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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风景》:这边风景 第一部分

  这边风景 第一章(1)

  塔塔尔族美妇人莱依拉

  一封来路不明的信

  老王也会受到挑拨吗

  尽管乌甫尔的妻子、塔塔尔族女人莱依拉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村里人仍然习惯地称她作“白媳妇”,白,倒不是皮肤白,而是漂亮的意思。她梳着长长的金色发辫,生着双眼珠碧蓝的眼睛,高高的身量,看起来个子似乎比她丈夫还要高一点。她会唱许多别有风味的、好像鸟鸣悠悠、泉流淙淙一样的塔塔尔族的迷人歌曲。从外表上看,你也许以为她是个娇气的美人吧?不,干起活来她才勤快呢!他们有四个孩子,但是她的家总是拾掇得像细瓷碗一样的干净。水壶、水桶、搪瓷锅和暖水瓶,一直到洋铁炉子和烟筒都擦得亮亮的可以当镜子照。她本人也总是那么干净利索,越是干脏活——积肥呀、翻场呀、打药呀什么的,她越是洗刷扫拭得干干净净。农活、家务,丈夫、孩子,衣着、饮食,她都能照顾周到而且游刃有余,她还最好客也善于待客。

  莱依拉的禀赋来自她的母亲莱希曼。年长的人还记得那个美丽、聪慧、勤劳、泼辣的不幸女人。除了上唇上多一个痣和眼皮稍微肿一点以外,她长得和女儿再没有什么区别。至今斯拉木、巧帕汗这些老人还常常对着莱依拉叫莱希曼的名字。四十年前,蓬首垢面、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莱希曼出现在这个村,用手掬着泉水喝起来没个够。后来人们才知道,她是因为抗婚跑出来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财主要娶她,她跑了,和一个相好的长工生活在一起。她落到了卡孜卡孜,宗教法官。手里,被打了四十鞭,被宣布为背教者。她来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孕,就是怀的莱依拉。莱希曼嫁给了这里的一个跛腿的靴子匠。谁知道呢?老人们说,她一直等待着那个相好的长工,有人听到过莱希曼唱过的她自己编的令人肝肠寸断的歌曲。命运并没有给她再见自己情人的机会。直到解放前夕,莱希曼身患重病,眼看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她才把女儿和女婿乌甫尔找了来,告诉他们,莱依拉的生身父亲并不是那个已故的跛腿靴子匠,而是精河县塔塔尔族雇农肖盖提。当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她晕厥了,二十多年,多少好事的长舌妇想从她的嘴里掏出这个秘密来,但是她守口如瓶。说完莱依拉的所出,她去世了。

  土改当中,乌甫尔曾经和工作队的同志说起这个事情。热心的土改工作干部发了一封信,要求精河县有关部门帮助查找那个叫作肖盖提的人。回信收到了,说是四十年前有过这么一个人,因为“抢劫”财主的老婆被财主关在土牢里,后来跑掉了,不知去向。莱依拉叹息了一番,也就断了这个念头。本来嘛,这个肖盖提爸爸即使找到了也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谁又能料到,一九六二年的四月,在木拉托夫持着的信件中,冒出了这样一个肖盖提!

  “木拉托夫给她念了信,并且掏出了六个苏侨证。包括我、老婆和四个孩子,真他娘的一应俱全!”在乌甫尔家中,等候莱依拉的午茶的时候,乌甫尔继续叙述,“我老婆一听这话,惊慌失措,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我回去了……”

  “你怎么样?”里希提一笑。

  “我请木拉托夫离去。我真想把他骂一通!回家以后,我又骂了莱依拉……”

  “骂她干什么?”

  “她招的事么,谁让她给那个红脸鬼端糖茶?驴尿也不应该给他!”

     

  这边风景 第一章(2)

  “后来呢?”

  “我一分钟也没有耽搁,饭也没吃,我拉上队里的一匹马,骑马飞跑到大队,你们都不在。我又直接到了公社,汇报了这些情况,连信带苏侨证我全交给了塔列甫特派员。”

  “你做得好呀!这不就完了么,还有什么问题呢?”

  “有什么问题?我的妈!”乌甫尔忧郁地说,“谁知道这个事却传开了,唧唧唧唧,多少背后言论!也有人当面问我:‘你们什么时候走呀?’连老王也问过我:‘听说你的老丈人来信了。’难道您倒不知道吗?”

  里希提没有回答,截止乌甫尔把苏侨证交到公社之前的情形,他是知道的,赵志恒书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库图库扎尔和他,并说乌甫尔很坚决,表现很好,但太紧张了。赵志恒还说,边境地区某些情况下的国籍选择不一定意味着政治上的叛变投敌,确实有血缘上的原因、遗产处理上的原因或者其他的人间难免的考虑,有所考虑也是正常的。这件事到底来龙去脉如何,恐怕还有待查证,如果当真莱依拉找到了父亲,那不管接受不接受那个苏侨身份,总应该给那边回个信。赵书记说,这事再不要往外传了。但是,这件事还是传开了。这是里希提没有估计到的。

  问题在于,整体的气氛那时是多么紧张,赵书记讲得越是平淡轻松,乌甫尔越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怀疑和确是变成了异类,他更紧张了。

  “您听了这些话,就闹情绪了?”里希提问。

  “您哪里知道,这算什么!赶上四月初我闹了回感冒,发烧、流鼻涕,躺了三天。这就又传出话来,说是我也和七队丢麦子的事情有关系,要不为什么七队一出事我就装病躲在家里。人家建议我去医院开个证明,说是免得公社怀疑我。您知道,咱们哪有闹个小毛病上医院开证明的规矩!我一发烧就让莱依拉做醋拌萝卜丝,一天吃三盘子酸萝卜丝,病就好了。我去什么医院?”

  “这话是谁说的?让你去开证明?”里希提打断他的关于萝卜丝的岔出去了的话头。

  “人家说也是好意喽。不止一个人告诉我有人在议论我,”乌甫尔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听说公社有人考虑我长得这么黑,不一定是维吾尔人,说不定是外来的阿富汗人或者巴基斯坦人血统。说是我最好写个自传,把父亲、祖父和曾祖父的来历写清楚,当然,能往上写得更多更远就更好。还让我表个态,到底是不是中国人。我……我……”乌甫尔气得口吃起来,他大睁着眼睛说,“我哪里会写这种自传,哪里用得着表这种态!我的天,我成了阿富汗人,我老婆成了苏联人,我还当什么队长!”

  “谁说的?这是谁说的?这是哪一个在挑拨离间?谁告诉你要写自传,要表态?谁告诉你公社对你的来历有怀疑?你怎么信这种话?你的立场站到哪里去了?”里希提气愤地、连珠炮般地回道。

  “不是阶级敌人……”乌甫尔摆摆手。www..com

  这时,莱依拉和孩子们进来了,里希提暂时中止了谈话。 天堂

  喝过茶以后,里希提问莱依拉:“木拉托夫拿来的那封信,你看了吗?”

  “我大概扫了一下。”莱依拉答。

  “信上有没有肖盖提的签名。”

  “有的。”

  “有没有你的名字?”

  “没有。信上提到我的时候,只说是我的女儿。”

  “木拉托夫你们过去打过交道吗?”

  “没有,从不相识。”两个人同时断然回答。

     

  这边风景 第一章(3)

  “这封信有没有可能是假的……你们难道没有想到,有这种可能,有人故意扰乱人心……”

  “我想到了,”莱依拉说,“后来我们也一再谈论,说是真的吧,这太突然,即使有这么个肖盖提爸爸,他又从哪里知道我们的情况呢?苏侨证也带来了六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说是假的吧,不要说我的身世了,就是肖盖提这个名字,我们也从来不向任何人讲,木拉托夫又哪里伪造得出来!这使我们惊疑万分。”

  “我看,这里头有可疑的地方!”考虑了一会儿,里希提肯定地说,“你想,既然信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事实上即使有这么个肖盖提老爷子也不可能知道你的名字,木拉托夫怎么确定信是给您们家写的,木拉托夫又怎么知道信上说的我的孩子指的是您们?甚至于,这个肖盖提怎么能断定莱希曼妈妈怀的孩子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呢?您母亲原籍是精河,她断断续续走了好几天才来到伊犁,那个所谓的肖盖提,又如何知道你们在这一带,甚至知道你们的地址呢?解放已经十几年了,如果他还活着,又多少听到了你们的一些情况,又如何能够不与你们取得任何联系却突然给您们办理起侨民证来?所有这些都说明,这封信说不定是伪造的,这个肖盖提也说不定是伪造的。”

  “谁?谁能伪造出这样的信件?他要干什么?”乌甫尔喊道。

  “谁?坏人!一个对您们的事知根知底的人!”

  “对我们的事知根知底?这能是谁呢?咱们村里的人?咱们村里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事,喔,会不会是马尔科夫?”

  “马尔科夫了解莱依拉的身世吗?”

  “您知道,马尔科夫从来不与任何人来往。但是他在伊犁河边居住多年,会不会听到过点传言呢?”

  “也……可能吧。让我们再想一想。但是,我首先要问你的是,乌甫尔同志,就是这样一封相当荒唐,至少是让人将信将疑的信,这么一封信,就能把你们搞得惊慌失措甚至于躺倒不干吗?这,简直是缴械投降!”

  “我,缴械投降?”乌甫尔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当然是缴械投降,喂,乌甫尔,喂,乌甫尔,您怎么是这样的啊!”里希提不满地摇着头,“您自己说,敌人为什么要捏造这样的信?”

  “捣乱……”

  “捣什么乱?他们就是要把人们的思想搞乱,把敌与我、是与非、真与假甚至于中国人和非中国人的界限搞乱,乱了,他们以为就可以颠覆我们。乱了,就可以破坏民族团结和分裂祖国统一。而您呢,正是在这样的关头适应着敌人的需要做事。”

  “什么?我适应着敌人的需要?”

  “什么我老婆是苏联人……不信任我,我不能当队长,”里希提学着乌甫尔刚才的腔调,“简直成了应声虫!”

  “我是应声虫?您是想吓死我还是气死我呢!您里希提书记说话也这样冤枉人!”乌甫尔恨恨地砸着自己的胸脯,叫了起来,“书记,您又不是不知道,对于咱们共产党员来说,站对立场有多么重要!重大的政治斗争,国际斗争,阶级斗争,立场错了,咱们就全完了,立场可疑了,您成了政治上的嫌疑犯,您还想怎么活下去呢?别的我都可以忍受,政治立场与政治身份的罪过,我可是受不了啊。”

  “……也怨我工作太粗糙了。我怎么不知道后来的这些情况!”里希提转而责备自己。

     

  这边风景 第一章(4)

  “怎么能怨您?您已经一个月没到庄子来了。谁不知道您在县上开了会,又上山去牧业队好多天……”

  “问题就在这里。我应该关心咱们大队的每个人和每件事,而不是只管哪一项具体任务。”里希提沉重地检讨着自己。他放低了声音,问乌甫尔:

  “您头上戴的是什么?”

  “是帽子。”

  “帽子下面是什么呢?”

  “是脑袋啊!”

  “您长脑袋是干什么用的?乌甫尔同志!”里希提拉长了声音,“党教育了我们十几年,每天都说,要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武装自己的头脑。可我们头脑里的阶级斗争观点到哪里去了?什么叫做气死,吓死?生气,是肚子的事情(新疆人称生气为“肚子胀”)。思考,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分析问题,这才是脑子的事情。”

  “阶级斗争的观点?不错。您说得对,那封信是靠不住的,传来传去的谎言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可为什么公社领导也怀疑我呢?”

  “公社领导谁怀疑你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见到哪个公社干部了?”

  “哪个也没见。”

  “那你怎么知道公社也有人怀疑呢?这究竟是哪个别有用心的人传出来的呢?”

  “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啊!是……大队长,库图库扎尔书记……说的。”

  “库图库扎尔说的?”里希提的目光像闪电般地一扫。

  “是的。他说是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注意点。还说,不要告诉别人,你们都是大队的领导,我才说的……”

  竟然是这样的,尽管里希提对库图库扎尔早有看法,这个情况仍然使里希提心里蓦地一动。他为什么要对乌甫尔讲这样的话呢?现在作结论还太早。他不动声色地说:

  “好吧,我可以从有关领导方面,再问问这个情况。我还建议,如果你有负担,可以亲自去公社找赵志恒同志,找塔列甫同志谈一谈,都是老同志了嘛,有什么话不能讲清楚。咱们把话说到底,即使莱依拉当真有一个现在定居外国的父亲,这也谈不上是什么罪过呀,更不是您的罪过。咱们自己不是也过于紧张了吗?不过,从我个人来说,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说法。您祖祖辈辈居住在伊犁河边,谁不了解?莱依拉也是咱们大队的好社员,记得她还到县上出席过妇代会呢。就算是有个别人对你们有点什么想法,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们总没有自己怀疑自己吧?您怎么能这样轻率地把党的任务、群众的委托丢在脑后呢?您不愿意管队上的事情吗?有人愿意管的!修正主义不但想吃掉这个小庄子,还想吃掉整个伊犁、整个新疆呢!依卜拉欣地主,也正在加紧活动,梦想恢复他在这个庄子的大权……就在这个时候,您居然撂挑子,说您是缴械投降,难道有什么冤枉吗?须知刮在您身上的不过是从阴暗角落里发出的一股阴风,不大,一点也不算大,您就站不住脚跟了,那又如何能经得起大风大浪呢?您辜负了党和毛主席的教导,您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乡亲们啊……”

  离开乌甫尔家,里希提又匆匆赶到了老王那儿。

  老王和里希提,这两个民族、脾性和职位都不相同的人,是由来已久的亲密伙伴了。在给苏里坦和依卜拉欣扛活的日子里,里希提哪怕只剩了一块馕,也要掰一半给老王;而老王如果有了一碗酸奶子,也要等里希提回来一起喝。多少个寒冷的夜晚,他们瑟缩在一条破被子下面取暖;多少个炎热的夏日,他们脱光在一条渠道里洗澡。老王放羊,丢了羊,里希提连夜陪他到山坡上寻找;里希提喂马,老王经常熬夜帮他提水、拌料、铡草。国民党匪兵搜捕里希提的时候,老王冒着危险掩护他逃跑;当一小撮维吾尔族上层人物混入三区革命队伍制造民族仇杀的时候,里希提用胸膛保护了老王的安全。老王胆小,土改时候不敢去地主的房子里分果实,里希提亲自给老王把东西送到手;里希提单身,老王多少次打发老婆去帮他洗衣服,拆被子。多少年来,只要里希提来到庄子,他就要到老王家里歇脚;而老王只要去公社或者大队办事,哪怕里希提不在家,他也知道怎么开开里希提的房门,进门以后哪里有茶、哪里有盐巴……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考虑过对方是异民族吗?从不。

     

  这边风景 第一章(5)

  老王是汉族,但是他祖祖辈辈和维吾尔劳动人民生活在一起。老王的父亲,给地主扛木头累伤了内脏,大量吐血而死的时候,邻近的一家汉族富农和一家汉族商人都没有来。是维吾尔族的乡邻中的穷汉遵照当时汉族人的风俗,帮老王给父亲置办了棺材,为死者装殓,挖墓穴,送了葬,埋了土,这从当时宗教的观点来看,本来是不适合的。这件事给老王的印象太深了,他从小就感到不同民族的相同命运的人要比相同民族而不同命运的人亲近得多。解放以来,哪次维吾尔农民的喜庆、祝祷、丧葬或者聚会娱乐的场合没有老王恪守礼节地坐在那里?他也和维吾尔人一样地伸出双手,抹脸,念一声“阿门”,不是由于宗教信仰,而是由于对乡邻的习惯的尊重。甚至在穆斯林的节日:开斋节或者宰牲节的日子,老王家同样收拾整洁,炸上两盘馓子。因为,远处来的给维吾尔亲友拜节的客人大部分也是老王的相识,他们往往趁这个机会到老王家来看望一番。人们说,老王一年要过三次“年”,既过春节又过开斋节、宰牲节,还有人说,老王家在穆斯林节日时的摆设和待客的食品,搞得比有些维吾尔人还像维吾尔呢……

  但是,就是这个老王,听伊力哈穆说,居然在昨天套起了驴车,装上了锅碗瓢勺和两个小儿子,企图躲开维吾尔人出走……

  民族,什么是民族呢?为什么同样的人要分成一个又一个的民族呢?过去,里希提想到各个民族的各自的特点和共同的经历的时候,想到我们的祖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的时候,总是更加感觉到祖国的伟大,生活的丰富多彩,各民族劳动人民的互相团结、互相补充和互相促进是一件大好事情。但是今天,他又一次清楚地看到有那么些心怀叵测的人正在企图利用民族的区分来分裂人民,企图把统一的中国人民的整体割成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再往这裂缝上洒下盐。

  十四世纪的波斯诗人欧玛尔?海亚姆曾经在自己的柔巴依里问道:

  “既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蓝宝石般的苍穹之底,为什么又要分成穆斯林和异教徒,这有什么意义?”

  此刻,当里希提推开老王家的栅栏门的时候,也思索着类似的问题:“在同一杆红旗下面,同一条河边,为什么人们还要区分成不同的民族呢?”

  老王正蹲在院子里栽辣椒苗,里希提的到来使他喜出望外。他以完全爽朗的神情把里希提让到了屋里,倾其所有端出了烙饼、腌鸡蛋、茉莉花茶和泡菜。里希提声明他刚在乌甫尔家吃过东西,但是老王仍然像其他的新疆农民一样“不讲道理”,管你刚吃过一顿也好,八顿也好,进了我的家就得从头吃起,当里希提不得不拿起一个咸蛋的时候,老王笑了,他主动说起:

  “我已经托人捎信去了,叫她回来。今儿晚上你不要走,咱们一起包饺子。”

  “你这个家伙,昨天跑什么?”里希提磕着蛋皮,直截了当地问。

  “谁都有个一时糊涂嘛。人不可能老是一个样子嘛。”老王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人的一天会有二十九种样子的嘛!”

  “到底是怎么回事?瞒着我?”里希提追问。

  “没什么大事。”老王叹了口气,“我当然不会躲你们。但是,听说有坏人啊!”

  “听说什么?坏人难道不是天天都看得见吗?依卜拉欣难道是好人?玛丽汗不是坏人?还有那个木拉托夫,不是坏人?没有坏人,还搞什么阶级斗争?还要共产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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