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的昏庸无能,必然造成朝政混乱,武、韦二党势焰日盛。
他们抓住中宗的性格特点,大行其道。
首先,韦党方面,安乐公主倚恃中宗对她的溺爱,恶性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卖官鬻爵,势倾朝野。凡是要求官职的,只要给安乐送钱,无不如愿以偿。安乐这方面,已经内定按官职的高低收取金银的多少,根本不管此人是否有做官的品质和才能。凡求官的人,只要按要求封好银两,打通公主府关节,递上去,不久就会得到中书省的委状。那么既然在任职前投了巨资,任职后,就必然穷凶极恶地贪污受贿,残酷盘剥百姓,成倍地把钱捞回来。实际上是肥了安乐,也肥了求官之人,却苦了老百姓,闹得民怨沸腾,流言四起。
安乐何以能控制国家的官吏选任呢?
那就是她手中握有最高权威皇帝制令的王牌。她要求下什么制令,中宗无不言听计从。
我们都知道,父母溺爱子女的后果往往是害了家庭,害了孩子。但那只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搞坏了还不要紧;可是一个国君却任着公主的性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拿着国之神器玩弄于股掌之中,那就只有祸国殃民了。
通常她把要封官的名单写在空白的制敕上,然后去找中宗。中宗一见宝贝女儿“裹儿”,当然心花怒放。安乐跟他敷衍几句,就装出撒娇的样子,把制敕的内容用手遮住,让她的糊涂爸爸在制敕下面签字盖印。
如果中宗要问制敕的内容是什么,她就会努起小嘴,做出嗔怪的样子,用手紧紧按住圣旨上面的字说:
“我就不给父皇看嘛!父皇难道还不相信您的女儿。您就在上面签字好啦,还犹豫什么?”
要是中宗还不签,她就会把毛笔蘸上墨放在中宗手里,然后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说:
“父皇,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您把着我的手描大仿吗?现在我来教您描大仿怎么样?”
中宗被这宝贝闺女缠不过,就只好说:
“好吧,好吧,真拿你这淘气的裹儿没有办法。你别缠着我啦,我签就是了嘛!”
这时,中宗只有提笔签上字,而安乐呢,早已把玉玺准备好了。字刚签好,拍地一下大印也盖完了。于是中宗朝就又增加了几名贪官、庸官、太平官。
中宗只管讨得女儿嫣然一笑,或者接受搂着他的脖子的一下亲吻,至于后果,他是不问的。他哪有时间问这些,他现在已经够忙的了,何必自寻烦恼呢?
那么武三思呢,他当然不会闲着。他现在已经做稳了“太上皇”的宝座,他要一步一步地扩充武党的势力。
他知道现在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还是人家李家的天下,要想改成武家天下还不能太着急。
他虽然现在也是名义上的“王”,但那是李家封给他的。要说老武家,现在在人们心目中已经一落千丈。要把老武家的威望一点一点地树起来,还得费些思量和工夫。
当时是中宗景龙元年(公元707年),从去年开始天气大旱,今年正月连个雪花都没见面。要是这样下去,今年的麦子就收不成了。
二月,又滴雨未下。中宗净听到下面上奏,什么准备颗粒不收呀,什么再这样下去必然要饿死大批的老百姓呀,什么内政不修,天降灾异呀。中宗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太平皇帝也难坐稳了。
俗话说,国难显忠臣。武三思看出越是在这个时间越是他出来表演的好时机,也是他挽回武家威望的好时机。众人皆醉我独醒,方能显我英雄本色!
他亲自拜访太史令,又找一些江湖术士咨询,还让一些亲信下去遍访有经验的老农;他还派“五狗”出京到四方坐镇,如果发现下雨迹象,即以八百里快马飞报。
果然在二月中,他得到情报,并州已下了一场雷阵雨,巴蜀也开始出现阴天。
但是偏偏长安还是天天响晴,大太阳高悬空中,照得人人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由于武三思封锁消息,中宗以为今年必将全国大旱,他坐在宫里,真是天天忧心如焚,如坐针毡。
这一天,他正在宫中闷坐,忽报武三思要求晋见。他急忙命三思进来。
三思刚坐定,就说:
“陛下这几天龙颜有些憔悴,是不是为了旱情忧虑呢?”
“那还用说吗?朕身为一国之君,怎不为国为民担忧?朕这几天想,是不是朕有失政之处,要遭天谴呢?”中宗皱着眉头说。
“陛下宽心。要说失政之处嘛,这是哪朝哪代都难于避免的。臣这几天也在为此朝思暮想,想来想去有一节,不知当讲不当讲?”三思说。
“卿尽管讲,现在又不是上朝,朕倒真想听听卿的想法。”中宗倒提起了兴头。
“陛下荣登大宝后,立即将(武氏)崇尊庙降为崇恩庙;后来先武皇驾崩后,又按张柬之等人意思废去崇恩庙。是不是武皇在天上知道了发怒了,现在给下面捎信来了呢?”武三思神秘地说。
“噢,朕还没想到这一点。”中宗似乎有所悟。
“臣今天面见陛下,就请求带领武家老小到乾陵向大帝和武皇祈雨,并告知将恢复崇恩庙。如果天可怜见苍生,原宥陛下,也可望解除旱象呢。”三思说。
“好,卿下去就立即准备,一应费用由国库支取。一定要搞得像个样子。如果旱象真的解除,朕要重重赏卿呢。”中宗又现出了释然的样子。
武三思果然下去张罗起来。他带着武攸暨、武崇训及家人,就搬到崇恩庙的享堂去住,日日烧香,叫来僧道念经,搞得煞有介事,好不热闹。
可是,一天,两天,天上连个云彩丝都没有!
这一天,忽然从夜半刮起东风,崇恩庙旗杆上的旗子开始飘动。有人立刻报告正在睡觉的武三思。武三思一惊,连忙坐起,即命手下四处巡逻,看有没有快马来报。
果然,天刚蒙蒙亮,即有冉祖雍从河南派来的快马来报,说河南已开始下雨,来时还没有停。只是到了潼关,就没有雨了,地皮儿还是干干的。
三思本也懂得一些天气。在关中地区,流传一条农谚,“云走东,一场空;云走西,关爷骑马溅稀泥。”现在是东风,河南已经有雨,如果东风把云吹过来,那不就是云走西了吗?
他想到这里,急命大家都起来,让几班子僧道也都念起经来。他和武家人一起跪在享堂,并命人报告皇上,说可能有雨,请耐心等候。
也合该是三思幸运,到了中午,已经彤云密布,不到傍晚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这雨虽说也不大,只落得地皮湿,可是把中宗的心病解了:还是母后(武则天)显灵啦!
他在高兴之余,即召上官婕妤代为拟旨:
“制复武氏崇恩庙及吴陵、顺陵,陵中斋郎取五品官充任。”
可是坐在旁边的韦后发话了:
“陛下,您还忘了一件事。这次下雨,虽是到乾陵祈雨所致,但也不排除您的老泰山在天上助威。应该把妾父(韦玄贞)的酆王庙改名为褒德庙,陵改为荣先陵。没有他老人家在天上的大恩大德,我看未必能下雨。”韦后脸上带出不满的样子。
“好啦,好啦,那么婕妤再加上一句:改酆王庙为褒德庙,陵为荣先陵,行了吧?”中宗虽然有些不耐烦,然而脸上仍得挂着笑意。
“哼,陛下的老毛病总是改不了。每回总是想着别人忘了自己。人家老武家当初可是……”韦后说。
“好啦,好──啦!又是朕的错,朕不对,行了吧。婉儿,你就交给下面,明天上朝宣布吧。”
第二天在朝上一宣布,群臣都摸不着头脑,于是纷纷议论。
太常博士杨孚奏道:
“以往太庙皆取七品以下官任为斋郎,现崇恩庙却取五品官任为斋郎,臣不知太庙应当怎么办?”
中宗顺口答道:
“太庙也按崇恩庙标准算啦。”
杨孚道:
“依法,以臣准君,犹称僭逆;况现在以君准臣,史无此理!”
中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回头望帘后。帘后的韦后本来就对崇恩庙五品官为斋郎不满,因为也没有规定他父亲的褒德庙用几品斋郎,于是生气扭头不答。
中宗一看没法,只好说:
“此事容后再议吧,退朝!”
武三思祈雨有功,当然受到了大大的封赏,不过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又把武氏宗庙抬出来,与李氏太庙分庭抗礼了。人们在不满中宗无能之余,似乎又想起了当年武则天的一些好处。现在武氏牌位在短期尘封之后,重新被抬出尊崇起来,不少人又猜想,是不是没有武则天的武氏时代又要卷土重来了呢?
没想到又过了几天,又有一道制敕下:
“原诸州中兴寺、中兴观,皆改为龙兴寺、龙兴观。自今奏事皆不得言‘中兴’。”
为什么要改龙兴呢?
因为所谓“中兴”,是指唐朝被大周朝所废,神龙革命后中宗即位,又废周续唐。所以叫“中兴”,是取中间又兴唐之意。
现在改为“龙兴”呢,是明示中宗朝乃袭武氏之后,不改其政也。这当然又是武三思暗暗出的鬼点子。
武三思又授意右补阙权若讷上疏,说:
“昔则天朝改天、地、日、月等字,皆先武后之能事,贼臣敬晖等,随意紊乱前规,废除新字,实大不敬。以臣愚见,今削之无益于淳化,存之有光于孝理。
“又神龙元年曾下制:‘一事以上,并依贞观(唐太宗)旧例。’臣以为陛下怎能近舍母仪,远尊祖德?”
中宗看后,觉得有理,亲手写制书褒美若讷。
从以上几件事看,史家评“中宗无是非之心”,真可谓一言中的。下一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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