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军攻占观音山下的公安局后,军事委员会开始在这里办公、发布号令。广州城内的工人赤卫队改编为工农红军第一军;海陆丰农民军为工农红军第二军;教导团、警卫团编为第三军。叶挺任工农红军总指挥。
广州苏维埃政府宣告正式成立。周文雍亲书“广州苏维埃”五个大字横幅,悬挂在政府办公楼前。大街小巷,贴出了苏维埃政府宣言、布告。镰刀、斧头、红旗,在起义军和工人赤卫队占领地区随风飘扬。广州城,一夜之间换了人间;五羊城,一夜之内,变成了工人、农民和革命军人的天下。
徐向前和他的第六联队,浸透在欢庆的气氛中。党代表阿陈和徐向前差不多年龄的人,他变得像孩子似的欢乐。他五音不全,唱歌像哭叫,却仍在不停地唱着《国际歌》。一些工人赤卫队员,用广东方言、手势,向徐向前比式着啊啊说叫。徐向前听不大懂他们说些什么,从情绪上看得出是高兴,是欢笑。有个赤卫队员,走到徐向前近前,轻声地用普通话问:“队长啊,反动猪仔统统消灭了?”
“嗯,嗯。”徐向前正在清点武器,随便应着。
“反动猪仔再不来了?”
这么一问,使徐向前积压心中的问号,越来越放火。他不了解全局,只看着局部。眼前就这么些队伍,有些人刚得到枪还不会用,万一敌人反扑上来,枪对枪激战,这支队伍肯定是难以指挥的。他这个人,向来是说话不多,可是考虑问题爱往深处去。为使这支工人武装真正成为军队,他和党代表阿陈商量着,选了20多名当过兵的、胆大机智的队员,成立了一个特务排;又把一些年纪稍大、身体不大好的人,编成运输队,准备照护伤病员和担任运输任务。其余的人按班排的编制,整编起来。
12月12日中午,第六联队正吃饭,从指挥部传来命令,要他们跑步去观音山,配合起义军第三军作战。任务来得这么急,徐向前没料到。他只想到可能会有战斗,却不知道一场恶战临头了。
原来,蒋介石得知广州发生暴乱,火急发电报给广东各派军阀,要他们“捐弃前嫌扫平共乱”。与此同时,蒋介石还勾结美、英、法、日帝国主义势力,共同来扑灭革命力量。张发奎、黄琪翔、朱晖日等反动军阀,纠集第五军、新编第二师等部向广州城反扑。“江大号”、“宝壁号”军舰炮轰长堤。英国军舰“摩轩号”、“莫丽翁号”和美国军舰“沙克拉号”,都派出陆战队准备登岸广州;日本海军陆战队以救援医院中的日侨为借口,首先从西堤强行登岸。帝国主义国家驻广州的领事团紧急举行会议决定,英军调水兵2000人,法军调水兵400人,日军调水兵300人,共守沙面。
一场革命与反革命的血战,在广州城展开。
起义军各部队和工人赤卫队,全部投入了战斗。观音山一带,是交战的主战场。国民党军新编第二师从江门驰援到广州后,在军舰的掩护下,向观音山发动攻击。徐向前率领的工人赤卫队,开始是运输弹药,把弹药箱扛上阵地,参加了守卫战。
观音山这美丽的游览区,被炮火、浓烟吞没。手持步枪、手榴弹的起义军,与反革命军的机枪、大炮对抗。中午,徐向前正教一名不会放枪的战士射击、压子弹,听见有人呼喊:“党代表负伤!……”
徐向前飞跑过去。只见几名赤卫队员围在墙根下,有人手忙脚乱,给党代表阿陈包扎伤口:有人蹲在地上伤心落泪。生命微弱的阿陈,看见徐向前跑来,抓住他的手,喃喃地说:
“我……不……行了……”
“不要紧,不要紧!”徐向前攥住阿陈的手,安慰着,“你会好的,会……”
“……你们……继续战斗……守住……阵地……”阿陈看了看大家,闭上眼。呼吸急促。
只见他头部胸口都是鲜血。包扎的人急得乱转转找不着伤口。徐向前叫人把伤者衣扣解开,看看伤在何处。衣扣没解开,阿陈便停止了呼吸。
许多年后,徐向前和笔者谈广州起义,还一往深情地说:
阿陈是他的第一位党代表,也算是政委。他那种工人阶级特有的品德、英勇的气概、坚强的意志,使他终生难忘!
敌人进攻加紧,战斗越来越激烈。党代表牺牲后,队伍中一些人更加发慌。徐向前继续指挥苦战,他稳住特务排在身边,不时鼓动大家说:“我们的援兵马上就来了!”这话只是随口说说,他也不知道援军在那里。他更搞不清敌人兵力多少,总怀着胜利的希望。
枪声、炮声不绝。敌人的冲锋,一次次被打退。昨天还是不会放枪的工人,今天在阵地上和敌人的正规军作战,而且打退他们多次进攻。徐向前认为,这简直是战争史上的奇观。他对这种奇妙的战斗力,感到不解,却深深觉得工人的可敬可爱。
天快黑了,四处枪声稀疏,远远传来炮声。全城战况如何,徐向前不清楚,只接到过一个命令:“不准退,坚决守住阵地!”
身旁有人负伤在呻吟,伤员却不知往哪里送。有的战士叫唤起来,说是肚子饿,要吃饭;有人叽叽哇哇骂,广东话骂些什么,徐向前听不懂,他也不想听懂。
一个小队长跑近说:“队长,人都快没了,下命令撤退吧!”
徐向前说:“不行!”他声音严厉又坚定。
“子弹快打光哩!”有人大叫。
“坚持住!”徐向前回答。
徐向前经过黄埔军校严格训练,又在战场上滚过,懂得军令如山。他指挥着这支队伍守卫着观音山的阵地。
广州起义由于敌人强大,英国帝国主义的军舰参战,起义军寡不敌众,总指挥张太雷牺牲后,部队遂失去指挥。徐向前所在阵地上的人越来越少,有的牺牲,有人说去找饭吃,一去不返。他几次派人去指挥部联络,也不见消息。
天黑,徐向前一个人跑到公安局指挥部,这里已空空无人。等了一会儿,跑来一个同志,听说他等命令,就说:“老兄你还在这里等什么,指挥部已经撤退了,快到黄花岗去集合。”
徐向前这才算接到“命令”,跑回观音山阵地,叫上最后几名战友,一路呼喊着“到黄花岗集合”,在密集的枪声中,向黄花岗方向奔跑。
广州起义失败了。一部分起义军撤到广州城北花县。这里是太平天国农民革命领袖洪秀全的故乡。12月16日,起义部队一些领导骨干在县立第一小学举行了紧急会议,徐向前作为赤卫队的领导人之一参加了会。会上首先讨论了队伍整编问题,提出将从广州撤出的一千四百多人改编为一个师。
编为一个师,大家都同意。称几师呢?没有上级来任命,而且没去一个上级机关和高一层领导者。会场上就像给一个新出生的孩子起名一样,议论纷纷:
“一师的番号有了,在北江,”有人说,“是朱德从南昌下来的。我们叫二师怎么样?”
“二师的番号也有了,”有人接上说,“听说在海陆丰嘛!”
“我们叫三师也不行,”有人说,“听说琼崖游击队编成三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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