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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地干戈(1)

  (1934—1949)

  一、“自由主义者”爱“自由”

  胡适果然不食前言。梁实秋来到北京大学后,立即被聘请为研究教授兼外文系主任。按北大成例,一般的普通教授之外,另外还有“名誉教授”与“研究教授”。顾名思义,名誉教授是对一些名望素著、成就巨大的资深教授的礼遇,也可以说是一种称号。而研究教授则是“实职”,一般授予那些已取得突出学术成就而又有取得更大成就可能的学者。研究教授的待遇高出普通教授的四分之一,授课时数也相应减少。原其本意,乃是鼓励那些水平高出侪辈的学者投身学术研究的热情。梁实秋这一年三十岁刚刚露头,即被聘为北京大学研究教授,即非绝无仅有,总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了,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服气。他记得很清楚,就在那一年共同批阅入学试卷的时候,有一位和他年龄相当的教授故意的当着许多人的而大声说:“我这个教授是既不名誉也不研究!”言下“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深抱知遇之感而又年富力强的梁实秋,这个时候格外的奋发努力。在课堂上,他以其独特的风采和渊博的学识赢得了广大学子的热烈拥戴,成为校园里最受欢迎的教授之一。他的儿子梁文骐描述他登坛讲学时的情景是:

  教书数十年,口操英语,却总是长袍马褂,千层底布鞋,迭裆裤子,还要绑上腿带子。很土。初次上课,时髦的男女学生往往匿笑,父亲也不在乎。好在外观上的不调和,并不妨碍授课。在北京师大,有一次讲Burns的一首诗,情思悱恻,一女生泪下如雨,讲到惨怛处,这女学生素性伏案大哭起来。我问父亲:“你是否觉得很抱歉?”父亲说:“不。Burns才应该觉得抱歉。”

  除学校工作外,梁实秋个人的学术志趣仍然集中于莎剧的翻译。内务部街20号的故家为他提供了一个极其优雅的工作环境:刚刚栽种的四棵西府海棠生长旺盛,“繁花如簇,如火如荼,春光满院,生气盎然。”种在书房与卧室之间的四棵紫丁香也是“香气四溢,招引蜂蝶终日攘攘不休。”在花香鸟语之中,梁实秋每天黎明即起,把大部分时间都安排在莎剧的翻译上。他心不旁骛,年复一年不知疲倦地辛勤工作,默默地独自从事着这项艰巨浩大的工程。

  在艰苦的精神劳动中,给了他巨大的精神慰藉和物质帮助的,还是他的妻子程季淑。自来北京后,季淑就从婆母手里接过了全部家政。她日夜操劳,侍候公婆,同时,为使梁实秋专心工作,还把几个孩子的教育也一手承当起来。家庭成员复杂,有时难免产生矛盾,当梁实秋为之感到烦恼时,贤良的季淑总是温语解劝说:“唐张公艺九世同居,得力于百忍,我们只有三世,何事不可忍?”在家庭内外,程季淑处处表现出高度教养和出自大家的风范。

  更为难得的是,程季淑对梁实秋的工作非常理解,真正达到了心心相印的程度。梁实秋这样记述道:“我在西院南房,每到午后四时,季淑必定给我送茶一盏,我有时停下笔来拉她小坐,她总是把我推开,说,‘别闹,别闹,喝完茶赶快继续工作’。然后她就抽身跑了。我隔着窗子看她的背影。我的翻译工作进行顺利,晚上她常问我这一天写了多少字,我若是告诉她写了三千多字,她就一声不响的翘起她的大拇指。我译的稿子她不要看,但是她愿意知道我译的是些什么东西。”

  良好的环境,贤惠的内助,大大激发起梁实秋的创造欲望和激情。这是他一生中莎剧翻译最顺利也最有成效的时期。可以说,正是这一时期的勤奋工作,使得翻译莎士比亚全集这一宏伟事业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北大校园内,除了过去的老朋友们外,梁实秋又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有曾有一面之雅的周作人,也有未谋一面的朱光潜、梁遇春等。同青岛时期“酒中八仙”的豪情胜慨不一样,梁实秋与北大旧雨新知的交游主要集中于探讨学理上。切磋艺文,以学会友,是梁实秋在北京大学最主要的活动特点。

  与周作人,梁实秋在清华学校读书时,曾因对新诗创作持不同观点进行过争论。现在,他们成了同事,并且进一步成为文友。从周作人寄给梁实秋的如下两封信里,可以看出他们的兴趣主要在于谈艺论文:

  承寄示《周刊》,谢谢!公超论文久已闻知,今始得读为快。令写文章,殊为惶愧,近来愈写愈沉闷,自知万拿不出去给青年看,只因重速遵命,胡乱写了一篇寄呈(仍请费心留稿),此乞鉴原。

  今天胡乱写了一篇小文,没有什么意思,此外却又写不出,姑且寄呈聊以塞责。

  但从周作人此时期另外一封信看,他们之间的交游似乎又不局限于谈艺论文:

  近来大有闲,却也不知怎的又甚忙,所以至今未能写出文章,甚歉。看看这“非常时”的四周空气,深感到无话可说,因为这(我的话或文章)是如此的不合宜的。日前曾想写一篇关于《求己录》的小文,但假如写出来了,恐怕看了赞成的只有一个——《求己录》的著者陶葆廉吧?等写出来可以用的文章时,即当送奉,匆匆不尽。

  人所共知,周作人一向是自我封闭极其严密的,但在这封信里,却分明流露出某种不欲明言的隐衷。

  聪明的梁实秋,立即感受到了这一点。《求己录》的作者陶葆廉,是清两广总督陶模的儿子,恃才傲物,“不合时宜”,与陈三立、谭嗣同、沈雁潭合称“四公子”。梁实秋认为,“冷漠孤傲”的周作人独于《求己录》感慨遥深,其用意显然是“想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后来,梁实秋根据自己的观察和了解,把对周作人的认识综合为一句话:“他不是一个热中仕进的人,也异于鲁迅之偏激孤愤。不过他表面上淡泊,内心里却是冷峭。”而考察这种“冷峭”性格的形成,他认为,同鲁迅的“偏激孤愤”一样,都是幼小时候家庭迭遭变故,甚至不得不逃避于亲戚家在“白眼中讨生活”的经历所致。由此,梁实秋进一步探讨周作人后来“落水”的原因,说了这样几句话:“鲁迅心头烙痕也正是周作人先生的心头烙痕,再加上抗战开始后北平爱国志士那一次的枪击,作人先生无法按捺他的激愤,遂失足成千古恨了。”

  梁实秋的这些话,不可谓非知人之言。外在表现“冷峭”者,内在的精神世界往往是“激愤”的。

  北大同人中,另一个对梁实秋产主了影响的人物是美学家朱光潜。说是“影响”对说明他们的关系或许不太确切,因为梁实秋并不赞成朱光潜的美学观点,两人为此还曾一度产生过争论。

  1937年1月1日,梁实秋在《东方杂志》第三十四卷第一号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文学的美》的文章。”这表明,梁实秋已把自己的研究范围扩展到美学领域。文章引起了朱光潜的注意,于二月二十二日在梁实秋主编的《北平晨报·文艺》上刊出《与梁实秋先生论文学的美》一文,对梁实秋的文章表示异议。三天后,梁实秋又发表《再论“文学的美”答朱光潜先生》,依然坚持自己的美学观点,对朱光潜的一些论著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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