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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名人传记 > 艺海无涯——袁世海回忆录

七四

  我相信了他的话,自此开始练习坐着睡午觉,逐渐养成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

  宋德珠贴出《铁镜公主》即将上演的预告,我在《金沙滩》一折中饰杨七郎。

  我与刘大哥闲谈,自然就扯到正在排练中的杨六郎。我说:“当初,许德义老师演《金沙滩》的杨六郎,会耍‘牙’。武生周瑞安演《金钱豹》也耍‘牙’。钱金福先生演《问樵闹府》的煞神,耍‘牙’的技巧、花样更多了。可惜,我年岁太小,没能向许老师学。现在舞台上,看不见谁还耍‘牙’啦!”刘大哥见我十分遗憾,就故意问。“你是想让杨六郎也要‘牙’喽?”

  “只能是想想罢啦!”

  “愁什么,我知道谁会耍‘牙’。”刘大哥笑着跟我兜了个圈子。我一听有人会耍“牙”,精神马上百倍振作,“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声探问:“谁?”

  “我,哥哥我会!包教。包会,还发愁吗?”刘大哥慨然相允,使我喜出望外,接着一想,空欢喜。问他:“我没‘牙’,怎么学?怎么用?”

  “我有哇!”他斩钉截铁地说。

  之后,刘大哥将耍“牙”技巧原原本本地教给了我。并将“牙”送给我留作纪念。

  这对“牙”,每个有二寸多长。一头粗,一头尖,和象牙形状相仿。用的时候将“牙”含在嘴里,凭舌头的功夫,将“牙”从嘴里轮换顶出或同时顶出。还有人能从嘴里伸出牙来,又捅入鼻孔里去。技巧很多。但我觉得太多地用在杨七郎身上没必要,他是人,不是神。现在想来,金钱豹与煞神耍“牙”,可以夸张地表现鬼怪的凶猛。杨七郎尽管骁勇无敌,终归是人,耍“牙”并不太恰当。不过是耍技巧罢了。但在当时它真为我的演出增添了光彩。

  杨六郎在“四击头”中上场,台口亮相。在“搜场”的鼓点声中,他突然从嘴里伸出一对尖“牙”,双收回后又单出一支,收口,出另一支,收回,再双出,双涮,两“牙”同时收回。此举真将观众“震”了。观众们认为象我这样一个年轻的架子花脸,能兼武二花脸,已属不易,居然还会耍“牙”等多年不见的技巧,由此更增加了对我的喜爱。

  斌昆大哥在艺术上主动地给我无私援助,使我很受感动。但他在艺术追求上如饥似渴不耻下问的精神,更使我倍受感动。他坦率地对我说:“兄弟,这回得看你的《法门寺》,的贾桂和《群英会》的蒋干,我没‘谱儿’。南边的演法太不讲究,我看过肖(长华)先生的蒋干,真好,你给哥哥说说!”刘大哥比我年龄大十几岁,当时在江南一带是位艺术威望很高的名丑,我不过是一个“初登大雅”的青年花脸,他肯跟我学习,是我来能预料到的。于是我全力以赴,将科班时肖老的教学和后来的演出以及我看时的心得体会,一一告诉了他。几年后,我们同周信芳先生在黄金大戏院演出《群英会》,《盗书》、《回书》等场次都得到了应有的效果。

  宋德珠、杨宝森、我,三人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演员(杨宝森略大,但也未到三十),由于我们能各自发挥特长,相互间又能密切配合,使剧目充满朝气,故一个月的演出,博得上海观众的承认,在上海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

  上海一个大买办资本家虞洽卿,为娶儿媳,兴师动众。让在沪的周信芳、赵如泉各位名家以及我们三人为其去演堂会。

  赵如泉已是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了,他有着超人的才能,戏路宽阔,生、净、丑,文武昆乱,无所不能。我到上海后,常看他的演出。共舞台(戏园名)门前摆设着他的剧照,有《走麦城》之关羽(红生),《济公活佛》之济公(文丑),《三盗九龙杯》之杨香武(武丑),《时迁偷鸡。之时迁(武丑),《伐东吴》之黄忠(武老生),《粉妆楼》中一折《胡奎卖人头》之胡主,还有包公、鲍自安、骆宏勋、赵云、黄天霸、窦尔墩、朱光祖等等。而且他连演四十多本的《狸猫换太子》,能分别扮演陈琳、狄青、呼延赞等众多不同行当的角色。难怪上海京剧界都称他为“赵老开”。

  堂会上,周信芳先生和这位赵如泉先生演《战长沙》,宋德珠的《金山寺》,杨宝森的《空城计》,王少楼的《驱车斩将》。这位王少楼就是我在杭州“大世界”看《别姬》时演霸王的那位武生演员。

  周先生演《战长沙》,点名要我饰演剧中的魏廷。能与我从小就喜爱、羡慕的周先生一同演出,我的心情可想而知。为演好这出戏,我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后台,周先生特意与我对了一遍戏。他笑眯眯地鼓励我:“我看了你(演)的马谡,演得的确不错。魏廷这个角色适合你演,我就点了你的名。你别担心,放开了演,一切有我!”这几句话如同给我吃了一包“强力定心丹”。我沉着应战。智慧和灵感,随时指挥着我在舞台上的意识。

  黄忠(周先生饰演)和魏廷“双起霸”上场。周先生的几个转身,都与通常“起霸”不同,靠后台说一遍,不会记得十分牢。我想起当初与章遏云在南京演出时,与芙蓉草先生同住平江府宿舍。他与我闲谈时曾说:“……就拿《金山寺》来说吧,我陪着梅、尚、程……等多少个白蛇演青蛇。他们有相同之处,又各有不同。有的不同之处还相当多。我都一一死记,可记不清。遇到这种情况,就得用眼睛不时地扫着白蛇。动作也就瞄下来了,万无一失。这就叫‘傍角儿’……”他说得无心,我听得有意。后来看他同章遏云演《金山寺》,同尚(小云)先生在上海演《金山寺》,这次与宋德珠演《金山寺》,确实与他说的一样。我就将他这番话记在心里。眼下,这个窍门正好为我所用。我也很自然地不时瞄着黄忠,动作配合得比较协调。黄忠、魏廷上场各念两句对:“老将威名大,镇守在长沙。”周先生以他独有的宽、厚、沙的嗓音,念得字字铿锵,显示出黄忠老当益壮的老将威风,观众报以满堂掌声。演员之间的互相刺激,力量非常大。我的激情顿起,想起肖先生所讲:“在舞台上,跟有名望的前辈们演出,更需要有股子比劲,要有将他比下去的劲头,你就撒开手、脚了。”我不由得铆足劲儿,念道:“丹心能贯日,保主锦中华”。“锦中华”三字放足高音、亮音,以体现魏廷这员血气方刚的猛将气概,也博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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