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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名家写景美文436篇

《内蒙风光》老舍

  内蒙风光

  老舍

  1961年夏天,我们——作家、画家、音乐家、舞蹈家、歌唱家等共二十来人,应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夫同志的邀请,由中央文化部、民族事务委员会和中国文联进行组织,到内蒙古东部和西部参观访问了八个星期。陪同我们的是内蒙古文化局的布赫同志。他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参观的程序,使我们在不甚长的时间内看到林区、牧区、农区、渔场、风景区和工业基地;也看到了一些古迹、学校和展览馆;并且参加了各处的文艺活动,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到处,我们都受到领导同志们和各族人民的欢迎与帮助,十分感激!以上作为小引。下面我愿分段介绍一些内蒙风光。

  林海

  这说的是大兴安岭。自幼就在地理课本上见到过这个山名,并且记住了它,或者是因为“大兴安岭”四个字的声音既响亮,又含有兴国安邦的意思吧。是的,这个悦耳的名字使我感到亲切、舒服。可是,那个“岭”字出了点岔子:我总以为它是奇峰怪石,高不可攀的。这回,有机会看到它,并且进到原始森林里边去,脚落在千年万年积累的几尺厚的松针上,手摸到那些古木,才真的证实了那种新切与舒服并非空想。

  对了,这个“岭”字,可跟秦岭的“岭”辽不大一样。岭的确很多,高点的,矮点的,长点的,短点的,横着的,顺着的,可是没有一条使人想起“云横秦岭”那种险句。多少条岭啊,在疾驰的火车上看了几个钟头,既看不完,也看不厌。每条岭都是那么温柔,虽然下自山脚,上至岭顶,长满了珍贵的林木,可是谁也孤峰突起,盛气凌人。

  目之所及,哪里都是绿的。的确是林海。群岭起伏是林海的波浪。多少种绿颜色呀:深的,浅的,明的,暗的,绿得难以形容,绿得无以名之。我虽诌了两句:“高岭苍茫低岭翠,细林明媚母林幽”,但总觉得离眼前实景还相差很远。恐怕只有画家才能够写下这么多的绿颜色来吧?

  兴安岭上千般宝,第一应夸落叶松。是的,这是落叶楹的海洋。看,“海”边上不是还有些白的浪花吗?那是些俏丽的白桦 ,树干是银白色的。在阳光下,一片青松的边沿,闪动着白桦的银裙,不像海边上的浪花么?

  两山之间往往流动着清可见底的溪河,河岸上有多少野花呀。我是爱花的人,到这里我却叫不出那些花的名儿来。兴安岭多么会打扮自己呀:青松作衫,白桦为裙,还穿着绣花鞋呀。连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也不缺乏色彩:在松影下开着各种的小花,招来各色的小蝴蝶——它们很亲热地落在客人的身上。花丛里还隐藏着像珊瑚珠似的小红豆,兴安岭中酒厂所造的红豆酒就是用这些小野果酿成的,味道很好。

  就凭上述的一些风光,或者已经足以使我们感兴安岭的亲切可爱了。还不尽然:谁进入岭中,看到那数不尽的青松白桦,能够不马上向四面八方望一望呢?有多少省市的建设与兴安岭完全没有关系呢?这么一想,“亲切”与“舒服”这种字样用来就大有根据了。所以,兴安岭越看越可爱!是的,我们在图画中或地面上看到奇山怪岭,也会发生一种美感,可量,这种美感似乎是起于惊异与好奇。兴安岭的可爱,就在于它美得并不空洞。它的千山一碧,万古常青,又恰恰好与广厦、良材联系起来。于是,它的美丽就与建设结为一体,不仅使我们拍掌称奇,而且叫心中感到温暖,因而亲切、舒服。

  哎呀,是不是误投误撞跑到美学问题上来了呢?假若是那样,我想:把美与价值联系起来,也未必不好。我爱兴安岭,也更爱兴安岭与我们生活上的亲切关系。它的美丽不是孤立的,而是与我们的建设分不开的。它使不远千里而来的客人感到就爱护它,感谢它。

  及至看到林场,这种亲切之感便更加深厚了。我们伐木取材,也造林护树,左手砍,右手栽。我们不仅取宝,也作科学研究,使林海不但能够万古常表,而且百计千方,综合利用。山林中已有了不少的市镇,给兴安岭添上了新的景色,添上了愉快的劳动歌声。人与山的关系日益密切,怎能使我们不感到亲切、舒服呢?我不晓得当初为什么管它叫作兴安岭,由今天看来,它的确含有兴国安邦的意义了。

  草原

  自幼就见过“天苍苍,野茫茫,负吹草低见牛羊”这类的词句。这曾经发生过不太好的影响,使人怕到北边去。这次,我看到了草原。那里的天比别处的天更可爱,空气是那么清鲜,天空是那么明朗,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的愉快。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走在哪里都像给无边的绿毯乡上了白色的大花。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像没骨画寻样,只用绿色渲染,没有用笔钩勒,于是,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这种境界,既使人惊叹,又叫人舒服,既愿久立四望,又想坐下低吟一首奇丽的小诗。在这境界里,连骏马与大牛都有时候静立不动,好像回味着草原的无限乐趣。紫塞,紫塞,谁说的?这是个翡翠的世界。连江南也未必有这样的景色啊!

  我们访问的是陈巴尔虎旗的牧业公社。汽车走了一百五十华里,才到达目的地。一百五十里全是草原。再下次一百五十里,也还是草原。草原上行车至为洒脱,只要方向不错,怎么走都可以。初入草原,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见什么东西,除了一些忽飞忽落的小鸟。走了许久,远远地望见了迂回的,明知玻璃的一条带子。河!牛羊多起来,也看到马群,隐隐有鞭子的轻响。快了,快到公社了。忽然,像被一风吹来的,远丘上出现了一群马,马上的男女老少穿着各色的衣裳,马疾驰,襟飘带舞,像一条彩虹向我们飞过来。这是主人来到几十里外,欢迎远客。见到我们,主人们立刻拨转马头,吹呼着,飞驰着,在汽车左右与前面引路。静寂的草原,热闹起来:欢呼声,车声,马蹄声,响成一片。车、马飞过了小丘,看见了几座蒙古包。

  蒙古包外,许多匹马,许多辆车。人很多,都是从几十里外乘马或坐车来看我们的。我们约请了海拉尔的一位女舞蹈员给我们作翻译。她的名字漂亮——水晶花。她就是陈旗的人,鄂温克族。主人们下了马,我们下了车。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总是热乎乎地握着,握住不散。我们用不着水晶花同志给作翻译了。大家的语言不同,心可是一样。握手再握手,笑了再笑。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总的意思都是民族团结互助!

  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蒙古包。奶茶倒上了,奶豆腐摆上了,主客都盘腿坐下,谁都有礼貌,谁都又那么亲热,一点不拘束。不大会儿,好客的主人端进来大盘子的手抓羊肉和奶酒。公社的干部向我们敬酒,七十岁的老翁向我们敬酒。正是:

  祝福频频难尽意,举杯切切莫相忘!

  我们回敬,主人再举杯,我们再回敬。这时候鄂温克姑娘们,戴着尖尖的帽儿,既大方,又稍有点羞涩,来给客人们唱民歌。我们同行的歌手也赶紧唱起来。歌声似乎比什么语言都更响亮,都更感人,不管唱的是什么,听者总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饭后,小伙子们表演套马、摔跤、姑娘们表演了民族舞蹈。客人们也舞的舞,唱的唱,并且要骑一骑蒙古马。太阳已经偏西,谁也不肯走。是呀!蒙汉情深何忍别,天涯碧草话斜阳!

  乌兰巴干同志在《草原新史》短篇小说集里描写了不少近几年来牧发生活的变化,文笔好,内容丰富,值得一读。我就不想再多说什么。可是,我又没法不再说几句,因为划原和牧民弟兄实在可爱!好,就拿蒙古包来说吧,从前每被呼为毡庐,今天却变了样,是用木条与草杆作成的,为是夏天住着凉爽,到冬天再改装。人的生活变了,草原上的一切都也随着变。看那马群吧,既有短小精悍的蒙古马,也有高大的新种三河马。这种大马真体面,一看就令人想起“龙马精神” 类的话儿,并且想骑上它,驰骋万里。牛也改了种,有的重达千斤,乳房像小缸。牛肥草香乳如泉啊,并非浮夸。羊群里既有原来的大尾羊,也添了新种的短尾细毛羊,前者肉美,后者毛好。是的,人畜两旺,就是草原上的新气象之一。

  渔场

  这些渔场既不在东海,也不在太湖,而是在祖国的最北边,离满洲里不远。我说的是达赉湖。若是有人不信在边疆的最北边还能够打鱼,就请他自己去看看。到了那里,他就会认识到祖国有多么伟大,而内蒙古也并不仅有风沙和骆驼,像前人所说的那样。内蒙古不是什么塞外,而是资源丰富的宝地,建设祖国必不可缺少的宝地!

  据说:这里的水有多么深,鱼有多么厚。我们吃到湖中的鱼,非常肥美。水好,所以鱼肥。有三条河流入湖中,而三条河都经过草原,所以湖水一碧千顷——草原青未了,又到绿波前。湖上飞翔着许多白鸥。在碧岸、翠湖、青天、白鸥之间游荡着渔船,保等迷人的美景!

  我们去游湖。开船的一位广东青年,长得十分英俊,肩阔腰圆,一身都是力气。他热爱这座湖,不怕冬天的严寒,不管什么天南地北,兴高采烈地在这里工作。他喜爱文学,读过不少的文学名著。他不因喜爱文学而藏在温暖的图书馆里,他要碰碰北力冬季的坚冰,打出鱼来,支援各地。是的,内蒙古尽管有无穷的宝藏,若是没有人肯动手采取,便连鱼也会死在水里。可惜,我忘了这位好青年的姓名。我相信他会原谅我,他不会是因求各求利而到这里的。

  农产

  “天苍苍,野茫茫”确不是完全正确的形容。内蒙古有一些荒沙地带,可是也有极为肥沃的土地,生产大量的粮食。说不定,我们今天端起饭碗,里边的米或面恰好是来自内蒙古。我们应当感谢内蒙古的农村兄弟姐妹!]

  我们访问了内蒙古的“乌克兰”——哲里木盟。这里生产高梁、玉米、谷子、大豆。我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样儿的谷子,长穗上长出许多小犄角的。我们看见了,那长穗的有一尺多长!我们看见了。原来这里的农业研究所已经搜集了很多种谷子,一一详作研究试验,看哪一种谷子最适于生产在哪一种土壤上,争取丰产。这是件最可喜的事:我们不但有了人民公社这一面大红旗,而且科学研究正在这面红旗下发挥威力。

  在从前,哲盟有三大害:风沙、辽河与鼠疫。真是:十载除三害,全盟争上游。我们去参观水库。那里,只有荒沙,无石无木。怎么办?好,就移沙筑坝,并且开了许多渠道。水库中养起来自江南的鱼儿,沙坝下已遍生薄苇,水库外的小塘已种上了莲花。水库的管理员,为欢迎远客,折莲插瓶,四座生辉,看到塞上的红莲,我们都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移沙筑坝是多么艰苦而光荣的工作啊!

  我们也访问了离这有莲花的地方不远的一个人民公社。那里,原来只养牲口,而今却也种地,农牧结合。社里有蒙古族,也有汉人,蒙汉协作,亲如一家。这种家牧结合,蒙汉协作的实例还有很多,这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提起莲花,也就想起苹果。这可就要谈到昭乌达盟了。我们访问了赤峰市郊区的两个人民公社。在第一个公社,我们看见了苹果林,长着鲜红的苹果。在这一带,苹果是新来的客人。公社里有个农业中学,学生们在一片毫无用处的沙地上设法种上各种果树,并在沙丘上碎石拼成大字:“青年花果山”。果然天下无难事,花果山前苹果红!

  不仅苹果,那里也有各种的葡萄,各种的瓜,还有北京的小白梨呢!校旁,有一座养蜂场。有了蜜啊,足证沙丘地已变得甜美了!人民公社万岁!

  第二个公社原来是最穷最苦的地方,一片荒沙,连野草都不高兴在这儿生长,更不用说树木了。种上庄稼,便被沙土埋上,还得再种。幸而成活了一些,一亩地也只能收那么五六十斤粮。风沙一起,天昏地暗,白日须点起灯来。这样,人民的最后一计不能不是拿起破碗,拉着孩子,去逃荒。可是,今天那里不但种上谷子,而且大片的长起向来种不活的玉米与高梁。今天,村里村外,处处渠水轻流,杨柳成荫。渠畔田边都是绿树。林林战胜了风水,拉多了雨量。我们这才真明白了林木的作用——起死回生,能使不毛之地变作良田,沙漠化为绿洲!人民公社万岁,万万岁!

  积极造林的并不止这一个公社,到处如是。在赤峰的红山公园里,我写了一首小诗,末两句是:“临风莫问秋消息,雁不思归花落迟。”是的,我想林木越来越多,气候越来越暖,有朝一日可能大雁便定居北方,无须辛苦地南来北往了。这也许有点浪漫主义气息,可是并非无现实的基础。

  在昭盟,我们还看见许多令人兴奋的事物,因不尽与农产相关,就不在这一段里多说。

  风景区

  札兰屯真无愧是塞上的一颗珍珠。多么幽美那么明媚,也没有天山万古积雪的气势,可是它独具风格,幽美得迷人,它几乎没有什么人工的雕饰,只是纯系自然的那么一些山川草木。谁也指不出哪里是一“景”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它处处美丽。它没有什么石碑,刻着什么什么烟树,或什么什么奇观。它只是那么纯朴的,大方的,静静的,等待着游人。没有游人呢,也没大关系。它冻有意地装饰起来,向游人索要诗词,它自己便充满了最纯朴的诗情词韵。

  四面都有小山,既无奇峰,也没有古寺,只是那么静静地在青天下绣成一个翠环。环中间有一条河,河岸上这里多些,那里少些,随便地长着绿柳白杨。几头黄牛,一小群白羊,在有阳光的地方低着头吃草,并看不见牧童。也许有,恐怕是藏在柳荫下钓鱼呢。河岸是绿的。高坡也是绿的。绿色一直接上了远远的青山。这种绿色使人在梦里也忘不了,像细致地染在心灵里。

  绿草中有多少花呀。石竹,桔梗,还有许多说不上名儿的,都那么毫不矜持地开着各色的花,吐着各种香味,招来无数的风蝶,闲散而又忙碌地飞来飞去。既不必找小亭,也不必找石墩,就随便坐在绿地上吧。风儿多么清凉,日光可又那么和暖,使人在凉暖之间,想闭上眼睡去,所谓“陶醉”,也许就是这样吧?

  夕阳在山,该回去了。路上到处还是那么绿,还有那么多的草木,可是总看不厌。这里有一片荞麦,开着密密的白花;那里有一片高梁,在微风里摇动的红穗。也必须立定看一看,平常的东西放在这里仿佛就与众不同,正是因为有些荞麦与高梁,我们才越觉得全部风景的自自然然,幽美而亲切。看,那间小屋上的金黄的大瓜哟!也得看好大半天,仿佛向一也没有看见过!

  是不是因为札兰屯在内蒙古,所以才把五分美说成十分呢?一点也不是!我们不便拿它和苏杭或桂林山水作比较,但是假若非比一比不要的话,最公平的说法便是各有千秋。“天苍苍,野茫茫”在这里越发显得不恰当了。我并非在这里单纯地宣传美景,我是要指出,并希望矫正以往对内蒙古的那种不正确的看法。知道了一点实际情况,像札兰屯的美丽,或者就不至于再一听到“口外”、“关外”等名词,便想起八月飞雪,万里流沙,望而生畏了。

  呼和浩特

  由东到西,我们最后访问了呼和浩特与包头。

  久想到呼和浩特去,老没有机会。这回可如愿以偿了,非常高兴。 这里有旧城,新城,还有“新新城”。新城是满城,现在还住着不少满族人民。“新新城”是我给起的名儿,就是指解放后所建筑的那些新楼大厦而言。它们并不集中在一处,自成一城。可是我愿意这么叫它,不应厚古薄今哪。

  是应当这么叫它。看,那些新建筑多么美,又多么有意义啊。图书馆,博物院,大学,工厂,剧院……这表现着积极生产与文化繁荣啊。

  在东部,我们看见了林、牧、农、渔,一部分工业和文化建设。看什么都令人兴奋:这是因为内蒙古的十多个民族,都亲如兄弟,携手向社会主义齐步前进。人人感谢党与毛主席的民族政策!不论是清代的帝王,还是国民党政权,总是用分而治之的手段,分裂各民族。民族不团结便没有反抗压迫的力量,也没有移山倒海的建设的力量。今天,各民族一齐翻了身,一致拥护党、爱戴毛主席。这就有力量建设起来一座东西长二千四百多公里,南北五百到一千公里的北方乐园。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将来呢,各民族必定会永远同心同德,永远谁也离不一谁。是呀,我们看见了各族人民在同一工厂,同一块田地上亲密地愉快地劳动,也看见了各族的儿童在一块儿读书,在一块儿玩耍。我们看见了文工团里的各族演员,同台欢快地表演歌舞。我们看见了京剧团表演的以蒙古族故事为内容的大戏。我们看见了各族的基层与各级的干部,学校教师与教授。每一民族都有了自己的干部与人材,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在呼和浩特,我遇见不少老朋友,彼此都欢喜得要跳起来。诗人纳·赛音朝克图风由乡间回来,拿着他的诗集,塞到无手中,不多说什么,而眼中露出深挚的友情。小说家乌兰巴干更健壮了,总是笑容满面地陪伴着我们。名歌手琶杰老夫子还是那么硬朗,见着我们就编了一段热情的欢迎曲,自拉自唱。老友哈扎布的民歌唱得还是那么迷人,给我们唱了好几次。京剧团的青年演员大多数是中国戏曲学校的毕业生,在这里欢快地服务、钻研、成长。还见到许多文艺界、教育界的朋友,恕不一一提名道姓了。

  在这里,正如在东部各地,遇见的文艺界朋友总是谦逊地说:我们的水平不高。其实,我们一路所看到的戏曲、歌舞等等,水平都并不很低。以言戏曲,不管是河北梆子,还是京剧、评剧、晋剧,不论团体大小,都表演的非常认真。这是一种可喜的新风气。由这个风气可以预见明天的发展。内蒙古人民所喜爱的二人台果然是可爱。它的老底子厚,有丰富的唱腔与活泼的舞蹈,所以几年已经有了很好的新发展,编出不少值得保留的节目。以言歌舞,都多少保存着民族风格与地方色彩。内蒙古歌舞、音乐有深厚的传统,若能更进一步地深入挖掘,精心钻研,当更出色。更值得提到的是内蒙古已有了一些们自己的作曲家与舞蹈,所以几年来已经有了很好的新发展,编出不少值得保留的节目。以言歌舞,都多少保存着民族风格与地方色彩。内蒙古歌舞、音乐有深厚的传统,若能更进一步地深入挖掘,精心钻研,当更出色。更值得提到的是内蒙古已有了一些位自己的作曲家与舞蹈的编导者。也顺便说两句:据京剧界朋友们说,他们急需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来传授本领,剧团也需要充实角色,才能成龙配套,编演更多的新戏。

  我们参观了内蒙大学。在东部各地,我们每天早晨看到各民族的男女儿童说着唱着去上学。有什么比这个更美丽呢!在呼和浩特,我们又看到各民族的男女青年一处受到高等教育!我不愿多说什么,我只请大家想一想:历来的统治者对于人民,特别是对少数民族的人民,不总是采取愚民政策,以巩固自己的政权么?内蒙古人民身受其害者久矣。只有在今天,这里才能够有大学!在新城,我遇到一位满族老太太,他的儿子就在大学里读书。他说:恁我这人苦老婆子,作梦也梦不到儿子会上大学呀!我想,这句话可谓道尽各民族的父母心。那么,就叫我们一齐感谢党的民族政策,也就无须详细地形容内内蒙大学的美丽了吧。

  工业基地

  我们恋恋不舍地向呼和浩特告别,同时又极兴奋地西去包头。

  北枕青山,南面黄河,这是包头的气势!

  旧城与新区相距四十里,一条敞平的笔直的大路把它们接连起来,又是何等的气势!

  据说,当初只有行道树六十三棵;今天,不但四十里的大路两旁绿木成荫,而且往哪看,哪边都有新的树林。难怪电线上落着那么多的燕子,房子多了,树木我了啊。新区原来是什么也没有的一片荒地!

  比树林更好看的是烟突林。旧包头原来不过是货物聚散的码头,担不到工业。远远望见了烟突,心中就跳得快一些,我们有了工业,这原来只有八九万人口的地方,居然从无到有地建设起一个新的钢都。为钢都创造条件,所以连旧城外也有了不少烟突。反转过来,有了钢铁,又带动别项工业的发展。烟突如林是新时代最美的美景!

  我们谁也不懂钢铁工业,可是在还没到包钢参观去就都屡屡向那边望,看看那边冒着的浓烟,心中就万分兴奋。我们是这样,就可以想见包头人民与内蒙古人民该是怎样自豪,怎样包钢而拿出一切力量了。

  我们去参观,看到了出焦,登上了高炉……我们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既想歌唱包钢与内蒙古,也想赞颂伟大的祖国。是呀,在党与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祖国各地区都渐次有了自己的工业体系,连这原是一片荒沙的地方,都有了这样现代化的钢铁企业。不管我们十几个人对重工业建设怎样外行,我们也会看见祖国前途的无限光明!

  我们越看不懂,才越觉得那些位专家与工人同志们的可敬可爱!他们是多么不平凡啊,以他们的智慧、热情与辛苦的劳动,建设起这么大的企业来!真是:

  跃进边城起壮图,从无到有建军钢都,光芒天外三千丈,霞蔚云蒸七宝炉!

  我看见了、介绍了一些内蒙古风光。千真万确,这是一片大好风光!我看见的不很多,介绍的更欠详尽,但是多少总可以使人看到内蒙风光绝对不尽是“天苍苍,野茫茫”,而是青山白水,开扩胸襟,工家林牧俱兴,文教卫生齐进。

  作者简介:老舍(1899——1966)现代著名小说家、戏剧家。原名舒庆春,字舍予。满族人。生于北京一个城市贫民;家庭。1917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学校。二十年代至抗战前,历任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教员、齐鲁大学和山东大学教授,并从事创作。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到武汉,参与“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筹备工作,并任总务部主任。抗占胜利后,到美国讲学并进行创作。1949年应召回国。曾任政务院文都教委员会委员,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北京市人民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文联主席等职。老舍著作丰富。主要作品有小说《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骆驼祥子》、《四世同堂》;报告文学《无名高地有了名》;话剧《方珍珠》、《龙须沟》、《春华秋实》、《茶馆》、《女店员》、《全家福》、《西望长安》等。他还写有许多其他形式的文艺作品。老舍的作品,语言通俗、幽默,他被誉为“人民艺术家”。

  摘自: 《人民日报》1961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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