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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7.台北烟愁

  29岁的Echo坐在波音747客机上,飞机在平级地降落,向台北机场降落。

  机身在着陆的那一刹那轻微地震荡、摇晃,Echo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说:到家了!

  舱门打开了,乘客们都伸手取下自己的行李,准备下机。只有Echo一个人还坐在位于上不动,透过飞机上的小窗向外张望,怯生生的,像一个站在玩具店外面的小女孩,隔着玻璃看那些陈列在橱窗里的布娃娃,鼻尖贴在玻璃上压出一个小平面来。

  台北,养了她十五六年的故乡,它的崇高它的卑琐,它的清纯它的浮躁,它的忧郁它的祥和,它的一切一切全都天然地融入了她的身体里,同她的血液一起奔流着,她的命脉的最根本的博动和它的是一致的。在异国他邦,好几次梦回台北,梦见自己热泪纵横地奔进姆妈的怀中,却只见汪洋大海般的一大片泪水,浸泡着她自己,也浸泡着台北的一切,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也看不清台北的神态。阔别六年,会不会己太陌生,陌生到互不相属?

  当然不会,红尘台北也是一片有情天地。

  飞机抵达台北已是深夜,躺在自己的床上,Echo睡得很踏实,第二天醒来已是快近午餐的时候。

  Echo睁开眼,却不起身穿衣,细细地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打量个遍。一切还是老样子,Echo时常想到的,全都在,连方向都没太大的改变;那些已快淡忘了的,这时一下子全跳了出来,填满了记忆的空白,气鼓鼓地撞击着Echo的脑袋,一点也不痛,只是帮助她擦亮了眼睛,心猛地一跳,快活地想:哦,对!对!对!

  它原来就是在这儿的。

  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地,和她六年前离开时的场景一模一样,而且窗明几净,地板一尘不染,没有一件物品蒙尘。尽管Echo明白这得归功于母亲,一定是她每天都进来辛苦地打扫,然后又细心地把每一件东西都放归原位,可是恍惚中,Echo仍禁不住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就没离开过这个房间?马德里、西柏林、芝加哥……六年里所拥有的新奇和甜蜜,懊恼和苦痛莫非只是一个太长太长的梦而已?Echo拍拍身下的床,连柔软度都一如往日的熟悉。

  那么,如果一切真的只是场梦,时光仍停留在六年前,今天的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Echo苦苦地想……

  突然,她的心房像被一根小针扎了似的紧缩了一下,一个名字凸现出来:舒凡!

  是的,舒凡,六年前,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舒凡,她的一切生活就是舒凡,可是现在,她想破了脑袋,记得起的也只是一个空洞的名字和一场概念化的恋爱。再也无法刺痛她的心,让她的心流血,让她的眼落血,让她头晕脑胀、胃痛心寒。

  时间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魔法师,他在人们的遗忘之中创造着世间的沧桑。一段曾教人撕心裂肺的感情便在他的手中淡忘如烟霞了,只留下一抹客观的痕迹,提醒着你:有一些事情曾经发生过、存在过。其余的,忘了!忘了怎样地相遇,忘了怎样地倾心,忘了怎样地相守,忘了怎样地伤离。

  初恋恍如一梦,梦中,忘了初恋情人长着怎样的鼻子。

  Echo摇着头笑了笑。时间那个魔法大师在瓮声瓮气地说:“对,就这样!笑!别忘了说‘茄子’,所有的过去是应该都放在笑容背后的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嗲声嗲气的,土生土长的台湾时间。

  其实,所有的不是刻意去记住的过去,待事隔多年后想起来,不过是一场浓浓的大雾之中摇曳着的一枝带露的玫瑰,无论是怎样地怒放着,都只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一切都因模糊不清而美妙绝伦。

  还记得外出旅行时,长辈们都爱怎么样地对你说吗?除了祝福和叮嘱以外,总忘不了建议你:能不带的尽量别带,要轻装上阵哦。其实,也正是因为回忆能像行李包那样可以因自己所需的变化而膨胀或者干瘪,人生才得以一程一程地走下去。

  一阵菜香从厨房里传进来钻进Echo的鼻子里。呀,有多久没吃过中国菜了?姆妈的菜香和姆妈的乳香一样是刻在骨头里的记忆。Echo贪婪地嗅着,草草地披上晨褛,便大呼小叫地直冲进厨房里去向姆妈赖吃的去了。

  一连几天,Echo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不会朋友,不打电话,不逛街。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帮姆妈做家务,或是陪爹爹聊天,连电视也很少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活得怡然自得,把家当作独立于台北红尘之外的恬静快乐的世外桃源。

  就像渔人无意中探访了陶渊明的世外桃源那样,这天,Echo的家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和渔人不同的是,这位客人要现代得多,是按了门铃后进来的。虽是不请自到,Echo却欢迎得不得了,原来这个“现代渔人”早就和“现代桃花源”的主人相识,是Echo在西班牙的中国朋友之一,在徐耀明的家中见过几次面,因为都是从台北去的,所以要比别人来得亲近一些。

  一阵寒暄,宾主尽欢,互相简约地说了一下几年来的经历之后,这位西班牙的朋友突然对Echo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Jose呀?”

  “记得呀!”

  记得,当然记得,荷西,她取的名字,怎么会忘得了呢?尽管离开马德里后,她很少想到这个大孩子,想到他的漂亮可亲,他的敦厚善良,但只要有人提及,他的形象便会活生生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荷西在Echo的记忆中,就像一个已经存盘的文件,平时不需要便不会记得,但只要一将盘插入驱动器中,盘上储存的那些信息便会清清楚楚地显示在荧光屏上。

  “噢,我还想你会不会已经忘了他呢。”朋友好像有点如释重负地说,“你知道吗?他现在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长大了许多,还留了胡子,大胡子。”

  “是吗?”Echo听到他连用了三个“大”字,不禁有些想发笑,心想没有见过荷西的人要是听到了这番描述,那还不把他想象成一个毛发发达的原野巨人才怪。

  “真的哦!”客人颇为认真地说,“其实我这次专程拜访你主要还是受人之托。就是这个Jose托我带了一封信来,是专门写给你的,里面还有一张照片。不过他拜托我的时候一再说,如果你已经把他忘了,就不用拿这封信给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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