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矬子徐方夜见燕王,燕王给他交底。朱棣一五一十,把内情给他讲说了一遍。原来今天这场分歧,是演的一场戏,正是胡大海的主意,完全是将计就计,做给韩金虎看的。因为南京城高壕深,兵力雄厚,易守难攻。若要强攻不但要付出重大代价,还会给城内带来巨大损失。他们这样做意在给韩金虎造成错觉,麻痹意志,使他疏忽大意,然后再出奇兵发动猛攻,一举获胜。徐方听罢乐得一蹦多高,双手拍着大腿,轻声说道:“真是好主意。”
末了,燕王又郑重其事地对徐方说道:“徐将军,现在我交给你一项特殊的使命,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想方设法完成它。”“你说吧,既然是这样,我干起来也有劲头了,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在所不惜。”“你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明天返回南京,要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城中,给我们做内应。请你记好,本月的十三日,也就是在大后天凌晨四更,我们的大军要四面攻城,你必须设法打开金川门,迎接我军。”“臣遵旨。”
燕王又详细地向他说了进城的办法和进城后要找谁。徐方一听更乐了:“我保证完成使命,天不亮我就起身。”
徐方高高兴兴辞别燕王,回到了住处,乐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徐轮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他气疯了呢,赶紧把他摁在床上:“师叔,你怎么了,是犯病了还是怎么地了?”“你才有病呢。”“你怎么这样高兴?”
徐方把徐轮摁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两个人咬起了耳朵。徐方如此这般地一讲,徐轮也乐了,把被子一撩,蹦到地下:“师叔,你可得带着我。”“那当然了,你是我的影子,这事得咱爷俩办,明天就起身。”
徐方、徐轮天不亮就偷偷地离开了大营,直奔南京。这次回来一看,跟昨天的气氛可不一样了。南京的城门开了三处,戒备也不那么严了。规定上午可以进城,做买做卖,串亲办事,下午城门关闭。检查还是检查,可不像以前那样如临大敌。徐方按照燕王交待的,第一站到天宝城找左都督徐增寿和军需营参将徐继寿。这弟兄两人都是开国的功臣,对韩马奸党很是不满,燕王起兵以后,早有书信来往。这事韩金虎有也风闻,但是没有证据,因此不让他们带兵,叫他们管理粮草。徐氏弟兄驻扎的地方叫天宝城,实际上是座兵营。
徐方和徐轮探明了道路,当夜晚间来到了徐府。他们翻墙而过,找到大厅。徐轮放着风,徐方到了徐增寿大厅的后面,使了个珍珠倒卷帘,双脚勾住房檐,用唾沫湿破窗棂纸,睁一目吵一目往里观看,见屋内摆着一张桌,四个菜,两壶酒,老哥俩坐着对饮,旁边站着几名亲兵。徐方心想:要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我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就听徐增寿边吃边说:“怪呀,我认为燕王得打南京,几十万人马到了,忽然又退下去了。”徐继寿说:“你没听人说吗,他们内部不和,发生了分裂,常茂和胡大海都把人拉走了,这仗还有法打吗?不得不退兵啊。看来咱们这个皇上还能再当几天,韩金虎也还走点贼运,还没到恶贯满盈的时候呢。”
徐方一听,跟燕王所说不假,看来这俩人可以利用。这阵要不进屋还等什么?他双脚一松飘落尘埃,犹如四两棉花落地,没有一点声响。他来到门前一手把门推开了,迈步进了大厅:“二位久别了,一向可好哇?”
徐方突然进来,把徐氏弟兄险些没吓趴下,心说可坏了,刚才的话都被人听去了,是不是韩金虎的人?定定神再一细看,“啊!”两个人惊愕地站起身来。徐继寿回身要拽宝剑,徐方摆双棒一下就跳到了他身边:“别动,要乱动我这铁棒可无情。”
这会儿徐轮也从房上下来了,迈步来到屋内,把掌中双棒一晃:“哪个动,我把他脑袋砸碎!”徐增寿、徐继寿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吓得坐在原来的椅子上,脸跟白纸似的。徐增寿说:“徐将军,咱们想当年出生入死,可有交情啊,况且你们这次兴兵,我也是从心里赞成的,可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呀!”“看你说的吧,我根本就没拿你们当外人呀,要不然我能来拜望你们吗?二位不要误会。”徐方是百般地安慰,徐氏弟兄这才放了一点心。
徐方把双棒背起来,拉把椅子坐下:“咱可把话说到头里,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咱谁跟谁都别要花招。你知道我带来多少人吗?像我这样高来高去,陆地飞腾的,有一干五百多,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信不信?”“信,我们信。”“那就好。方才你们不是说了吗,想当初我们一块儿出生入死,也不容易。我知道你们哥俩忠厚老实,拿你们当朋友,没当冤家,因此才敢大胆登门。再告诉你们,不出几天,南京就是我们的天下了,你们两个琢磨着办,是助燕王一臂之力呢,还是跟着韩金虎走上绝路,现在我就听你们两个的决断话。”
两个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徐将军,这是真的?”“废话,不是真的我来干什么。”“徐将军,谁是谁非,谁好谁坏,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韩金虎那小子太坏了,马兰也太不是东西了。只要燕王千岁攻打南京,我们哥俩举四只手拥护。当然我们没什么能耐,尽自己所能,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好啊!这才叫大丈夫的本色。现在我不要你们干别的,我们有一部分人要进南京,你们得想方设法把我们俩送进去,其余的人不用你管。你们要能办成这件事,就算立了首功一件,等我见着燕王千岁,在功劳簿上给你们写上,将来得下南京,也有你们俩的一份功劳。”
徐增寿摇了摇头说:“南京你可去不得,那儿查得太严了。”“那你就甭管了。只要送进城门,你们俩就算完事,哪怕我出了事,与你们俩没关系。”“那好吧。你什么时候进城?”“越快越好。”“明天上午开城门,正好我们要到城里送粮草,就把你们二位夹带进城。”“妥了,那咱就一言为定。”
徐方喝了一口茶,转身对徐轮说:“你出去告诉各位英雄,我们俩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这徐家弟兄很够朋友,叫他们都放心吧,各人自找地方休息,准备明天分头进城。”
徐轮一听,你叫我告诉谁去,我这师叔心眼儿可真多呀。他把眼睛一转,说道:“遵命,那八位大侠和那六位剑客,也都叫自己找地方?”“侠客算个啥,我这里多的是,叫他们各找地方,明天城里见。”“是。”徐增寿、徐继寿一听,好家伙,光侠客就来这么多,南京指定完了。徐轮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向徐方报告,一切安排妥当。徐方把十字袢一解,往床上一躺:“对不起啊,我可要歇一会儿了。”徐增寿、徐继寿也不敢离屋,恐怕发生意外。
第二天一早,徐方、徐轮先后起床。徐增寿说:“你们得化化装,尤其是徐方将军,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一旦被人识破,岂不坏了大事?”“你说怎么化装吧!”“你可别生气啊。你们二位就扮作赶车的小伙子,我这还带着不少军兵,把你们二位一夹就进去了。”“行了。”
徐增寿、徐继寿到了外头,吩咐一声:准备粮米车辆,马上进城。一声令下,准备就绪,他们用过早饭,便向金川门进发。徐方和徐轮夹杂在送粮草的人群中,谁也不敢问他俩是谁,哪来的。来到金川门外,徐方一看,嗬,这儿简直是鬼门关哪!数千军兵扎在门里,门口有一百多名军兵,手持刀枪,排成两行,逐个检查进出的老百姓。徐方心想,要不是采取这个办法,还真进不了城呢。徐增寿、徐继寿是督粮官,把守城门的军兵都认识他们,而且一切手续齐备,所以很顺利地就进了金川门。徐氏弟兄心中合计,大天白日的,我们怎样跟他合计呀?这二位要上哪去呢?等他们转过一道大街,再回头一看,俩矬子没影了。徐增寿心想,嗯,徐方说了,进了城就没我们俩的事了,见着他再说吧。他们去交粮不提。
再说两个矬子瞅空子钻进了胡同,等着送粮的队伍过去了,徐方和徐轮这才蹲下来,喘了喘气。徐方往周围看了看,认出来了,这趟大街叫永安街,往前不远就是中山王府。当年元帅徐达在时,我几乎天天要来,大伙见了面又说又笑,多高兴啊。如今人去楼空,这趟街冷冷清清。徐方触景生情,鼻子一酸,眼泪好些没掉下来。徐轮就问:“师叔,您怎么了?”“没什么。孩儿啦,咱先去弄点吃的,最好别上繁华大街,免得招惹麻烦,晚上咱还有活儿。”“是。”
这一天可不好熬啊。好不容易才盼到了红轮西坠,玉兔东升。又盼着净了街,路净人稀的时候,徐方领着徐轮从胡同出来,赶奔谷王府的府邸。这个谷王,名叫朱橞,是朱元璋的第十九子,现在驻守金川门,这里的三万军队全归他调动。朱橞平日对韩马弄权也是很不满意,所以他虽然封了亲王,但是没有封地,就住在京中。现在战争吃紧,临时要他驻守金川门。
小矬子徐方对南京的地理十分熟悉,时间不大,二人便来到谷王府的后花园。一纵身跳入院内,转弯抹角找到了朱橞的内宅。徐方扒窗户往里一看,屋里摆着一桌酒席,拿纱笼在上面扣着,怕招苍蝇。屋内只有一个少年,看穿着打扮像个书童,困得都不行了,靠着门在那打盹儿。徐方跟徐轮一使眼色,二人来到屋内。一有了脚步声,书童就惊醒了,赶紧揉揉眼,心想大概是王爷回来了。他刚一抬头,徐方一伸手,正好把他的脖子拤住,徐轮闪身进来,又反手把门关上。
徐方把书童放在地下,一只脚蹬着他的胳膊,低低的声音说:“别吵,要声张一句我就掐死你。”“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问你点事,你是干什么的?”“小人是侍候王爷的贴身书童。”“叫什么名字?”“贱名吉庆。”“吉庆啊,你别害怕。我且问你,你们王爷到哪里去了?”“进皇城议事去了。”“议什么事?”“这小人怎么知道,这几日来天天都要进宫议事,而且都是五更起身,半夜才能回来。”“好了,我告诉你啊,我们都是燕王手下的大将,这回领兵带队打到南京来,马上就要攻城。你小子要敢不老实就扒了你的皮。”“小人不敢。”“这么办吧。你不必惊慌,我也不捆你,你还站在这门口,要有外人来你就一律挡驾,是你们王爷回来了,你就叫他进屋,我们找他有事。听明白了吗?”“小人明白了。”“起来吧!”
徐方来到八仙桌前,先把灯光亮起来,把纱罩掀起来,往桌上一瞅,嚄,真是山珍海味呀,给谷王准备的这顿晚餐太丰盛了。徐方把酒壶拿过来一闻,嗬,上等的御赐美酒:“徐轮哪,你饿不饿?”“师叔,我肚子里老咕噜。”“来吃点吧!”
这两人坐在桌边,操起筷子,也不问价钱,就吃开了。他们专捡好的吃,每碗都吃了,一会儿吃了个风卷残云,把徐轮撑得直打嗝儿:“好饱,好饱。”“那还有水呢,咱喝点水,在这等着。”书童吓得呆站一旁,看着这二位又吃又喝,连吭也不敢吭。
二人吃喝完了,天已过了二更,谷王还没回来,徐方就有点急了,是不是小书童骗我们啊?正这么个时候,就听府门外有人高声喝喊:“王爷回府!”随着一声声传进来:“王爷回府!”
小书童一激灵,转身刚要出去:“等等,你就在门口等着。一会儿他到这,你把他接进屋来。”“是。”书童站着也不敢动了。
徐方和徐轮收拾好了,在门后等着,就听院中脚步声响:“吉庆!”“王爷您回来了?”“回来了。你怎么不去接我呀?”“我在这侍候您呢!”说着话门帘一掀,谷王进入屋中。
徐方在门后一看,这谷王也就是二十多岁,长得倒也英俊,就见他面带愁容,神情沮丧,往桌边一坐,长叹了一声。咳!一抬头看见桌上杯盘狼藉:“啊?这是谁吃了?”小书童一咧嘴:“王爷,这,来客人了。”“客人在哪里?”“在门后呢!”
谷王一听怎么在门后?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徐方反手把门关上了。让徐轮在旁边放哨,他噌一下蹿到谷王面前,把小脸一仰:“王爷,一向可好?”谷王吓了一跳,从椅子上也站起来了,看看徐方,又看看徐轮:“你是——”“王爷您不认识我,我给您来个自我介绍,我就是燕王手下的大将徐方!”“啊——”一下把谷王吓瘫到椅子上了。他刚想要喊,徐方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别吵,王爷,今天我是专门来拜望您的。我先把底交给您,如今,燕王的五十万人马又回到了城外,五万便衣军已经混进了南京,大街小巷,各门各口,都有我们的人,今夜晚间要里应外合,一齐动手,拿下南京。您要敢不老实,我徐方对您可不客气。”
谷王听他这么一说,真是吓得体如筛糠,上牙直打下牙:“徐将军,我可没办啥坏事呀!”“是啊,所以我就没对您下死手。我告诉你,燕王拉出的名单里头,就有你一个,后来一想,你们都是亲兄弟,你又没干啥坏事,可以从宽处理。这一次我们来找你办事,你要能给办成了,可以将功折罪;要办不成,可没有你的好处。”“是是是。”“我先问你,现在太皇太后、皇上都在干什么?韩金虎、马兰又在干什么?”“哎呀徐将军,你要问这事,可乱了大套了!”谷王便一五一十地把皇宫的情况讲了一遍。
原来自从燕王的大兵围困南京以后,朝廷中是乱七八糟,意见纷纭:有的人主张据城固守,等待各地勤王的兵马;有的主张离开南京,到云南或南昌立国,然后再号召各地兵马平叛;有个别人嘟嘟囔囔,想献城投降,又不敢说出来。小皇上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燕王从城下一撤兵,特别是内部一闹分裂,朝廷里意见又变了,主张坚守待援的占了上风。这几天来就是议的这件事。
徐方正在和谷王谈话呢,总管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吓得面色苍白:“报告王爷,可了不得了,韩金虎领来大队人马,包围了我们的王府,口口声声说咱府里窝藏了奸细,如果交出倒还罢了,要不交出去,他们要打进府来,鸡犬不留,请王爷早拿主意。”
谷王一听,吓成一摊泥了,什么话也说不上来。这个消息怎么走漏得这样快呀?是谁走漏的呢?徐方、徐轮都为之一惊。他们哪里知道,徐方一进府就被人家盯上了。原来这韩金虎对谁都不放心,他在多数大臣家中都派了密探,有的是收买的家奴,有的是派进去的心腹,这谷王府也在韩金虎监视的范围之内。这府中有个二总管,名叫张和,此人贪得无厌,曾因私拿王府的库银,被谷王打过鞭子,撤销了二总管的职务,叫他当了一名厨子。这小子怀恨在心,后来经人介绍,他就靠上了韩金虎,专管监视谷王的行动。徐方、徐轮一来,他就觉得奇怪,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谷王回来以后,他便蹑手蹑脚到窗下偷听,正听见徐方说他是燕王的大将。这小子心中一喜,啊,这是燕王派来的人,要找我们王爷倒反南京,这可是我立功的好机会呀。张和慢慢溜出中院,他不敢走大门,从狗洞里爬出了王府,便没命地奔向大都督府,去给韩金虎送信儿。韩金虎一听便大吃一惊,心想不管是不是徐方,先把他抓住再说,这才点兵三千,包围了王府。
谷王瞅了瞅徐方,露出征询的目光,意思是你看应该怎么办。徐方倒不在意:“呵呵,我说王爷,别害怕啊,咱们有事不怕事,怕事不干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我正想找韩金虎算账呢,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王爷,刚才我跟你都说了,燕王希望你能够立功赎罪,和我们一道清除韩马奸党。我再告诉你,今夜四更我们的大军就要发动总攻,你要能把金川门打开,那可是首功一件哪。干脆你就集中王府的家丁,公开地反了吧,帮助我们捉拿韩金虎。”
谷王还在犹豫不决,徐方、徐轮一边一个,把他给架出来了。谷王方寸已乱,只得吩咐一声集合,府里四百多亲兵、仆人都集合起来了。徐方替他传话:“众位,有认识我的没有?我乃燕王手下大将徐方是也。燕王的大军已经把南京团团包围,马上就要发起总攻。刚才跟你们王爷商议好了,谷王深明大义,愿意倒反南京,捉拿韩金虎,打开金川门,迎接燕王的大军。如果有从者,将来必有重赏;有不愿意者,你们可别后悔。谷王爷已经说了,现在就造反了,众位听见了没有?”
谷王一听,我的妈呀,你徐方可损透了,这不是逼着我造反吗?又一想,韩金虎已经堵住府门,那小子心狠手毒,不反也得吃他的亏,干脆,反就反了吧,他这才说了一句:“众位。徐将军讲的就是我的意思,有愿意的吗?”众人一听,王爷说话了,反就反呗,王爷反了,我们要不反,叫韩金虎拿住也是死路一条:“听从王爷吩咐,我们跟着反了。”谷王吩咐一声打开了府门。
徐方第一个蹦到街上。他四面一看,只见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把府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队军兵摆刀弄枪围定王府,为首一匹战马,马鞍鞒上端坐一人,正是韩金虎。徐方一见眼睛都红了,把脑瓜一晃,镔铁棒左右一分:“韩金虎,咱们又在这见面了,怪想你啊!”“哇呀呀,矬鬼,你怎么来了?”“怎么来的?我告诉你吧,朝中的三班文官四班武将都跟我有书信来往,都想捉住你,都想扶保燕王,他们要我来,这是盛情难却呀,我就得进城来溜达溜达。这不,谷王是头一位请我,我就到他这王府来了。韩金虎,你已经内外交困,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要能听我良言相劝,赶快扔枪下马,跪地求饶。我呢,有好生之德,不忍心叫你活受罪,只用一下把你的脑袋砸扁了也就是了。要不听我的良言相劝,韩金虎,那点天灯的滋味可真要叫你尝尝呢。”
这一番话把韩金虎气得哇哇暴叫,拔长枪直扎徐方:“矬鬼,不要满嘴喷粪,休走着枪!”徐方忙抖双棒接架相还,两个人马上步下,在谷王府的门前就战在了一处。要说韩金虎的能耐,那也不简单,他也受过明人的传授高人的指点,这条枪是拨扎盖打,神出鬼没,两个人大战三十几个回合没分胜负。徐方一想,我不能跟你多费事,干脆用暗器赢你得了。他一伸手扔出了一支枣核镖,韩金虎知道不好,忙一低头,叭的一声,韩金虎的盔缨被打落地下。这小子吃了一惊,他一想,这个矬子不好对付,鬼点子又多,我不能跟他硬拼,我还带来这么多人呢,拿人往上垫吧,你矬子就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钉?他把虎头錾金枪一招,吩咐一声:上!众军兵哗啦往上一闯,就把徐方、徐轮围在垓心。
一开始徐方并不在乎,时间一长全冒汗了。徐轮说:“师叔,够戗啊,他们人太多了,就是把脑袋伸过来叫我们打,把咱爷俩累死也打不完哪,咱得另想主意。”徐方比他还着急呀,天已经三更多了,他还得去开金川门呢,在这耽误久了怎么能行?可他还得安慰徐轮:“孩子你放心,跟师叔走错不了,我领你先到一个地方歇着去。”
徐方使了个声东击西,爷俩一咬耳朵,噌噌蹿上了高墙,一哈腰赶奔朝阳门下去了。这帮军兵要想捉他两人,太不容易,他们俩比猴子还快。韩金虎指挥人马在后边紧追,也顾不得谷王了。这也是韩金虎忙中有错,才导致了战争的失败。
谷王一看韩金虎追徐方去了,他的脑子清醒清醒,一琢磨,坏了。韩金虎不管捉住徐方与否,跟我都完不了。让徐方弄得真真假假,韩金虎疑心又重,能放过我吗?哎呀我命难保啊!又一想,嗳,徐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反了就反了吧,反正事到如今,也没有活路了。
他正在想着呢,你说能有多巧,徐增寿、徐继寿来了。因为他们两个送了粮草之后没有走,准知道今夜晚间南京要有一场大乱,究竟乱到什么程度,心中没底。刚才听人说韩金虎领兵包围了谷王府,要捉拿什么燕王的奸细,这哥儿俩一听也吃了一惊,便偷着来看看情况,正碰上徐方大战韩金虎。他们一直等到韩金虎带人马追徐方去了,这才过来与谷王见礼。
徐增寿问谷王发生了什么事,谷王就把经过说了一遍。徐增寿一听,对他说:“王爷,韩金虎要追查起来,我们弟兄也跑不了,因为徐方先到了我们那儿,是我们弟兄把他带进南京的。如果王爷愿意造反,我们愿当前驱。”
谷王一听有了帮手,心中大喜,连忙说道:“有二位将军相助,我何惧之有?咱们现在就行动。”谷王和徐氏弟兄商议,决定打开金川门,迎接燕王的大军。因为徐方说的清楚,四更天燕王的大军就要发动进攻,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谷王带着二徐来到金川门。由于谷王是金川门的总管,谁敢不听他的?就有些人想动手,一看徐增寿、徐继寿那虎视眈眈的样子,也都不敢动了,当兵的心想,管他谁胜谁败呢,我们还不就是为了混碗饭吃,叫开门就开门吧。一声令下,城门大开,接着有一队军兵就喊开了:“燕王的大兵进了南京了,迎接燕王啊!”韩金虎手下的军队多数跟他不一心,只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将就。如今听说燕王的军队进了城了,大家是纷纷响应,倒戈投降。谷王、徐增寿、徐继寿的人马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就在谷王打开金川门的同时,燕王的人马也拥进来了。领兵带队的正是无敌大将军常茂。常茂按计行事,把人马带走后,今天夜里又偷偷回来了。燕王又让于皋、常衡、邱福等将率领三万人马,与常茂合兵一处,等候在金川门外,就等城内变化。现在金川门一开,常茂一声令下,大军像决堤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拥入了南京。他们一进城便分兵夺取各门,各门的守军斗志全丢光了,一个个抱头鼠窜,燕王的军队从四面拥入城内,天色放亮,便占据了全城。
老百姓一听说燕王的军队进城了,有那胆大的把门开开,送水送茶,表示欢迎,这一来对士兵鼓舞很大。燕王传令不得私入民宅,不得私拿民间一草一木,违令者杀无赦。命令传下,万民欢动。市民们帮助他们捕捉韩金虎的人马,到太阳出来的时候,众人就杀到了皇城。
于皋抬头一看,就见皇城的东南角外,战斗相当激烈。他带着三千铁骑兵像旋风一样赶到近前。于皋在马上一看,正是小矬子徐方和徐轮,两个人已经是汗湿衣襟,仍然在拼命血战。于皋大吼一声冲进重围,杀散了军兵,把徐方和徐轮给救了。
韩金虎听说南京已破,便匆匆忙忙跑进了皇城。这皇城是城中之城,是皇帝及其家人居住和朝臣议事的地方,周围也有护城河,城墙比一般的城市那城墙还高,里边有五百羽林军,负责保卫皇城的安全。韩金虎又带进去了五千人马,他指挥着这些人在这负隅顽抗。
燕王为了减少皇城内的损失,决定派人劝降。左都督徐增寿自告奋勇,愿送劝降书。他刚来到左顺门,迎面碰上了韩金虎。韩金虎不等徐增寿把话说完,冷不了猛刺一枪,挑徐增寿于马下。韩金虎站在皇城的城头,面对燕王破口大骂,并把劝降书撕得粉碎,扔到地下。
燕王一看,劝降是不行了,那就打呗,一声令下,军兵架起云梯,四面攻城。韩金虎、马兰自知难保,纵火焚宫,与太皇太后等都被烧死在宫中。建文皇帝朱允炆则乘着救火的混乱之机,身穿微服,夹杂于人群之中逃出,不知去向。
建文四年也就是公元一四○二年六月十七日,朱棣在百官的劝进下升坐龙辇,诣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在一派鼓乐声中,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诏定明年为永乐元年。
朱棣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平反冤狱。李文忠、武殿章、傅友德等等被杀害的功臣,一律恢复原来的爵位,配享太庙。第二件事是大封功臣,胡大海进鲁国公,常茂进齐国公,田再镖、于皋、徐方等人俱封公爵;常衡、常兴、张武等十四人受封为侯爵,另有十四人为伯爵,公侯伯都是世袭罔替。追封张玉为荣国公,后加封为河间王,追封王真为金乡侯。第三件事是大赦天下,减税免赋三年。第四件事,改北平为北京,并扩建北京城,在那里修皇宫,永乐十九年迁都于北京。
按论功行赏,军师姚广孝虽然没有上阵厮杀,但他留守北平,运筹帷幄,安抚百姓,功劳最大,永乐皇帝拜他为资善大夫,加太子少师,后八十四岁无病而终。追赠荣禄大夫,上柱国,荣国公,配享太庙。胡大海活到九十三岁,田再镖、常茂等都活到八十多岁而善终。
至于建文帝朱允炆的归宿,历来众说不一,有的说他葬身火海,尸骨难辨;有的说他匿名民间,直至老死;有的说他流落海外,再没回来;有的说他落发为僧,云游巴蜀之间。据说他当云游僧时,曾经在庵壁上题诗一首,怀念早年的宫廷生活,嗟叹后来为云游僧人的凄凉寂寞。诗中的《楞严》是指佛教经书之一的《楞严经》。词曰:
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南来瘴岭千层迥,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衣袍。百官此日知何处?唯育群鸟早晚朝。后人读过这段故事之后,有诗说到:古道荒山苦相争,黎民涂炭血飞红。骨肉自残成一统,是非功过大家评。一部《燕王扫北》的评书,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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