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赵丹这些喷于世间的话,此时并未启唇而出,因为,他不能以自己的怒气去感染上官云珠,使她病上加“病”。他不能这样发泄自己内心的不平,他忍住了,是强压住自己感情的,他只能以拳击墙,把心中的窝火这么倾泻。
敏感的上官云珠似乎发现了什么奥秘。她用眼扫了一下正用手绢擦眼泪的黄宗英,又盯了一下头、手碰住洁白墙壁的赵丹,她料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牵涉着她,于是忧心忡忡地问;“宗英……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和阿丹……映了一架……”黄宗英第二次违心地说了假话。
“为了……我?”
“不,为了那个‘狗头军师’!”赵丹说出了这句使上官云珠费解的话……
33
影星离开了银幕,便失去了他们该为人民效劳的场所。银幕,是展示影星才华的银色舞台,也是影星生活、思想、工作等诸方面的密不可分的相伴。上官云珠离开银幕已多年.即使在她连绵不断的下乡改造世界观的时候,她无不热切地盼望着“银幕”对她的突然“召唤”。眼下,她以一个重病者躺在医院病床上,她自知这病房已远远地离开了银幕,她自己似乎已对银幕陌生起来,她有时也自暴自弃,黯然兴叹她是被银幕遗忘、乃至抛弃的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对“银幕”有割不断的情谊,由此而产生种种通想,她年纪不算老,才四十多岁,她风采尚在,扮饰个中年“影中人”还是不减当年风韵的,演好女人或坏女人,她不能再计较了,因为坏女人是“坏在影片之中”,至于角色重轻,她亦不能有丝毫拣精挑肥,过去如此,往后更须如此……
上官云珠能下床活动了,但不能离开医院,她的病情虽然好转得很快,但脑思维力还是十分薄弱的,她不能再受刺激,她还需要静静的养息。由于劈脑手术,她的一头乌发理光了,她的红润、纤嫩的脸蛋变衰老了,这些都是她急待精心治疗的。
医院大夫们见到上官云珠身体复原情况良好,心中自是高兴,他们盼望这位艺术家重上银幕的心并不亚于上官云珠,因之,他们要竭尽全力使上官云珠重绽一头美丽的乌发,重现一张妩媚动人的脸庞。他们用红外线照射她的头部,催促新陈代谢,也用标着异样贴花的特种“雪花膏”涂擦她的脸面,使其以滋润替代于涩,白嫩驱走黄瘦。
医生是伟大的,日为他们的救死扶伤,解除了病者肉体黄痛,拯救了病者垂危的生命,更让其重苞生命的火花,去生活、去工作、去为社会服务。上官云珠在大夫们悉心治疗下,脸儿变红润了,丰美了,乌发亦铺满了她的头部,除了说话不流畅之外,她已恢复了先前的美姿,回到了风华年月
那天,上官云珠坐在病床边,她抓起一面镜子,正在窥视。镜中的笑脸,她突然发现电影制片厂的一位领导的笑容亦出现在镜面之中。
“呵!上官云珠同志,瞧你这模样,真变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真的?”
“可不是吗?瞧你的脸蛋,明眸皓齿、朗目疏眉;看你的身材,如金相玉质,白壁无暇;再视你的风韵,好比梨花带雨,兰桂齐放……”
“哟,羞死人了。”上官云珠此刻的高兴劲儿真是莫可名状。她并不满足于这种动心的赞美,她所关心和渴望的,是能不能重新走入银幕,她把这个内心企求敬告了这位领导,得到的回答是,“我正为此事特地来医院找你,有部新片需要你的大驾出场!”
“啊!太好了!无论什么角色我都愿扮演!”
“不!你在影片中要挑起主演的重担!”
“主演?”
“是的、解放快十七年罗。你仅挑过一副主演担子,太委屈你了!”
“不!不!这是考验!”
“对!你过‘关’了!”
“哦?!”
“上官云珠同志,我得郑重地告诉你,这一部新影片是中央直接抓的!是毛主席亲自过问的!你演主角,也是他老人家点的名!”
“中央……毛主席……”上官云珠似在绝处中又逢生,她热泪盈眶,心潮起伏,毛主席呀,你还没忘怀我这个受过宠爱的小女儿啊!她激动得哭了起来……
上官云珠在哭声中苏醒过来。
电影厂的领导不胫而走了。
这是个梦!多美妙的梦呵……
上官云珠又微微合上了眼睛,她多么希望“梦神”能把她再推进这舒心的梦境去呀!可是,“梦神”早已离去,尽管地紧闭双眼,口中轻念着“睡熟,睡熟”,但她始终进不了梦乡了。
赵丹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他此次来医院探望上官云珠,见对方已有了神采,便与她闲聊起来。上官云珠多时呆在这白色小天地里,对于外界的动静一不清,二不楚。她问电影厂的近况,又问影友的动态,更问又有什么新片待拍摄?……
赵丹叹了口气,“上官,看样儿,天要变了。”
“傻话!窗外不是晴朗朗的天!”上官云珠并不理解对方的话意。
“不是讲大自然的天!”
“那是?……”
“政治中的‘天’。”
“哦?”上官云珠还是不解,“政治的‘天”又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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