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兄弟,就一定要回来。”南宫晔的手用力一握,眼中是对他满满的信心。
冷意潇点头,与莫残歌一同出去,为即将出门而作准备。齐澈与易语也退了出去。
南宫晔望着莫残歌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疑惑,这一整晚,莫残歌一言未,始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何以突然会主动要求去炸湖?
意潇说,他唯一的心愿,是嫣儿能得到幸福!
嫣儿?!他心底一震,意潇怎会唤她嫣儿?
她曾经说:“你不知道吗?冷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将军夫人因无法接受大夫的背叛,为了报复,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亲手将女儿推下了悬崖。”
她还说过:“我有个哥哥,他长得还很好看,像仙一般,很疼很疼我……他总是温柔的唤我嫣儿……”
意潇曾说:“十二岁那年,我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之后,用自已的鲜血对上苍的誓言:此生绝不入朝为官!”
意潇十二岁,正是冷将军迎娶长公主,将军夫人携女消失的那一年。而半年之后,他遇到的如陌,小小年纪却给人一种历尽苍凉之感。
在她失忆的日子里,偶尔想起的往事却是那般的快乐。
还有曾一度令他疑惑的封后时间之中靖国侯的态度转变。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着同一个事实,意潇,是她的哥哥!
“有爹爹的宠溺,娘亲的温暖,哥哥的保护,还有晔,你的爱,我一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爹爹再不会出去打仗,便不会受伤;娘亲也不用日日担忧,背着我们偷偷流泪;哥哥不会因为别人欺负我而与大打出手……我们一家人,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实,但是很幸福……”
那是她的愿望。意潇,不能去冒险!想到此,他已顾不得其它,抬步欲出门阻拦。
南宫傲见他要出去,忙拉住道:“晔,外头天寒,你身子为愈,不能出去。”
南宫晔初醒不久,又熬了大半夜,已感觉疲惫,体力有些不济,被他这么一拉,险些站不稳。南宫傲忙扶着他,他稳住身子,回头叹道:“傲,让意潇回来,他不能冒险,否则,一旦出了差错,我无法向陌儿交代。”
南宫傲一顿,昏黄烛影中,邪美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只怔怔的望着他,沉吟半响,方道:“晔,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在国之大事面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会瞻前顾后,而今,凡是与凝儿有关之事,你便诸多顾忌。”
南宫晔默然,变了吗?他只是随心而为罢了。
南宫傲又道:“你只担心意潇吗?那莫残歌呢?若是他出了事,如陌就不会伤心了?这几人当中,有哪一个,是凝儿不在乎的?”
“不一样。王兄,他们不一样!”他俊美的面容逐渐白。莫残歌的重要,他又怎会不知。那日他躲在暗处,清晰的看见她伏在莫残歌身上哭的那般伤心,他的心,痛得无以言喻,但他从没后悔过,救了莫残歌一命。而今,他只知道,她的愿望,绝不能因他而破灭。
南宫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一样,但此次行动,关乎我封国存亡,而众人之中,除莫残歌之外,还有谁,比意潇的轻功更高?”
坚定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虚弱无力。
南宫傲瞪着他,已有了气,沉声道:“你真的把自已当成神了?你是想让你的手彻底废掉,还是想把你的小命玩完?齐澈救得了你第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他微怔,照他目前的状况,以剑上冰山,却是很难,炸湖之后的雪崩或者引起山崩石裂,想安然回来,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那又如何?
南宫傲见他面有决然之色,丝毫不为所动,扶着他双臂,无奈叹道:“晔,你只知道意潇出事,凝儿会伤心,你可知那日,你生死未明之际,凝儿她……有多痛苦!我从未见到过她那样的眼神,那是一种生死相随的决绝。你若真为她着想,就老老实实的躺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等你的身子大好了,才能去她的身边,保护她。况且,以意潇的武功,只要没意外生,定能平安归来。”
这些他都知道,知道他们几人,无论谁出事,陌儿都会伤心。
南宫傲见他眉头紧皱,定定的站着,不动,便狠了狠心,趁他愣神之际,抬手在他后颈用力一击。
南宫晔不妨,本就疲惫无力的身子顿时一软,未来得
netbsp;临绝谷,雪山环绕,寒风刺骨。
金军果然如南宫晔所料,退回谷中,驻守谷口要塞。
北边出口,齐澈率部分大军绕过山谷,摆阵以待,阻截敌军的后路。南方入口外数十丈,十几万大军气势雄浑,南宫傲易容成南宫晔的模样,于主位泰然安坐,等待时机。
西山,雪松盎然,冰湖如镜。深浅不一的雪中脚印,连成四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昂然肃立,纵目远眺,三队大军形成一字,黑压压一片。
他们也已准备妥当,待午时降临,冷意潇握了握手中的火石,往准备好的火捻处行去。
莫残歌面色微变,烈焰一横,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我去。”
冷意潇一愣,自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深知莫残歌为人,生性冷淡,却惟独对他另眼相待,究其原因,不用说他也知道。轻轻摇了摇头,淡雅一笑道:“此湖之冰,没有三尺也得有两尺之厚,这些火药必须全部用上,火捻长度不够,以你一人之力,纵然度绝,恐也难以全是而退。”
莫残歌动作不变,只微微抬头。无边的天际,浮云飘散又凝聚,他面色不改,唯眼底情意悄然浮现,哑声道:“她蛊毒已解,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安然无恙。”
冷意潇讶然,望着眼前一贯冷若冰霜沉静内敛的男子,想不到他内心的情感竟如此深厚浓厚。为了不让心中的女子有伤痛,连她在意的人,他都可以以性命相护!
情深至此,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人?
如莫残歌这般出色之人,也应该是光芒可蔽日月,但为了她,甘愿隐于其后,收敛锋芒。
冷意潇望向远方,目光渐呈凄迷之色,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意中人,从不言爱,却爱得彻骨生悲。而另一种人,有爱不能言,苦胆甘尝。沉默半刻,目光不移,淡雅而语:“一起吧。这个世上,不只有你一人,在乎她的感受。而你莫残歌的性命……于她而言,同样重要。”
莫残歌顿了顿,收刀,回身。望了他许久,第一次如此用心注视着除她以外的人。只见他立于茫茫白雪之中,淡雅如仙,飘逸出尘,与她风姿气质竟有几分相似。略微微怔了怔,居然从那淡雅的绝世双眸中,看到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情愫。
不到片刻,便释然。聪明人之间,往往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能确定对方心中的坚持。
莫残歌举起烈焰,难得一笑,道:“好。同进同退。”
冷意潇以剑相击,清然一笑,道:“为了她,我们都要活着!”
达成共识,双双行至已布好的火药两边,掏出火石,对望一眼,点头,皆是决然的神色。
谷底。众山环绕,金军于出入口要塞处把守,只等封军来攻,却迟迟不见动静,等了许久,不由得有些疑惑。
“杨将军,你看封军为什么不进攻呢?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一名金军将领耐不住性子,问道。
杨项皱眉,手扶着山羊胡,沉思不语。
另一名将领摇头晃脑,不屑道:“什么战神,我看也就是一个花名头。说是来决一死战,却没料到我们会进谷,一时没了主意,攻又不敢攻,退也不好意思退,所以就在原地等着我们出去。”
“那我们到底出不出去。”
“当然不,出去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就这么磨着,看他们怎么办?”
“对,如果他们不进攻,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去,也能磨损他们的士气,如果他们进攻,那也只会有来无回,死路一条。”
杨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浓眉皱得更紧,多年前的那场仗,虽然不是他亲历,但是那些战况,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一年,南宫,才十四岁,如今时隔多年,他只会进不会退。而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将其当成是自已最大的敌手。伸手敲了敲桌子,制止他们的谈论,沉声道:“事情绝不会像你们说得那么简单,你们可以轻视任何人,但绝对不能小看南宫晔。此人战术,天下间少有人能敌,我们绝不可掉以……”
“掉以轻心“四字还未说完,只听——
“砰——!!!”彷佛天崩地裂之声自头顶上方传来,众人大惊,连忙出账,一望之下,眼瞪大如铜铃,惊骇得无以复加。
只见一大股水流带着奔腾的寒气,自西边山顶兜头急灌,彷如天上银河破漏,呼啸着欲将整个大地吞没。而被冰水砸中之人连叫一声也来不及。
整个山谷之中,惊恐之声遽起,数十万人,因这一瞬的遽变而慌乱逃窜,早忘了军规为何物。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火药爆炸之音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雪体以迅疾之姿,铺天盖地而来,声势凌厉。
军人,面对敌人,可以无畏无惧,抛头颅洒热血,但是,当他们面临庞大无敌的自然之物,毫无生存机会时,便只能选择逃命。
原来有时候,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想跑都跑不动,有人挤有人推,倒地,便再也爬不起来。
脚底,踩得都是自已人的头颅,眼珠爆裂,脑浆四溅,惨不忍睹。
“都停住,不准乱!”杨项最先恢复镇定,大声下令,却没有一个人停下,就连将领们都乱成一团。
他咬牙暗道:好一个南宫晔,够狠,够绝!
山顶。冰水,像是沉寂了千年,一朝得到释放,凶猛异样。
雪崩一而不可收拾,整座山都在颤抖,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莫残歌与冷意潇点燃火药之后,连忙离开,正欲下山,却在临近边缘之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开裂竟是黑幽一片,似是深洞。
二人心中大骇,因脚下并无支点撑点,便控制不住身子,朝着黑暗的不知深浅的山洞中,沉沉坠去,而头顶,是无数雪体土石,滚滚而下。
不能落入洞中,否则,山塌地裂,任是他们武功再高,也只有被埋的份,生存的可能性,渺茫无几。
莫残歌将烈焰往冷意潇面前一横。”借力上去,快!”
冷意潇一怔,手中的剑也递了过去。”同上。”
眼色互递,同时脚尖轻点,二人便纵身破层层雪雾,往上跃去。眼看就要出了洞口,却遭逢山石摇动,崩裂,一块巨石受力,朝着洞口迅滚落,向冷意潇当头砸下。
莫残歌大惊,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聚全身之力,扬起烈焰直劈巨石。
石分二班,一半落空,一半偏离半毫,正中冷意潇的肩膀,只听他一声闷哼,身形再次飞下坠,莫残歌一骇,想拉他都已经来不及。顿时,面色煞白,眼前立时浮现心中的那名女子在得知消息后的哀绝神情,心中一窒,就要伸手往下,却听道:“告诉嫣儿,不必为我伤心,只要她幸福,我便会幸福……”
冷意潇昂凄然一笑,看头顶雪雾翻飞,映在他眼中,却是空茫一片。
嫣儿,对不起,哥哥无用,说要永远守护你,到头来,却要你为我伤心……
我的嫣儿,不必难过,不必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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