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在《怀念萧珊》中深情地写道:“我按期把骨灰盒接回家里。有人劝我把她的骨灰安葬,我宁愿让骨灰盒放在我的寝室里,我感到她仍然和我在一起。她的结局将和我的结局连在一起。”这几句朴素的语言凝注着巴老对妻子萧珊30年风雨与共的深深的爱。这对伉俪结缘于文学,是对文学的执着追求使他们走在一起的。
1930年代巴金小说《家》的出版,赢得了广大读者的瞩目,特别是《爱情三部曲》出版后,巴金经常收到读者的来信,其中不乏年轻的女士,很含蓄地向他表示爱意。当时的巴金还没有将自己的婚事提到人生日程。只是出于作家对读者的感谢的心情,给读者写回信。在来信中有个署名“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的读者,给巴金留下深刻的印象。巴金觉得这个女孩很单纯、热情,和她保持了大约半年的通信关系。有一次她来信说:“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见面谈呢?”信中提出与巴金见面的请求,约定了时间和地点,还附上了一张这个女孩给他照片,背面写着:“给我敬爱的先生留个纪念 阿雯 1936.8.6”。这个叫“阿雯“的女孩就是后来的萧珊。因为她在兄妹中排行第三,1941年她在西南“联大”学习时,她们宿舍住着三个女孩,她年龄最小,两个师姐管她叫“小三”,后来就取其谐音“萧珊”为笔名了。
按着约定,巴金如期履约,来到新亚饭店。他们一见如故,谈得十分融洽,一点也不拘束。就连不善言辞的巴金也觉得谈得很开心。在交谈中,萧珊告诉巴金,她叫陈蕴珍,很喜欢文学,曾用“程慧”的笔名发表过作品。当时正在上海爱国女中读高中。她特别喜欢巴金的小说,对他的小说里的人物很有感触。她告诉巴金,她父亲是上海泰康食品公司的大股东,思想很古旧,处处限制她,不让她参加爱国学生运动。她对巴金说:“李先生,我真想像觉慧那样离开这个古板的家庭,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巴金马上安慰这个18岁的女孩说:“你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应该多读书,增长知识与才干,才能在社会上立身。”巴金的诚挚教导,使萧珊感到他们间的感情距离更近了,便寻找更多的机会与巴金会面。在交往中他们成为无所不说的忘年朋友。
有一次,她来找巴金,说她父亲准备把她嫁给一个富家子弟,问巴金她该怎么办?巴金虽说很喜欢这个女孩,可是他们的年龄相差14岁,觉得应该给予萧珊更多的选择机会,就说:“你的终身大事,还得你自己决定。”这句违心的话,使得萧珊很伤心,她没有料到巴金竟然会这样回答她。巴金的邻居见萧珊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巴金家,就去问巴金怎么不就此成全了自己的婚事?巴金说:“我的意思是让她考虑,要是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是没有意见的。”巴金的表白,很快就传到萧珊的耳朵里,两个人的心意相同,往来更为频繁,感情进一步升华。萧珊经常到巴金住所帮助巴金处理家务事。
淞沪战争爆发后,巴金与靳以到广州筹办文化出版社广州分社。同年萧珊高中毕业后,也来到广州,协助巴金工作。1938年10月广州沦陷前,巴金与萧珊撤退到桂林。第二年,巴金送萧珊进入西南“联大”读书,自己回到上海继续写他的小说《秋》。当时,巴金老家人口多,负担重,原来是他的三哥和他一起承担家里的生活费用。如今在战乱时期,只得依靠巴金提供生活费用,因此巴金拼命写书、译书和编书,大部分的收入都寄到四川老家,结婚的费用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于是他跟萧珊商量,要她再等一二年结婚。到1944年,巴金已经40岁了,萧珊也27岁了,不能再拖了,他们就在5月8日来到贵阳花溪租了间房,举行了婚礼。
“文革”期间,巴金被关进“牛棚”,萧珊也被揪到上海文联,参加陪斗。她为了保护巴金,挨了红卫兵的铜头皮带的抽打。平时还要在人们歧视的眼光下扫大街。最终她不堪忍受折磨病倒了,患上直肠癌,于1972年8月病逝。她的死,犹如晴天霹雳,给巴金很大的打击和刺激。巴金将萧珊的骨灰盒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床头放着萧珊翻译的普希金和屠格涅夫的作品。为了怀念爱妻萧珊,他写了《怀念萧珊》、《再忆萧珊》、《一双美丽的眼睛》等散文,深情地回顾了他与萧珊的交往和对萧珊的无限怀念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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