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张居正而任首辅大学士的张四维、申时行,目睹张居正生前的宠荣和死后的受辱,自然再不敢以张居正为榜样。因此,曾经以才干受张居正赏识的申时行,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吸取张居正的教训,一方面顺从皇帝,一方面用诚意打动整个文官政府。一句话,申时行是一个典型的和事佬。这位来自富饶的苏州府长洲县的嘉靖四十一年(1562)状元,正如他的字"汝默"一样,力求清静,但也被人视为"首鼠两端"。他在任上,开创了两项很恶劣的先例--章奏留中和经筵讲义的进呈,他也因此被人批评为要为神宗的"荒怠"负责。章奏留中,就是皇帝对于大臣们送上来的奏疏不予理睬,放在宫中,既不批示,也不发还。经筵讲义的进呈,就是皇帝不需要参加经筵,经筵讲官们只需要把他们的讲义送到宫中就可以了。这两件惯例的养成,就彻底地切断了皇帝与大臣们交流的渠道。其实,要让申时行为神宗的荒怠负责,无疑是不公平的。皇帝既要亲政,大臣们就应当无为;皇帝既要无为,大臣们就更应当谦逊地表示顺服。这才是神宗的心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宗从他的祖父那里隔代遗传下来的,除了自大心理之外,还有乾纲独断的心态。神宗是一个权力欲极重的人,而且,与他的父亲不同,他不是一个平庸的君主。实际上,万历一朝的大事,如万历三大征,还都是在神宗的布置下进行的。所谓万历三大征,是指在东北、西北、西南边疆几乎同时开展的三次军事行动:平定拜叛乱;援朝战争;平定杨应龙叛变。
拜是蒙古鞑靼部人,嘉靖年间投降明朝边将郑印,后来官至宁夏副总兵。万历十七年(1589),拜以副总兵致仕。儿子承恩袭为指挥使,充巡抚门下旗牌官。拜私下里蓄养了一批奴仆,组成一支苍头军,见明军兵马不整,就有反叛之心。万历二十年(1592)二月,拜与结义兄弟刘东同时发难,杀宁夏巡抚党馨,缴去总兵张维忠的印信。刘东自任总兵,承恩为副总兵,拜为谋主,扯旗反叛,企图占据宁夏,自为一个割据政权。当时,朝廷对于蒙古的羁靡政策因俺答汗之死,渐渐失控。拜勾结河套的蒙古骑兵,企图联成一气。明朝总督魏学曾一方面切断河套的蒙古骑兵与拜之间的通道,一方面围住宁夏。在朝廷李成梁镇守辽东的纪功石坊,神宗命大臣各献平叛之策。当时的兵部尚书石星提出的方案是掘开黄河之堤,以黄河之水灌淹宁夏城,则"一城之人尽为鱼鳖";御史梅国桢推荐原任总兵李成梁前往平叛;甘肃巡抚叶梦熊请命讨贼。神宗后来对于三种方案竟然都能接受,一方面命叶梦熊赶赴宁夏;一方面命李成梁出征宁夏。李成梁当时在辽东,便命其子李如松前往。神宗还下命悬赏缉拿拜等人。到了六月,宁夏城外已经有魏学曾、梅国桢、叶梦熊、李如松等数支大军,由魏学曾统一调度。但是,魏学曾束手无策,力主招安。这让神宗大怒,以为堂堂天朝竟然奈何不了些么小丑,成何体统?七月,神宗在接到监军御史梅国桢的军情报告后,果断地以叶梦熊取代了魏学曾,并将魏学曾逮回京城,并直接部署:"决(黄河)水灌城之谋,毋得异同误事。"既然最高当局已经下令灌城,前方的将领自然再无异议。于是,当初在反对俺答封贡中似乎没有多少远见的叶梦熊,这时显得非常有胆略。他在七月十七日之前,围着宁夏城筑了一道长约1700丈的长堤,将宁夏城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池塘,然后掘开黄河大堤,向宁夏万历十八年绘《河防一览图》城灌水。八月,城中粮食短缺。同时,李如松击败了从河套来援的蒙古骑兵。九月,明军攻破宁夏城南城。但是,叛军退据的大城依然易守难攻,明军的攻势受挫。这时,一个名叫李登的卖油郎,挑着担子在街上边走边唱:"痈之不决,而狃于痏(wěi);危巢不覆,而令枭止。"监军梅国桢将他请入营中,让他带着三封书信去见承恩。李登跛一足,瞎一眼,在路上根本就不被人注意。他将一封信交给承恩,劝承恩说:氏有功于朝廷,监军深为可惜,可杀刘东以自效;接着,李登又去见了刘东、许朝,劝他们说:首乱是氏,将军为汉人,何苦代人受过?这个离间计果然成功。九月十六日,刘东杀土文秀,接着,承恩杀刘东、许朝,投降明军。九月十八日,明军进城,剿灭了拜的苍头军,拜自杀。承恩等人被押解京城。至此,宁夏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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