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
翁万戈、司徒慧敏合办了个中国电影企业公司,将为爱莲摄制一部舞蹈小片,定明日开拍。今天要完成《瑶人之鼓》背景。我爬在地上,从中午12点画到午夜12点,请同光和超尘帮忙涂色,晚饭后万戈加入勾线,凑成一幅南北派混种的大山水,弄得大家腰腿都伸不直了。
◇6月27日
慧敏今日拍摄爱莲的《哑子背疯》,上午我一人赶制桥面,正式做市景工人。下午开拍,晚间10时余结束,用之开车请我们到兰姆斯园吃中国宵夜。
◇6月29日
爱莲接受中国学院之聘,到新泽西州的上蒙脱克来教师大学暑期班,讲授中国土风舞两星期。同时受聘者有冯友兰和陈远两教授。公共汽车穿过赫德森河下的林肯隧道。校园中野兔松鼠乱窜,鸟语花香,十分幽静。晚饭后开会商议开学事务,9点上床。住纽约半年来,破题儿第一次早睡。
◇6月30日
7点起床,7点半早餐。好天气,又早起,精神一振。后海没带画具来,若住满一星期,必大有收获。
暑期班学生共五十余人,全是女教师,只一位男先生。爱莲开了一班中国土风舞,冯友兰讲中国哲学,陈远讲中国社会,又一位广东陈老师讲中国文化、生活、家事、烹饪诸题。午餐后叙会,中国学院干事益治教唱中国国歌,女声盖过男声。
晚饭后孟治开车送我们上街买用品和吃食之类。我找到邮局,发了几封信。这小街约几十家店铺,照例是A与P伙食公司、狐尔华期五分一角商店、药房、电影院,跑遍美国小镇,千篇一律。
◇7月1日至4日
搭盖治的车回纽约。补成《苗人赶场图》,色彩太重,决定弃之。
2日成画2张,一苗家姑娘,一斗鸡图。
3日成画4张,一牵驴图,一藏舞图,一饲鸡图,一苗妇图。
4 日作出藏图,完成后觉得远山天空太轻太散,灵机一动,裁去上截空面三分之一,人物立刻突出,气氛亦见深郁。从此得一布局的启发。
三弟来函,内附儿子申第一信,要我买钢笔、衣服、手表等物。具名称自己为“不孝男”,大概表示长久不写信的一点歉意吧。信中提到三弟常常有钱接济他,他将终身不忘。此儿感情丰富。三弟函内说起儿女问题,劝我回国,这两封信,增强了我回国的决心。
5日完成《喇嘛驯类图》。
◇7月12日
7 日去波士顿取画,画廊和我结账,我还要找还他们配镜框钱八十元,答应给他们一张画抵消欠账。这次画展只卖了四张小品,除三成佣金,实得不到一百元。为了此画展,跑了四次波士顿,花钱当在三百元之谱。做了一次蚀本生意,不过,波士顿之行,大开眼界,在博物馆看到不少国内看不到的古代名画,所得大于所失。
访南美一岛千里达
◇7月14日
为了要去千里达(即特立尼达)访问爱莲的故乡,这几天办了许多离纽约前的事务。7 日上午到入息税办事处办出境手续,一个钟头之内来办手续的人总有一、二百人之多。美国入息税(即所得税)之重,全世界无出其右。这是罗斯福总统新政之一,其目的在限制收入过多的人,入息愈多,抽税愈重,怪不得顽固派要骂罗斯福是共产党了。共产党议员正在进行减低入息税的法案,富翁将拍手称快。我的十元一天收入,结算结果,不用付分文人息税,一小时内办完手续,可飞千里达矣。
行李昨天都整理好了,今天相当轻松。近午理发,下午毛弟姨母替我们买了些礼物。6 点离寓,雇出租车到42街航空旅客站,行李超重七十磅,要付七十元行李费,身上钱不够,临时请司徒去银行兑了现款来。7 点半坐航空公司的客车到洛加典机场, 菲尔考克司和司徒送我们。这是第一次在美国坐飞机,PAA机站是一座圆形建筑,站内墙上画了航空历史壁画,相当好。办了旅客机票登记,付了行李费,最后办了移民局出境手续。9点上飞机,旅客仅二十余人,虚席甚多。9点一刻起飞,在纽约上空兜了一转,飞向海上。10点光景服务员送来三明治和果汁,吃后熄灯,闭上眼,靠在椅上半睡。
◇7月15日
5点醒来,机在云上飞,云隙中看见下面是海水。东方旭日渐升,6点到达以前是西班牙殖民地,现在属于美国的山皇岛,飞机下降,大部乘客离去,千里达旅客也下机休息。山皇岛大部分是西班牙和黑人的混血,说西班牙语,虽是美国属地,西班牙情调十足。7 点半再上机,换了一批乘客,人数更少,机师服务员也都换了班,仍在海上飞。
10点半在千里达的西班牙港着陆,爱莲的亲戚多人在站上接我们。大太阳照耀下,忽然一阵大雨,这一刹那充分表现了热带天气。下机后和戴家亲戚一一见面。其中原来认识的只有在香港住过的姨母李夫人。最亲的人是爱莲的二姐葛雷丝,其余的是姨母、舅父、表姐之类,一下记不清。爱莲表演会的经理人汤姆带女儿及新闻记者数人,给我们照了相,并作了几分钟访问。检查行李时只开了一只箱子,因为爱莲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移民局的人非常客气地招呼她。
机场离西班牙港市二十一英里,陈家表姊开车送我们先在她家休息,喝了椰子水,吃了点心,然后进市区。路上满是花草,高大的斑杨树冠,盖满榴火颜色的红花,甚是奇观。李夫人把我们安置在播波罗克街3 号外祖母老家,爱莲父亲早在那儿等候我们。一时间,爱莲的表兄弟姐妹、舅父、舅母、姨母、姨丈见了一大群。刘家外祖母有十二个孩子,爱莲母亲是第七个,多散在千里达住。这刘家老宅还住着一个未出嫁的姨,一个出嫁给陈友仁兄弟的姨,以及香港认识的那位李夫人姨。爱莲十六年不回家了,见了父亲,辛酸得流下泪来。午餐用中国饭招待远客,但不用筷。岳父和二姐下午回“柯伐”乡下去,约我们明天下午去住一星期。
千里达人口三分之一是印度人,三分之一是非洲人,三分之一是中国人、欧洲人、西班牙人和混血人。中国人分土生与家生两部分,刘家、陈家、戴家都是三代以上的土生,谁也不知道故乡在广东哪个县。为此,颇想对这几家作一番考证工作。外祖母八十三岁,还记得些广东话,不难找出点线索。
虽在热带,晚上颇凉,盖了薄毯子还觉得凉。前三天的纽约比这儿还热。千里达是个岛,凉风不断,最近进入雨季,所以更加凉爽。想像中的热带天气,以为一天到晚要流汗,到此方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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