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西安我就一再劝韩乐然去山西晋东南看看,我向他大讲我们在93军的地方工作情况。他在1939年秋来到93军,以战地党政委员会特派员名义同刘戡、魏巍谈得很投机。12月政变后他又来了,他来时我不在,他同魏谈后即去了八路军总部,把魏给彭、左(权)的信及意见送去,想得到彭德怀的指示。在我们由浮山回来时,韩乐然也回来了,韩把彭总的意见转告了魏,希望魏在93军坚持岗位。这时国民党军委已来密电,调魏去中央训练团受训,刘戡复电说前方军务繁重,暂不能离开,请求缓调,于是魏给中共及彭德怀写了一封信,托韩在西安时交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这次魏巍托他的事,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前面已谈过,在我读过的马列著作中,都讲明只有社会物质生产水平发展到最高阶段国家,比如美、英等国才有可能实现共产主义。中国这样贫困落后,资本主义极不发展的社会,如何能进行共产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论》解决了我的问题。于是就把从理论上,抗日政策与实践上,及将来的马列主义建设新中国的前途上都信服了中共,下决心找共产党的想法同韩乐然谈了。他先是劝我与魏在一块工作,后来见我决心大,答应与我同行回重庆再谈。我就向刘、魏请了假,于1940年春同韩离开山西。
1940年5月间,我同韩乐然离开山西沁水返回西安,我们到了西安,韩提出要在西安两天,然后同去宝鸡。第三天我们乘火车去宝鸡,到站已是黄昏,我们一下火车就觉得空气紧张,站上军警林立,戒备森严,我们感到要出事。出站时盘查严密。幸好没受刁难。出站后我们住西北大旅舍。住下后韩乐然即约我去会见宝鸡县县长,韩的东北同乡,这位县长殷勤接待,设酒宴畅叙一场。宴会后我们回到旅舍准备明天的行程,突然来了大批宪兵将韩带走。我住在对面房间,看他们搜查提人不敢声张。不久即来搜查盘问,我有一切合法证件及回川请假文件,宪兵们搜查不出什么就走了。这时已过半夜,我急忙去找宝鸡县长报告韩已被捕,请他营救。他也很惊慌,说他马上想办法。第二天他告诉我这是西安上面命令办的案子,他也无法营救。四川去不成了,我退了车票,回到西安找辛志超想办法。韩是东北救亡总会的,我去找了东总西安负责人高崇明,他闭门不见。我打电报给93军,想请刘。魏设法,但没有下文。四处托人,无人敢揽这件事。住了几天,毫无着落。原来抱着莫大希望想与韩一同去重庆,现在韩已被捕,我去重庆还是回山西?
6.抗战首都不抗战
我最后决定还是先去重庆。我二哥在重庆做生意,先去他那里住下再说。于是又再次去宝鸡,买了去重庆的车票,登上了去大后方的汽车。
一路上旅途劳顿,却也有心赏景,到了剑阁,我就跑去观赏雄关的风光。车到成都是终点,去重庆男乘成渝公路车。我在成都住了两天,去看了几个朋友,其中有原燕京同学小赵。还去了华西坝,看望杨公素的大姐杨云慧,她已是教育厅长的太太,住在外国教师留下的小洋房中,过着舒适的生活,她见了我很高兴,知道我从前方来,大大称赞了一番。从成都到重庆要在内江住一夜,第二天车要到重庆时,遇着日本飞机轰炸,我们的车在老鹰岩上停了几个小时,俟日机飞走解除了警报后才开车下山到两路口车站。因我在成都已去信给我二哥,到站时他已来接我。重庆刚被轰炸,马路上秩序紊乱,军警特多。
我二哥原在湖北沙市同大哥一起开设面粉厂,抗战一开始,武汉紧张时就设法搬迁工厂,他与人合伙将面粉厂搬到陕西,自己却来到重庆做花纱布生意。大哥去了上海,二哥全家在重庆住下,重庆千司门有他的公司及住地,二嫂及全家在南岸半山上,那里虽离重庆远点,但安全不怕日机轰炸。我回来后,他们全家把我当抗战英雄看待,几个在学校上学侄儿侄女都回来看我。使我在这两三年烽火刀光后多少感到点家庭温暖,但我却在重庆呆不下去。
重庆号称抗战首都,除了日机轰炸大家跑警报之外,看不见什么战时气象,到处生意兴隆,商人大发国难财,跳舞厅、咖啡厅、电影院,茶楼酒馆,红男绿女,一片歌舞升平。我去过东北救亡总会,才感到了抗日气氛。但是他们警告我注意言行,提防特务。街上随时可遇见宪兵,这些兵专门注意他们认为可疑的人物及爱国人士,我穿着前方穿的不着标志的旧军装,在街上已被宪兵纠察了几次。二哥他们虽然对这从山西敌后来的弟弟十分亲热,但他却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意中。像他那样的商人重庆太多了,他说不做生意就不能生活下去。他做什么生意呢,二嫂告诉我,是经由敌占区,特别是上海、江浙一带运来布匹及日用杂货,他是做批发的大老板。但二嫂说二哥做的只是小生意,比他做得大的有很多,那些人从上海、香港贩来进口的高级用品,供达官贵人销费,由大官们做的才是大老板,他们有势有枪杆子,可以用飞机、公路包运包贩。
人人都在发国难财,不干投机生意要抗战的反而要受到监视、搜查。这算什么抗战首都?!
我写信给新华社要求拜访,该社约我去曾家岩与潘梓年先生见面,见面后我谈了我们在晋东南的情况,请他给予指示并表示要求工作。潘给我详细谈了当时国内外形势以及抗战的前途,劝我仍回晋东南敌后作抗战工作,后方工作重要但远不及在敌后直接抗战。他送了些《新华日报》给我,那时重庆虽有但不好买。二嫂对我非常关心,给我介绍对象,是合川的一位教书的姑娘,一再促我去合川看看这位姑娘。我虽也可以在重庆一带教书,成家立业,但我如何肯干。恰恰这时接到夏讷的信,说前方出了事要我急返山西,我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有可能是我们搞游击队和地工队的事,于是我决定马上返回。可要买去西安的票非常困难,我和二哥托了很多关系也买到,只好分段走,先去成都,然后去西安。
7.欲投八路
好不容易搞到一张去成都的票,我于8月初离开重庆。到西安仍是住在辛志超处。我请他与八路军办事处联系,我要去八路军总部。办事处的周子健秘书同我见过面。后来辛志超告诉我,周秘书说魏巍已去了总部,叫我直接去山西找他即行。于是我又回到渡黄河去山西阳城王屋山旧路上了。
原来韩乐然被捕后,我去电请刘、魏设法营救时,魏即感到有危险,因为他曾托韩将给彭、左的信交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他在接到我的电报知韩出了事,料想他的信可能被特务搜出。接着又接到93军住西安办事处的来电说“韩乐然被捕,案情重大,且与本军有关,希注意”。这两封电报魏先看到了,恰巧这时中央训练团又催魏报到,要求他立即离职不得延误。这些电报同时接到,魏即找夏讷商量如何办,当下二人决定立即走,去投八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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