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还真是一波三折啊。一环套着一环,就算抽丝剥茧,到现在也没见着底。
“张大人,您可以发令签了。只要到了赵家,就能把那个‘她’捉拿归案。”春荼蘼不再追问赵家的,而是直接胸有成竹的说。
只是张宏图刚要照办,堂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听审的百姓自动向两边分开,韩无畏带着人走了进来。
他身穿正式的武官戎装,看起来英姿飒爽,俊美非凡。他的身后,跟着几名亲卫,再往后就是卫士押着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人也穿着军装,三十来岁,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但一脸沮丧和仓皇。那女的倒是认识,正是藏匿在赵老七家的人。
“张五娘!”张宏图失声喊了起来。
众皆哗然。
张五娘这个女人,可能很多人不认识,但最近没听过她大名的人却是很少。春家的女儿在打官司这块崭露头角,就是拜这个女人所赐,此事整个范阳县都传遍了。
可是,那不是春大山案中的犯妇吗?怎么又和临水楼案扯上了关系?听说这女人不贞,居寡而有孕,是不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经手的啊。
围观者猜测纷纷,春大山却是震惊的,因为那男人他认识,是他的直属上司,队正付贵。
折冲府最小的武官是队副,两个队副配一名队正。但平时兵训,都是他和另一个队副,他的好朋友魏然负责的。付贵和他们关系非常冷淡,只不知他在这些乱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韩大人,您这是……”张宏图慌得从公座上跑下来迎接。
康正源也站了起来。
韩无畏一摆手,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必多礼,只是我早就派人盯着赵老七家。今天这女人鬼鬼祟祟的想逃,本都尉就给带来了。当然,还有接应她的人。”说着,冷冽的目光瞄向了付贵,一眼也没有看向春荼蘼。
做事真漂亮!春荼蘼暗暗的道,唇角抿起,免得微笑起来。她没有嘱咐韩无畏。他却明白要担起调查的名头,不然她一介民女是不能把手伸这么长的。而如果彼此间的显得熟络,与她的名声又有碍了。反观他现在的表现。半点不拖泥带水,不错,实在不错。
“这女人怎么在赵老七家?”张宏图惊讶,随即就意识到,赵家的口中的那个“她”,不会真的就是……
情不自禁的,他望向春荼蘼。好像在这一团团的迷雾中,只有这小丫头才能拨云见日。
春荼蘼没让他失望,走到大堂的中央道,“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不如就由小女子解释给大家听听。”
“春姑娘请讲。”康正源二度开口,眉间挂着舒畅之意,因为他知道,不用第三堂了,今天这案子就会结束。有他在,也不必再走形式。可快速结案。
另一边,韩无畏也不见外,由自己的亲卫搬了把椅子来,置放在康正源身边,就那么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端足了威严的架子,并不开口说半个字。
“赵老七之死的造意者、首犯,正是张五娘。”春荼蘼伸出手,白嫩的指尖。正对着那女人一张慌乱中带着凶狠和不甘的脸。
“你有什么证据?”张五娘大叫。
“别狡辩了好吗?好歹留点傲性吧。”春荼蘼嘲讽地道,“赵家嫂子已经全招了,你还抵赖个什么劲儿。”
康正源怔住,随即又觉得好笑。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这个春家的小姑娘实在是诡计多端。先是诈出赵家的心里话,现在又来诈张五娘,其中连犹豫片刻都没有,真是黑心肠啊。
其他人也是愣住,特别是赵家的,居然一时没来得及反驳。
张五娘见状,信以为真,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的叫,“是我又如何?”转头啐了赵家的一口,恶狠狠地道,“你就是个窝囊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该你男人不把你当人,活该你爹娘被你带累死!你怎么不去死,不然也牵连不到我!”
这话太毒了!
赵家的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本想着为张五娘分辨,把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却被她这番话噎得喘不上气儿,也终于明白春荼蘼说得对,她是想赵老七死,但却被人当枪使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糊涂一拍惊堂木,阻止了张五娘继续骂下去。
“各位大人,各位乡亲。”春荼蘼又像男人那样,团团施了一礼,“张五娘无端诬陷我爹的案子审结之后,她转天就离开了范阳县。当然,是有人帮她出的赎铜,并安置了去处。那个是谁,咱们待会儿再说,总之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有关的。可是那个人不方便露面,于是张五娘就一人外出。不巧,遇到了赵老七。”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康正源好奇的问。
春荼蘼轻轻一笑道,“赵老七有很多狐朋狗友,他又是惯爱吹嘘的,做了哪些事,岂能瞒得了人呢?何况他是把人劫持到自家去的。”说着,从袖中拿出几张纸,上前放到欧阳主典的桌上,“这是那些人的口供,是真是假,派人带他们来,一问便知。”
康正源侧过头来,以极低的声音问韩无畏,“这种抓人逼供的事,是表兄代劳的吧?”
“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意思是:在光天化日下做了坏事,人人都可以谴责他、处罚他。
韩无畏板着脸说了句庄子的话,但心里却好笑。
昨天,堂上那丫头请他派人捉拿了几个人,并亲自询问。那方法,啧啧……就四个字,威逼利诱。现在想想她那小恶徒的模样还觉得好笑,可是,却真真管用啊。吓唬人的时候往死里整,给好处时简直让人无法拒绝,之后还概不认为账,只一句:我说谎了。刚才是骗你的,不好意思。哈哈,不得不说,连他都学了几招,以后逮到突厥的奸细可以用。
“之后又如何呢?”那边,张宏图继续问案。如果说开始时,他还顾虑两位上官。现在却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他为官几十年,虽然一直没得升迁,倒也见过些世面。把案子问得这么丰富有趣的。他还是第一次。
“赵老七就是个欺男霸女的混帐东西,但却是有几分眼色的。他见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子匆匆赶路,而且专门走小路,就知道不是正经人家的娘子。正像我之前所说,他立即出手,把张五娘劫持到自个儿家里。”春荼蘼说得绘声绘色,就像她亲眼看到了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本来欲图不轨,可张五娘以身怀有孕为由,保全了自己。”大唐人迷信,男人和孕妇那啥啥,是非常不吉利的。
“哪想到两人纠缠之间,竟然发现是彼此认识的。那赵老七虽然没有看审,但也知道我爹那件案子。而张五娘更是很清楚赵家的情形,心知赵老七觊觎方娘子许久,因不得手而一直不甘。为了摆脱赵老七。也为了报复方娘子,她想出了一条毒计。”
“什么方娘子,分明就是个贱妇。四处勾搭男人,却许看不许吃,引得男人朝思暮想。全是她!所有事全是她搞出来的!贱妇!贱妇!贱妇!”张五娘突然暴发,又挣扎束缚,要跳起来去抓方娘子的脸。其状似疯狂,很是骇人。
因为没有结案,方娘子还站在一边。被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幸好押着张五娘的两个卫士很快反应过来,又控制住她。其中一个恼羞成怒,恨张五娘在都尉大人面前给他没脸,自动掌嘴两下。让她暂时噤声。
“张五娘知道赵老七的本事,就给他献计,让他半夜去临水楼,破坏芙蓉鱼汤的原料,然后第二天去酒楼吃饭,以便讹诈。赵老七不是没想过这一招,但他担心方娘子在镇上做生意日久,人脉很广,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可是这一次,张五娘以自己为例,说明自己能从诬陷案中全身而退,只因她在衙门和当地折冲府中有人护着。如果赵老七这回去讹诈方娘子,她能保赵老七无事。”
“胡说!”听到这儿,张宏图不乐意了,“张五娘诬陷春大山一案,本县秉公依例办理,哪有徇私枉法之处!”
“确实如此,本官看得清楚,张大人不必介意小人的诛心之言。”康正源适时开口安抚。
张宏图登时精神大振,问春荼蘼道,“本县有一事不明。那张五娘为赵老七献计,可以说是为了自己脱身,还为了报复方娘子。但一来,赵老七明知道是自己把人掳来的,怎么会信任张五娘?二来,张五娘为什么要报复方娘子?”
“大人果然英明,真是问到点儿上了。”春荼蘼顺手拍了张宏图的马屁,“那是因为张五娘抓住了赵老七的心思,约定只要帮赵老七得到方娘子,赵老七就要放了她。她还可以先在赵家为质,这才让赵老七真正放下心来。她还声称,只要赵老七把事情闹到官府,那位大人物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利,圆了赵老七的心思。话里话外,她几次暗示腹中的孩子与那大人物有关,而且自己和方娘子有仇。赵老七信以为真,又觉得自己手中握着把柄,如何能不听从?至于说张五娘为什么要背叛方娘子,就要问问付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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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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