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的铁棒首先想要砸向韩、鲁等诸王。她命令监察御史苏珦先到韩王元嘉、鲁王灵夔任职的定州、邢州去调查审问二王。
但经过审问,苏珦发现二王并没有明显谋反的证据。苏珦不忍心胡乱给二王定罪,于是写奏折向武后报告。
太后接到报告后心中不满,怀疑苏珦袒护二王。酷吏周兴知道后认为他立功的机会来了,于是就告苏珦和韩、鲁二王暗通谋反。
太后当然对周兴的话并不信以为真。但还是急诏苏珦回神都,并当面质问他,为什么不给二王定罪。
苏珦说:
“法官审案,必以事实为据。臣详细审问,确实得不到二王一点谋反的蛛丝马迹。臣若随便给他们定罪,乃上负朝廷之托,下坏祖宗大法,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所审皆是事实。”
太后说:
“卿是大雅之士,只知道对法典咬文嚼字,那知现今流行审问的方法。好吧,朕对卿当别有任用,这个案子就不用卿办了。”
于是,派苏珦到河西监军,就把这个案子交给周兴严办。
周兴接到这个命令,大喜过望。
以前太后将这个大案要案交给苏珦办而没有交给周兴,周兴有些怨气。可是现在太后又让他去办,看来太后还是心中有他。因而,他又得意起来了。
周兴知道,二王之乱以后必兴大狱,现在正是他加官晋爵的好机会。
他早就了解,太后对于韩、鲁二王,早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这两个人在朝中地位最高,一为太尉,一为太子太保,加之才行出众,有很高的威望。除掉他们,会解太后心头一大恨。
他通过间谍网已知道,李冲起事时,曾有密信给韩、鲁二王和韩王子黄国公譔,也联络了高祖的十九女常乐长公主。于是他就派肃政台官员密捕这几个人,解来神都投入丽景门监狱。
在大牢中,他们都受到了严刑逼供。韩、鲁二王都是垂暮之人,常乐长公主也已六十多岁,哪受得了这些刑具的折腾!只有黄公譔,身体尚健,但反而因受刑过重,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他们只有在周兴罗织的罪状上画了押。
周兴接太后的旨意,逼迫他们在监狱里饮毒酒自杀。
自杀前,周兴为了取乐,特让他们互相见最后一面。韩、鲁二王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感情甚笃,这次见面不免号啕大哭。黄国公譔已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说不出话来,只有以泪眼相向。
惟有常乐长公主却大骂了起来:
“周兴,你这条疯狗,你替我给你的主子带个话。她这样残杀宗室,将来不会有好下场。她一定不得好死!
“过去杨氏要篡夺周室,尉迟迥是周帝的外甥,他还能举兵匡救社稷。虽然没有成功,但也算威震海内,足成忠烈之名了。可惜的是,李氏宗室已危如朝露,可是诸王不能舍生取义,还犹豫不决,以至坐失战机,造成今天的败局!
“我恨自己是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若为男身,一定带兵直捣神都,生吃那武媚娘的肉!
“诸王呀诸王,你们生为大丈夫,就让这老狐狸精一个个地收拾吗?可悲呀可悲!”
说完,抓起毒酒一饮而尽。死后,公主的眼睛还一直怒瞪着不肯瞑目。
他们死后,武后还把他们改成姓“虺”。他们的亲族受株连的有几百人,都被处死。
在抄没韩王元嘉的家产时,发现其家中藏书甚富,有他一生收集的珍本书籍一万余卷以及碑文名人手迹无数。凡所藏书,皆经他亲手注释修订,极有文化价值。这些书籍当然都被没收,落入武氏宫廷之中了。
当时告密株连之风越刮越猛,二王之乱的发源地豫州当然成为穷究严办的重点。
太后命令文昌左丞狄仁杰为豫州刺史,查办越王贞的党羽。
仁杰到豫州后,发现豫州大狱中人满为患。被逮捕的越王贞的同党有六七百家,株连达五千余口人。
仁杰本来在大理寺做官,以前所审过的案件据说有一万多件,均能根据实情,依法定案;一些冤、假、错案均能得到纠正平反。
这回仁杰逐案审理,发现所谓“与越王贞同谋”,绝大多数没有事实根据,只不过是当地官员为了邀功,胡乱株连栽赃所致。
当地司刑官员看到仁杰如此认真,恐怕露出马脚,就催促仁杰赶快批准行刑。仁杰义正辞严地把这股歪风给顶回去了。
他当即写一封密奏给太后,说:
“臣经过缜密审查,又一一与犯人对质,发现以前所判大多皆属诖误。臣今天上奏欲行纠正,好像是为谋反之人申理。但若知而不言,臣恐怕有悖陛下仁恤之旨。”
太后在这位执法如山的官员提出的铁证面前,也只好批准将这批无辜的犯人免死,把他们集体流放到丰州。
当犯人们被押送出狱时,都朝着州衙长跪不起,齐声感激仁杰昭雪的恩德。哭喊之声阵阵,引来了豫州百姓,许多人捐赠钱粮衣物,场面十分感人。
当犯人的行列路过仁杰曾作过官的宁州时,宁州父老听到消息,纷纷出迎慰劳,说:
“就是我们的狄使君救你们活命的吗?”
于是就把这些犯人引到为仁杰所立的功德碑前,设酒饭款待他们三天,才送他们上路。
当时朝廷派去平乱的宰相张光辅还在豫州。他手下的官兵依仗自己有功,向地方上处处要挟,巧取豪夺,无所不为。
仁杰到任后,把这些无理要求都顶了回去。
张光辅有一天跑到仁杰的衙门里,恶狠狠地质问仁杰说:
“你这小小的州官敢轻视我堂堂元帅吗?”
仁杰从容不迫地回答说:
“乱河南只不过是一个越王贞罢了。现在越王贞已死,可是又出来一万个越王贞。”
光辅问这一万个越王贞指的是谁。仁杰说:
“明公率兵三十万,所杀的也不过一个越王贞。
“大军刚来豫州的时候,城中官兵听到消息,成千上万的人纷纷跑出城门投向官军。可是明公您呢,却命令手下将士,肆行残暴,大杀这些已经投降的官兵来邀功。以致血流成河,将郊野都染成红色。这不是又出来一万个越王贞吗?
“我真恨我手中没有朝廷的尚方宝剑来砍下你的头颅,就是我将来为此而被判死刑,也心甘情愿!”
这一席话把张光辅给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悻悻地离去。
回京后他即上奏太后,说狄仁杰桀骜不驯,轻侮朝廷大臣。太后也只好把仁杰调离豫州,降职到复州作刺史。
当初太后下诏让宗室在朝拜明堂前到神都集合时,东莞公融也怀疑其中暗含杀机,于是秘密派遣使者去问在京中任职的好友成均助教高子贡。子贡回答得非常斩钉截铁:
“来必死。”
李融大为恐惧,于是伪称有病,请假不去神都。
后来越王起兵,曾派使者秘密联络,约李融一起举兵,可是被朝廷派去监视他的特务发现。李融不得已,只有把越王贞派去的使者交出来,以明自己不反。太后知道后,就提拔他担任右赞善大夫。
可是不久,他又被人告密,于是十月在神都市上斩首,家产均被没收。高子贡也因与他同谋,一起被杀。
皇亲济州刺史薛和他的两个弟弟薛绪和薛绍,都与琅琊王冲通谋。薛绍就是太平公主的驸马。薛配合李冲起兵,曾打造兵器,召募兵众,并让手下的录事参军高纂训练士兵,准备接应。但是没想到李冲这么快就失败了,于是秘密杀了高纂灭口。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他们的行动被人告密,十一月,薛顗、薛绪二人被斩首。薛绍因为太平公主的缘故,被打了一百大棍,押在大牢里。终因伤势过重,不能进食,饿死在狱中。
十二月,司徒、青州刺史霍王元轨,也因在二王之乱时接到过假的皇帝密诏,被判与越王联络谋反,削去一切官职名籍,流放到遥远的黔州。
元轨当时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被锁在囚车里,风餐露宿,吃着猪狗不吃的东西,又受到押送士兵的虐待,在押送到陈仓时,就被活活地折磨死了。
元轨的儿子江都王绪也以通谋的罪名在神都市街被斩首示众。
武太后垂拱四年,就在镇压、杀戮、流放,抄家的血雨腥风之中过去了。
唐宗室的主要成员被收入太后事先撒的大网之中,然后被太后铁棒砸成鲜血淋漓的肉饼了。
现在,太后还有重要的事要做,镇压宗室的第一波暂告平息。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镇压还是会再次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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