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军阀混战暂时休止,湘南面临湘、粤两省敌军联合进攻时,中共湘南特委又在“使小资产变为无产然后强迫他们革命”的精神影响下,提出“焦上战略”,为了企图使敌军进入湘南后无房可住,无法立足,硬性推行焚烧湘粤大道两侧30里内房屋和烧毁郴州等县城的决定。指示下达,群众和干部强烈反对。湘南特委一方面逐次让步,将焚烧范围缩小至湘粤大道两侧各5里;一方面仍向各级干部施加组织压力,强令执行。许多区乡干部抵抗不住,只得在大,道旁焚烧了少数房屋。然而消息风传,烟火起处,人心大乱,敌对情绪剧增。
此时正是湘南暴动的战果进一步扩大的时候,中共湘南特委扩大会在永兴召开,准备在3月16日召开湘南工农兵代表会议,成立湘南苏维埃政府,并广泛开展插标分田运动。据当时担任中共良田、拗上区委书记的李克如、李杰及其他人回忆:郴州是湘、赣、粤、桂4省通衢,是中共湘甫特委确定的首批实施焚烧计划的重点,而且城内房屋还是要全烧。
中共郴县县委对群众的呼声有所了解,却坚持要执行特委的指示,认为烧掉郴州使敌人无法立足才是群众的最大利益所在,想以此说服动员群众收拾家什搬迁至县城5里以外,烧掉房子。却不想群众多数对此不能忍受,有的坏人混在群众中煽动闹事。3月12日,县委通知在郴州城里城隍庙召开群众大会,拟由郴县县委书记夏明震说服动员群众在尽量减少损失的措施下执行焚烧的决定,以粉碎敌人的进攻。
这天到会的人格外多,平日空旷的场地已挤得水泄不通。城隍庙入口处手持大刀梭标把守的人有的身份不明。大会于10时开始。夏明震上台说到为阻止湘、粤两省敌人进占不得已实行“坚壁清野”时,台下立即叫喊:“烧房子就是不行!”“杀死他们!杀死他们!”许多人迅速扯下颈上标志革命的红带子,换上事先暗藏的白带子。
一个暴徒窜上台去,一刀砍死了夏明震。混乱的人群刀枪棍棒齐上,县干部与群众组织负责人多人被杀。全场顿时形成一场白带子杀红带子的混战,当场死伤200余人。接着,人们一路呼啸而去,见红带子就杀,见商店就抢,相继捣毁县总工会、少先队等住地。
当天下午,有人散布谣言:“城里的工人要杀农民”,“共产党要烧郴州方圆50里的民房”,煽动数千农民包围了先已搬迁到城外东塔岭的中共县委机关,洗劫一空。
事已至此,中共县、区党组织及苏维埃的负责人只能组织未受煽动的农军、赤卫队及工人进行武装反击。郴州城内又开展了红带子和白带子的血战。
良田、拗上等区的中共党组织曾派出武装力量进城参与平乱。
3月16日,湘南工农兵代表会议在永兴举行。陈毅当选主席团成员。郴州凶信传来,特委立即要陈毅率第一师的一个营赶往郴州。陈毅赶到时,郴州城内及大部分郊区已为“红带子”控制,城郊的五里碑、栖风渡尚未平息,陈毅率领部队配合农军前往平定。
湘南特委决定由陈毅接任郴县县委书记。郴州损失惨重、仇恨恐惧、混乱不堪。除良田、拗上等少数区基本上没有破坏外,无论城乡都遭受了一场人为的大地震。
陈毅作为郴县县委书记首先恢复和整顿县委、县苏维埃的工作,在湘南特委的指示下,建立肃反委员会和革命法庭,同时深入调查研究,查清事件原委。据郴州师范专科学校师生社会调查所得材料:新县委对于参与“反水”的人分别不同情况作出相应的处理。对个别证据确凿的首恶分子坚决镇压。
对于绝大多数受煽动的群众,只要不继续坚持错误,一律不予追究,原来是农会会员的仍然承认其为会员,原来是赤卫队员的仍然承认其为赤卫队员。
原为干部不责令检讨,不给予处分,仍按干部使用。
当时湖南省委及湘南特委本身也认识了这次错误的严重性,很快调动了湘南特委书记陈佑魁的工作(后陈佑魁在长沙被捕牺牲)。陈毅经和湘南特委研究,并在县委会上统一了认识,在局面得到控制后,还以县委名义仍在城隍庙召开了群众大会。大会有数千人参加。会上,陈毅宣布郴县县委对于执行烧城和焚烧湘粤大道两侧房屋的错误决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宣布取消错误的决定,并代表县委向群众作检讨;同时宣布了有关政策。会后,还以县苏维埃政府的名义发布布告,规定不准焚烧房屋,不准强迫搬家,不准造谣惑众等等。
嗣后,陈毅所主持的郴县县委把工作的重心转到土地革命方面。陈毅经常到各乡了解和指导分田的工作。郴县桥口有一户农民害怕日后地主报复,分给他3块田不敢要。陈毅亲自去给他讲“耕者有其田”的道理,还说:“你实在怕,就让分田的把那3块田写在我陈毅名下好了。田归你种。”在陈毅的积极推动下,郴县的插标分田虽然因为“反白事件”有了耽误,但很快赶上了邻近各县,仅仅10余天就完成了任务的一半。
湘南暴动从1月13日起至4月初,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它坚定地走武装斗争的道路,并在武装斗争和土地革命相结合,武装斗争和革命根据地政权建设相结合,主力正规军、地方农军和赤卫队相结合等方面进行了初步的实践。它还在湘南工农兵代表会议讨论了土地问题,制定了基本上和后来的土地法相一致的分配原则和实施办法。它广泛地成立了县、区、乡的苏维埃,根据《共青团湘南特委徐林关于湘南暴动经过给中共中央的报告》(1928年6月)所载,还于3月中旬成立了湘南苏维埃政府,陈佑魁当选湘南苏维埃政府主席,朱德、陈毅等21人当选为湘南苏维埃政府执行委员。这是在地区一级的较高层次建立革命政权的首次实践。这个政权的建设甚至到了发行湘南苏维埃政府钞票并能一度为市场所接受流通的程度。这颇能说明这个政府当时的社会信任度。在武装斗争方面,因有湖南农民运动的基础,加上第一等的主力革命军及军事领袖和军队政治工作,也得到了新的发展。湘南暴动已由7个县城,发展到11个县,各地农军有很大的扩展,而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已由1200多人发展到2000多人。如果不是“左”倾盲动主义政策严重破坏了群众之间的团结,严重损害了许多群众对共产党的拥护,湘南人民是会有较多的办法来对付国民党的两拾协剿”的。
大“协剿”来到了。湘、粤两省的国民党军调集了7个师的强大兵力投向这一地区。大军压境,腹背受敌,加上“左”倾盲动政策的破坏,在湘南应付敌人就缺少回旋余地。陈毅同远在耒阳的朱德取得一致意见,并与湘南党政负责人商议,共同作出了退出湘南的决策。
4月上旬,朱德率第一师主力和部分农军由耒阳经安仁、茶陵向酃县进发。陈毅率第一师一部及湘南特委、郴县县委、县苏维埃及农军共4000人转移。撤退之前,陈毅曾布置坚持原地斗争。拗上区委书记李杰便是经陈毅亲自到区里动员说服才愿意留下斗争的领导干部。当时绝大多数干部和革命群众迫切要求随军转移。形势严峻:白军将至;土豪劣绅将复辟;参加过“反水”而被杀的群众家属和虽未受罚但仍对党不满的群众,都会成为对头。陈毅率部到达资兴一带时,队伍已剧增到近8000人。宜章、耒阳、永兴、资兴的农军和自发来归的革命群众纷纷汇集。队伍庞大杂乱,既无协同行军的锻炼,又无统一的隶属关系。挑担推车,类似搬家,拖儿带女,弃家跟随。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和共产党、工农革命军紧紧连结在一起,劝说无效。作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党代表的陈毅,义不容辞地负起这支队伍的领导责任,从行军作战到吃、喝、拉、撒、睡都亲自一一过问。
刚到资兴,就遇敌第十三军1个团由永兴方向扑来。陈毅指挥郴州工农革命军第七师第三团迎击。团长蒙九龄指挥部队队大刀梭标为主的劣势武器在城郊给敌以阻击杀伤后退入城内,展开巷战,敌人付出惨重代价才占领资兴城。农军七师三团英勇抗敌,仅城郊老虎山一仗即牺牲200多人,团长蒙九龄多处负伤壮烈捐躯。他们为整个队伍从资兴一带安全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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