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带之歌
周沙尘
我为这纵横交错的林带林网唱一支庄严的赞歌!我不唱它植物种类的众多,因为,据说地球上的植物已有三十万种之多,真是丰富多彩,千差万别,而它——红色草原上长长的绿堤,在祖国六万分之一的版图上,小得何曾有它的位置。我不唱它的美丽,以及为了人民的健康和国家建设的需要。因为,十年来管在亲爱的祖国的土地上,出现了无数的国营防护林带。人民公社和国营农场的耕地上,成长着无数的护田林,而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固沙造林,已经蔚为奇观。
我要歌唱这林带的精神,它注入了一个老共产党人纯朴的感情和高尚的德行。
今年秋天,我到红色草原采访,刚到兴隆泉人民公社,大家建议我去红星林场,看一看那儿的林带林网,说是看了就会了解人们常说的北大荒,起了多么巨大的变化。
红星林场的党支部书记孟兆海同志,1949年第一次当选为林业模范,此后十二年,年年是模范,已是全市知名的老林业模范了,今年六十二岁,但还非常健壮。他对待树木,有一种深厚的爱,对待社的林带林网,更不用说了,社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懂得他的性子。要是谁无缘无故弄死一株树苗,哪怕是告到公社党委,他也决不原谅这种他认为是犯罪的行为。
到红星林场那天,正是秋收结束阶段。一年一度的冬季造林运动,正在紧张进行。站在屯子口极目四望,真是“远看苍茫近看翠,树苗刚劲林带幽”,穿过一层层绿波,终于在一条长长的白杨林带的边缘,会见了老孟书记。他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从悬崖的石壁上,从古老坚厚的石缝中,生长出的一株粗壮的挺拔的古松。在阳光下,迎着东风,摇摆着自己的枝叶,显得格外苍劲有力……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高尚的感觉呢!我为什么不感到他像沙漠里的梭梭树,据说那树干连斧头也砍不断;我为什么不感到他像世界上那些的确坚硬得能做机器零件的树木呢!这是因为我受了我们祖先的熏陶。大家知道,古人把松树、竹子和梅花合称为“岁寒三友”,称颂它们坚贞不屈的性格。按照一般的理解,这三者之中的松树最为倔强,梅花比较孤傲,竹子却很清高。而它们排列的次序是:松、竹、梅。这岂不是对人尊敬的一种很自然的感受吗!
在白杨林带的边缘呆着,我感到分外舒坦,什么话也没有说,长久长久地凝视……
我觉得跟老孟书记站在一块,是一种幸福。他有一副庄重的雄姿,而且充满幻想,他像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青年人一样,心在向更深更远的未来探索……
回到场部办公室,“重阳”节后的太阳,从窗口射进来,仍旧很有力量,老盂书记额面上热烘烘的,像点着一盆火。他卷好一支烟,唱起了自己的生命之歌。
“过去,地主一直把我当作贱种。我为那些忘恩负义的懒虫,做了三十多年长工。可以说,他们从摇篮到坟墓,全由我负责供奉。他们真是榨尽了我的血汗。我就像一头牛,饮食——劳动,劳动——饮食。直到解放以后,得到党的教育,我才知道,人是和一般动物不同的,人有思想,有理想,人也就更需要往前看。我跟党愈亲近,生活对我就愈有意义……”
“就拿造林来说,1949年春天,县委号召每人至少植树三到五棵,我用十多天时间,造了一垧地风景林。就在这一年。我受到县委的表扬,当了林业模范,入了党,娶了媳妇。一个快五十岁的人,j桩喜事接着一桩喜事,这在生活中是个多么大的变化!此后,我年年造林,特别是1958年,公社成立后,我领导大家一年造的林,比前九年造的还多。到1960年,我领导的那个生产队,总共造了九十五垧林带林网,包括防风林、经济林、用材林,其中有五十二垧是基干林带,品种有青杨、榆树、落叶松、樟子和桃树、杏树、苹果树等几十种,还供应兄弟公社六百三十多万株树苗。供应树苗时,我还附加了一条规定:栽活了一律免费,栽死了每株树苗,收费五角。”
老孟书记说这些话时,从开始到结束,都露着微笑。
“你为什么这样爱树木?”我很随便地问他。
“我的两个小孩,年纪都很小,他们将来都要依靠公社生活、成人。我常想总得为他们留点儿什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留点儿树木吧!”他说着,笑得更甜了。
现在,我已回到祖国的心脏——北京,日日夜夜,我都听到火车站那鼓舞人们前进的钟声。于是,老孟书记,我想起了和你会面的宝贵时刻,请允许我用银杯。盛满你对生活始终如一,经久不变的微笑,捧向我们伟大的人民之前。你,不知疲倦的勇士,永远微笑着积极地看待一切事物,我唱的这支“林带之歌”,的的确确是为你那深沉而又坚韧的微笑而唱的。
但愿在你的家乡,曾经被人们视为“万里流沙、八月飞雪”的北大荒,能够出现更多的林带林网,让无数的森林和你一样,永不衰老!永远壮丽!
摘自: 《光明日报》1961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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