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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大帝》第39章 怒斩下书人

  李文忠闯进了法场,当差的都围了上来。这工夫醉毛儿把刀交给了郭光卿,三个人三角式一站,各持兵器来砍杀差官。他们杀开了一条血胡同,往庙门外就冲。正在此时,就听见大街上号炮如雷,战鼓隆隆,霎时间来了一伙人马,个个手持刀枪棍棒,冲进了庙门。他们见当差的就杀,见元兵就砍,把法场围了个风雨不透。打塌了监斩棚,抓住了钦差,绑上了知州。为首的一人来到李文忠和醉毛儿面前深施一礼:“两位辛苦了!”然后他又对郭光卿抱拳说道:“老人家受惊了!小可相救来迟,望老人家多多原谅。”郭光卿定睛一瞧,这才认出来,说话的人是泰州地面山大王张占川手下的谋士李德才。原来张占川这个人野心勃勃,久欲称王称霸。他手下豢养了一帮能杀惯战的强人,又有一名谋士人称小诸葛,姓李名德才。他手下还有金贞元、罗士雄等八个和尚。这些人原来都是泰州一带的强盗,看到各地举旗反元的势力越来越大,也想冒充义军来扩展自己的势力。但是他们旧习难改,到处欺压百姓,很不得民心。朱元璋举旗起事,几个月来势力渐渐扩大。张占川觉得这是他建立霸业的一大障碍。最近朱元璋在襄阳得了一百零八尊红衣大炮,就觉得朱元璋对自己的威胁更大了。有心发兵,又师出无名,更惧怕那一百零八尊大炮。这一日,张占川召集李德才和八个和尚商量消灭朱元璋的对策。有的主张真打,有的提出假和。小诸葛李德才说:“依某之见,朱元璋今非昔比。如今他兵多将广,粮饷充足,得民心,顺天意,所到之处,百姓拥戴。更有那一百零八尊红衣大炮,如虎添翼,因此真拼实打,与我不利,此乃下策。不如选派一人去襄阳,联络朱元璋,与他兵合一处。只要他答应了,还怕那朱元璋不听咱们的吗?”张占川说:“主意倒好,可是哪个能担此任?”李德才说:“我倒想起一人,滁州郭光卿是朱元璋的亲娘舅,对朱元璋姐弟有养育之恩。我们若把郭光卿请来,让他去说服朱元璋与我们合兵。再把朱元璋胞姐重阳姑和外甥李文忠接来,名为保护,实为人质,就不怕朱元璋不答应。”“如此甚好,只是谁去请那郭光卿?”李德才说:“某与郭光卿有一面之交,愿当此任。”第二天,李德才经过一番化装,带了一名随从,偷偷进了滁州城。来到郭光卿家,才知郭光卿因受朱元璋的牵连吃了官司,已被押在狱中。李德才闻听此信,不敢久留,急急返回泰州,见了张占川把郭光卿被押一事讲了一遍。张占川一听十分泄气。李德才说:“大王不必忧愁。我们立即派人袭滁州,砸牢狱,救出郭光卿。只要能救出郭光卿,我们同朱元璋合兵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此话怎讲?”“你想,你把郭光卿救出来,他能不替你说话?朱元璋也感你之恩,到那时只要郭光卿一封信,朱元璋就会带兵领将来同你联合,这不是一件好事?”张占川哈哈大笑:“不愧人称你是小诸葛呀!”

  张占川和李德才带了一千人马,悄悄向滁州开来,离城五十里安下营寨。派出一支人马,由李德才带领潜进了滁州城。大队人马单等三更时攻城。李德才到了城里,才得知今晚二更要在二郎庙出斩郭光卿。他临时改变主意,要到二郎庙劫法场。当他来到二郎庙时,郭光卿已被刘合和李文忠救了。这时张占川带领大队人马攻进了城。元兵一无准备,二无主将,一场混战,被张占川的部下杀伤大半,余者四处逃窜,因此滁州城很快被被张占川攻占了。小诸葛李德才来见郭光卿,他满面带笑双手抱拳:“老人家受惊了,我家大王听说您老人家受难的消息后,时时放心不下,就急派我前来解救。现在您已脱脸,请稍休息一下,我们一同去见大王。”郭光卿听了,心里话,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对不起人家。便说:“感谢诸位将军救命之恩。此处离合下不远,请您同往舍下歇息片刻。”李德才心说,你走还行?就为了请到你,我才费了这么大的事。便对郭光卿说:“老先生不必着急,大王立即就到。”正说间,一个兵卒来见李德才:“禀军师,大王已到州街,请你同郭老先生一同前去。”李德才说:“郭老先生请吧。”郭光卿心想,既然救了我,又不让我回家,其中必有缘故。有心不去恐怕难以脱身,耳闻张占川这个人性情粗鲁,凶狠残暴,是个无知的蠢才,把事闹僵,今后也是麻烦,不如去上一趟。老人家想到这里,点点头说:“既是大王一片盛情,小老儿感激不尽了。”他又回身对醉毛儿说:“刘合,你先回肉铺去吧,等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再去找你。”醉毛儿傻呵呵地答应一声:“那我就先走了。”说罢回奔向铺。

  单说郭光卿带着李文忠,跟随小诸葛李德才一直来到州街门外。李德才派人往里通禀。工夫不大,张占川大开仪门,率领大小头目亲自出来迎接。只见张占川身高丈二,膀阔三停,胸宽背厚,粗胳膊,大长腿,巴掌伸过来真跟蒲扇差不多。头如麦斗,眼似银铃。面似生羊肝,扫帚眉毛七岔八岔直通鬓角,狮子鼻,血盆口,两个獠牙龇露唇外,连鬓腮的胡须扎里扎煞,鼓太阳穴,努腮帮,说话的声音好像沉雷一般。穿一身龙鳞软甲,外套紫罗袍,头戴紫缎绣金王冠,光华闪闪,夺人的二目。他往那一站真亚赛天神恶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郭光卿一看这个阵势,暗暗吃惊,我郭光卿与他素无来往,今日为何如此盛情接待?只怕其中有诈。他看了看身旁的李文忠,示意他要谨慎。然后随同李德才携手而进。张占川一见郭光卿,赶忙抢步上前,躬身施礼说道:“老人家受惊了,张某这厢有礼。”郭光卿听见这间雷般的声音,又是一惊。耳闻张占川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而且力大无穷,今日见面果不一般。郭光卿拱手抱拳,含笑还礼:“小老儿有何德能,敢劳大王如此器重。大王在上,受小老儿一拜。”“老人家不必拜了,快快请到里边谈话。”他说着携手揽腕,就把郭光卿给拉进大厅。分宾主刚坐下,手下人等就把酒摆上了。张占川、李德才这俩人忙忙活活地给他们爷儿俩斟酒布菜,问长问短。这一来,小英雄李文忠也有些奇怪了。暗想:他们为什么对我们爷儿俩这么客气呢?八成儿他们许是用得着我们。我看这个小诸葛李德才鼠耳鹰腮,龟背蛇腰,舌尖嘴巧,伶牙俐齿的,不像个好人。他一定是心怀鬼胎吧?我得告诉舅老爷,要多加他们的小心,别上了他们的当。小英雄李文忠一边吃着酒,一边暗示老人家:多留点神。其实郭光卿早就看出来了,知道他们兴师动众,决非为救我郭光卿而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这时就听大王张占川说:“老人家,素闻您为人宽厚。治家有方,治国有道,满腹经纶,总想把您请到泰州来,可是总不得机会。这次听说你老人家入了监狱,遭了大难,就更加放心不下了,故而前来搭救。另外还有件事和您商议商议,求您给您的外甥朱元璋写一封书信,我们对他非常敬仰,愿意与他兵合一处,将为一家,共图大业。单等灭了元朝,扫平烟尘,咱们两家好平分疆土,共享太平,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郭光卿一听这话,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战。这才明白:噢!闹了半天他们还是为了我外甥朱元璋来的。你们想跟我外甥合兵,哪里是为了抗元,无非是因我外甥势力雄厚,又深得民心。你们想借我外甥这棵大树乘凉,等打完了天下,你们好卸磨杀驴呀!我那外甥朱元璋自从起义以来,上顺天意,下得民心,将来必成大事,他能跟你们合兵吗!你们知道他不干,又来找我,我要一给他写信,那当然他就得答应了。朱元璋一向屈己从人,尤其是对我,言听计从,从未驳回过,拿我真当他亲爹那么看。他越是这样,我就得越加疼爱他,更不能叫他吃一点亏。他要跟你们一合兵那就坏了,别看他现在名声这么好,只要一沾你们的边儿就算完了。这个信我不能写。老人家一笑:“哎呀,大王,那朱元璋虽然是我的外甥,但因他母亲早丧,自幼离家,往来稀疏,一封信函又有何用呢?”老头一番话推了一个干干净净。李文忠一听,暗竖大拇指:舅老爷真是精明老成,说得好!张占川一听这话可急了,怎么着,你不管,我们不就白来了吗?你若是写还则罢了,你若不写我先把你关起来做人质,看起来跟你商量是没门儿,就得给你点颜色看看。张占川是个粗鲁人,他想到这儿一拍桌案,就要瞪眼。旁边的李德才知道郭光卿和李文忠都不是善茬儿,凭横的怕是不行,只有善劝为妙,实在不行才能动武,这个时候瞪眼未免太早了。他赶紧冲着张占川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你先别着急,瞧我的。张占川领会了他的意思,就又收起了怒容。小诸葛李德才满面赔笑,给郭光卿敬了一杯酒:“老人家,您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当然了,甥舅不是父子,就是亲生父子还有不孝的呢,儿子不听老子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不管怎么说您也是朱元璋的亲舅舅,我求您给写封信,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看在我们救您的份上,您就给写几个字试试看。生效也罢,不生效也罢,总算你尽了朋友之道,也不枉我们来滁州一场啊!老人家你看怎么样?您就写吧。”老人家听完这番话一皱眉头,暗想道:他们这是软硬兼施、阴阳并进哪。张占川来横的,李德才来软的。这分明是又给你个台阶看你下不下,你要不写,那张占川他准翻脸,看来今天这事还真不好办。写吧?不行!我不能断送了朱元璋的全军。怎么办哪?老爷子心里焦急,偷眼瞧了瞧李文忠,意思是看看他有没有好办法。这时候李文忠也在暗想对策,别看他年轻,他心里可是满有道道。他早就看出今天这个阵势,信不写是不行了。舅老爷这些日子在监狱里,身体大不如以前了,真要动起手来,恐怕是要吃亏的。莫若叫舅老爷先给他们写了信。现在天将四鼓,写完了信,他们派人送往西吴,起码也得几天。我们爷儿俩要求回家去看看,他只要叫我们出去就好办了,我们离开这里就直接着奔襄阳。凭我们爷儿俩的腿脚,甭等他们把信送到,我们就走到他们前头了,叫他们落个空欢喜。对!就是这个主意。李文忠站起身来,先给张占川、李德才每个人斟了一杯酒,然后又来到郭光卿的面前笑呵呵地说:“舅老爷,既是李军师和大王实心托付,这信我看您还是写了的好。我舅舅接了您的信也未必不听您的。倘若这件事要能够办成,岂不是两全其美吗?”听李文忠这么一说,张占川可高兴了:“对呀,少将军言之有理,来人哪,快看文房四宝。老爷子,这回你还不写吗?”郭光卿看出了李文忠的心事,只好就坡下驴说:“那好,我外甥他听与不听,我也不敢担保,先写一封试试。”说着他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就给朱元璋写了一封请他与张占川合兵的书信。小诸葛李德才瞧了瞧词句,没什么毛病,就笑着说:“天不早了,请你们爷儿俩休息去吧。来人哪,快伺候着。”门帘叭哒一响,从外边走进两个书童,他们恭恭敬敬地说:“郭老爷,您请吧。”郭光卿一看愣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是要软禁我们吗?老爷子刚要回头质问他们,李德才赶紧上前解释:“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决无他意。”随后又过来了几名武职官员陪着爷儿俩出去了。爷儿俩明白,这是被软禁了。

  张占川一见大功告成,止不住地哈哈大笑:“军师你真高哇,他既然写了信,你就再附上一封,拿我的口气,派人给他送去就行了呗,越快越好。”李德才赶紧又提笔写了一封,两封信合在一起,派谋士赵胜前去下书。他告诉赵胜:“你到了西吴营,事事要注意留心,看个虚实,回来报我。事成之后,定有重赏。”赵胜说:“谢军师。”赵胜琢磨着这又是一趟美差呀!到了西吴那朱元璋定会设宴款待,多少还得给些赏钱。他接过来两封书信,换好了衣服也没吃饭就上马出城了。

  赵胜出了南门,还没走多远呢,就瞧见前边旌旗招展,绣带飘扬,一支人马向这边走来。主旗是:“西吴王”,斗大的“朱”字;将旗是“东海王胡”,这是西吴王的先锋官胡大海的队伍到了。原来胡大海和郭英他们二人到树林里去观察地形,见了重阳姑,问明了原因,先派人将重阳姑送回大营。哥儿俩回到营盘,急急拔营起寨,要赶往滁州去救郭光卿。行至途中,大约有三更天,探子来报说:“滁州已被张占川所得。”老胡一听,登时就恼了,吩咐队伍速速向前。他们正往前走呢,这时候赵胜到了。赵胜一瞧是西吴王的队伍,赶紧上前搭话:“我乃泰州大王张占川身边的谋士,姓赵名胜,今奉我家大王之命特意前来下书,望你们给我通禀一声。”小校一听是下书的,赶忙来报告先锋官胡大海:“启禀先锋老爷,泰州大王张占川派来一名下书之人,姓赵名胜,队前求见,不知你老人家见与不见?”胡大海一听是张占川派来的下书之人,不由得气满胸怀,环眼圆翻,喊道:“给我立即扎寨,点鼓聚将。”有人支好了帐篷,胡大海坐在当中,郭英偏坐相陪,从将两旁站立。胡大海一拍桌案:“来呀,叫那下书之人给我报门而进!”众将一听全愣了:怎么叫人家下书人报门而进呢?郭英一听,这不像话呀,人家是下书的,你干吗这么对待人家呀?传令官刚要下去传令,七爷郭英赶紧拦挡:“慢着!二哥,张占川与咱们并未交战,你不能叫人家报门而进,得加个‘请’字。”胡大海把脸一沉:“我没请过。”郭英说:“那不行啊,盘古至今都没有这么办的,要是传出去,让人家笑话咱们不懂得军规。”老胡说:“我就这么办,我不怕人家笑话,偏叫他报门而进。”郭英急了:“二哥,咱们这是军务,可不能胡来呀!你不懂得规矩我不能不说。”老胡说:“我怎么不懂规矩呀?这叫一个将军一个令,一个和尚一本经。一家一法,一国一规矩,我当先锋官,我就得说了算,“你们就都得听我的。”郭英说:“我是副先锋也不能不管哪。”胡大海说:“你当然得管了,不过这里边得有个大小之分、正副之别,我是正先锋,你是副先锋,正当家的还得说是我,如果我不在家,你才说了算呢。我要在家,你就只能听喝。”胡大海这句话,差点没把郭英的肚子气爆喽:“这么说,只要二哥你在营盘,我就得装哑吧了?”胡大海说:“对了。”“那好,打这儿起我可就不说话了。”老胡说:“你不说话才对呢。”气得郭英不知如何是好,把头一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了。众将瞧着这二位先锋官也怪有意思的。胡大海又喊了一声:“叫那下书之人报门而进!”说完了,他就把大斧子放在桌子下,瞪着眼睛净等着下书人了。赵胜还美哪,琢磨着果会儿朱元璋准得派人来请我进去,说不定今天还许能吃点什么好东西呢。他把腰带松了松,挺起了胸脯等着赴宴。其实他哪儿知道他离死不远了。这时就听见门前传令官呐喊一声:“先锋有令:叫下书之人报门而进哪!”赵胜一听激灵一下子,这是怎么回事呀?我都没听说过,两下还没开仗,就叫人家下书人报门而进,大概这个先锋官不懂得军规。不能进去,我还是回去吧。赵胜刚要拨马,又一想:回去我怎么交差呀?不能回去,我还得进去,报门就报门吧。他倒认可了。硬着头皮甩镫离鞍下了马,把帽子往手中一托,低着头,皱着眉喊了一声:“西吴先锋老爷在上,泰州下书人赵胜告进呀!”他这个狼狈像就甭提了。两旁边的将官心说,咱们的这位二王爷可真有两下子,叫人家报门而进,倒看他往下怎么办。

  大伙都笑话胡大海,可是人家老胡并不以为然,啪地一拍桌案,问道:“下边来者什么人?”赵胜一听: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连一点礼节都没有哇,我又不是罪人犯到你手下,报门进来就不含糊了,你干吗还吹胡子瞪眼带拍桌子呀!赵胜心里挺不服气,偷眼往上一看胡大海,吓得他一缩脖:哎呀我的妈呀,胡大海这个长相可真够疹人的。只见他双眉倒扎,环眼圆翻,手捋钢髯,哇呀呀地暴叫。赵胜低下了头,心里话:这个爹太横了,惹不起,干脆顺受了吧!“啊,下官乃泰州张占川的谋士赵胜是也!”“嘟!你见本王因何不跪?”啊!赵胜心说,还得跪下呀,那就跪吧,我的妈,要知道这样,要了命我也不来呀!他这回算尝着滋味儿了。赵胜还真听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这一跪下,胡大海可就消了点气儿:“赵胜,可有书信,还是口述?”“有信。”“快呈上来。”赵胜把两封书信往上一递,中军接过来交给了胡大海,老胡把信拆了封,来回看,上下看,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看了半天也白看,他不认识字啊!他从小卖牛头肉,一天学没上过,一篇书也没念过,他哪看得下信来呀!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郭英,只见七爷抱着肩低着头还在那儿生气哪。老胡笑了:“哎,我说副先锋,别生气,看看信吧,这两天我这眼熬得有点花了,字小看不清,你就给我念念吧!”郭英听了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心里话:你是眼花吗?张嘴瞎说谎话连篇。有心不理他吧,又觉着不合适。“二哥,你不是叫我装哑巴吗?”胡大海说:“我不叫你说话你就装哑吧,我要叫你说话你就别装了,还得说呀,总装哑巴还行吗?快念信吧。”郭英无奈,只好拿过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给老胡念了一遍。张占川的信写的是:

  “泰州张占川书奉朱三兄驾下。而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盗贼四起,民不聊生,我等素闻王兄胸怀大志,顺天起义,万民皆庆,无比敬仰,情愿与公兵合一处,共讨元贼,立国救民,以图大业,事成之后平分疆土,同享太平。万望协成。张占川再拜。”

  郭光卿的信更简单,上写:

  “元璋甥儿如面:老夫囚于滁州,幸有泰州大王张占川相救,勿念。彼愿与汝共图大业,令我附书议合,汝可自行定守。”

  七爷念完了书信,胡大海把嘴一撇,哼了一声:“他张占川真是白日做梦,就凭我主公能跟你合兵吗?你也不惦量惦量自己有多重。把下书人与我轰出去!”赵胜闻听,忙说:“先锋官慢来。我们大王的信是写给西吴王的,小人未见西吴王之面,如何回去复命?”胡大海一听此话,气更大了,心里说,你这是看不起我呀。“哼!小小的谋士,竟敢如此放肆!西吴的家我胡大海当得了一半!好小子,看我怎么教训你。”他一伸手从桌子底下把大斧子可就抄起来了。“我说赵胜,你过来,我有句话告诉你。”该死的赵胜还真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脑袋一探,脖子一伸,把个挨宰的架子就亮出来了。老胡也没言声,抖手就是一斧子。老胡就是这手最利索,他杀人从来不用掌刑的,一向是自己动手。耳听喀嚓一声,赵胜的人头滚落在地下。众将军吓直了眼。七爷在旁边也急得直抖手:“哎呀!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把赵胜给宰了?杀了人家的下书之人,人家于吗?”胡大海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要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张占川!他不干?我还不干呢!”这时候郭英实在憋不住了:“二哥,你可得说理呀,不管怎么着,也得禀报主公一声。赵胜说的也对,人家的信是给主公写的,合兵不合兵你先锋官也做不了主哇,你把下书人给杀了,见了主公怎么说呢?张占川要是跟你要人,你又该怎么办呢?这些二哥都想过了吗?”老胡说:“我全想过了,我有我的办法,你就别管了,你还是装哑巴吧。”郭英说:“我就是不装!”胡大海说:“你不装哑巴,那是你目无长兄,以小犯上!”郭英真没法跟他置气,你就是磨破嘴唇他也有说的,他就这么浑。众将怕他们二位闹僵了更不好,都来劝解:“七将军,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还是做些应急的准备吧,那张占川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郭英一听也对,只好忍气对胡大海说:“众将军说得对,二哥还是准备准备吧。”胡大海一瞪眼:“准备什么?我还愁他张占川不来呢。来人哪!把赵胜的人头挂在旗杆之上,再给我扯一块白布,写上几个字,越醒目越好。”兵丁们问:“先锋老爷,写什么呀?”胡大海说:“此乃赵胜之首。”兵丁们答应:“得令!”把赵胜的死尸拉出去,又把人头挂上了旗杆。他们刚把人头挂上,还没有一顿饭的工夫呢,就听营门外,隆隆隆炮声如雷,蓝旗官飞跑入内:“报告先锋老爷,张占川带领大队人马在营门骂阵,口口声声要先锋老爷出营交战,要不然他要杀尽我军。”郭英一听,得,这回祸事来了吧,我看你怎么办。胡大海不慌不忙说道:“再探再报。”他说完进了后帐,摘盔卸甲换上了青衣小帽,一身老百姓的打扮,二次来到帐中。他这一来大伙就更奇怪了,都不知这位先锋官要干什么。外边有人骂阵,眼看就要打仗了,他怎么反倒把盔甲都卸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大家只是纳闷,可谁也不敢多问。只见老胡伸手从令箭壶里抽出一支令箭,叫道:“副先锋听令。”郭英赶紧答应:“末将在。”胡大海说:“给你一支将令,我走之后,你立刻带兵隐藏在前边山间林内,偷偷地给我观敌瞭阵。我如果斧劈张占川,你就带领人马一齐杀出,给我接应,杀散他的三军,咱们好夺取滁州城;我若不能取胜,瞧我往下一败,你就带领人马回总营去见元帅交令,跑得越快越好。”郭英一听,这叫什么话呀,就说:“二哥,咱们为大将者,为国尽忠,杀敌报效,这是根本,敌人来了怎么能跑呢?我可不干这事。要跑你跑,我不跑,我愿讨一支将令,去打头阵,大战那张占川。”胡大海闻听一笑:“七弟,论官职,我是正先锋,你是副先锋。论私,咱们俩是磕头的弟兄,我可不能给你亏吃。那张占川的本领你是不知道哇,甭说七弟你,就是咱全营众将都算上,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二哥我对他清楚得很哪。今天我去上阵也得从后营门出去,智取张占川。要不用智取,一百个胡大海也不行。兄弟你就听我的吧,没错。”郭英双眉紧皱:“二哥,这回我可不能听你的了,你不要长他人的志气,灭咱营的威风。小弟定要讨今去会战张占川,看看他有多大的能为,不能取胜,我死也不回来。”胡大海一瞧郭英真上火了,知道拦也拦不住了:“兄弟你要一定非去不可,你就去战战试试,哥哥我在远远的地方给你观敌瞭阵。你先匹马单枪一个人去,打不了就回来,千万不要逞强。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败了阵也不算丢人,你回来哥哥我决不怪你。”郭英说:“你怪不怪的我倒不怕,我担心的是,我打了胜仗你在远处瞭阵,赶不上帮我去闯敌营。”胡大海说:“这你就放心吧,你真能打胜仗,我管保赶得上就是了。”郭英说:“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来呀,鞴马抬枪!”

  胡大海又传将令:“中军何在?”“末将听令。”“给你一支大令。我看那副先锋定不能取胜,我走后你就带着这三千五百名弟兄,藏在僻静之处,给七将军观敌瞭阵。瞧他胜了你们就出来接应;他若败了你们就跑,假若人家要追得紧,你们就散开跑,千万别扎堆儿,别叫人家都抓住,听见没有?”中军一咧嘴,强捏着鼻子答应了一声:“遵命!”胡大海吩咐完毕,自己上了马,从后营门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中军赶紧带着队伍往回转,一边走一边探听后边的消息,时间不大,后边的探马来报:“郭七将军被擒了。”中军一听就害怕了:果然胡大海有先见之明啊!“既是这样,咱们就按先锋官嘱咐的办,赶紧快跑。”一声令下,三千五百名弟兄都跑开了,一下子跑了个满天星。

  放下他们不表,再说那张占川。他得知赵胜被杀的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马上把郭光卿爷儿俩绑上,打在囚车,带领本部大军杀出城来,要踉西吴王决一死战,来到胡大海的营前骂阵。郭英一出来,两个人就打上了。郭英哪是张占川的对手哇,没过几合,枪就叫人家给磕飞了,被张占川擒下马来,押进营中,和郭光卿爷儿俩口在一处。张占川手提大棍,闯进了胡大海的营盘。抬起头来一瞧,胡大海的兵将早就跑光了。他气得直咬牙,骑马提棍就迫下来了。他追了没多远,又站住不追了。怎么哪?胡大海的兵不在一块跑,东一个,西一个,追半天只不过抓个三个两个的,这管什么呀!索性他就不追了,站在那直运气,心里这个骂呀:朱元璋这是个什么用兵方法呀?我真没见过。他正生气呢,忽然听见远处有马蹄声响。张占川回头一瞧,只见南边小道上走来一匹大肚蝈蝈驹。马上端坐一人,身高过丈,面似乌金,青衣小帽,后背包裹。得胜约挂着把大斧子,不慌不忙地向他这边走来。那人来到切近,眼望张占川一抱拳,笑道:“这位将军,我跟你打听打听,上泰州从哪儿走哇?”张占川一听他说上泰州去,不由得心里有点热烘烘的。因为他是泰州人嘛,就忙问:“哎,我说你上泰州干什么去呀?”“我找我的徒弟去。”“你徒弟是干什么的?”“他在张占川大王手下当差。”“他叫什么名字?”“叫金贞元哪。”“什么?金贞元?”张占川一听可了不得了:原来我师父是他徒弟!不用问了,他准是我师爷爷,那还有错吗?要不怎么说张占川缺个心眼儿呢,他也没细问,噗通一声就给胡大海跪下了。其实这一招是老胡早就想好了的。胡大海虽然没见过张占川,他可见过金贞元。那金贞元也是江西人,仗着他的一身硬功夫,无恶不作,干了很多坏事。只要是江西人一听金贞元这仨字儿就恨入骨髓。后来叫胡大海的老岳父金朝凤把他赶出了江西,他才投奔泰州,当了张占川的第一护法师,掌握泰州的大权。老胡知道金贞元的师父铜头犀牛刘怀德跟自己长得差不多,他也打听到张占川不但粗鲁无知,而且也不认识他师爷。因此老胡就要智取泰州张占川。他装作了一个问路的。一说是金贞元的师父,那张占川还就信以为真了,甩镫离鞍,跪在地下就磕头:“师父在上,小孙孙给您磕头了。”胡大海假装一愣:“哎呀,这位大将军,你我素不相识,你怎么口称师爷呢,快快起来!”“师爷,您不要客气,我一说您就知道了,那金贞元就是我的恩师啊!”“噢,这么说你是张占川吧?”“啊,正是您的徒孙。”“那就不是外人了,你先带着我去见你师父吧。”“师爷,我师父没在这儿。”“他到哪儿去了?”“这次他没来,您就先跟我回营去休息两天,我再派人送您去。”“不用了,我有急事,还是自己去吧。”“师爷,您干吗这么着急呀?”“孩儿啊,你哪知道哇?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为什么呢?”胡大海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要和朱元璋开仗了,可你师父那武艺还没学成哪,就拿他那悠锤贯顶的气功来说吧,还欠着很大的火候哪!我怎么会放心呢?万一打仗的时候出了差,那还了得!”张占川一听,心里暗暗吃惊:哎呀,连我师父的武艺还欠火候呢,何况我呀!他的功夫要是不行,我就更甭说了!“师爷爷,您说我师父还不成呢,那么我呢?”胡大海说:“你也不行呗!你师爷练悠锤贯顶的时候,正赶上我忙,没顾得给他试试,要不怎么后来他叫金朝凤给打了呢!因为他的功夫不扎实啊!他要是成喽,金朝凤哪是他的对手哇!我这次去就是要把功夫给他补上,今后我就放心了。”张占川一听这可是个好机会:“这么说,师爷爷您就先别走了,这儿给我补补功行吗?”老胡说:“那怎么不行啊?不过我得先试试你练得怎么样了?”“师爷您怎么试呀?”“你先把帽子摘喽,叫我看看你的脑袋。”“哎。”张占川真听话,伸手就把帽子摘了,把脑袋往胡大海眼前一伸,老胡这回可有把握了:好小子,现在我不杀你更待何时?他一手按住了张占川的脖子,一手摘下了开山斧,抡圆了斧头,照定张占川的头顶往下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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