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屯是个三四十户人家的穷屯子,除了王红眼一家有钱外,大半是王红眼的穷佃户。东头第二家穷户,姓高,主人叫高学田,住着三间破房子,种了九亩地,喂了一头猪,再没有养活牲口;地,只有六亩,还能打点粮,另外三亩地,紧靠着河边上,三年五年不收成一回。高家每年收点粮食,拿税都不够,一家七口,吃上顿没有下顿。又赶上七十多岁的老人闹病,头几天病很重,白木棺材也准备下了,闹得一家人真愁死了。现在老人的病比前几天好了一些,躺在炕上正咳嗽。从外屋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又黄又瘦,端一碗药汤,走到老人跟前说:“爹,起来吃药吧。”老人端上药碗正要喝,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说:“妈妈,我饿啦,我要吃饭!我要吃!”说着,就伸手去要他爷爷的药碗。高大嫂忙一把把孩子拉过来,抱在怀里,哄着说:“玉才,你爷爷是吃药呀!你爹抬粮去了(借高利贷),待会儿妈多做点,叫你吃一顿饱饭……”
忽然听外面有人喊:“家家户户听着!保长的命令,没有日本国旗的户,快做日本国旗!明天早上,一家去一个人,拿着旗,有我和保长带着去欢迎日本皇军。谁要不听命令,就把谁送给皇军办罪!”高大嫂听王红眼喊叫做日本国旗,心里吃惊,没有吱声。老人在炕上正吃药,忙放下碗问:“屯长喊什么?”高大嫂说:“保长叫做日本国旗!明天要来日本兵!……天啊,拿什么做呀?”老人一听这话,气得说:“管他什么军哩,没有就不做。”
“不做能行吗?屯长才说的,谁不听保长的命令,就把谁送给皇军问罪。”愁得她放下玉才,走到外屋,一边唠唠叨叨地骂着保长,一边急忙在炕头上那些破布烂片中找布。哪有什么成块的布!
正发愁时,院里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问道:“妈,你找什么?”高大嫂一看,见女儿玉容拿着一筐苦菜来了,就说:“唉,孩子,屯长叫做日本国旗,你没听见吗?拿什么做呀?”她想了一下,又说:“玉容,咱那白面袋子哪去了?把它找出来做一个吧!”玉容才要去找,她又说:“玉容,玉宝怎么还没回来?”玉容说:“他在山上放猪,猪还没吃饱呢。”
“唉呀,他一个人在山上放猪,狼太多呀,快去看看吧!”
“妈,不要紧,东院于志成哥、后街周永学和咱屯子的孩子们都在山上。二叔也在那里给他东家种地,怕什么。”说完,从菜筐里拿出二十多个烧熟的喜鹊蛋,说:“妈,玉宝和志成哥在山上又烧喜鹊蛋吃啦。我还吃了几个。这些是玉宝叫我带回来的。”玉才在里屋听说哥哥叫姐姐带回了喜鹊蛋,高兴得一跳一蹦地跑出来,从姐姐手里抢了两个,跑到小街上玩去了。玉宝妈看见喜鹊蛋,可不高兴,忙问:“谁上树摸的,是不是玉宝?”玉容点点头说:“是。”
“玉容,到山上去,你可要看着他,可不能叫他上树啊;那样高的大树,有多危险呀!”停一下,又说:“你把面袋子找出来去洗洗。我到东院老于家你大婶那里借点红色去。”
东山上有一帮拾草和放猪的孩子在一起唱戏玩耍。这些穷孩子,天天都在一起。白天一起上山拾草,拾完草,他们就化装唱戏;晚上又一起跑到后街找周德春叔叔给他们讲“呼延庆打擂台”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孩子,左衣兜里装满了小石头蛋,右衣兜里装个打鸟的弹弓,一跑起来,兜里的小石头蛋就“哗啦哗啦”直响。这天,他用黑泥化黑了脸,怀里抱个放猪的棍子,装故事里的“呼延庆”。于志成比他大一点,装“孟强”,周永学就装“焦玉”,三个孩子拿上树条子当刀枪,表演故事里的“打擂台”。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