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武德九年春夏间,这是一个晦暗而沉闷的季节。
北方与突厥的战事稍一平缓,回到京师的秦王世民,就越发像一只被逐渐收进囚笼的雄狮。
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展开了对秦府力量的围歼。
他们不仅勾结李渊嫔妃日夜在李渊面前中伤秦王,而且试图从秦府内部打开缺口,瓦解秦府势力。
建成、元吉深知秦王府猛将如云,一心想将他们挖过来为己所用。此前暗中送了一车金银宝器,拉到秦府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府上,以此拉拢敬德,并给敬德写密信说:“建成希望得到敬德将军的关照,以布衣之交成为莫逆。”
敬德客气地辞退道:“在下敬德,不过出身乡野的一介匹夫,不幸遇到隋末丧乱,长时间跟从乱贼刘武周,罪不容诛。幸亏秦王宽宏大度,给我再生之恩,现在有幸在他手下谋生,此等再造之德,我今生惟有杀身为报,也难报万一;敬德于太子殿下没有一丝功劳,怎敢无功受禄,随意接受您的厚礼!如果我私下与殿下结交,这是怀有贰心,见利而忘义,对殿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建成闻知大怒,从此痛恨敬德。
敬德将此事告诉了世民,世民说:“我知道敬德公心如山岳,纵然是倾尽天下所有黄金,也难以令你的忠心为之所移。不过,既然太子以厚礼相送,你但受不妨,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正好趁此了解他的阴谋,岂不是将计就计的良策!不然的话,太子马上就会加害于你!”
果不其然,建成拉拢不成,便让元吉找了几名刺客乘夜去行刺敬德。敬德知道后,每晚洞开院门,安睡不动。刺客接连几夜,都进了庭院,因害怕敬德的神勇,终是不敢下手。
元吉见行刺不成,便在李渊面前中伤敬德。李渊信以为真,下诏将敬德囚于狱中,定以死罪。幸亏世民多次在李渊面前为敬德求情,敬德才免除一死。
建成收买敬德不成,又用金帛玉器引诱秦府右二护军段志玄。段志玄坚拒不受,并告诉了秦王世民。
世民感到太子的招数越来越狠毒,深以为虑,告诫秦府文武亲信,密切注视东宫、齐府动向,随机应变。
建成不仅试图瓦解秦府的内部力量,而且在朝廷和地方的势力也逐渐占据优势。虽然杨文干兵变,一度使建成处于被动地位,但终因后宫及朝廷重臣中的太子力量的相助而转危为安。
朝廷中李渊所亲信的裴寂,坚定地支持太子建成。巧言令色的封伦首鼠两端:一方面,在他任天策府司马,跟随世民讨平建德、世充时,见世民功盖天下,人心所向,便献计世民,诛杀建成。另一方面,当他洞悉李渊不会改变立嫡以长的古制,又不准兄弟间骨肉相残时,他又暗中依附了建成。在杨文干事件不久,李渊准备废掉建成、另立世民时,他又力劝李渊,竭力维护建成太子之位。所以,在朝廷中执政的大臣里面,建成拥有多数而又起决定性的支持者。
在地方上也是如此。
建成不仅在武德五年征讨刘黑闼的胜利中,网罗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幽州总管李艺为自己的支持者,而且,邢州都督任环自起义之初,李渊就将建成托付于他。任环及其弟任璨,都是建成的支持者。益州都督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也是建成的同情支持者。因此,当武德九年世民渐失兵权时,朝臣和各地都督、刺史依附太子的更多一些。
李渊的态度则非常明确,即既坚持维护建成的太子之位,也不允许他们兄弟相残,他仍然在三兄弟间试图维持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平衡。
当建成拥有了这一系列的优势后,他对世民的迫害就更加肆无忌惮。五月下旬的某夜,太子建成在东宫宴请世民,在酒中下毒,想害死世民。世民不曾想到他会公然下毒手,便未曾防范,一饮下去,顿觉心痛难忍,须臾即吐血不止。建成故作惊诧,询问世民是否近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世民心中明白喝了建成酒中毒,连忙点头称是,随行的淮安王李神通急忙扶着世民返回秦府。
消息传到李渊耳中,他知道肯定是建成故意下毒所致,便连忙驾临秦府,询问世民病情,并传下口敕给建成说:“秦王向来酒量有限,从今往后不得再夜间宴饮!”想以此警告建成,他虽然不会更改皇位继承人,但也不允许兄弟间自相残杀。
秦王世民感到与太子、齐王间的冲突愈来愈尖锐,随时都有突发的可能,为了预防万一,打算将自己的老根据地洛阳一带,好好经营一番。纵然一朝有变,也可借洛阳形胜之地,足以自保。于是,派陕东道大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去镇守洛阳。
温大雅行前,力劝世民早作决断,剪除太子党。世民深为赞许。
他又派秦府车骑将军张亮,率部将王保等千余人赴洛阳。暗中嘱托张亮,广泛结纳河南、河北、山东豪杰之士,随时准备响应秦王号令。所需金银财物,尽管支取。
此事做得极其严密,仍被齐王元吉探知到些消息。
元吉告发张亮图谋造反,张亮被下在狱中审讯。终因张亮不开口,又查无实据,李渊下令将其释放,让他回洛阳复职。
自从建成用毒酒谋害世民的事发生不久,李渊也许觉得有些对不住二儿子,在看望他病情时,对世民说:“当初首谋起义,号令天下,入主长安,讨平海内,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我当时就想立你为继承人,你坚辞不从。况且建成居长,被立为太子时间也很长了,又无大的过失,我不忍心废掉他。我看你们兄弟之间,近来似乎难以相容。同处在京师,情况繁杂,难免会闹出纷争。我打算让你返回陕东道大行台任上,居住在洛阳。自陕州以东地区,都由你作主。仍然让你拥有天子的旌旗仪仗,就像西汉景帝与他的弟弟梁孝王那样和睦相处。”
世民痛哭流涕地说:“儿臣不想争做天子,儿臣只是想在父皇膝下略尽孝心。”
李渊安慰他说:“天下一家,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两地也相距不远。为父如果想你,就会去洛阳看望你。你不必为此而烦忧。”
世民这就告知秦府僚属,准备东去洛阳。
建成、元吉知道后,在一起密谋道:“秦王如果到了洛阳,既有土地人民,又有财赋甲兵,犹如放虎归山,龙游大海,再难以制服他。如果让他留在京师,到处都是自己的势力,秦王不过一介匹夫,要制服他则易如反掌。”
定好计策,就急忙联络嫔妃及李渊身边太监,设法劝说李渊收回成命。又精心安排了几名大臣,分别向李渊上机密奏折,说什么“秦府将士听到要前往洛阳,无不欢欣雀跃。以臣等看来,秦王此去,恐怕不会再奉诏回京。望陛下详察”云云。建成又让李渊所宠幸的裴寂、封伦等,向李渊分析陈说放秦王东去的冒失,没有考虑到大局。
李渊便改变了主意,让世民东去洛阳的事就这样中止了。建成、元吉见将世民留在京城,便勾结后宫嫔妃,四处罗织世民及秦府将士的罪名,不分昼夜,随时随地找机会在李渊面前禀报世民及秦府的所谓罪状。
对世民来说,不幸的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李渊每天从各个渠道听到的信息,全都是有关世民如何不孝、如何野心勃勃的坏话,李渊不由得不信,打算将世民交由司法机关问罪。
在这关键时刻,朝中较为正直公允的大臣萧瑀、陈叔达站出来说话了。侍中陈叔达劝谏李渊说:“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轻加贬斥。不然,恐怕天下人心不服。况且,秦王天性刚烈,若陛下过于抑制,恐怕秦王难解忧愤。要是因此导致不测之疾,陛下痛失爱子,届时悔之何及!”尚书右仆射萧瑀也趁机附和,赞同陈叔达的意见。
李渊仔细思量,也觉得过于苛责秦王了,便打定主意,既维护太子地位,也不允许加害秦王。秦王世民再次躲过了建成、元吉的陷害。
元吉见李渊并未向秦王问罪,便向李渊请求,秘密处死秦王,以确保太子之位。李渊虽然最溺爱这个四儿子,但还是没有答应他,反问元吉说:“你二哥他有平定天下之功,罪行并未表现出来。我拿什么名目给他定罪呢?”
元吉又请求道:“秦王平东都时,就故意滞留,不立即班师回京,广散钱财,以为自己收买人心。又违背您的敕命,竟然连你的诏敕,都不如他的命令管用。这不是有反心又是什么!你应该赶快除掉他,还怕给他找不到一个罪名!”
李渊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自从秦王世民被太子建成酖毒未死,东去洛阳最终落空后,秦府文武将佐深为忧惧,不知如何脱离险境。
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对比部郎中长孙无忌说:“如今东宫、秦府,嫌隙已经很深。一旦东宫阴谋得逞,岂止是我秦府上下肝脑涂地,更会牵连到我朝江山社稷不稳。我有愚计,不如你我速劝秦王仿效当年周公执政之事,剪除太子、齐王,以安国家社稷。古人云:‘为国家者,不顾小节。’不正是说的眼下这种情形么!比起国破家亡、身名俱灭的惨祸来,秦王的大义灭亲,不正是为了拯救国家么!存亡之机,容不得我们犹豫。决断大事,就在今日。”
无忌说:“我有这种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没对秦王说。今天你说的话,正合我意。我这就去禀告秦王。”
无忌立即入内宫,向世民禀告。世民马上召见玄龄,商议对策。
世民问玄龄道:“秦府危亡之兆,已经显现。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玄龄说道:“国家临难,古今一理。若非圣明睿智之君,难以安定。大王功盖天地,本来就应该继承大业。今日面临危境,实在是上天给予的好时机。希望大王不要再犹豫!”
这一番话,正合乎世民的心愿。但世民感到决胜的时机还不够成熟,便让玄龄等继续筹划。玄龄与杜如晦则一齐劝世民早做决断,尽快除掉太子、元吉。
建成、元吉见无法说动李渊定罪杀掉世民,便又打起来秦府将佐的主意。建成对元吉说:“秦府的谋士中,最有智谋、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个。将他两个赶出秦府,秦王就像失掉双翼的飞鸟。你我赶快让父皇下诏,将他俩从秦王身边撵走。”
于是,二人在李渊面前一番巧言。
李渊不问皂白,就下诏,令房、杜二人调离秦府,另行任用。房玄龄、杜如晦被调离秦府后,世民可倚重的心腹谋士,就只剩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见秦府僚佐一个个被从世民身边调走,急忙联络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车骑将军侯君集及虎将尉迟敬德等,日夜劝世民诛杀建成、元吉。
世民仍感没有十成胜算,犹豫不决,向灵州大都督李靖请教。李靖推辞说,这是大王家事,外臣不便过问。世民又向行军总管李世勣请教,李世勣竟也以属于家事为由,委婉推辞。
世民又征求天策府司马、中书令封伦的意见。封伦密奏说:“大王功盖天下,当承大宝之位。可早作决断,以占先机。”
李世民之所以一再征询与自己亲近的文武大臣的意见,一方面固然是为了了解支持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些熟悉古代王权争夺历史的文武贤士,对于杀兄夺嫡的骨肉相残事件,会给予一个怎样的道德评价。
因为他深知,通过这种流血政变上台后,不仅会给当朝的政局带来动荡,给正统的宗法道德秩序造成混乱,而且在自己百年之后,那些饶舌的史学家和卫道士要将这种血腥残杀载入史册,受后人指指戳戳。而这正是自己极不愿意看到的。
尽管他对于太子、齐王忍无可忍,早就想杀掉这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同胞兄弟。但他还是想后发制人,就像春秋时期郑庄公剪除自己的同胞兄弟共叔段一样,让建成、元吉因“多行不义”而“自毙”,先让其充分暴露,然后自己再以正义的化身去消灭他们。
总之,自己实在不想背上杀兄灭弟的恶名。所以,尽管李世民已经知道自己的亲信们全力支持自己杀掉太子、齐王,但他想得更长远,考虑得更周全,还是想等到一个更好的时机。因而,他对亲信们,包括封伦的意见未置可否。
封伦本来就是投机分子,见秦王对太子、齐王的进攻无所反应,对自己的建言也未表态,便觉得还是靠着太子稳当。
第二天,封伦入宫,向李渊密奏说:“为臣近来觉得太子、齐王与秦王多有不睦。窃以为让他们同居京师,怕不是长久之计。秦王恃有大功,最终难以屈居太子之下。太子处处防范,也自有他的苦衷。陛下若不打算立秦王而废掉现太子建成,还望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早一点为秦王安排合适的地方,免得他们兄弟争斗不休。眼下陛下可控制他们兄弟相安无事,若陛下百年之后,还能保证他们不相残害么?”
李渊也正为此而烦,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便告诉封伦自己心中有数,并让他有机会多给兄弟俩调解。
封伦出宫后,立即又去劝说建成道:“殿下久为太子,当以天下大局为重,早日安排秦王。天子统御四海,不应只顾兄弟私情。当初楚汉相争,汉高祖向楚霸王乞请共享烹就的太公之羹,就是这种大义灭亲的举动啊!”
这些话正是建成所想听到的,他也加快了谋害秦王的步骤。
六月一日,太白星经天而过。这与其通常的运行规律相背,太史令密奏李渊称,太白星出现异常,天下将要有大事发生。
恰在此时,突厥郁射设率领数万骑兵,屯驻黄河以南,深入关内,围攻夏州的乌城。建成觉得蚕食秦府力量的机会又来了。照往常的情形,突厥犯边,多由世民出征,太子留守。此次,建成却推荐元吉代秦王世民率诸军出征。
李渊听从了他的建议,下诏命元吉督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救援乌城。
元吉对建成推荐自己代秦王出征的本意心领神会,不怀好意地向李渊请求,让秦府大将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及秦叔宝与他一同出征,并选拔秦王帐下精锐士兵以充实齐府之兵。
李渊竟然也答应了这一带有明显夺权色彩的请求。
建成见阴谋得逞,又对元吉说:“现在你的手中,已有秦府骁将精兵,统领数万军马,秦王已是笼中之囚。明日我和秦王在昆明池为你饯别壮行,暗中派武士将秦王杀死帐中。然后,我再向父皇奏称秦王得暴病而死,父皇不会不信。我再派人游说父皇,请他将朝中日常事务交给我。等我正式登基后,就立你为皇太弟。尉迟敬德等猛将,一旦归你手下,你全将他们活埋了。看谁还敢不服!”
元吉一听立他为皇太弟,马上痛快地回答说:“一切听凭大哥吩咐。”
令建成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秦王的策反工作高明到家。建成的亲信、太子率更丞王晊,将这一阴谋密告了秦王世民。世民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将王晊的话,告诉了长孙无忌、尉迟敬德、高士廉、侯君集等文武亲信。长孙无忌他们一致认为,眼下形势,危如累卵。除了先下手为强,再无别的出路,一齐劝世民赶快决断。
世民感叹说:“骨肉相残,为古今之大恶。我诚然知道秦府祸在旦夕,要我先下手,实在于心不忍。我想等太子、齐王谋乱之事发作,然后以义讨伐,师出有名,不也可以么!”
敬德进一步劝说道:“人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现在众文武愿意为秦王而死,这是上天给你的庇佑。秦府祸患,就在眼前,而大王却还不以为忧。大王纵然自己不珍惜自己,也该替江山社稷想想!大王如不听敬德之言,敬德将从此逃亡乡野草泽,不能再留在大王身边,等着让太子杀头!”
无忌也附和说:“殿下如果不听敬德之言,大事必败无疑。敬德等要离开大王去逃命,我也将随他一同去逃亡,从此也不能侍候大王了。”
世民连忙说:“可我刚才讲的,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诸位再周详地谋划谋划。”
敬德接过话题说:“大王眼下处置事物,尚存疑虑,这不是智者的态度!面临危境,不能当机立断,也不是勇者的行为!况且,大王府中所延揽的八百多名勇士,在外边的现在都已回府,全副武装,随时待命。建立大业,形势已成,大王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世民还是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又向秦府中其他亲近幕僚们征求意见。
幕僚们一齐说:“齐王元吉凶狠暴戾,最终不会屈居于兄长之下。前一段时间,我等听说齐府护军薛实,曾经向齐王元吉献计:‘大王之名,贵不可言。“元吉”二字,合起来就是一个“唐”字,大王最终会继承唐家帝业。’齐王高兴地说道:‘只要除了秦王,消灭太子易如反掌。’齐王在两府谋害大王未成时,便已产生了取代太子的野心。这等乱臣贼子的野心,哪会有满足的时候!为此他什么样的事都会干出来。
“假如让这两个人阴谋得逞,恐怕将来连天下也不再属于李唐了。以大王的贤德智谋,消灭这两个小人,如拾草芥。大王为何要学那乡下匹夫的迂腐节义,而忘却国家社稷这样的大事呢!”
世民还在迟疑不决。
众人又齐声问他:“大王认为虞舜是怎样的人?”
世民回答说:“圣人呀!他睿哲圣明,温恭中正。作为儿子,是个孝子;作为君主,是个圣主。岂是我们随便议论的?”
众人接着说:“假如他一直干着那疏浚水井、修缮仓库的活计,终老后如同井中之泥、仓中之灰,又怎能够德泽天下、法施后世呢!因此,小的责罚可以承受,大的责罚设法避开,才会成为所有成功者共同遵循的原则啊!”
世民无话可说,就让占卜以断吉凶。
正在这个时候,世民心腹幕僚之一张公瑾从外地赶回秦府。秦府危机,他已尽知,见秦王还迟疑不决,便从占卜人手中夺过龟板,扔在地上说:“占卜是用来决疑,以定吉凶的。眼下当务之急,是时势一目了然,只需要下决断。有什么可占卜的!纵然占卜的结果不吉利,形势也已由不得我们再迟疑。愿大王立即决断!”
世民不由得点头赞同,便不再犹豫,朗声对众心腹说:“众文武听令:六月四日,在玄武门诛灭建成、元吉二逆凶!”秦府上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着决胜时刻的到来。
大事一旦决定下来,李世民就开始周密部署。
世民首先派长孙无忌,去秘密召房玄龄、杜如晦回秦府,共商大事。不料,无忌派回一名小校,向世民转告房、杜二人的话说:“天子诏命,不准我俩再侍候秦王。如果我俩私下再谒见秦王,肯定要犯死罪。请秦王原谅我俩,不敢私下前来相见!”
世民听后大怒,对尉迟敬德说:“玄龄、如晦难道背叛了我不成!”一边说,一边摘下自己的佩刀,交给敬德,叮咛道:“你过去,和无忌一块再看看。假如二位真的再无来意,你就提着他两人的首级,回来向我复命。”
敬德去后,又和无忌一同劝说二人,房玄龄和杜如晦说道:“不是我们不听从秦王号令,我们是有意试一试秦王最终下了决心没有。”
敬德说:“既然大家同心同德,秦王又已决断,二位赶快入宫,共同筹划。我们四个人不能同路返回秦府,不然太惹人注意。”
敬德就让玄龄、如晦乔装打扮成道士,和无忌先潜回秦府,自己从另一条道上潜回秦府。
接着,世民又让张公瑾秘密通知宫城北门玄武门禁军守将常何、敬君弘、吕世衡等,率领自己的部下,随时待命。
世民深知自己在京城的势力,无论政治力量,还是军事力量,都不如东宫、齐府强大。自己虽兼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统领南衙禁军,但南衙禁军主要负责皇城及京城的守卫任务。何况最近自己实际上又被剥夺了兵权,无兵可调,仅有府中私养的八百余名勇士。而负责禁苑和宫城守卫任务的北衙禁军,向来由太子亲掌。所幸的是,北衙禁军的将领中,已有听命于秦府者。所以,世民在选择发动政变的地址时,颇费了一番心思,最终选择玄武门,作为消灭东宫、齐府力量的突破点。
平时,李渊一般在太极宫(一般称为京大内)内的正殿太极殿处理政务。
武德后期,李渊沉溺于酒色之中,多在内廷即太极宫北部的甘露殿和海池等后妃寝区,与亲近大臣处理政务和宴饮。虽然秦王世民、齐王元吉有时分别住在太极宫甘露殿西侧、东侧的承乾殿和武德殿,但当齐王与太子合势共同对付秦王后,秦王就住到了李渊专门为他修建的大内外边的宫殿里,即太极宫以北、禁苑南边的弘义宫里。齐王为了便于和太子谋事,便也住到东宫北边的齐府中。
玄武门是太极宫的北门之一,位于宫墙北面中间偏西,北临禁苑。它在地势上,据长安城龙首原余坡,地势较高,俯视宫城,如在掌中,为宫城北面最重要的门户,是北衙禁军屯防重地。它不仅与它西北部的秦府弘义宫较近,更是太子、齐王进入内廷与李渊后妃相勾结的必经之处。平时,因为是太子统管的北衙禁军守御,故建成、元吉出入都很方便。
建成安排了自己的亲信──中郎将常何去掌管它,另外两名共同守卫的将领云麾将军敬君弘、中朗将吕世衡,也经过了建成、元吉的一再考虑,觉得他们俩也是値得信赖的部下。所以,建成对由他们三个掌握玄武门,一直很放心。
然而,令建成万万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三个他认为最放心的亲信将领,将他送进了地狱。常何早在武德七年,已经投靠了李世民;敬君弘、吕世衡,也在此后不久,被房玄龄拉拢到李世民麾下。李世民的这一狠招,已经从战术上扭转了自己在兵力上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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