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整个川南师范学校焕然一新。这些人员,基本上都是少年中国学会会员,他们如鱼得水,施展出各自才能。很快,“新川南、新教育、新风尚”的名声传遍全川。
恽代英是1921年10月30日到达川南师范学校的。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到川南师范学校以后,我发现这里出乎意料地具备了好些前所未有的有利条件。我之所指‘有利’,并非校舍、设备而言,此方面,可谓极差。校舍乃一庙宇,操场也无,图书、仪器十分缺乏。我高兴的是学校有一种蓬勃的景象……到此校后的感想:德熙(校长)勤朴真诚,出我意外。校内气象颇好。我回想他们所为,极肖我初办中华附中时……学校的教师们比我在宣(宣城师范)一部分同事,狂士名士,公然认为教员是为自己的,确有希望点。道教育科长卢思(卢作孚),人更可注意,真可谓济济多贤……”
恽代英到川南师范学校之前,卢作孚和王德熙校长等人已将川南的教育改革理出了头绪,并正在实施之中:取消了陈腐的学监制度;成立学生自治会等等。恽代英到后,又主持制定了全校教育标准,规定本校教育以养成品性才能学识完满合用之小学教师……能为社会负责,予儿童以合理的教育,且同时能从事于各项有益的社会活动为宗旨。
川南师范学校首先改革教材,将国文课改教语体文,选“五四运动”以来的进步文章作教材。
随后,改革教学方法,采用讨论式。由学生提问,教师解答,集中讨论,然后教师总结。
不久,又创办了《川南师范月刊》,专门探讨教育改革问题和社会改造问题。
川南道尹公署的《教育月刊》随后创刊。紧接着,《新川亩日刊》问世。“鼓吹民治,传播新文化,提倡教育实业,灌输国民常识,研究种种社会问题。”此乃《新川市日刊》之宗旨。
但是,好景不长。卢作孚在川南的教育试验,遭到了保守势力的极力阻挠。幸亏杨森的支持,暂时无事。恽代英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
“现在外面反对很多,幸杨森一力翼护……在此军长杨森,教育科长卢思,再加校长王德熙都可谓好勇过我。只要他们是不倒翁,此间事本有可望。”
恽代英去上海为学校采购图书和教学仪器时,四川的军阀大混战又开始了。
1922年夏,新上任的川军第1军赖心辉部开始攻打泸州。杨森所部不敌,伺机撤出。赖部张挺生旅长就任永宁道尹。8月1日,张挺生即四处张贴布告:
“严禁男女合校,已立者一律取消。”“严禁女子剪发……严禁学生教员下流演戏。”“停止轻俗无度各种报章……”云云。
同时,张挺生罢免了卢作孚的教育科长和恽代英的代校长职务。
一场轰轰烈烈的教育试验,随着杨森的倒台,而中途夭折了。
卢作孚愤然离开了川南。
两度浮沉,卢作孚慨然长叹:“纷乱的政治不可依。”
一场秋雨,使重庆的气候突然转凉。8月的晚些时候,恽代英回到了重庆,还带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子。
在重庆较场口大观坪——卢作孚新租的家里,恽代英指着这位乍看上去很文静的女子说:“她就是肖楚女!”
恽代英接着介绍:“这位就是我曾在信中多次提到的卢思先生。”
“幸会,幸会。我在报纸上经常读到你的文章。”卢作孚惊喜地说。
肖楚女看上去有些虚弱,面色发青,但双眼却极明亮,齐耳的短发,加之那学生裙,只一眼就给人极深的新女性形象。
“卢思先生的大名若不知,可就有点太孤陋寡闻了!”肖楚女洒脱中含有一点顽皮,玉手一伸,“认识你很高兴,卢思先生。”
入座后,恽代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泸州的局势。
“王德熙先生已调到富顺县任县长,其余的人均已离开泸州。据我所知,目前大多都到了重庆。”卢作孚面带忧郁地说,“川南的试验恍若昙花,所有心血均已付诸东流。”
恽代英急切地问道:“如此,卢先生下一步将作何打算?”
“尚无计划,稍候再作计议。”
卢作孚忽然问道:“恽先生去上海购买的图书和仪器都到了吗?”
“全齐了。”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卢作孚问道。
恽代英想了想:“我还是想去泸州。”
卢作孚很耽心:“那里形势很紧。”
“正是这样,我才决定回川南师范学校。那里需要我。”恽代英毫不犹豫地说。
他们商量了一阵,决定恽代英回川南,肖楚女暂留重庆。
在卢作孚和几位好友的帮助下,肖楚女在重庆联合中学谋到一个国文教师的职位。卢国纪回忆说:
“这段期间,我的父亲和肖楚女同志关系很密切。肖楚女同志经常到较场口大观坪我们的家里去,同我的父亲谈论教育问题和社会问题,特别是谈论如何反抗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如何唤醒民众、建设国家的问题。那时,我的四叔卢子英也住在大观坪,肖楚女同志十分关心我的四叔的进步,每次见到他,都要鼓励他努力学习,努力进步,争取将来更好地为社会服务。”
深夜,卢作孚一次又一次地吟诵着杜甫的诗句: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
浑欲不胜簪。
国家沦亡,军阀纷争,民怨鼎沸。卢作孚几个月来一直在焦虑中煎熬。
他的目光在漂流,在长江上流浪。
他决定再度赴上海。
黄炎培先生在寓所热情地接待了卢作孚。黄警顽先生闻讯也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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