要露出破绽,你们俩分别把住东西两门。王殿、蒲公英带大部队埋伏在沿街的屋顶上。听令行动。

  大家应声去了。

  鹿地、陈老六、老贾以及老三、陈龙陈虎把指挥所隐蔽在东门里,等待着日本鬼子拉金子的车。

  远处隐约传来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鹿地放眼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疾驶而来。天高无风,一路高扬尘埃。仿佛老辈子长城上的狼烟,倒给鹿地报了信。他说,放进来,关门打狗。

  鬼子的小轿车呜的一声横着膀子进了东门,不减速,不打站,不吃不喝,直奔西门。万没想到,西门紧闭,又折回东门。可是,从东门射来一排枪弹。小轿车向南钻进了小胡同。又窄又小的胡同卡住了小汽车,车轮子陷入泥潭。从车上跳下三个日本鬼子,他们嘟噜着大皮囊小盒子,由南向西逃跑。鹿地指挥部队追击,捉活的。

  三个日本鬼子逃到麦田里。收割麦子的庄家佬儿们举着镰刀、锄头呐喊,截住,别叫鬼子跑了。后边的抗联一排排压了过去。一圈圈儿缩小包围。锄头摇动,喊声震天。枪口刀片,闪烁寒光。军民一拥而上,生擒了三个日本鬼子。

  华北矿业公司总裁铃木方隆抱着沉甸甸的皮囊舍不得放下,他对冲到面前的赵总队长买好地说,我的金条大大的心交。

  赵总队长一听脑袋都快炸了,他说,你的金条?你们夺走了我们中国多少金条啊?怒不可遏,一甩大肚盒子啪啪啪,结果了三个日本鬼子的狗命。他那晴天霹雳的呼喊,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息。

  马伸桥一仗,抗日联军首次打了胜仗,缴获一车金条。鹿地下令,烧毁汽车,背着金条,带队回盘山休整。

  高老蔫儿等人迎接。那车金条交到司令部作了军费。高司令高兴极了,他说,鹿地兄,你为卢龙寨立了一大功。说话间,易翠屏进来问道,高司令,我的事呢?

  双峰驼高老蔫儿一摸后脑勺子,对不起,风仙恕罪,你的事我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鹿地解释说,原说是捉活的,可是,我们一怒就搂不住火,一梭子都报销了。易翠屏拉长了道脸道,没活的,死的也可。高司令立即命陈龙陈虎把三个日本鬼子的尸体取回来,交给风仙。蒲公英埋怨姐姐为难司令,不满地剜姐姐一眼。易翠屏不语,憋了半晌一怒说,你懂啥,他们三个鬼子是心黑的,都该回炉。

  陈龙陈虎奉命,下山直奔马伸桥。

  马伸桥作战的尘埃渐渐散去的时候,伤了腮帮子的碎嘴子张警长从烂草堆里爬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到蓟县县城警察局当了耳报神向郭局长报告马伸桥的事变。

  郭局长嘬着牙花子,佝偻着腮帮子,摸摸秃头惊讶大呼,我多少年费劲拔力训练的民团都是小人坏了肠子,反了,反了,这还了得。他一面派人到马伸桥把三具日本人的尸体拉回县城整容,装殓,听候处理,以便向日本人做出交待;一面向北平燕京道报告匪情。道尹又报告给临时政府。钱串子殷克唐有酒胆没饭胆,不敢担这个沉重便报告给多田中将。多田派平东宪兵司令赤本大佐会同燕京道、渤海道联合查处。赤本三尼得令打电话约大叫驴刘仙舟同往出事地点。

  如今滦县的刘仙舟升任渤海道尹,成为当地最高行政长官,保安队统统改编为警防队,他成了一个道的警防司令。有了权又有枪,嘿!真他娘的狗鸡巴戴戒指抖起来了。

  刘仙舟得到通知,心里就打哆嗦。死了个分局长他不在乎,死了三个日本人,他可就烂红眼轰蝇子,抓了瞎。他心惊胆战地跟着赤本去勘察现场。

  次日,赤本三尼、大叫驴刘道尹带着马队保镖百十人驱马到达马伸桥,蓟县县长李午阶、警察局长郭抠腮作陪。三具日本人的尸体运到北平火化。赤本、刘仙舟围着被烧焦的汽车相面,企图发现蛛丝马迹。

  赤本问,什么人的干活?

  刘仙舟问县长,什么人干的?

  李县长问局长,什么人干的?

  郭局长只得灶王爷上天,有一句说一句。他说,民团暴乱,当然是民团干的。

  捂着腮帮子的碎嘴子张警长挤进来献浅地说,报告太君,我审问了饭馆老板,他说,早晨来了七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通缉令上的,叫陈——

  刘仙舟不听则已,一听就像捅了腰窝子,他差了气按着腰问,是陈老六?兔崽子他还没死。

  赤本说,饭馆老板的有?

  郭局长差人捉来这位怕沾麻烦的老板。

  赤本三尼笑呵呵地问,七个土匪什么模样?

  老板说,一个高个子,二十七八岁,方脸大耳,都叫他及时雨双头鹿。一个四十多岁,都叫他南国象参谋长,一个叫巨灵龟,一个使双枪的狮,一个飞毛腿的草,叫啥英的,还有一龙一虎。镇上都传开了,他们几个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神了,刮风扬土就是兵,地球上有的是土——

  大叫驴刘仙舟拉了一个长哼制止了老板不知眉眼高低对匪们夸耀式的描述,他低声慢语地对赤本说,他们几个都是没爹娘的祖宗,统统一网打尽。

  赤本问老板,土匪在什么地方?

  老板摇摇头说,这我可不知道了。他们有腿有脚还会飞……

  赤本三尼刷的一声拔出半截刀来说,你的不说,死了,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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