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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大帝》第68章 宁母责儿

  常遇春正要出芜湖关,忽见从斜侧里来了一标人马挡住去路,马上将官大喝一声:“三黑休走,着我一枪!”说罢大枪一抖直奔常遇春的哽嗓而来。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彦。那个中军一看急了,高声叫道:“二将军且慢动手,我奉元帅之命送三将军出关,这里有大令一支!”宁国彦哪里肯听,二次抖枪来刺,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有人呐喊:“老二!休要无礼!”话音未落,宁国彪手擎软藤枪飞马赶来,当啷一声把宁国彦的枪给搪了回去。宁国彦一看大哥来了,拨马就跑。宁国彪来到常遇春面前,说道:“三弟受惊了。”常遇春说:“大哥怎么赶来了?咱娘现在如何?”宁国彪说:“刚才娘见我返回,就问我你现在哪里。我说已经出了帅府,娘一听就急了,怕老二出来闹事,让我赶快追你,幸亏我及时赶来了。”常遇春说:“想不到二哥对于孩提时期抢饽饽、夺乳食之恨,至今仍耿耿于怀。”宁国彪叹口气说:“你二哥心胸狭窄,气量很小,总有一天他要吃亏的。”兄弟二人边走边说,出了城门,过了吊桥,来到护城壕外。常遇春收住了坐骑,将拳一抱:“恩兄就此请回,在母亲面前多替我尽孝。小弟告辞了。”宁国彪说:“三弟保重,恕愚兄不能远送。”二人拱手告别。

  常遇春出了城直奔自己的营盘而去,离着老远的就看见贾平、王威两个人站在营门外边眼巴巴地等着他呢。这两个人一瞧常遇春回来了,赶忙上前给家主爷请安牵马。常遇春下马话也没说,无精打采地进了大帐。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桌案,只是二目发直。贾平看了看王威,王威瞧了瞧贾平,两个人都知道家主爷准有心事,就有意引他说话。贾平说:“家主爷,主公和元帅派人来过好几次了,问您回来了没有,送来了上等酒席一桌,说是给您贺功的,还赏给弟兄们每个人一斤酒一方肉。我们还都没吃呢,大家伙都说等着您回来一块吃,您说现在吃吗?”常遇春人虽然回到了大营,可是他的心还留在芜湖关,根本不想喝酒也不想吃饭,可是他听说弟兄们还都等着他没吃饭呢,就不能说不吃,因为他自己一说不吃,大家伙就都不好意思吃了。常遇春平时和这三千五百名弟兄们相处得像亲哥儿们似的,根本不分上下彼此,打起仗来大家也是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一个心眼儿抱成团地往前冲。他为了心疼弟兄们,就说:“好,咱们也喝点吧。”贾平、王威两个人把酒菜端上来摆好,恭恭敬敬地说:“家主爷,您来吧。”

  常遇春每次吃酒都是和贾平、王威一块吃,自己坐在当中,贾平、王威一边一个,你给我满一杯,我给你倒一盏,挺有意思。可是今日就不然了,常遇春并没有管贾平、王威,而是自己一杯接一杯喝起来。喝了一会儿又要换大杯。贾平、王威在旁边看着,心里说:家主爷今天非喝醉不成,可是也不敢劝他。后来他索性端过一坛子酒来,一扬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下去了半坛子。酒一入肚,他立时就觉着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头发大,眼发晕,一口菜也没吃,趴在桌案之上糊里糊涂地就睡了。这一来,闹得贾平、王威两个人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也不知道常遇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两个人忙给常遇春摘下了头盔,卸下了甲胄,慢慢地把他扶上了床。常遇春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过三更,贾平、王威慌里慌张地跑进帐来,叫醒了常遇春,说:“家主爷,可了不得了,您快起来到外边瞧瞧去吧,悬天寨的大寨主带领着喽罗兵偷营劫寨来了。”常遇春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这个信,登时火撞顶梁,骂道:“胆大山贼草寇,我与你无冤无恨,你竟敢来犯某的营盘,真是岂有此理!待某前去擒他!”贾平、王威帮助常遇春穿戴起来。一会儿工夫,常遇春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揽裙,扎绑停当,提枪上马,闯出了营门。

  他来到营门外边,抬头往对面一瞧,只见面前排列一哨人马,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这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为首的一员将官铁盔铁甲,掌中皂缨枪,好像去了尖的半截黑塔一般。他瞧见常遇春出来了,马往前撞,抖枪就刺。常遇春晃晃悠悠把枪摘下来往外一架,耳轮中就听当的一声,就把那人的枪给磕飞了。吓得他脚尖点镫,拨马就跑。常遇春能让他跑了吗,他把大枪一翻手,抡圆喽照他的左耳根台子就扫了过去。这小子听见枪带风声到了自己的跟前,赶紧趴在马鞍鞒上。他躲得稍微晚了一点,啪的一声,枪头正打在他的左太阳穴上,登时头盔也掉了,护背旗也散了,脑瓜骨也揭盖儿了,鲜血、脑浆流得满处都是。噗通一声,死尸摔于马下,战马落荒而去。后边的喽罗兵们一看主将阵亡,个个惊得魂不附体,望风而逃。常遇春怒气不息,撒马就追,前边跑的那些喽兵们一边跑一边喊:“常三爷饶命吧,别追了,我们是芜湖关的呀!我们跟您无冤无恨哪!都是宁国彦叫我们来的,我们不敢不来呀!”常遇春一边追着,恍恍惚惚地好像听见前边的兵丁们喊出了“宁国彦”三个字,不由得一惊,忙问:“贾平、王威,刚才前边的那些败兵们喊的是什么?”贾平、王威说:“好像是喊他们不是山寇,是从芜湖关来的元兵,说刚才你打死的那人不是山大王,叫什么的国彦?我们俩也没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常遇春一听就急了,哇哇哇一连吐了好几口酒,然后他啪啪啪!在马的后胯打了三枪纂,打得这匹马四蹄刨开,鬃尾乱奓,亚赛腾云驾雾一般,一阵风就冲进了败兵的人群,拦住了众人的去路。这时,常遇春的酒也醒了,眼睛也不浑了,把枪一横说道:“你等慢走,某要问个真假虚实!”吓得这些败兵们扔下了兵器,噗通!噗通!就全给常遇春跪下了,不住声地喊道:“常三爷绕命,常三爷绕命啊!常遇春说:“你们都是哪里来的,如果跟我说了实话,我一个也不伤,全都放你们回去。”兵丁们千恩万谢,趴在地下磕头如同鸡啄碎米一样:“常三爷,我们是从芜湖关来的。我家大元帅是宁国彪,被悬天寨的寨主请去了。他临走之时嘱咐我家副帅宁国彦,叫他带领我们严守芜湖关,不许出城跟任何人交战。元帅走后那宁国彦便自作主张,说什么要报抢饽饽之仇,夺乳食之恨,自己冒充大寨主,叫我们假扮喽罗兵,前来偷营劫寨。不料想一照面就叫您把他给揍死了。我们只得赶紧跑回去报告我家老夫人得知,好叫她老人家派人来收尸呀!”常遇春一听,原来自己刚才打死的那个“寨主”,就是宁国彦,当时脑袋嗡就大了,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再也坐不住了,摇了两摇,晃了两晃,从马上摔了下来。贾平、王威一看不好,急忙上前扶起常遇春喊道:“家主爷!家主爷!您这是怎么了?”常遇春扶着贾平、王威,站起身来,仰面长叹:“天哪!天哪!二哥呀二哥,你既为了报你我幼年之时的抢饽饽之仇,夺乳食之恨,就不该冒名顶替。我也是一时酒醉,辨认不清,才误伤了二哥的性命,不但二哥你死得冤枉,让小弟我也有口难诉,知道的说我误伤二哥,不知道的就要咒骂我口是心非,恩将仇报啦。日后母亲和恩兄若是问将起来,倒叫俺常某如何答对?我这杀兄之名又如何能够容恕?看起来此事是天绝常某也!二哥死去的阴魂别散,等候小弟给你抵偿兑命去吧!”说罢嚓楞一声亮出肋下宝剑,就要抹头自刎。这一下子可把贾平、王威给吓坏了。他们知道常遇春的脾气是宁折不弯,说到哪儿就办到那儿。两个人手疾眼快,一左一右,一个搂住常遇春的后腰,一个死命地抱住常遇春的胳膊,硬强着把宝剑给夺了过来。两个人给他跪下,苦苦地哀求:“家主爷,这手儿可千万使不得呀!您的意思我们明白,因为误伤了宁二爷,您觉得对不起老夫人和大爷宁国彪,才要抹头自刎的。可是您如果这样一死,反倒叫外人有机可乘,正人君子说您知恩知报;小人匹夫就会胡言乱语,使您死后落个骂名。要依我等愚见,莫若您老人家先别寻短见,带着宁二爷的尸首到芜湖关去求见宁元帅,见了那宁国彪把这前后之事诉说一遍,我们俩给做个证人,说完之后任他发落。事也明了,老宁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您老人家就是再死也心明眼亮,比在此处自刎胜强百倍。不知家主爷您意下如何?”常遇春一听,心想也对,依他二人之见,我在临死之前再见上母亲、恩兄一面岂不是好,使吩咐:“既然如此,你们赶快给我抬上我那二哥尸首,随我回营。”又吩咐宁国彦手下的这些败兵:“你们赶快回城去禀与你家老夫人和宁元帅,就说我常遇春随后就到,在城下求见。”这些兵丁们连连答应,回城去了。

  常遇春带着贾平、王威把宁国彦的死尸抬回帐中,自己摘盔卸甲,换上便衣孝服,头戴白绫,来到了芜湖关的城根以下。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只见那城头之上并无兵将,只是站着一些丫环、仆人,当中坐的是老夫人,左有大夫人张氏,右有二夫人游氏,宁国彪的女儿站在祖母的身后。常遇春一瞧母亲已在城楼之上,赶紧甩蹬下马,上前跪倒:“恩母在上,不孝儿三黑子向您请罪来了。”此时就听老夫人说道:“我儿常遇春孝义双全,何罪之有?”常遇春说:“母亲不知,孩儿昨夜伤了二哥的性命,故而见母亲前来请罪,”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三黑子,此事并不怪你,方才我已得知实情,只怪你二哥狭小量窄鼠肚鸡肠,为报他那抢饽饽之仇,夺乳食之恨,一不听母训,二不遵帅令,私离防地擅自带兵出城,假冒山寇去偷营劫寨,简直要气煞为娘了。漫说你是误伤了他的性命,你就是有意将他杀死,为娘也不会怪罪于你,这是他罪有应得。”老太太刚刚说到这儿,贾平、王威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心里念道:阿弥陀佛,这回我们家主爷的性命就算保住了。他们俩眼望着老太太磕了两个响头:“老夫人,您老人家真是明察秋毫。方才要不是我们相劝,我们家主爷就抹脖子给宁二爷偿命去了。您老说那宁二爷的尸首又该怎么办哪?”老太太说:“你们就给抬进城来吧。”两个人答应一声,派人把宁国彦的尸首抬过吊桥。老太太吩咐门军把城门打开,派出四个兵丁把尸首搭进城去,又命人买棺木将尸首装殓起来,过后安葬。

  常遇春说:“娘亲,不如恩兄现在何处?”老太太说:“你大哥现在悬天寨,为娘正为他的安危担心呢。”书中暗表,离芜湖关七十多里有一座悬天寨,这悬天寨在八卦山上,地势险要,可以伏兵。此山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在山的东南有一条路可走,所以易守难攻。寨主姓查名显,勇猛过人,他对芜湖关垂涎已久,近来听说西吴朱元璋要攻取芜湖关,便想趁机先下手为强,把宁国彪擒住,让他献关投降。因此他在八卦山摆下了一座八门金锁阵,这个阵是凭借山下的一个大寨筑起的围墙,墙外挖了绕寨的长壕。所谓八门,指的是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又按五行生克,变化无穷。阵中埋伏强弓硬弩,立刀、窝刀、绷腿绳,绊马拴。诸事安排好,派人来请宁国彪前去观阵。宁国彪到了那里,就被困在阵中。常遇春听说哥哥到了悬天寨,便对母亲说:“恩母放心,孩儿就去救哥哥出阵。”

  常遇春辞别了恩母,带着贾平、王威回到自己的军营,直奔元帅大营而来,元帅徐达正在大帐中与西吴王、刘伯温等议论劫营之事,忽报开平王常遇春求见,徐达说:“快请开平王进帐。”常遇春进帐躬身施礼,说道:“常某向主公、元帅请战来了。”他把宁国彦如何假冒悬天寨寨主偷营劫寨,被他误杀,他怎么到芜湖关请罪,得知大恩冕宁国彪被困在八卦山八门金锁阵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最后说:“为赎杀兄之罪,为报宁家的恩情,请元帅准许末将前去破阵,解救我那大恩兄宁国彪。”西吴王一听,心里不由得一愣,说道:“六弟,闻听那寨主查显十分骁勇,你一人前去恐怕难以取胜,不如你先回营歇息,待军师、元帅安排一下,再去解救你那恩兄。”常遇春知道主公这是不放心,便说:“主公,救人如救火,哪能等待,末将主意已定,望主公成全小弟这一次吧。”说着话眼泪就要掉下来。刘伯温说:“元帅,我看就让开平王去吧,就凭常将军胯下马掌中枪定能取胜。”徐达说:“军师所言正合我意,主公,让开平王去吧。”到这个时候,西吴王可不好再说不让常遇春去了,点了点头说:“六弟,你要多加小心了。”徐达手擎大令:“开平王常遇春听令,本帅命你带领三干常胜军,五百飞虎队前去八卦山破阵!”“遵令!”常遇春答应一声,出了大帐,带着贾平、王威向自己的大营走去。

  西吴王眼望常遇春走去,对徐达说:“破八门金锁阵谈何容易,孤王实实放心不下。”徐达说:“常将军此一去,好处有三:打开金锁阵,救出宁国彪,宁家母子很可能献关或弃关一走,芜湖关不费刀枪可得,此为一个好处;救出宁国彪,常遇春就算报了宁家的养育之恩,也补了杀兄之过,从今往后他就不必自责了,此为第二个好处;打下八卦山,杀败查显,也除去了我们攻取金陵的障碍,此为第三个好处。既有这三大好处,我们还是值得一去的。”刘伯温也说:“常遇春为人忠实厚道,假若不让他去救宁国彪,恐生他变。况且他久经沙场,屡建奇功,飞虎队个个又英勇善战,主公不必多虑。”听军师、元帅这么一说,朱元璋也就放心了。

  再说常遇春,他回到自己的营盘,同全营兵士一起吃了一顿战饭,立即拔营起寨,遘奔八卦山而去。八卦山离芜湖关只有几十里地,常遇春快马加鞭,众兵丁紧紧相随,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常遇春来在一个高坡上将马收住,举目观看,忽听号炮惊天,战鼓齐鸣,三军呐喊,杀声震耳,再看这八门金锁阵分东西南北,里四门外八门,好似一座迷魂阵,周围挖了两文宽、两丈深的壕沟,筑了一丈多高的土围墙。正当中是将台,巍峨矗立,将台上站定一员将官,身高过丈,胸宽背厚,肚大腰圆,面如紫茄皮,紫中透亮,亮中透红,浓眉阔目,鼻直口方,颔下五绺墨长髯;头戴乌金盔,身贯乌金甲,胸前一对狐狸尾,脑后双飘雉鸡翎,半披半挂皂罗袍,怀抱令旗令箭,正在指挥这座八门金锁阵。旁边立一根两丈多高的铁旗杆,上边有两个三尺见方的刁斗,一个习外上边是五色标灯,是夜间调兵用的;一个刁斗上是旗号,用作白天指挥作战。阵内布满七岔八岔、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通道,一股通道一色旗号,以东、西、南、北、中,分为绿、白、红、黑、黄。北方壬癸水,黑旗下黑袍黑马黑将官烟涂墨染;南方丙丁火,红旗下红人红马红缨闪闪;中央戍己土,黄旗下金盔金甲令人心寒;西方庚辛金,白人白马银盔银甲银光灿烂;东方甲乙木,绿旗下绿盔绿甲色比绿春山。往上看绣带飘杨,旗幡招展;往下看刀枪林立,戈戟森严。内里埋伏有立刀、窝刀、脏坑、净坑、梅花坑,翻板转板,滚膛刀,绷腿绳、绊马索,处处巧设机关。地雷、火炮安插得便,弩弓药箭在暗处悬,阵内套阵,神鬼莫测,将旗一摆,变化多端。众喽罗闻鼓合队闻金骤散,举旗起,掩旗伏,行如残云,静如泰山。

  常遇春一看这座八门金锁阵如此有条不紊,就知道寨主查显非是一个寻常之辈。猛然间瞧见刁斗上绿旗一摆,霎时间正东方鼓声大作,号炮连天,只见那些绿衣兵将,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一拥而上,围住一个人正在厮杀。只见那人被困当中,四面受敌,盔歪甲散,带开袍松,汗透征衣,嘘嘘带喘,浑身上下血迹模糊,也看不清是他自己身上带的伤,还是因为杀人过多溅的血。常遇春一看,被困的正是自己的恩兄宁国彪。由于连续鏖战,他已经力尽筋疲,掌中的那杆赤丝软藤枪左摇右晃,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常遇春不由得一阵情急,在马上失声喊道:“恩兄不必担惊,小弟来也!”说罢就要撒马往下冲,贾平、王威两个人赶紧勒住马的丝缰,大喊一声:“家主爷,等会儿!您可曾看清了阵门?进哪门是生,入哪门是死?您老人家可有把握吗?”常遇春一听也愣了:“啊!这个……”往下的话他没说出来。

  常遇春这个人最忠诚老实,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撒谎吹牛,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只因他救兄心切,见宁国彪被困阵中,眼睛都急红了,还没看清这八门金锁阵里哪是生门,哪是死门,就要往里冲。经贾平、王威这么一问,还真把他给问住了。贾平说:“家主爷,我听见老人们说过,打阵可不能胡打呀,知其奥妙伸手可得,不得其法,只凭骁勇,那是进阵则亡,错走一步,就得粉身碎骨,您要没见过这个阵图,不知其中之秘密,可万万去不得。”常遇春闻听,紧锁眉头,急切地说:“哎呀,贾平、王威,我的好兄弟呀!你们哪里知道我的心事,我母亲、恩兄对我患重如山,而今我思兄被困重围,危在眼前,我焉有视而不动之理。莫说它是一座金锁阵,就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常某也要只身前往!如能救出恩兄,我们弟兄就同回芜湖关去见老母,举家团圆;如不能取胜,我常遇春就是死在阵中也甘心瞑目。好兄弟,你们在此处等候,常某去也!”说罢就要催马,贾平、王威两个人互相递了速眼神,一齐上前说道:“家主爷,你我主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情深如海,您的恩母就是我们的恩母,您的恩兄也是我们的恩兄,我们与您老人家不愿同时生,但愿同时死,您此番打阵正是用人之际,我们怎么能让您自己去,我二人愿跟随家主爷去打金锁阵,同您一块救出咱们的恩兄,让您举家团圆。要死我们俩先死,也算表一表我们哥俩对您的忠心。”常遇春听了这话,心里万分激动。但他不忍心连累贾平、王威这两个好兄弟便说:“不行,今天此阵十分厉害,还是我匹马单枪杀人阵去。你们二人带上那三千五百飞虎队,仍回威平山去吧!”贾平、王威说:“家主爷,您也不要多说了,时间紧迫,我们去打一阵吧。”常遇春把脸一沉:“站住,我看你们俩哪个敢动!”常遇春喝住了贾平、王威二人,自己正要催马出阵,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回头,只见山坡下跑来一匹白龙驹,马上端坐一员小将,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跳下马来身高八尺,细腰扎臂,双肩抱拢,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鼓太阳穴,宽脑门儿,两道细眉斜插入鬓,一对朗目皂白分明,长眼睫毛儿,吊眼角儿,鼻如玉柱,口似殊朱涂,牙排似玉,大耳垂轮。头上戴一顶粉罗帽,转圈八排白绒球,迎门高挑三尖茨菇叶,左鬓边戴一朵粉绒球,上面撒满银星,光华镣绕,未曾一动突突乱颤亚赛白凤点首。穿一身粉色双绉短衣裤,腰系一巴掌宽的白丝板带,足下蹬一双薄底窄腰燕云快靴,背后背飞鱼袋,内播宝雕弓,左挎箭壶,里边有数支雕翎箭。肋下悬挎两刃双锋昆吾剑,闪披粉缎子兰花英雄氅,鸟式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八卦亮银铲。小英雄连人带马好似银堆玉砌一般。贾平、王威看罢,心中不住暗暗夸奖。只见那员小将放慢了马步,来到他们的切近,双手一抱拳,未曾说话满面含笑:“啊,这几位将爷请了。”常遇春虽然为救恩兄心急如火,但因这个小伙生得有出众之貌,不免也瞧上两眼,听他搭话,便点了点头:“啊,这位小将军请了。”常遇春嘴里跟小孩说着话,他那两只眼睛可都在八门金锁阵里呢。小将军一瞧他这神态、相貌和他穿的带的使的骑的,好像是认识似的,转脸对贾平、王威问道:“请问二位,马上这位将爷,可是怀远安宁黑太岁、打虎将军常遇春吗?”贾平、王威一听这个小伙儿的问话,心中暗想,看样子这员小将准有来头,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家主爷呢?看着他这样的和气温顺,一定不会怀有什么恶意,瞧他这身打扮和兵器、战马倒像是武林之中的英雄好汉。现在我们家主爷正在急着打这座八门金锁阵,这员小将如果和我们家主爷认识,或者沾亲带故,决不能袖手旁观,如果能帮我们一把,那可太好了,赶紧答道:“小将军,此位就是西吴开平王,我家六千岁,怀远安宁黑太岁打虎将军常遇春。”小将军一听,脸上立刻透出惊喜之色,赶忙甩镫离鞍跳下马来,上前跪倒在常遇春的面前口称:“六叔在上,小侄儿给六叔磕头了。”这一下常遇春更觉奇怪了,心里话:“我又打哪儿来个侄儿呀?”“啊,这位小将军,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因何对我口称六叔哇?”小将一笑:“六叔,我就是跟您报了我的姓名,您也不认识,可我要是提起我的父亲来,您就认识了。”常遇春说:“但不知你父他是何人呀?”小将军说:“他老人家在我四叔朱元璋驾下称臣,官拜东海王之职,人称赛灶王、水龙神胡大海,我是他不肖之子胡得济。孩儿跟随母亲、舅父由江西湖口千里迢迢前来投亲报效。您与我父冲北磕头,八拜结交,我管您叫六叔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吗?”常遇春闻听,不禁哈哈大笑:“哎呀,我道是谁,原来是胡家侄儿到此,没错,没错,正合适。好孩子,你就快起来吧。”胡得济站起身来,谢过了常遇春。贾平、王威两人一见可乐了:怎么样,咱们刚才猜得不错吧,不是沾亲就是带故,不是亲戚就是朋友,闹了半天这位小将军原来是咱们胡二爷的儿子,里手赶车没外人儿,这还有什么说的呢!两个人赶紧过来参拜少将军,胡得济也给他二人还了礼,接着又问常遇春:“六叔,您老人家不在营盘,来到这山上可有什么事吗?”常遇春说:“别提了,只因八卦山悬天寨的寨主摆下了一座八门金锁阵,将我的恩兄困在了阵中,性命难保,我奉元帅之命,前来解救恩兄脱险。我等正要前去攻打八门金锁阵,你就来了。”小英雄闻听一笑:“六叔,小小八门金锁阵何劳你老人家亲自出马,侄儿愿替六叔前去破阵救人,管保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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