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和老舍一到纽约,便由正在美国求学的中国著名影剧演员王莹陪同。由于王莹的引见,曹禺结识了布莱希特。那时,他正在写《伽里略传》。曹禺回忆说:我和老舍拜会他时,想不到他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是那么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他的夫人端上茶和酒热情招待我们,我们用英语交谈,谈得十分随便。他很热爱中国,很想有一天能到中国来。我问他:“您为什么不到中国去?”他说:“我想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同他这次会面,是我这次美国之行最难忘的一件事。曹禺也向美国人介绍中国的戏剧,他带去关于中国戏剧的许多资料,其中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夜店》的两个戏的舞台面。这些资料使美国戏剧界人士格外惊奇,他们以为中国人的话剧是模仿欧美的,在艺术上是不能同他们的戏剧相提并论的。但是,看了这些戏的舞台面,惊奇之后便是赞赏了。他们认为对这两出戏的理解,趣味,想象,表现都是相当完美的,独具一格,全然不是因袭的东西。这些评价使曹禺感到骄傲和宽慰,终于使他们认识到,中国的艺术家在创造着中国人自己的话剧。在纽约,除了到大学讲演,曹禺还在纽约市政厅公开讲演《中国戏剧之历史和现状》等。这些演讲,使不了解中国的美国同行,了解到中国的戏剧同现实有着紧密的联系,对生活发生那么大的力量,特别是对抗日战争作出了那样杰出的贡献,这是美国同行过去未曾料到的。一些进步的美国戏剧家,通过曹禺的介绍,对中国戏剧工作者的精神表示敬佩和赞赏,正是这些演讲,把戏剧和友谊的种子撒在美国人民之中。
在纽约曾产生过争论,但这争论并不是发生在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而是发生在中国人之间。
赛珍珠举办茶会来招待曹禺和老舍,请了几位有名的美国作家作陪,如美国女剧作家弥莱·哈尔门等,正在美国留居的林语堂也应邀而来。茶会上,曹禺讲到文学应当具有社会意义时,“社会意义”这个词在英文中也可以当作“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意思。於是林语堂便站起来加以诘难了,大谈他的趣味主义。他把趣味文学宣扬一阵之后,便对曹禺的发言发起猛烈攻击。曹禺也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说:“我们中国文学家韩愈就讲文以载道,怎么能说文学只是讲究趣味呢?”林语堂在20年代就倡导“幽默”,得到“幽默大师”的雅号。30年代又讲“闲适”、“深远通脱”和“幽默的情境”等,曾经受到鲁迅的批评,说他“将粗犷的人心,磨得渐渐平滑”。曹禺的反驳使林语堂更为恼火,他当然是听不进去的。在场的,还有一位美国的批评家,他曾参加过共产党,也站起来说,共产党那套我都知道。他把曹禺同共产党联系在一起了。林语堂对左派是最恨的了,这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发泄的机会。而曹禺却是据理力争,搞得这位林老先生窘极了。最后还是由赛珍珠出来和稀泥,争论才收场。曹禺回忆说:这场争论,你一刀我一枪。林语堂讲的都是他写的《吾国吾民》中那套玩艺儿,没有什么新的货色。茶会主人赛珍珠和稀泥,而王莹却赞成我的意见。王莹是地下党员,她给赛珍珠当秘书。当时,杨刚也在纽约。可以说,这是曹禺这次美国之行中遇到的一次最不愉快的聚会,他万万没想到会遇到林语堂,万万没想到同他发生这样一次激烈的争论。其实,也不奇怪,林语堂也是本性难移。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每次遇到旅美华侨,都把他们当作祖国来的亲人,盛情款待,不论是相识的还是不相识的,都给他们以温暖和照顾。一次,他和老舍应司徒慧敏的邀请,在纽约百老汇大街一家饭店吃饭,这是一次极为丰盛的宴会。当司徒慧敏付帐时,饭店老板出来了,他说:“你们来了,我就特别高兴,还须付什么钱!”原来这位饭店经理是广东客家人,说什么也不要祖国来的亲人付帐。
在纽约最盛大的聚会,是为庆贺张伯苓校长70寿辰而举行的宴会。其时,张伯苓正在纽约,南开的校友们一定要在异国他乡为老校长祝寿。曹禺自不必说,老舍也曾在南开中学任教过,他们闻讯后,就商量着怎样向张伯苓先生表示他们的心意。最后,他们决定合写一首祝寿的献诗:
张校长七十大庆,知道有中国的,
便知道有个南开。
这不是吹,也不是,真的,天下谁人不知,南开有个张校长?!
不是胡吹,不要乱讲,一提起我们的张校长,就仿佛提到华盛顿,
或莎士比亚那个样。
虽然他并不稀罕作几任总统,或写几部剧教人鼓掌,可是他会把成千上万的小淘气儿,用人格的熏陶,
与身心的教养,
造成华盛顿或不朽的写家,把古老的中华,
变得比英美还更棒!
在天津,他把臭水坑子,变成天下闻名的学堂,他不慌,也不忙,
骑驴看小说——走着瞧吧!
不久,他把八里台的荒凉一片,也变成学府,带着绿荫与荷塘。
看这股子劲儿,
哼!这真是股子劲儿!
他永不悲观,永不绝望,天大的困难,他不皱眉头,而慢条斯理的横打鼻梁!
就是这股劲儿,
教小日本恨上了他,
哼!小鬼儿们说:“有这个老头子,我们吃天津萝卜也不消化!”
烧啊!毁啊!
小鬼儿们连烧带杀,
特别加劲儿祸害张校长的家!
他的家,他的家,
只是几条板凳,几件粗布大褂,他们烧毁的是南开大学,学生们是他的子女,
八里台才真是他的家!
可是他有准备!他才不怕,你们把天津烧毁,
抹一抹鼻梁,
哼!咱老子还有昆明和沙坪坝!
什么话呢?
有一天中国,便有一天南开,中国不会亡,南开也不会垮台!
沙坪坝,不久
又变成他的家,
也有荷塘,也有楼馆,还有啊,红梅绿栀,
和那四时不谢的花。
人老,心可不老,
真的!可请别误会,
他并不求名,也不图利,他只深信授教青年真对,对,就干吧!干吧!
说句村话,
有本事不干,简直是装蒜!
胜利了,
他的雄心随着想象狂驰,他要留着沙坪坝,
他还要重建八里台,
另外,在东北,在上海,到处都设立南开。
南开越大,中国就越强,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主张,而是大家的信念和希望。
他不吸烟,也不喝酒,一辈子也不摸麻将和牌九,他爱的是学生,
想念的是校友,
他的一颗永远不老的心,只有时候听几句郝寿臣,可永不高兴梅博士的贵妃醉酒。
张校长!
你今年七十,还小的很呢!
杜甫不是圣人,
所以才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我们,您的学生,
和您的朋友,
都相信,您还小的很呢!
起码,还并费不了多大的劲,您还有三四十年的好运!
您的好运,也是中国的幸福。
因为只有悠不撒手南开,中国人才能不老那么糊涂。
张校长!
今天,我们祝您健康,祝您快乐!
在您的健康快乐中,
我们好追随着,
建设起和平和幸福的新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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