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逼近撒敦,怒从心头起,对准撒敦的头顶举刀就砍,耳听喀嚓,咕咚,老贼撒敦就倒下去了。
再说七星驸马约里奔布正在大醉之中,猛然听见一阵乱喊:“了不得啦,金顶太行山飞行大王来了!”“快跑呀,山贼来了!”“驸马爷快醒醒吧!”他使劲睁开两只发浑的眼,只见眼前人头晃动,耳边呼救之声响成一片。他口中说道:“好你个太行山的大王,敢来驸马府闹事,看本宫收拾你们!”说罢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伸手就把靠右边的一个楠木灯杆子拔了下来。这个大灯杆子,有茶碗口粗细,六尺多长。他把灯杆子拿在手中,使足了膂力,抡圆了就是一杆子。这一下,打倒了五、六个,碰倒了七、八个。反过手来又是一下,又倒下七、八个。他正打得起劲,就听有人喊:“驸马爷,别打了,是我们!”“打的就是你们!”说罢又一杆子。万花楼这下可热闹了:十几名武将见上楼的只有郭英一人,便将郭英围住,打在一处。那些怕死的人本来是要叫醒驸马救自己,谁知又吃了驸马的一顿灯杆子,个个叫苦连天。驸马经过这一通折腾,汗也出了,酒也醒了。定睛一看,不由得哎呀一声,只见在他面前东倒西歪死的伤的,哪里是什么飞龙大王,原来是给他庆寿的官员,差点没把他给急死。他一转脸看见了手持七星宝刀的郭英,心里明白了,原来飞龙大王就是他!我打了半天全错了。他喊了一声:“你们躲开,让我收拾他!”纵身跳到郭英面前,灯杆子带风呜一声照定郭英头顶砸来。郭英闪身一躲,灯杆子打空了。没容郭英挪步,约里奔布就势一反腕,又照定他的太阳穴扫去。郭英见势不好,使一个蚊龙吸水式低头闪过。他刚一抬头,驸马手疾眼快,一反腕子,灯杆又回来了,直奔郭英的两条腿打去。郭英说声“不好!”一挺身使个旱地拔葱,噌一下蹦起五、六尺高。灯杆子过去了,郭英的汗也下来了,心说好厉害的三灯杆子!我得赶快结果他的性命,再打下去就得吃亏。他双手压刀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约里奔布得意地发出一声狂笑:“哈哈哈!娃娃,拿命来!”步步向郭英逼近,举起灯杆往下就砸。郭英眼瞅着灯杆到了,一闪身躲过。不等约里奔布反手,郭英双手举刀照着灯杆劈了下去,耳听喀嚓一声,灯杆子被削去了半截,“啊?”约里奔布一愣。郭英就在约里奔布发愣的工夫,来了个力劈华山,照定他的头顶猛劈下来。约里奔布说声:“不好!”急忙闪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宝刀随风而下,喀嚓一声血光四溅,七星驸马一命呜呼。楼上的官员一看驸马死了,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往桌底下爬,有的往墙角滚,哭爹喊娘,纷纷逃命。
郭英正想下楼去救薛景云,忽听一阵大乱,人声呐喊。郭英扒着窗口往下一看,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一般,万花楼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楼梯上满是官兵。郭英暗想,楼是下不去了,只好跳了,好在这楼只有三丈多高,跳下去也伤不了人。只是楼下官兵密集,跳下去必然被擒。倘若自己被擒,又有谁去救薛景云姑娘呢?他正在为难,一回头看见了驸马的死尸,心说有了,先让他下去吧。他双手举起了驸马的死尸,说了声“下去吧!”扔下楼去。下面的官兵见楼上扔下一个人来,哗啦一下散开了,尸首一落地,哗啦一下又围了上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了不得啦,驸马爷下来了!”这位也不说清楚下来的是死的还是活的。尸首是从楼的西边扔下来的,楼南边、北边的人一听驸马爷下来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哗啦一下跑了过去,南面闪出了一块空地。郭英一看正是机会,刀往后背一插,气往上一提,纵身跳了下去。郭英一落地,官兵们才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计,哗啦一下把郭英围了起来,挡前护后,挡左护右,官兵们沾上就死,碰上就亡。顷刻之间,郭英面前倒下十来具尸首。可是毕竟人单势孤,寡不敌众,时间一长,郭英渐渐有点顶不住了,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呐喊:“三军们两厢闪开,待老夫擒他!”郭英抬头一看,只见来了一位老将,身高八尺开外,细腰扎臂,双肩抱拢,头戴亮金帅盔,身披锁子连环甲,大红中衣,虎头战靴。往脸上看,面似重枣,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准头端正,大耳有轮,一部墨髯飘洒胸前。挥动掌中虎头錾金枪,直向郭英刺来:“呔!大胆的山寇,哪里走!”这支枪虚晃一下,又撤了回去。郭英仔细一看,原来他正是盟叔京营殿帅朱亮祖。
书中暗表,朱亮祖与郭英的父亲郭斗南、薛景云的父亲薛亮公是结拜弟兄,郭、薛二人在京居官时三家经常来往,因此郭英认识朱亮祖。今天朱亮祖也到驸马府祝寿来了。他看不惯撒敦那班奸臣污吏,就推说开科之期将近,各省武举云集京师,自己责任重大,不便在此久留,便告辞出去。回了帅府,吃过晚饭,正在书房休息,忽然中军来报,说太行山一百单八家飞龙大王杀进了驸马府。朱亮祖一听,吃惊不小,立即顶盔贯甲,击鼓聚将,点齐了五百兵丁,直奔驸马府而来。到了那里,殿帅吩咐下去,兵围驸马府,严守各道门,没有帅令任何人不准出入。自己带领诸将进了府门。派中军朱能带领四名旗牌、二百兵丁在府内搜查,又传驸马府总管前来回话。殿帅问:“来了多少贼人?”总管哆哆嗦嗦地说:“来了一百单八家飞龙大王。”“可是你亲眼所见?”“大家都这么说。”殿帅又问:“贼人现在何处?”总管说:“在万花楼上。”“驸马呢?”总管说:“也在万花楼上。”朱亮祖听到这里就不再问了,心想驸马要是出了差错,那如何了得!便急忙起身,要往万花楼去。
正在这时,朱能慌慌张张、满头大汗跑了过来。朱亮祖一见便知又出了事故,忙喝退左右问道:“朱能,为何这样慌张?”朱能说:“我搜到后跨院,见藤萝架下假山后有一女子,过去一看,原来是薛姑娘。她说闹驸马府的是郭英。”朱亮祖一听全明白了,便对朱能说:“给你一支令箭,你设法将薛姑娘救出,送回府去。我立即去万花楼。”朱能二次到藤萝架下假山后找着薛景云,说:“姑娘,我家老爷让我把你送到府中,可是你这身穿戴如何出得了驸马府?我刚才在前院找了一身衣服,委屈小姐换一下吧。”说着递过一个小包袱,景云姑娘打开一看,是一身普通兵卒的衣服,姑娘看着这身衣服忍不住掉下眼泪,心想郭郎眼下生死未卜,我怎能只顾自己逃命;有心不走吧,又对不住盟叔一片好心。朱能见姑娘低头垂泪,便说:“姑娘赶快把这身衣服换上,我送你出去。姑爷那里自有帅爷相救。”说罢转身脸朝外站着。景云这时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换好衣服,跟着未能往外走去。守门的兵丁见朱能带着一个兵丁走来,知道朱能是帅爷的心腹,又有令箭在手,也就没敢盘查,放他们出了府门。朱能牵来两匹马,扶着姑娘上了马,自己也认镫扳鞍上马,二马直奔殿帅府。路途中碰上巡城查街的官兵,因有帅令在手,倒也没有难为他们。从此,景云姑娘就住在帅府,后来随朱亮祖到了宁国府,到那时才与郭英完婚,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再说京营殿帅朱亮祖赶到万花楼时,郭英已经精疲力竭了。老帅假意动怒,大喝一声:“大胆山寇,看枪!”好像因用力过猛向前一抢步,离郭英就不到三尺了,说了声:“往南跑!”郭英虚晃一刀,往南就跑。朱亮祖手提大枪紧紧追赶,霎时间跑到了后花园。郭英回头一看,后边的官兵还没追进来,稍一停步,说:“三叔,景云还在藤萝架下呢!”老帅说:“景云有我哪,你就快走吧!”这时官兵涌进了花园。郭英只好紧往前跑。迎面是一堵院墙,他将身一纵,用手扒住墙头,飞身骑在墙上。回头看了看盟叔,暗暗含泪说道:“老人家多多保重,孩儿去也!”他辨了辨方向,顺着墙头,爬过了几个房顶,躲开了围府的官兵,来到了一座大门楼上。站在上边往下一瞧,下边是一条大胡同,四顾无人,轻轻跳下。他刚要走,忽见一个人影奔自己来了。他赶紧抽刀,就见对方一错身,来到他的身后,将他紧紧抱住。他刚要挣扎,就听来人说道:“七弟,是我。”原来抱住他的是大哥武殿章。
武殿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原是郭英回店取刀,武殿章看他脸色不对,就让胡大海去追。胡大海没有追上,回来了,武殿章放心不下。天黑以后,街上纷纷传说驸马府发现了刺客。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便安排众兄弟分头去找老七。
单说武殿章在街上转了半天,拐进一条胡同,听见一家门楼上瓦响,抬头一看,正是郭英。只见他满身血渍,跳将下来,赶紧上前抱住。郭英便要抽刀,武殿章才急忙喊了一声。郭英一看,原来是大哥武殿章,叫了一声“大哥”,他再也支持不住了,便倒在武殿章的怀里。武殿章急忙背起郭英,赶回店房。
天将三更,众兄弟也陆续回到店中,大家围着郭英细问情由。胡大海听了,把大拇指一竖:“痛快!好样的!老兄弟够得上英雄虎胆!哥哥我佩服你!”朱元璋觉得事情闹大了,需要商量个对付办法。他对武殿章说:“大哥,七弟今天大闹万花楼杀了驸马,虽说是为民除了害,可是娄子也捅大了。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得有所准备才是。”武殿章说:“四弟这话说得对,恐怕今夜就要巡街查店,全城捉拿凶手了。我想把七弟藏起来,躲过今晚,明天再把他送出城去。”汤和主张把郭英藏到京营殿帅朱亮祖的府中,朱元璋说:“我们不能再给老人家惹祸了,再者说时间也来不及了,现在不能再出店门了。”最后哥儿仨商量好,让郭英先改扮成店伙计,今晚就睡在王二的房里,明天设法出城。武殿章把这意思告诉了郭英,郭英心里虽然不乐意,可是又不能不听哥哥们的话。哥儿几个把事情安顿好以后,武殿章让邓俞悄悄把王二叫来。
机灵鬼王二听说武殿章叫他,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今天他回到店中对武殿章说郭英会朋友去了,别的没敢多说。可是一听到驸马府发现了刺客,他估计是郭英干的,可吓坏了,心想七爷要有个好歹,自己也得担沉重。见武大爷把郭英背回,他心里才踏实下来。现在听武殿章叫他,就有点犯嘀咕。他硬着头皮跟邓俞进了武殿章的房中,王二说:“爷们有什么吩咐?”武殿章说:“王二兄弟,有件事要请你帮一下,我七弟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了,今天晚上就让我七弟睡到你的房中,你再借一套衣帽给他。过了今夜,明天我们一定重重答谢你。”王二一听是这么回事,就说:“大爷说哪里话,王二虽然目不识丁,可是乱臣贼子人人诛之、忠臣义士人人敬爱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七爷为民除害,受人尊敬,别说睡一夜,睡十夜八夜也是应该的,哪里谈得到答谢呢!”众人听了,都很称赞王二。胡大海说:“好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一副侠肝义胆哩!等咱老胡夺了状元就提拔提拔你。”武殿章说:“二弟,别再闹了。王二兄弟,你们赶快准备去吧。”二人正要走,武殿章又说:“这件事不要叫王掌柜知道。”王二说:“我晓得。”说完带着郭英回到自己房中。
这一夜除胡大海以外,兄弟几个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一早打发王二去打探消息。工夫不大,王二回来报信说:“街上买卖店铺照常开张,各家店房也没有官兵搜查。”王二说完走了,大家反倒觉得奇怪了。兄弟们正在议论,王二又急匆匆跑了进来,对武殿章说:“大街上贴了一张告示,说是万岁开恩,对大闹驸马府血溅万花楼一事,概不追究。明天八月十五,各省举子寅时下场,卯时开始夺取状元印。”武殿章弟兄一听,心中更加疑惑。朱元璋说:“堂堂驸马被杀,这是朝中一件大事,朝廷岂肯善罢甘休?他们不追究此事,其中必有缘故,怕是一条稳军计。依我看,武科场咱们不进了,状元也不夺了,马上收拾行装离开京城。”大家认为朱元璋话虽有道理,可又不舍得放弃明天比武夺魁的机会。首先是胡大海反对,他说:“杀了驸马是件大事,兴许是皇帝老儿看见天下豪杰都在京城,他也不敢下手了。明天咱们进武科场看看热闹,也许还能碰上老六,后天咱就离开京城远走高飞,管它什么计呢。”汤知、邓俞也不愿意立时就走。武殿章见他们哥儿几个不愿离开京城,也只好点头同意,便对大家说:“虽说朝廷不追究,可是事情并没有了结。明日进武科场,大家要格外小心了。”这一天,哥儿几个和往日一样,有说有笑。唯独武殿章、朱元璋二人,心里总觉得这件事令人费解。
原来奸相撒敦,在万花楼上吃了郭英那一刀后,并没有死,只是被砍掉一块头皮和大半个乌纱帽。老贼一看不好,就势藏到屏风后面倒下装死。等郭英走后,老贼才从屏风后面爬出来,不顾一切地跑上金殿,要万岁派兵捉拿凶手。皇上刚要传旨,太师脱脱上前拦住说:“万岁,抓不得。现在京城之中已经来了七千多名赶考的人,其中不少是绿林的好汉,占山的大王,他们讲义气,论交情,武艺高强。咱们要是一拿凶手,就得惊动赶考的人。倘若他们大家联合起来,准得大闹京城,那时唯恐大都保不住。依臣之见,凶手不但不能拿,还得免罪。万花楼一事,暂时委屈一下驸马,出告示稳住凶手。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武科场正考期,凶手们也一定要去夺状元,只要他们一进武科场就休想活命,不管他是谁,也难逃十条绝后计,望万岁三思。”皇上一听,连连点头:“老大师讲得有理。”这才派人写告示,连夜贴出去,不追究万花楼凶手之罪。
第二天,天将二更,三元客栈店家把饭菜给武殿章哥儿几个准备好了。武大爷把众兄弟叫起来,洗脸、吃饭,一切完毕,方交三更。这时机灵鬼王二拿着六个用红纸糊的状元灯,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这些小灯笼不大,非常精致,上边都写着些个吉利话,像什么“状元及第”、“独占鳌头”、“连中三元”等等。灯笼上边洒着金星,里边各点着一支小蜡烛,怪有意思的。这是伙计们挣钱的一种手法。他们糊的这个灯叫状元吉利灯。伙计们想,赶考的人们远路风尘来到京城,谁不想得个一官半职?谁不想讨个吉利?他们拿着灯笼,嘴上不说要钱,可是送给哪位,人家也不能白要,谁都得给几个赏钱。如果碰上个大方的就许给个三两、五两的银子。
王二拿着灯笼进门先乐:“各位老爷,来来来,每人留一个。”哥儿几个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谁也没有打听多少钱,每个人都拿出了两儿八钱的银子赏给了伙计。只有胡大海不开眼,他绷着脸问伙计:“我说王二,你这个灯笼多少钱一个呀?”王二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两道缝:“二爷,您还问钱干什么?要说这灯是一文不值,不过我们不是卖的,是送给状元爷们讨个吉利的。你们都是赶考的英雄,远方的举子,有钱的爷台,还能在乎这个吗?哪位也得给个赏钱,这就是您讨个吉利,我们得个喜钱。有钱您就给个吉利钱,没钱就算小的我孝敬您的。”胡大海一听小子油嘴滑舌不吃亏,拿灯笼讨赏钱,这不是转着弯地找便宜吗?我可不上这个当,反正我也中不了状元,花钱买这个多冤哪!他对王二说:“伙计,我可没有钱,你甭害怕,我也不要灯笼,咱们是两省事。”王二一寻思:这位胡二爷纯粹是个守财奴,视钱如命。在他面前讨赏钱,恐怕是办不到了,闹不好还许白搭一个。赶紧说:“好,二爷您不要,我就送给别人去了。”说着,他只好把剩下的这只灯笼拿了回去。
众家弟兄穿戴齐毕,个个上马走出了店门。虽说是刚交三更天,可是大街上早已热闹非常。买卖铺户早就下了板,大街小巷赶考的人们缕缕行行,向武科场走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状元吉利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只有胡大海空着手。叫大家这么一比,胡大海也觉得怪不好看,心里话:人家都有个灯笼,就是自己没有,要知道这样,还不如花几个钱要一个呢!现在看着自己真不像个赶考的样子,又后悔,又别扭。他正想着呢,可也真巧,忽然发现路北有一个小饭铺,里边挤满了吃客。小门面不大,上门槛上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上也有几个字,写的是什么,胡大海不认识,灯笼杆子是手指粗的铁棍儿。胡大海一看这灯笼可不错,个儿又大又结实,灯杆还长,干脆,咱们就来这个吧。他也没问问人家是不是卖的,在马上一伸手,噌地一下,把灯笼幌子从门框上拔了下来,催马就走。武殿章看见,赶快追上他说:“二弟,这个灯不能拿,快送回去。”胡大海说:“没关系,用完了再还他。”武大爷还想再说什么,郭英在旁拉了大爷一把:“大哥,别管他,你听人家都说什么。”皆因这个灯笼幌子上写着:羊肉水饺,一文钱十个。胡大海提着一走,逗得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赶考的人看了,也挺纳闷。这位说:“年见,你看卖饺子的也跟着咱们起哄来了。”那位说:“老弟,人家也是赶考的嘛。”旁边那位接茬了:“什么赶考的,我都没听说过,哪有拿着饺子幌子赶考的!”那一位又说了:“你知道什么呀,人家这准是连考带卖两不误呗!”大家纷纷议论,弄得郭英这哥儿几个哭笑不得,都埋怨大海净出怪相,惹得人家笑话。可胡大海一点也不觉得害臊,腆着个大肚子,美滋滋地往前走。到了郭英跟前,他笑嘻嘻地说:“老兄弟,哥哥这个灯笼比你的大,咱俩换换吧?”郭英本来生着气,听他这么一说,就更有气了:“快把你那宝贝灯笼扔了吧!”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从西边胡同里蹿出一匹马来,这匹暴马四蹄创开,鬃尾乱乍,呼的一声,马头正撞在胡大海的马脖子上。胡大海的马一打出溜,身子一歪,就把胡大海扔下了马鞍鞒,帽子也掉了,灯笼也灭了。胡大海气不打一处来。他哪里吃过这个亏,赶快戴上帽子,提斧上马,直奔那骑马的人冲去。一边走一边喊:“好小子,赔灯笼!,拿命来!”喊得劲头挺大。可是近前一看哪,他可傻眼了。只见那人,身高九尺,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五绺长髯飘洒胸前,金盔金甲,内村绿征袍,胯下赤兔马,掌擎僵月刀。胡大海连大气也没敢出,拨马就跑。本来那人因为自己撞了人,急忙勒住马想过来赔礼,可是他一抬头看见冲过来的是胡大海,不但不赔礼,反倒蚕眉倒立,凤眼圆睁,牙关咬得咯吱吱响,大喝一声:“姓胡的,你往哪里走!”催马摇刀直赶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马跑如飞,一个不要命地跑,一个是豁出命地追,向正北冲了下去。
追胡大海的这个人名叫傅有德,是江西洪县人,他是当地首户,这个人虽然富有,但乐善好施,有求必应,交朋友血心热胆,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家里养着几百头牛,县城开着几个肉铺。胡大海在家乡混不下去了,就投到傅有德的门下。傅有德便收留了他。胡大海每天往县城送一趟肉,活儿不累,很清闲。前半年他干得不错,傅有德也没把他当外人,同桌吃饭,兄弟长兄弟短叫着。谁知胡大海这个人,饱暖生闲事,慢慢和本村的几个赌棍混到一起了。进一趟宝局子,就输个十两、八两。输了钱怎么办呢?不敢向傅有德明着要,就偷偷地以博有德的名义,在城里肉铺支个十两、二十两银子。后来让傅有德发现了,把他训了一顿,并告诉各肉铺,以后不准再支给胡大海钱了。这一下胡大海可抓瞎了,债主堵着门要债,手里没有钱。他琢磨来琢磨去,想出了一个主意。傅有德家有的是牛,偷一头卖了,就够我花一阵子的。拿定主意,乘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偷偷溜到牛棚前,没想到刚进牛棚就叫人家逮住了,牛没偷成,反被傅有德送了官。到了公堂了,胡大海死不承认偷牛,还信口胡说傅有德亲口对他说过要造反。他要告官,傅有德就堵他的嘴,答应给他一条牛。后来他去牛棚牵牛时,傅有德变了卦,反说他偷牛,扭送到衙门。这位县太爷早就对傅有德家的财产垂涎三尺。只因傅有德这个人根本分,不巴结官府,所以从他那里总也捞不着油水。今日胡大海一通胡说,县太爷就以假当真,要敲傅有德一笔钱财。他把傅有德押在南监,把胡大海给放了。这以后,傅有德花了不少钱,才结了这个案子。胡大海也没敢回家,就奔安徽而来,后来在陆家庄落了脚。
今天傅有德一见胡大海,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要追上痛打他一顿,当众教训教训他,所以在后边紧追不放。胡大海在前面跑得满头大汗,嘘嘘带喘,傅有德怒目横眉,紧紧追赶。路上行人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给他们闪出了一条道。跑着跑着,二人来到了武科场。这时天未到寅时,众人正在武科场的南门外等候入场二就在这时,胡大海的战马到了。胡大海一看,进不得,退不得。就在他一打愣的工夫,傅有德的马就到了。傅有德举刀照定胡大海的后脖梗,唰就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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