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陈亮佐驻的庙子里召开了大队和支队干部大会。玉璧说:“有件大事,进行很久了,现在有了眉目,跟大家说清楚。眼下杨森把实力都扯到营山去了,他的侄儿杨汉印,带着手枪团守着广安一座空城,本来就心慌,前线又催着赶快补充兵源。可是现在谁肯去打红军?我们又派人到各乡去做工作,结果他们的招兵旗插了一两个月,鬼都不上门。我们这才请了李希白李参谋去说,现在请他把情况介绍一下。”
李希白说:“我和晓北去找杨汉印,他不识字,又刚从前线回来,不了解情况,就叫我们去找他手下一个叫杨季元的。我们给杨季元说,长生寨住了一支队伍,兵强卫壮,都是本本朴朴的农民,打的是农民自卫军的招牌,听说很规矩,既不是共产党也不像胡乱肇事的土匪,要是招募过来,简直是事半功倍的大好事。杨季元想当旅长,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忙说快请他们来谈判,看要什么条件。”
李仲生接着说:“谈判是我去的,这回我冒充了个大官儿。谈下来,杨季元痛痛快快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一、招安后,我们的部队改称大队,不能分散整编;二、指挥官自行委任;三、枪弹粮款按月领取。广安河对面的新场划给我们驻扎,连城防也要由我们包下来,说是共同维持广安秩序。这几个条件,杨汉印也答应了。没办法,不答应就招不到兵。”
大家都笑了。老刘政委说:“我们这次接受‘招安’,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要他的枪弹粮草来装备我们自己;第二是队伍整军之后,杨汉印要开赴营山前线,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大摇大摆地通过敌人的道道关卡,去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如果还没等他们开过去红军就打过来了,更好。反正要两面夹击他,跑不脱的。只是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守秘密。就我们这几个干部知道,谁泄露出去,要军法处置。队伍到了那边,一律要严守营门,不但是普通的战士,不得到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随便出入。”
他们说话的时候,玉璧一直在看两封信,这时候晃了晃信纸严肃地说:“还有一个问题,一定要引起重视,就是内部的组织纯洁问题。这次逃跑和上次的苏同久的事情,就是个教训。这不,明天有大竹、顺庆、武胜的人来联系加入我们队伍的事情,我们要派专人接待,全面了解他们的情况。比如打过几次仗,领导人的情况怎么样。扩大队伍,当然很需要,可是现在形势好了,什么人都可能混进来,审查这一关必须把紧。还有前段时间出现的这些问题,主要是我们对战斗员的政治宣传不够,今后要学习江西的做法,一个支队派一个支部书记之外,每个中队还要有一个政治指导员。”
大家说了一阵,就扯到具体细节上。最后决定由我们三支队先去,报一个团的人数,刁大哥是团长;我改名为陈平,作一营营长,夏林作我的副手,当支部书记;姚生荣作二营营长,苏连清拨在他名下,降职当了个排长,陈亮佐去作支部书记。我们打的是“川北农民自卫军”的招牌,先过去,其余的队伍都留在长生寨,看看情况再说。
事情说定了,干部们各自回去准备。说了好久的要和红军会师,眼看就要实现了。夏林、陈仁勇走路都在笑,回到队里就宣布每人打两双草鞋,把衣服洗干净,枪擦好,准备到广安驻防。出发的时候,大家把为数不多的枪都藏在衣服里。我和夏林他们一样,换成了男装,穿蓝布滚衫,头戴一顶撮撮帽,斜背两条子弹带,腰间插两支二十响的快慢机手枪,脚上打着布绑带,看上去,就像刁大哥的弁兵。到新街,已经半夜了,我们就在老百姓的街沿上坐着,没有一点儿声音。等了一阵,那个想当旅长的杨季元就来了。刁大哥和姚生荣都迎上去,跟他见面,我站在一边,不开腔。他看见刁大哥和姚生荣都老大老实的,很满意,就问:“你们还有一位陈营长呢?”
我使了个眼色,刁大哥就说:“在后面,明天到。”
杨季元又和我们一道去看队伍,看见我们的人一个个年轻力壮,连连说:“都是种田人吗?好得很,吃得苦。这么多人连铺盖都没有?马上叫人去买谷草,铺盖也要跟着想办法。”刁大哥说:“我们后面的人,还在武胜、合川下头,过不了卡子,希望转告杨旅长,赶快把通行证和持枪证发下来。”杨季元连忙说:“刁团长,请不要着急,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要办到。旅长这一两天就要回来,回来我就去禀告。”
我们就在新街驻下来了。没两天就听到一个消息,说岳池送往廿军前线的军饷,又被我们截了。此时向廷瑞正从前线撤回岳池,杨森打电话回来骂他笨蛋;向廷瑞不服,说听说是杨汉印在长生寨招安的队伍,还没上前线就要截军饷,军长您看怎么处理?杨森正在火头上,就喊“清剿”。于是我们就和向廷瑞的队伍又热热闹闹地打了一仗,最后叫已经接替张俊昌当了岳池县长的叶济,亲自带兵打到长生寨来,也被我们收拾了一顿。
接着,玉璧和老刘政委就到新街来了。我悄悄拉过玉璧说:“你真是手痒,怎么又去截款子?坏了大事怎么办?”玉璧笑笑,说:“送到嘴边的肥肉,怎么能不吃,截了他又怎么样?向廷瑞不晓得是我干的,叶济后来晓得了,我也不怕他。一来他不是杨森的嫡系,杨森不重视他,二来雷忠厚也找他给我们买过几次枪弹,他有短处被我们捏在手里。”我说:“你们这一截,只怕杨森要起疑心,原计划有变动了吧?”
他说:“变什么?叶济已经去了结了,说人家长生寨的队伍,全都开到新街去了,不信请军长去查问;不晓得是哪股土匪,打着人家的名义去抢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笑了。
正说着,杨季元派人来,说杨汉印请客接风。我不想去,就让刁大哥和姚生荣去。过了一阵,李希白过河来,说杨汉印有点事情突然又走了,他的老岳母余老太太代请这个客,一定要请陈营长过去,不去不开席。
我看了老刘政委一眼,他说:“去就去嘛,光明正大的陈营长,怕他做什么。我们差这么多东西,正要找他解决呢!”我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怕他们看见我们队伍有女人带兵,会不会……”
老刘政委说:“你还怕他看不起?女的就是女的嘛,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佘太君百岁挂帅,不都是女的吗?我们队伍里有了这么个女将,正要叫他们开开眼界呢。”玉璧也鼓励了我几句,我就换了装,穿一件漂白布上装,青长裙子,随着李希白一道过河。一出营门,我们的人看见我,都惊诧诧的,夏林说:“大姐,你真是孙悟空七十二变,一会儿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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