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那时候我还在常州中学呐。
元:你是哪年到哪年?
叔:我是——1917、1918、1919、1920年。
程:屠敬山先生还在呐。
元:现在还在啊?
程:现在不在了。是屠元博先生的追悼会的时候,他的老太爷还在。那个人才啊——人才有时候实在也是一批一批的。
所以他们那一批人,屠敬山先生那个时候,刚刚一批常州的人才。前清末年时候刚巧是那一批。他们就是壬辰年了。壬辰年的翰林啊,有屠〔寄〕敬山先生,有张〔鹤龄〕小浦先生,有恽毓嘉先生,有赵椿年先生,刘可毅先生,还有这个——汪〔洵〕季何,一共有六个翰林。这一个城里有六个翰林,虽然现在——从前科举这个东西是不容易的。而且这个里头着实有几个有学问的。譬如张鹤龄,这个人他早死了,不早死这位先生——
元:成就一定很大。
程:一定很大。从前那个董〔康〕绶经先生——抗战以前有一个时期董绶经先生常常到南京来的。他有一阵子担任法官训练所。那么我到上海去也常常去看看他——本来我们也是老世交。他么也经营刻书,送了我许多很好版本的书。那么我也对他讲了些很详切的故事。他对张小浦先生是五体投地。我有时候问,张小浦先生究竟什么地方,啊,了不起?第一是文章,讲文章啊,从前同光之间啊,这个北京最盛行的是龚定盦〔自珍〕,龚定盦的文章,不是说龚定盦的诗。现在咱们这种像新民丛报的文章——梁启超的文章完全是龚定盦的。“吾思之,吾重思之”啊,那种口气啊,完全是龚定盦,他的文章啊,有许多是佛经,有许多是子书,有许多奇特的。咱们常州的张小浦先生的文章啊,别人看出简直是龚定盦。他——宣统元年死的,四十二岁。
元:哦,年纪很轻。
程:他在湖南做过提学使。后来到东三省在徐世昌那儿。他的儿子也很好。他儿子很可惜,抗战时期他是——下了海了,到南京市政府做个秘书长什么的。
元:叫张什么?
程:他名字叫张什么我不记得了。他单名字叫张颀,“硕人颀颀”的颀。他那个风度很好,世家的风度。后来胜利了以后应该看见了。后来一打听啊,他是因为参加了伪组织,所以不来看我了。有许多人是这样情形。
元:说到常州的地方,现在那个天宁寺跟清凉寺还在那儿吧?
程:还在那儿,还是一样。
元:哦,胜利以后还是一样。那些佛像还是没有动,是不是?
程:还是没动。这个天宁寺啊,我都去看了。那个天宁寺的方丈啊,逃出来,还在这儿。
元:天宁寺的方丈么,从前是静波啰。
叔太:清凉寺,清凉寺是静波。
元:哦,对了,清凉寺是静波,我跟他还一块儿照过相呐。
程:天宁寺的高僧,亚开,早死了。后来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讲起日本人时代,有几个和尚还抵抗,抵抗就死了些和尚。
后来日本人手下也是个驻兵的地方。那么我就问他——因为咱们总是很注重文化方面了——我想这屠敬山的,这个蒙兀尔史啊,屠敬山的元史稿子,那个版子是存得清凉寺——呃天宁寺!我就去问,是不是日本人……大概不知道考究了。还有常州的先哲遗书,盛杏孙〔宣怀〕的先哲遗书的版子也是——常州先哲遗书非常之好,这个书,真可惜了,选的很好,可是都——
叔:那么现在那些旧书都糟踏了?
程:是啊,常州先哲遗书这里不会有了。
叔:不会有了。
程:那么常州读书的人——我也没有这个书,现在不会有了。
现在常州人不大知道有这个书的。
元:那不容易找了吧?
程:不容易找了。上海,除了上海还有。上海的常州同乡会阿,是盛杏孙捐的。
元:哦。
程:有时候我去开会。那儿倒有一部。
元:这回请你们两位多说说。
叔太:好,多说说。
叔:还是你说。
程:哎,我说了不少了。
叔太:那个文笔塔去过没有?
元:文笔塔在哪儿?
叔太:东门啰。
元:哦,东门那个。那个塔我上去玩儿过。我不知道那个就叫文笔塔,我都忘了。
叔太:文笔塔不是……?
程:修好了,修好了。
元:起了以后又修的,我记得修塔的事情。就是到——不到天宁寺吧?
程:天宁寺还要下去呐。
元:东门,出东门——
程:玄妙观跟前。
元:玄妙观那儿。
程:这个是前清末年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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