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 彼岸
恐怖的力量波动陡然间出现在归元寺的上空一道黄龙奔腾而上挟着凶气扛着黑铁棒狠狠地击打在柔软的天袈裟上。与十年前秋天里那次冲撞不一样的是此次的袈裟要显得柔弱了些而那根铁棒却是如同抹了千年以来的诅咒与煞血挟着浑然天成的凶戾气息势不可挡。
但那袈裟清渺飘于高空招摇而广露出佛衣钵本体与之相较猴儿扛着那棍往天直飞视觉上却像是个小蛾子——那铁棒便像根牙签。
只是那棒中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牙签戳在袈裟上出一声惊天的巨响强大的似乎要将这天震塌地震斜的声音就从高天之上炸开把省城上空数十平方公里内的铅云尽数炸成了虚无露出那面如同瓷片般的湛湛素天。
强烈的音波往着天际边处袭去嘶嘶乱响扰得中国腹部的大气层里一阵大乱若有神佛从天俯瞰一定能现在地球的表面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这道冲击波余势未消在高天之上四面散去不知要到何处才会停歇。
音波刚刚传远老猴一身睥睨天地的大神通才真正的显了出来——棒尖蕴藏着的无上神通在音波消失之后才现出了真正的厉害处!
哗地一声大响那片如同瓷片般的蓝天竟被棒尖与袈裟的冲撞炸出的能量生生撕开一片。露出了后面地那片幽静太空来!
……
狂乱的能量风暴在省城上空乱窜着余浪波及地面震碎了归元寺周围所有的建筑。就连略远处的墨水湖也受此力量牵引湖水陡然而高陡然而落震起湖底黑泥混在清水之中成了真正的墨水湖。
建筑尽成碎砾而归元寺除了后圆之外更是整座寺庙全被震成了粉末然后被能量融成了或金或青的琉理状事物很奇妙的是后圆本身却没有受什么影响。安然如素。
斌苦此时也已经死了瞎了的双眼上搭着有气无力的两撇银眉。他大半个身体被融在那些光彩6离的琉璃之中面色却是无比安乐似乎为自己能够“亲眼”见到这传说中末法时代地景象而感到一丝欣喜。
幸亏此次破阵做的准备充分省城这片地生灵已经尽数遣走所以死伤并不惨重但场景依然无比凄惨。
在高空之上那声巨响传至省城外的山谷中时留守在那处的六处监听人员啊的一声叫。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瘫到了地上。
秦琪儿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神中现出迷离惊怖的神色不由得抬头望天。
天上是一个洞一个幽幽的黑洞。
此时尚是白昼明明有太阳但那个黑色地通道就是不惧太阳的照拂显出幽冥般的面目来露出后方极远处稳定而静美的星辰看上去十分美丽。却又令睹者十分心悸。
这是铁棒与袈裟相撞后产生的结果强烈的能量波动挤走了那处的大气。曲折了光线!
……
好在那个黑色的幽冥通道一般的洞口马上消失了倏忽而现倏忽而没并未牵引九天星辰坠落凡尘也未将人间生灵震至天外。
在远处观望地秦琪儿又吐了口血却来不及出任何一句命令便被一道清光带走。她先是一惊待现来人是自己的亲姐之后才放松心神昏了过去。
六处虽然躲的极远小山谷护卫结界极强但还是低估了归元寺上空地能量等级。
天空之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太阳就像个大瓦数的灯泡冷漠的照着人间照着那面袈裟。
袈裟不动身畔却疾风如龙在高空之上咆哮着里面隐着的那道佛光狠狠地击打在那个浑身毛茸茸的身影之上。
袈裟的中间突了起来向着日头那面看着就像是一把似开未开的伞一样。
伞骨自然是猴子手中握着的那根铁棒。
两方强大的力量对峙着遥遥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袈裟被扯成了布块离地面越来远……但那道佛光却是越来越盛猴子一双金瞳微陷身上那件黄旧衣衫却早已汗透不停颤抖着显然在承受着无比的痛楚也不知这位仁兄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将这面袈裟破去。
袈裟绷的越来越紧了看似一张大伞此时伞也要收了。
……
“好徒儿。”
老猴微微一笑金瞳里白眼一翻吐了几口字出来脸上的茸毛全数散开似一朵花毛花怒放心花怒放。
地面上猛的一声巨响整座归元寺生生往地面下陷了三丈三尺内里不见光明宛若一处幽深恐怖的天坑!
哗啦一声后圆小湖里的湖水尽数向这坑中流淌而去不过刹那便流的无影无踪。
无声无息间无数道黑色的冥气阴风从那处陷坑里涌了出来沿着坑壁附着地面而上往四面八方蔓延。这些都是从冥间涌出来的阴气秽风较人间气息更浊更重所以只是贴着地面向外面溢去不过数时便已经占据了整座归元寺残垣。
若往这陷坑里望去才现原来这坑只是陷了些许并不是太深。但在这坑的正中央却有一丝极细小地孔隙隐隐有着最火热的火息透了出来。
那道缝隙极为微小比针尖只怕还要细些。但与火息一透涌过来的却是大量的冥间气息。
看来那针孔便是人间与冥间地通道。
看来易天行终于成功地将这通道融开了一道小口虽然细微却是通了。
……
冥气阴风喷薄而出迅疾占据了归元寺的范围只见黑尘过处一应生物再无生息那些强悍的铁莲此时失了水力碎成一片片的瘫软在湖床之上。被黑尘一染也是迅疾化作些死物。
而大雄宝殿上的佛像早就被老猴与天袈裟的冲撞震成了粉碎。只在残壁间留着些微微闪金光的物事逢着冥间阴风渐近这些金光碎片却是无来由地生出一股宏伟的佛息阻住了阴风的前行但毕竟这些阴风乃是冥间五百年的积怨又岂是这些佛祖偶像残末所能阻挡所以仍是免不了化作了灰砾。
阴风黑尘再起。眼看着便要出归元寺了。
便此时九天之上那面天袈裟里地佛光终于感应到了地面上的异像似乎知道冥间地群鬼便是要通过这个针眼往人间来猛然间变粗了许多狠狠地罩了下去!
那道佛光倏忽间穿透了老猴的身体不知为何反而他的面色却轻松了许多说出了头前那三个字来。
佛光压至地坑冥眼之处嗤嗤一阵如同灼烧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数道轻烟升起顿时间将那幽幽阴气灼的一干二净露出个干干净净的场子来。然而这干净倒是干净了却不如大菩萨清光那般有救死重生之能只是煌然正意绝杀肃然如日如天吹走一应阴域显出死一般的……干净。
说来也是奇怪如此宏伟地佛光落下却仍是无法将那沉睡中的邹蕾蕾唤醒而猴子似乎也根本毫不担心他最疼爱的徒儿媳妇安危想来老祖宗心里早已料到某些事情。
有些淡淡渺渺的气息在邹蕾蕾身边出现凝成一柄扇儿却没有人握着就这般凭空扇着那扇儿嫩绿之中夹着些象牙色看着漂亮至极。
就这样一柄扇儿轻扇却将那天上落下的佛光冥间冲出的阴风全数扇偏移开来没有一丝落到蕾蕾身上。
却说那佛光受到冥间五百年戾气所引稍稍有些焕散分了些去镇压冥眼阴风却给了那猴儿天大一个机会!
天袈裟上的冰蚕衲早在十年之前就被老猴种到了易朱的额上法力已有减弱而他这五百年归元寺囚居生涯却不是苦捱猴生那般简单晨钟暮鼓读书明性又有天袈裟遮蔽世间一应邪念一颗顽劣浑然心早已侵侵然破了境界障碍不再是那个空有佛号的名誉斗战佛——却又是因为恶那大婶手段所以未肯真正成佛——拒了佛地果位却有佛的境界更有佛不曾有的……手段!
高空之上暴出一声厉啸其音尖处渐甚趋不可闻却是震地天袈裟微微抖了起来。
……
嘶的一声轻响。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世也许是五百年的时间那根黑糊糊的铁棍终于撕破了袈裟顶碎了佛光破开了苍穹。
那是袈裟破了佛的衣裳破了那根棍儿便要日后世世代代穿这件衣裳的佛位都要露出有些滑稽的身躯来。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开始只是咯咯两声像小女子般羞涩紧接着那笑声却渐渐大了起来连贯了起来。
那笑声没了往日里的嚣张没了戾横没有霸气只是欢愉无上的欢愉哈哈笑声如同春雷一般自由地在袈裟的上空响起……
那个看似单薄的铁骨身子如飞鸟冲出天网如同一道灰龙般投入到那片永无外限的天空之中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痕迹那痕迹乃他本身神通喷薄而出留下的刻印深刻入天竟是一时不得湮灭。在空中胡乱画着以奇快的度飞翔着似乎不如此不足以渲泄那丝怎也掩饰不住地得意。快意!
轰的一声痕迹末端一阵能量爆炸迅疾将那黑影震成一道流光破开厚厚的大气层冲向了遥远而广阔的太空里。
……
“俺去也!”
俺去也。
大圣去也。
守护或者说压制那人已经五百年化作归元寺也近四百年地天袈裟第一次失去了那人的气息在这一方庭院的范围之中再也追寻不到那熟悉的蛮横味道袈裟如人。竟似也有些惘然缓缓地向下方飘落。
然后落入尘间。却再觅不得归元寺的殿宇供其化入那些殿宇早已被震成了无数残垣断壁又被冥间积蓄了无穷戾气的阴风薰染一道再被佛祖法身佛光扫了一道早已失了本相。
所以天袈裟只好这般颓然无着的在归元寺遗址上空数百米处飘浮着看着倒有些孤苦无依。
然而佛光与袈裟却不同佛光本隐在袈裟之中。却非一体之物。此时佛光陡然间现面前少了一个无比强横的力量又感应到冥眼处的阴风还在挣扎着向往人间来却是猛然间脱离了袈裟无根无源地大放光芒一道宏伟光柱向着冥眼处压去。
没有了老猴也就没有人能够硬抗这些佛光所以那些佛光似乎循着道路无比庄严地沿着那个细若针眼的冥眼映了下去!
佛光入冥。
……
冥间极偏僻某处。一位僧人正盘坐于地眉头苦皱无比痛苦。正是阿弥陀佛。此时他身旁已没有了观音菩萨与地藏王菩萨却不知是被他伤了还是被他逼退了。
阿弥陀佛看着遥远处那记愈来愈浓地佛光看着那佛光的颜色越来越浓渐趋乳白眉毛处不禁清光散出似乎想抚平自己额上显现明显地痛苦:“为救一人却灭万生……
话有不尽之意似有询问之意但这莽莽黑原之上除却佛便只有天地莫不是他在问这天地?
“也算是有希望。”
“若这希望本是绝望……”
……
一记佛光却从那玉壁上的细眼里渗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易天行光秃秃的头顶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障碍便无声无息地侵入了这身大迦叶肉身直直击打在他神识里将将凝结起来的菩提心上。
易天行无喜无火连眼也未睁一下眉毛睫毛早已全数脱落但面容看上去却并不古怪反而露出一丝庄严莫名之感。
佛光从他的头顶里灌了进去那感觉就如同雪原之上普贤菩萨用第一法身为他灌顶一般只是今日感觉较诸当日却似乎多了几分凶险——佛光从他的头顶贯入沿脖颈而下只是蕴集在了他的胸腹处没有炸开——便是将他地菩提心温柔无比地包裹了起来。
想当初在雪原之上菩提心初成之时体内光片化作万道萤光将最初的火轮道莲炼成了回归初本的清雅菩提心。
这粒菩提心后来逐渐成长不知经过诸般诸巧妙遭化才直至进入大菩萨果位与他的神识深然一体。
然而体心之分已无却仍未能相融。
……
佛光不断地在他胸腹间积累着没有一丝漏了出去。不知为何易天行也感觉到了其间的凶险但仍不睁眼连那眉尾也懒怠抖一下反是唇角现出一丝笑意来。
看来师傅已经脱困而出了!
剩下的便是将这佛光化作六道轮回的能量。
易天行并不着急求佛求佛都要求他个千儿八百年的更何况是成佛。他原本担心的只是这冥间地亿万鬼众在自己打开通道之后会不会一涌而出在人间肆虐造成生灵涂炭的恐怖景象从而坐实大势至菩萨与阿弥陀佛最担心地末法时代提前到来。
而他此时神识淡淡探出。只见冥间众生皆俯于黑土之上并未擅动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但在此时他回望己身。却不由薄唇微启噫了一声。
……
宏烈地佛光不停地灌注着易天行痛苦着平静着接受着虽然这道光起初只是如来万千光芒之中一束但如来无所不能虽万中之一亦是无限之能。
身心俱痛正承受着那记佛光的冲涮。但他依然能面不改色坚毅心性。此乃无上之途。然而此时却抑不住一声轻呼全是因为佛光从他的头顶灌入之后又开始从他地身体里往外冒去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
他的口鼻处渗出了些像奶油般的液体看着很古怪这些液体似流金融玉般溢出糊住了他的面目。
这些纯白却有些腻的液体。是佛光与他体内的菩提心融汇后产生的奇异物事遇见即化化作无数道流光须臾间向着冥间的那些生灵扑去。
片刻之后。
一声鬼哭响起万声鬼哭响起!
哭泣之声回荡在冥间空旷的黑土之上地面高台下方如蝼蚁般地鬼尸们纷纷仰起头来无比惊恐的看着那些乳白色地流光颤抖着似乎十分畏惧。
易天行闷哼一声。也察觉到了怪异现这道佛光经过自己的身体过渡之后再溢出来时。除了宏壮寂美之外更多了分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是无量光的寂灭之意寂灭是除去鲜活的生息而这些奇怪的佛光却不是只是很单纯地转化着一切。
转化成什么呢?
易天行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清光渺然看着高台之下不知因何缘故四处逃窜的亿万鬼众终于看破了自己鼻孔口耳处流溢出来地乳白色液体所化之光的本质。
——这光是要将这冥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
不需要有多么高的境界才能看彻透这佛祖灭去本身而流下的佛光本质因为正在冥间生的这一切正在告诉众生这记落入冥间的佛光究竟是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为何而来。
乳白色的液体从易天行的鼻孔口鼻处溢处后迅疾迎阴风而化成本源之光无数道无色光芒像人间极地地美丽光彩般落入了高台之下四处逃窜的群鬼之中。
光芒无形无质而那些骨架腐厚游魂又如何躲避的开?被一丝丝地佛光缠绕着佛光一触便只闻阵阵嗤响白骨从中无由而断腐尸无由而化游魂无由而唳就在这些流光溢彩间消失无踪。
真正的消失无踪连最低等的魂识也没有留下连最牢固不可侵犯的生命痕迹也被这些佛光之丝统统抹去。
而这佛光来自易天行身上。
由归元寺处降落的佛光愈来愈盛了易天行盘膝坐在高台之上莲花座已有散形之兆面容平静眼神里却显出无限苦楚无数道光芒从他的身上绽放出来大光明耀遍幽幽冥间。
那些光照耀着白骨之上将白骨照的更白然后销化成一片虚无。
那些光照耀在腐尸之上将烂肉映成鲜红然后焚化成一片虚无。
那些光照耀在游魂之上将魂体显出本形然后抹灭成一片虚无。
一片虚无。
只要佛光至处亿万生灵尽成一片虚无在这幽闭了五百年的冥间里再也没有任何印记。
是最彻底的消亡最彻底的死亡。
……
佛光过处无数死灵身上精光一冒旋即消失。
冥间五百年战争死灵们早已被地藏王安忍不动如大地的精深境界所薰染各自默然撤离奈何对于生的企盼对于消亡的本能恐惧却让那些落在后处被佛光销亡的死灵们惨嚎了起来哭了起来。
鬼哭之声响遍冥间流于黑山四周。渐离高台之地其声凄怆不忍弈闻咿咿呀呀呜呜咽咽。间或有惨叫之声响起本是冥间此时却真正变作了修罗场。
“为什么收不住?”那些将一切涂沫成虚无的佛光来自于易天行地身上他浑身颤抖着一身境界早已提至最高处隐隐然跨出了大菩萨果位却依然止不住那些佛光从自己头顶灌入然后从自己的七窍流出消亡着冥间的一切。看着离高台越来越远的鬼众依然比不上佛光散开地度。不知有多少灵魂就此万世泯灭再无重生可能。易天行心头一恸双眼里悲哀之色大作:“为什么?”
“我观世间六尘变坏唯以空寂修于灭尽身心乃能度百千劫犹如弹指。”
那人的声音在易天行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易天行对这声音很熟悉当初在黑石坛中便曾经听到过当时也看到过冥间的景象。却想不到如今自己打开人间冥间的通道却似乎是要将这冥间的一切都毁了。
无数的乳白液体从他的七窍之中流了出来却是化的更快马上变作了流光络络就像是无数条光蛇在他的脑袋上飞舞看着有些怪异。
“我明白了。”
易天行张开嘴说了一句话脑袋上面地光芒顿时散开露出真实的面容而来。
而随着一个“了字出口。头顶地佛光骤然变狙击入他的头顶一股前所未见。天地不能抗的威势降临冥间。易天行身下由无数鬼灵用血肉骨架黑土筑成的结实高台就在这佛光之下轰的一声四处散开刹那间化成虚无!
……
易天行低下头去承受着无比的痛楚和悲哀感觉着身周的佛光正在不停抹杀着冥间亿万生灵地生存神识深处终于将这横亘五百年的事情看了个通通透透一丝怅悔一丝不甘涌入脑中。
身周鬼哭之声愈凄厉。
归元寺的佛光不是用来镇住冥间也不是用来镇住石猴也不是用来助弥勒归位。
它只有一个用途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只有那一个用途——毁掉一切的生灵。
这佛光便是捏碎果核的那两根手指。
佛祖等了五百年前看过去后望未来无一事不在他的算中既然断了六道轮回又怎会留下这道佛光这处冥眼来等着后人重新开启。
他只是需要时间他需要时间来让人间的旧人们统统死去化作幽魂入冥间而不得出。
然后将石猴镇在冥眼之上用那天地间浑然而生的强横铜躯硬挡住佛光。
然后他安排了一个接班人那个被称作弥勒地人那个今生叫易天行的人。易天行拜了老猴为师终有一日便会救老猴出来。老猴一出归元寺天下间便无人能硬抗佛光佛光冲入冥间开始抹去一应生灵的痕迹。
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
如果佛祖五百年前化去自身堵了三界通道封了六道轮回却留下这记佛光来这佛光就像是毒气冥间就像那个澡室而归元寺里地老祖宗就像是毒气通往澡室的阀门。
而自己就是拧动那只阀门的手!
冥间里佛光正在以一种肉眼可以看见的度向着高台遗址的四面八方侵去一路梵歌妙漫一路生死契阔一路佛光庄严一路鬼哭嘤嘤。
易天行悬浮在高空之上浑身笼罩在佛光之中幽幽看着那些化作虚无的生灵心中一片死寂知道佛祖既然等了五百年自然是要等人间的人全死光了才毕其功于一光之下而自己也在有意无意间成了佛祖的帮凶——自己本意求度冥间众生不料却害了冥间众生。
好在佛祖漏算了一点就是观世音菩萨当初与易天行得出的结论那样人间依然鲜活地存在着。
但……难道就眼看着这冥间数十亿生灵就此消失?
听得鬼哭声声阴风凄凄。有些木然的易天行伸出一指轻轻点在一络佛光之上指上现出一朵青莲幽然问道:“这些都是信你地弟子。都是些平凡生灵为何如此?”
几络佛光脱离本体飘浮到他的眼前化作一行古怪的字符字符是那种灿烂到极致的金黄色然后在这字符地后方那些正在向着黑山四周逃离的腐尸白骨却在不停地被佛祖留下来的本命光芒湮没。
“有生皆苦。”
易天行对于这些梵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小塘旁边见过山谷之上见过黑石之中感受过。今日再见却平空多出了无数痛苦来。
他没有再次问。因为他已经明白了佛祖为什么要布下这个局为什么一定要将这冥间的众生尽数灭亡——因为在佛祖眼中既然有了“有生皆苦”这四个字那他又怎会只求己身之解脱而不度苍生?
佛祖乃大乘之主觉我之外更要觉他。
这一点。当初在普陀山时易天行便与观音菩萨达成了共识只是当时万万猜不到佛祖的手段并不是五百年前封闭轮回而是五百年后打开轮回的那一刻!
佛祖历无数劫终于在这最后一劫中悟出了真正寂灭的方法所以将这法门隐在最后这道本命佛光之中设下无数机缘只为五百年后落入冥间。一举度苍生。
只是这慈航普度的法子未免太血腥太恐怖。太可怕了些。
易天行的神识深处不由出现了那个在黑石坛中曾经看见过地画面:王宫之中一个刚生下来的小孩生而能行行而成偈于榻上行七步口出一偈:“无数劫来这是我地最后受生。我于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胜。此生利益天人普愿救度众生。”
普度众生便是灭这众生是耶非耶敦能断定?
……
“我错了。”易天行双目静然看着面前的金色符文“料不得你死了五百年我师徒二人依然落在你算计之中。然君欲普度众生我亦欲普度众生所向无二法途有歧我要阻你。”
“破。”一个字从他的唇里吐了出来迅疾化作无数道火龙在冥间的空中追寻着佛祖的遗光试图阻止这些看似美妙的光芒抹去一应生的印记。
有生皆苦四字颓然散去然而冥间已然大乱佛光四处散去鬼哭之声大作纵使他身上天火炽红却只能将那佛光蒸腾渐轻无法阻止从自己七窍之中射出。
易天行再不去问他也不去求他只是将身心儿幻作一个他双眼柔柔看着正在消亡地生灵们想阻止自己体内似乎无穷无尽的佛光洒向冥间——这是佛祖留下的光他这身大迦叶肉身却是容不下来若他此时肯默然看着眼前一切生自然安稳被佛光洗去一应人间冥间应留之息成佛便在眼前——但他如何肯默然?
就这般他记起许多年前在归元寺里的一个场景来。(详见第二部省城第四十四章)
那日在归元寺里数罗汉观罗汉像上衣袂线条流动于方便心境有所了悟于心。却在陀怒尊者面前真正明白了一些事情——那陀怒尊者身边被六个童子围着有的童子捂着罗汉的嘴有的揪着罗汉的耳朵有的遮住罗汉地眼睛这便是归元寺里的“六戏弥勒”——蒙蔽其眼、耳、鼻、舌、身、意不受外邪侵扰方能一心向道。
道为何道?道路便是梵文中的“乘”字。
大道便是大乘。
他头顶的光体内的光眼口鼻耳处漏出的光便是大乘佛光度众生之光灭众生之光。
……
“人徒知伪得之中有真失殊不知真得之中有真失。徒知伪是之中有真非殊不知真是之中有真非。”
他毫不犹豫便对于佛祖的是非做出了自己地判定不论其行是伪是或是真是。在他眼中皆是真非——说完这句关尹子转述自老子的道家真言。
一声戾啸一只巨鹏破空而至双翼一振飞至易天行身下冥间温度顿高。
易天行缓缓落入那一大片纯纯天火构成的羽茸之中沐于佛光之下神色庄严莫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这天上无天只有那个玉盘似的壁障这地上尽黑地绵绵黑土无尽头。荒野片片上面万亿腐尸白骨游魂正在凄怆躲避愈来愈盛地佛光。
但他依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玉壁顿时高飞而去地上亿鬼不再逃离颤抖着回望此处。
……
又一声厉啸从化为本初火凤之态的易朱口中啸出熊熊的天火再度燃起无比鲜红顿时将头顶那道佛光比了下去却是无法烧融。小家伙曾是如来的座驾。千世也未曾心甘情愿如今与易天行一道燃烧着却是无比兴奋。
易天行微笑着看着小家伙又变作了一只鸟不由想起了十年前在省城大学校圆里那火热的生活只是今天这鸟却太凶了些。
他闭目**的身躯上火苗大作父子二人源自劫初的那蓬天火烧了起来却不离他的大迦叶肉身。只是会奇妙的拱了起来化作了六个红色的火团。
火团渐渐凝成一定形状小小巧巧地约有半米高。渐渐显出真身来却是个红做的六个娃儿那些娃儿头上梳了三个鬏儿身上火带为衣面容透亮唇角含笑嘻嘻笑着。
易天行微笑看着身周地火童子淡淡的佛经之声并未断绝。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
禅法要解中行者法门化作清光护于他的身周随着他唇中口鼻咽喉数字出六个嬉戏着的火童子出现在了易天行的身边然后爬到了他的肉身之上有的童子去捂他地眼睛有的童子去捂他的鼻子有的童子去掩他的嘴更有顽劣的小家伙爬到了他的身体下面又有一童子伸手扳开另一童子的火嫩手伸进他的嘴里看上去无比怪异。
………是名初无色。”然后他轻轻闭上双眼说道:“闭。”
闭字出六火童子浑身炽热燃烧闭住了他地眼、耳、鼻、舌、身、意——这便是六戏弥勒真义。
佛光自归元寺天降入其头顶却再也不能其窍而出!
易天行的肉身开始像一只皮囊般容纳着如大海般无穷无尽的佛光却强用六童子闭住了一应外泄之门片刻之后肉身便再也禁不住——纵使是大迦叶不腐之躯又岂能以有尽容无尽?他地身躯渐渐地惩大起来渐渐亮起来变作了一个极肥胖的和尚但纵是如此他依然闭目盘膝而坐只是浑身颤抖面容扭曲不想而知正在承受何等程度的痛苦。
他的腹渐渐隆起像个南瓜胸部也渐渐突出肚脐眼扩张着**着佛光在他的身体内冲突着像个灯笼般看着无比滑稽荒唐可笑。
然而冥间众生无人笑知道这位弥勒正在以己身的修为强行容纳着佛祖最后的这道光。
他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大迦叶不腐之身的复原能力似乎也不起作用只是凭借着易朱的帮助用生命最初的那火那生命的火堵截着如来遗下这死亡的光却不知能堵久。
……
冥间众生皆哀偏他笑了。
“在这个momenT我要爆了。”
易天行想到先前在高台之上志得意满时的那句话不由苦笑痛极而笑笑得乐不可支咧着嘴嘴里却有个顽童的手臂塞着。像极了人间那尊笑口常开的佛爷正坐在一只熊熊燃烧的火鸟之上。
冥间极远处阿弥陀佛现出光佛本像煌煌然坐于黑土之上。眼瞧着极远处正在生的大变故面容之中一丝悲戚一丝解脱:“一应皆在佛祖算中今日始知重开六道轮回是何意义。”
“若你不知那佛光入冥后会有此后果为何你一直苦阻此事?”一个声音在他地身边响了起来。却见不到人。
阿弥陀佛道:“只是直觉罢了。”
那声音又道:“先前你还无比焦急此时佛光入冥眼看着冥间众生不保为何反而你定下心来?”
阿弥陀佛道:“急有何用你将我留在此处……再说弥勒即便接位希望他能化解佛祖留下的这场苦厄吧。”话末仍是止不住叹息了一声。
但这话里却无意间揭露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这阿弥陀佛一直静坐于此身旁并无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原来竟是被人困在了此处!
不知是何许人物。竟能有如此神通。
“别取笑老头子我您乃无量光无量寿之佛我又如何困得住你。”
阿弥陀佛微笑目光渐渐垂下落在自己如光流一般的衣裳裙沿。
“老君若你不想留住我为何要将脚踩在我地裙上?”
……
光佛无比巨大。坐于冥间偏远之地光佛之裙在那裙边缘处有一个小黑点。
若放大无数倍看去便能看出那黑点是一双脚一双穿着草鞋的脚正踩在那里。
脚的主人是一个长着长胡子的糟老头儿这老头儿手里拄着只拐身上是件破烂衣裳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洗过了。与身旁这尊足有数万里高的无量光巨佛比较起来。老头儿的身段甚至比蝼蚁还要弱小一些但偏生就是这脚踩在裙上阿弥陀佛便移不动分毫。
因为他是太上老君。
阿弥陀佛于天地间撷无量光。与天地同享无量寿数百年来弹精竭虑要与这天地间的所谓正气敌对。
但那太上老君却是将己身化于天地之中。
谁能摆脱天地的束缚?
或许佛祖能但他已经不在了。
……
太上老君轻轻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子偏头看着身旁这尊大佛谁知手指轻捻却是揪落茎须数根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终究无法将身旁这位佛土之主困住太久温言开解道:“你我皆非尘世中人何须理这尘世之事?”
阿弥陀佛冷冷道:“你去弄你的无为我还要怜这冥间众生。”
“若不是你施出这些狠辣手段来那童子只怕还在人间享他地清福怎会打开六道轮回?”太上老君叹道:“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我躲这尘世也有数百年若你当初听我一劝如今之事断不会如此凶险。”
“已便如此便当解决才是。”阿弥陀佛道:“你困我在此那佛光冲入童子身中即便他此时已有弥勒之像奈何却无如来之能若我不去谁能挡住?”
“你去便能挡住?”太上老君微笑道:“即便挡住又如何?难道还要将这冥间大坟封上无数亿万年?若真如此倒不如让如来这光下冥毁它个干干净净落片黑莽莽大地为佳。”
“你意在何为?”
“罢罢罢我不与你讲道家清静与你讲佛门因果如今你已成佛本应跳出因果之外何须再理?”老君悠悠道:“更何况你我不动则己一动天地不安看如来五百年前心念一动便导致今日纷乱之事你我若再动不知数百数千年后又会惹来何等回应。”
阿弥陀佛默然似有所动。
……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将脚从身边的光芒圆润衣角上挪开手中拐杖微顿时身形已飘至半空之中阿弥陀佛光毫面容之侧。他微眯着眼看着冥间远处地景象缓缓说道:“今世弥勒有此大勇实在意外。”旋即却有一丝不屑之意涌上他的面容:“我向来敬重如来因其智慧。不料他最后法行却应了最初我悟的那句话。”
“以智治国国之贼也;以智治心心之贼也。”
……
阿弥陀佛并无丝毫反应半晌后忽然问道:“老君你此时在何处?”
明明太上老君就在他地身旁。但他偏偏要问对方身在何处。
“我在守在上面那个丫头。”太上老君飘浮在阿弥陀佛的光身之外如一蜉蝣逍遥自在。
阿弥陀佛微笑道:“果然如此佛祖炼那火老君教习那冰这才合乎自然。”
太上老君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那玉女与我向无瓜葛我与如来想法也不一样既然清静无为劫末寂灭那何须多行其事?我守着那丫头。便只是看着那丫头。若无数亿年之后劫末到来。你我何需刻意提前或是延后仍是那个看字只须看着便罢了。”
阿弥陀佛似有所悟面色安喜微微颌。
太上老君伸出一根手指细细翘起指着那遥远的双佛相撞处。淡淡道:“弥勒快撑不住了。”
易天行确实快撑不住了大迦叶的肉身永世不腐却止不住佛祖遗光毁灭之意天火横于身凭心念化作六童子贼戏弥勒捂住他地七窍将佛光全数堵在他的身体之中。
不过刹那之后佛光便在他的身体内蕴积到了某个临界点。
被撑成胖弥勒模样的易天行仍然是裂着嘴笑着。眼神里却现出一股悲哀来。他悲哀的自然不是自己纵使散体归于寂灭以他如今果位。只要心念不死总有一日能重新修成正果。只是若自己被佛光撑散了身体那些万丈死光遁入冥间这冥间生受了五百年苦业的冤魂却再也没有重头来过的可能。
化作火鸟的小易朱在他的身下奋勇飞行着始终在佛光威压之下保持着空间中地高度将冥眼处地佛光堵着。火鸟的额头上生出一片素色正是凤凰形态。
鸟喙之中咕咕叫了两声像小鸡一样咕咕叫着却挟着无穷地怨戾之意。
因为它知道这记佛祖法身化成的光芒易天行容纳不下自己也容纳不下许多年前它就曾经试过结果惨被剖腹而出。
……
易天行闭了双眼双手结了无数道诀加在自己身上此时再用佛印制如来佛光那是极愚蠢的行为。
内心深处被劫初之火焚烧着无比痛苦却又无比清明。
佛光在他的神识内缓慢而坚定地扩张那种威势根本无法控制不多时便要占据他的心神。
他扁了扁嘴咕哝了一句什么伸手去挠了挠鸟儿子正在冒火的毛脑袋又抠了抠自己胸上如妇人般隆起的肥肉再次投入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地对抗佛光工作之中。
菩提心快散了很自然地到这种最终时刻总是有蛮多回忆在人的脑袋里翻起落下像书页一般哗哗的。
易天行也不例外虽说都弥勒了但知道自己快撑不住真要投胎而去时也不禁开始回想今生之事。
那垃圾山那市场里的桔子皮那些略有些潮的烟叶那些让女孩子们听着就作呕的肥油渣那些污那些垢那条江那个县城敌视漠视无视。
那座寺庙那后圆里的小草屋那些略有些硬的铁莲那些让女孩子们听到就昏厥的血腥事那些肮那些脏那条河那个省城打斗厮斗恶斗。
还有那座雪山那方梅岭那个书店。
他地生存其实是轻松的却又是无趣的。转而却想到人世间地那些人来那些人是真苦啊普贤菩萨伤成那模样了饥不能进食渴不能饮水一应生趣全无还死挺着;梅岭上那血和尚都熬成干厚了好不容易要成佛了却被叶相一中指头给戮死了;至于那些非洲上饿死的煤窑里活埋地。雪树林里被斫了脑袋的一生下来就缺胳膊缺腿的。
看样子活着确实还是蛮苦的一件事情易天行当然也是有同情心地弥勒。只不过……
……
“啪!”的一声他打了个响指一团天火烧起焚化一应幻觉咕哝道:“老子不过是要混口饭吃你三番五次给我灌输这王八蛋四字真言我早听腻了。”
如来与弥勒关于有生皆苦还是有生皆喜的冲撞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便被易天行生生掐息。
管你娘的是喜还是悲这时候又不是洞房房里又没有大马猴。滚蛋吧您。
老子只是要挡着你这光老子不想被你算计五百年。现在再当你的帮凶。
只是快撑不住了肚子好帐像吃了酒之后又吃人工牛黄甲哨唑的感觉。
要爆了冥间要毁了大家要嗝屁了地藏王与音音姐怎么还不来?
……
冥间的空中。肥胖的易弥勒面色似笑非笑似醒非醒坐于火鸟之上吞噬着头顶落下的佛光并未张嘴一偈无由响起彻落在这广旷的冥间落在冥间众生地心头似乎想安抚这些受苦的生灵临死前颤怯地心。
“如一缕光。
睁是醒
闭亦是醒
后一刻。
如梦醒。”
他的伤春悲秋临死之偈刚刚说完冥间从三个方位传来一声噫。
“噫?”
“噫!”
“噫~~”
有表示惊叹的有表示欣喜的有表示糊涂的。第一声惊叹之噫来自于远方袖手观看灭世事的阿弥陀佛与太上老君。第三声糊涂之噫自然是来自于易天行身下的小易朱同学。
第二声欣喜之噫却是从那些白骨腐尸群深处传出不知是何许人。
易天行此时已经睡了过去弃圣绝智蔽了所有地外泄神识将自己的所有能量神通全数用来抵抗消化体内的佛祖灭世之光。
……
一只黑铁棍破空而至倏然间贯穿易天行头顶那方晶壁呼啦啦扯着一大片白黄相加贵气十足的袈裟从那个只有针眼大小的冥眼处穿了过来!
“铮!”的一声巨响黑棍刺入冥间黑土之中棍尾微动霸气无双。
那面袈裟缓缓覆在易天行的身上于佛光阴风之中衣尾飘浮壮美无二。
……
头顶落下的佛光骤然间停了!
就像是谁又重新放了个塞子在人间与冥间的通道之中。
连初生弥勒像地易天行在这佛光下都摇摇欲坠连阿弥陀佛都不敢轻言能住的佛光除了那已经挡了五百年的石猴还能是谁?
……
归元寺废墟之中浅坑底部一个穿着黄旧袈裟地猴儿正坐在那里他沐浴着佛光哼着小曲。
没有人想到在被囚了五百年之后老猴好不容易脱阵而去——此时却又回来了他重新坐回佛光之下浑身上下颤抖着难受着一身湿汗渗出褐毛打湿袈裟。
他为什么要回来?
老猴也不起身金瞳翻着白眼看着罩在自己身上的万丈佛光尖声说道:“俺家知道既然俺家要堵在这儿你这无根之物永世不消俺家也只好永世不出。”
他一拍身边土地整座归元寺废墟的残砾都被震了起来腾于空中厉杀一片。
满天杀气中老猴戾横说道:“如来!好教你知晓俺家先前破阵而去只是要让这世上众人晓得你困不住俺家!”
他深吸一口气满院荒砾如龙般绕着身体游动起来。
“俺是认死不认输的家伙。”老猴地声音阴渗无比“你要困俺。俺就偏要破阵一次给你看看。”
原来如此。
破阵而出乃是猴子五百年来最记挂的一椿事情。
但觅那自由只是缘由一丝他的心中看的明白只是要破阵。破一次阵便足以证明如来没有能力困住自己!
而他之所以会回来……
……
“如来!”老猴对着万丈佛光尖声却轻声着“你困俺五百年便是为了今日……但你……却不知道俺家心中不爽。”
“呵呵呵呵!”快意里夹杂着阴寒地笑声从那红红的嘴里吐了出来:“你以为俺家破阵之后便要自由快活俺家偏不让你如意!俺家便又回来了纵使今后不再出去那又如何?你这破光要照亿万年俺便抗你亿万年偏不让你舒心随意狗屁!俺家偏回来了!”
俺家偏回来了。
俺家偏在脱五百年之困厄只享片刻光阴自由后。便又自投罗网宁将今后无数量劫尽数付予之古寺之中。但俺……偏就回来偏就不让你如来如意!
你要佛光度众生灭众生俺就不让你度灭俺就一世坐在这冥眼之上抗你一世。
佛光大盛光亮之中。那猴儿坐着的身姿也是那般骄傲。
“善哉善哉胜佛慈悲终于成佛。”阿弥陀佛闭目感应着人间归元寺生的事情。
“那猴子只是和佛祖赌气罢了。”
太上老君倒不以为然微笑里却夹杂着苦涩在他的神通算中今日之事断不会就因为石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回到归元寺自困于佛光之下了结——且看那易天行还在与身体内的佛光争斗终有一日是要醒来。他醒来后断不会让自己的师傅大人永世困在佛光之下——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吧。
除非那一家子就这样与佛光耗着。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睁开了眼睛身下的鸟儿子又咕咕叫了一声。
他马上知道刚才生了什么事情。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袈裟神识一动将身周的六个火童子收了回去体腹内地佛光蒸腾如霞。他抬头看着晶壁外侧那个有些瘦弱的老猴背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人间冥间。
无根无由地佛光在人间贯下。
劫初的本始之火在冥间燃烧。
老猴闭着双眼坐在光与火的中间左手下意识轻轻握住了一个人的手腕那细柔的手腕。
邹蕾蕾的手腕。
没有人会忘记邹蕾蕾但也没有人会记起邹蕾蕾在目前这样一个纷繁复杂的境地中。
她仍然沉睡着安宁着身体淡淡散着清静地吸引力。
便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她的身上迸了出来!
……
易朱一声暴啸易天行双眼中金芒剧闪父子二人本自劫初来的那蓬火源感应到了人间那缕劫末的冰息那股人世间最遥远却又是最亲近的味道。
天火化作火龙直冲而上扭曲着变形着像是舞者的裙摆又像是春日的柳枝挟着生命跳跃的气息愉悦无比地冲破人间冥间地距离冲入了邹蕾蕾的身体之中!
而那记佛光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变粗硬生生地砸在了老猴的身上!
一道宏流一道毁灭地宏流从老猴的身上冲到他掌中细柔的手腕上然后冲入了邹蕾蕾的身体中。
……
毁灭的力量生命的力量尽数贯入到了那位依然沉睡不知身外事安宁一片的平凡女子体内。却如泥牛如海没有一丝气息泛出不论是生命之火还是毁灭之光终究归于寂灭之体。
火还在燃烧光还在冲涮一在冥间。一在人间却异常奇妙地以石猴为导体不停灌入寂灭之中。
不论是光还是火都变作了纯粹的能量。扭曲成了双面沙漏一般形成很凶险但是很稳定地平衡。
就像是一座桥贯穿了劫初劫末贯穿了这个世界的本体。
险之又险小书店一家四口齐出手终于成功地化解了冥间的大危机但同时也将这祖孙三代都陷在了冥眼上下两方无法动弹。
冥间的高空之中在阴风火息环绕之中。消失了许久地地藏王菩萨出现在了易天行的身边。向他行了一礼。
易天行此时肥胖不堪的身躯终于消减了些眼帘似抬未抬微笑说道:“菩萨不要说自己刚好路过。”
地藏王菩萨微笑应道:“我们每个人都在路过某些事情。”
易天行微微颌柔声道:“看来我一家四口人就要与这如来的光芒耗上一生一世了。”他说的很淡然似乎很随意地接受了这样一个悲哀的现实。
但他还是游魂之时地藏王菩萨便在一旁暗中看着。自然知道弥勒性情当另有话讲。
“如来之光已经稳住如何将这能量转成六道轮回之力?”
地藏王菩萨合什敬道:“如来舍法身关闭六道轮回今逢劫初劫后两磋磨只需另有一佛再舍法身便能重启六道轮回。”
“再舍法身?”易天行看了一眼头顶那光彩6离的一幕欣赏着万丈佛光与跳跃火息在蕾蕾身周体内形成的微妙青衡叹了口气:“那自然需要个佛爷了。”
佛祖舍了法身才关了六道轮回。那是真正的死亡无轮回无重生。无涅磐烦恼一应皆无归于虚无。
若此时还需要一佛舍法身那自然也是真正的归于虚无。
……
易天行叹了口气忽然微笑说道:“菩萨念偏灭定业真言为我听。”
地藏王菩萨受教礼敬:“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一字一句轻轻响在冥间地众生中众生知道此时要有一位大德舍身再开轮回喜悲相加跪于地面不敢言语。
易天行身下的那红鸟轻轻咕咕似乎有些悲伤。他却耸耸肩身上地天火也随之跳动似乎十分欢喜苦着脸说道:“想不到俺也有当黄继光的勇气啊。”
地藏王菩萨微笑颂出三皈依:“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无上心。”
易天行喃喃随之念道:“当愿众生体解大道无上心……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
冥间远处阿弥陀佛已收去光佛宝像化作一面貌寻常僧人闭目以大神通观察着那处的动静现佛光入冥之厄终于暂时消除紧接着却听到了体解大道无上心八字不由面露微笑对身旁太上老君说道:“老君我要去无上心了你慢慢看风景。”
阿弥陀佛愿要去舍身重续六道轮回归于虚无之前终于讲了句顽笑话。
……
人间佛光下老猴咬牙心想着自己那徒儿还有如花美眷就这般嗝屁未免也可惜了些。俺家眼下也算是个正牌佛爷了褐猴送白人的感觉不咋嘀难不成要俺舍身去?可那果酒还没喝够书还没看完。
……
人间冥间三尊佛此时不约而同地准备赴死去。
便在此时地藏王菩萨却笑了起来回望了一眼阿弥陀佛所在之处抬头望了一眼老猴所蹲之地复平视清湛双眼望着易天行一字一句说道:“尔等即便要这大心又怎知道如何?”
易天行一愣。
地藏王菩萨又笑道:“那个解脱的法子只有我知道。毕竟我在冥间看这佛光也看了数百年他灭度众生。我启度众生。”
易天行这才现地藏王菩萨的笑容有一丝诡异有一丝调皮就像是一个抢到了糖果地小孩子。
……
“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无上心。”地藏王菩萨黝黑地脸上微笑浮起道道经文无由响起环绕在他的四周他双手合什飘浮于冥间正中的天空中。
“咔嚓!”一声巨响如霹雳般响在空中。
一道电光击中了地藏王菩萨的宝像菩萨身着褚身袈裟头戴珑空之冠斗持锡仗。于彩云之上迎这道电光。宝像清光焕然十分美丽。
远处隐隐传来某只灵兽的嚎叫。
众人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空中忽然又幻出无数地藏王菩萨宝像游于冥间四周如风如雾迅疾拢回归于一身。
清光中菩萨合什无语。宝像庄严。
忽然冥间落下雨来。
这雨不是从天而来却是自忉利天而来其中蕴着无量香华溢满阴间无限土地又有天衣珠璎现于四周广阔土地远处隐隐可见远古诸佛向此方礼敬更有药师佛携月光日光二尊大菩萨现于空中均面带虔诚。向地藏王菩萨行礼。
“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
“南无大愿大力地藏王菩萨。”
“南无大行大智地藏王菩萨。”
“南无安忍精进地藏王菩萨。”
“南无十轮拨苦本尊地藏王菩萨。”
众佛众菩萨默然稍许天花纷纷坠下礼敬曰:“南无光明金刚地藏王菩萨。”
……
易天行的胸口似乎被某些东西堵住了。尤其是听到最后的光明金刚地藏王菩萨称号之后这才真正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与地藏王菩萨连话也未曾说过几句在冥间相见之后便是以游魂之态学习菩萨手抄的弥勒下生经其时菩萨曾道:世间本无大迦叶。
确实没有大迦叶自己这肉身便是大迦叶一属那下生经中大迦叶成佛又是暗指什么?
地藏王菩萨作弥勒下生经指大迦叶辅佐弥勒度世最后成为光明佛。原来这光明佛便是他自己菩萨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去路。难怪世间常言此菩萨在释迦牟尼佛灭度以后弥勒佛未生以前担负救度众生地重任。
清光中地藏王菩萨来到易天行的身前微笑道:“弥勒我去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冥间
无比充分的理由。
易天行面色一片庄穆双掌合什。
……
雨下地越来越大冲涮着冥间那些肃然枯槁地一切清心香意弥漫心间大千毫光现于头顶。
地藏王菩萨已经消失在了这个空间里。
而易天行的头顶冥眼却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如同浑沌般缓缓运转地黑玉盘其间力量之仁厚实在是前所未见。
渐渐天火弱了下来人间从冥眼处贯入的佛光也被尽数纳入那块玉盘之中毁灭与生命在玉盘中形成了完美的流淌看上去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一道微弱的光芒从黑玉盘中耀出那便是地藏王菩萨不或者应该说是光明金刚佛解体后留下的心愿就像一颗星星般看着这冥间的众生。
易天行微微偏头面色木然在人间地时候赞叹于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敬佩有加。来到冥间后数月相处却是无知无识的游魂心道自己与这位可亲可敬的菩萨应该没有太多感情但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中依然是悲伤一片。
冥间之苦已去人间亦归太平但他却一丝喜意也无。
……
远处太上老君惊叹道:“原来地藏王菩萨早已成佛。直到先前才真正显现出他的境界来。”
那境界只是显现了一瞬便归于虚无。
阿弥陀佛正盘膝坐于地不停颂经听着这话。抬头淡淡道:“无数劫前他便已圆满为佛只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罢了……若不是今日这般只怕他依然愿意守在冥间度无数劫来地亡魂。”
太上老君面色亦是一片肃然赞叹道:“化己身为轮回以佛身之虚无换得地狱之希望此等大愿。殊可赞叹。”
阿弥陀佛淡然道:“末法时代无数佛起。今日一日间人间冥间现出三尊真佛来。”
“你还以为这是末法时代吗?”
阿弥陀佛微微一笑随着老君往更远的地方离开只是那背影不免有些萧索无趣。
……
在人间老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手搭着凉蓬。现如来那厮留下的光全部没了这才满意地咂巴咂巴嘴扭头一看却现身后红屁股下开出一朵白莲花来。
莲花之上有灵魂渗出面色无喜无悲无知无识迳往人间各处投胎其中有一孩儿面却是带着一丝笑容。
那柄一直在邹蕾蕾身边轻轻扇着地青扇子也落到了废砾之下。沉睡中地女孩子面色一片红润左手尾指微微动了一下。
地球之外极遥远的太空之中那两尊相依相偎。被冻成冰雕一般地血菩萨骤然间失去了与尘世的联系在万分之一秒内动了起来却来不及像过去无数世里那般互相厮杀——叶相微微翘起唇角给了势至菩萨最后一个微笑势至菩萨却依然是淡淡的——然后便在另一个万分之一秒后二尊大菩萨像粉末一般地散开变成了一大蓬夹着血色的冰粉混在了一处再也分不开来。
只有粉末中的那根夹着血丝的指骨不知为何凭空不见。
冥间众佛众菩萨正静立祥云之中看着高空之上乘在火鸟之上的佛等候着弥勒归位。
易天行手指轻轻拈动着不知道是在玩着什么轻声说道:“经中写着牙齿怎么变成指头了?”
满天梵唱起满天鲜花落满天丝竹满天天女敬畏候于外。
……
……东方净土药师佛在两位胁侍大菩萨的拱卫下来到高温炽烈地火鸟之旁合什礼敬道:“请弥勒佛归位须弥山。”
易天行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把玩着手中那东西若有所思。
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睁开双眼眼神凌厉如电火般在药师佛面上扫过药师佛面色不动。
“你来作佛祖?”易天行开口问道。
药师佛面上却无震惊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易天行也笑了:“既然你不肯做将来总是我做那到时候是我管你还是你管我?”
药师佛也笑了退后祥云之中。
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正要随佛退去易天行却将日光菩萨唤了回来开口又是那句话:“让你做佛祖你做不做?”
日光菩萨与药师佛不一样面色一凛道:“弥勒荒唐。”
易天行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让你做地藏王菩萨你做不做?”
日光菩萨微惊合什道:“为何是我?”
“因为我在冥间地时候很想看日出。”易天行偏着脑袋“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游魂想来这冥间的生灵们不论是恶是善总是喜欢看看太阳的。”
日光菩萨看了一眼冥间头顶那粒微弱星光微笑浮上面庞:“南无弥勒我今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
“别!”
易天行吼道打断了日光菩萨最坚毅的愿念:“别再来这套伤神玩意儿了哪天你不想做了我去捞人来做别做的委委屈屈的。”
……
一片死一般地寂静日光菩萨领命去重修地府。重行六道轮回自然之理。
便只有无数祥云飘浮于易天行地身旁他早已摆手让这些和尚们把那些天女散花什么的都收了起来。
佛界诸能恭聆弥勒训话。
“咳咳。”他咳了两声做为开场白“我随便说几句。”又摸了摸身上这件佛祖衣钵的袈裟。才现袈裟上破了两个洞露出自己不雅地胸部来不由轻声异道:“谁使过抓奶龙爪手?”
旋即才明白这上面一个洞乃是与势至菩萨宝瓶同归于尽的冰雪衲另一个洞自然是老猴生生戳破的。想通了此节他才又重新开始说话。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死过的人所以知道死是什么滋味。所以我要说的是我和如来不一样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地想法他玩大乘。我玩小乘。”
易天行的目光扫过诸天祥云云中诸能皆能感觉到这目光里蕴含着的一丝威势。
“我下面说地或许你们不爱听也无所谓。”他淡淡说道:“佛祖是我们地老师老师错了咱们就别跟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句话虽然像放屁但毕竟不是太臭。佛说轮回是苦我且由他佛说有生皆苦我就不乐意听我现在听着这四个字就烦。”
“轮回其实也没什么好苦的。”他露出满口白牙“想我在冥间大黑山上呆其实呆也是件幸福地事情亚。”
药师佛听着这话不妥大为震惊。按今世佛祖弥勒如此说法若轮回不为苦那谁还去修佛去?其间隐着的意思。岂不是要将佛家的根基都毁了去?
谁知易天行此时却把两眼一闭说了句就职宣言到此为止便靠在鸟儿子身上沉沉睡去。
他确实累了身累心累。
……
诸佛离散留下侍者菩萨候于侧。
易天行抱着儿子在空中睡觉闭着的双眼却有些微湿手中不再摸娑那根佛祖留下来的指骨轻声说道:“有生皆苦个屁活着就是好的。”
他双指一用力就像他师傅当年捏碎果核一般将这牢不可摧、法力惊人的佛指舍利尽数碾成粉末。
几年后。
高阳县城忽然来了一大批建筑队将原属古家地一大片庄圆全数铲平铺的平青整整的在上面种了许多草又修了间并无隔断大到不能再大的房屋。
这幢大房子邻江每到暮时便能看见万道流光如金龙轻晃。这一日沿着江边置了个小桌桌上摆了个热气腾腾的火锅但却没有人来吃。
在火锅的前方靠着江边的草坪处正有几个人站在那里看江水。依照高低顺序排列着最左手边是易天行然后是师傅大人然后是已经快要过老猴的小易朱最边上是那个一直沉睡不醒的蕾蕾妈。
易天行地余光看了一眼师傅这才现师傅他老人家原来身材并不如何高大。
……
除了睡着的那个刚才还站着的三个男人极有默契地同时蹲了下来嘴里一人拿了一根草叼着玩。
“妈什么时候才能醒?”
“过几天吧。”
“归元寺修好没有?”
“莫杀正在处理。”
“其实俺这辈子最佩服地就是如来。”老猴悠悠说道:“在归元寺里这五百年想的便是出来后如何面对自己这个最大的敌人料不到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把自己给玩死了。”
老猴忽然说道:“你去把那唐朝和尚接回来。”
易天行面上浮出微笑说道:“知道了。”
……
片刻后他出现在梵蒂岗前的广场上远处的鸽子不知道为什么都飞了过来绕着他的身体似乎十分喜欢他身上地气味。正在石板广场上行走的教士们却纷纷离开。
易天行找到那个屋子。推门走了进去然后看见利果斐又在吃海鲜烧烤不由苦笑道:“师叔师公呢?”
利果斐苦笑道:“猜到你会来。刚才就走了好象跑老二那里去种树去了。”
易天行挑挑眉头想不到胆小的师公居然还怕师傅揍他耸耸肩问道:“师叔你是准备回须弥山还是和我们一起去住?”
利果斐摇摇头叹了声故土难离然后似乎想起件事情来说道:“你答应教皇的事情要不要我给你回个话。”
“不用了。”易天行地目光穿过层层房屋石墙。望向教皇住的屋子似无意间说了句:“尼采。1882快乐的知识。”
“上帝死了?”二师叔嘴里的海蟹螯子咔嚓一声断开。
一年后教皇死白烟升起。
……
说完这句话后易天行就离开了欧洲自然也不知道在东欧某个山林里生的一件有趣事情。
血族中以智慧著称的弗拉德此时正看着面前那个宝贝儿少年已经快要疯。血族本来是通过初拥来繁衍后代。生育的纯种血族几百年也难得见到一个。而在几年前一位族长大人终于成功地诞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一降生就显示了强大的实力也显示了极大的怪异。
弗拉德就顺理成章成为这血族孩子的老师但却现自己永远无法教会这孩子任何血族地本领——因为对方拒绝学。
就如此时。
小血族为难地伸出身后金光闪闪的肉翼对着面前葡萄酒杯里地鲜血。满脸不忍:“善哉善哉这如何使得?”
藏上雪原高峰之上。易天行负着双手看着雪原上的那串黑点面色温柔。
在冰雪之上扎西喇嘛正领着自己的三个徒弟虔诚的行走着。此时风大雪大如刀子般刮在众人的脸上但却止不住这些虔诚人的步子因为他们要赶去藏边某处传道。他的徒便是曾经上过五台山地黑脸小喇嘛此时年纪已经大了露出沉稳的神色面上坚毅无比。
身后却是两个可爱的小喇嘛是几年前扎西喇嘛在湖畔拣到的。小喇嘛年纪大小奶气未褪腿脚自然不快跟在师傅和大师兄身后十分辛苦但却没有唤苦拖着小腿踩雪而行。
落在最后面的小喇嘛长的格外漂亮拉着前面小喇嘛的袍角想借些力不料却被现了便嘻嘻一笑从怀里取出个物事递了过去。
被他借力的小喇嘛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接过那东西看了两眼。
“师兄这是师傅从北边学的法子。”
原来是两个冻柿子。
没有一丝表情地小喇嘛接过冻柿子后和漂亮的小喇嘛一起抱着啃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只等扎西喇嘛在前面招唤这才赶去。漂亮小喇嘛讨好地递了个给大师兄大师兄却是面色不斜视。
漂亮小喇嘛和面无表情的小喇嘛互视一眼然后专心啃着手掌中地冻柿子啃的吭哧吭哧的。
……
易天行站在雪峰之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笑的吭哧吭哧的泪流满面低声道:“塾傻东西这冻柿子哪是这么吃的。”
风雪依然人却已故。
回到高阳县在爷爷的坟前添了一朵白花再回到江边时他并不意外地现师傅不见了。
老猴本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呆下去的人物限着亲情陪了自己这么久已属难得。喊自己去接师公只怕便是借此分离免得师徒二人学那些娘们玩杨柳岸晓风残月。
“蕾蕾醒来看不见师傅只怕有些失望。”他微笑着说道。
小易朱耸耸肩:“又不是看不见了。”
“那倒是。”
“听说天上真武败了。”
“知道了。”
“听说玉帝要打扫门庭了。”
“不关我事。”易天行淡漠说道。
“二郎神的事儿好象有点儿麻烦所以师公上天去看看。”
易天行笑了起来:“总算能出点儿事让他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
一阵沉默后。
“爹……”
“噫?今天怎么不喊易天行?”
“爹啊……儿也有……活动筋骨的想法。”小家伙怯生生说道。
易天行看了他两眼自嘲地摇摇头:“去吧。”
一道红光闪过直奔天上隐月江边再无别人只有易天行与邹蕾蕾还有身后那幢大房子。
……
某一日邹蕾蕾在他的怀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再看见了那张熟悉惫赖的脸十分欣喜地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回来了?”
易天行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白牙:“不是我回来了是你回来了。”
接下来才将这些年来生的事情讲给她听。邹蕾蕾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睡了几年而在自己沉睡的时候生了这么多事而叶相……一时间女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话:“生了这么多事我却只是做了一个梦。”
“想明白了才知道人生就是一场梦。”他搂着她认真说道:“也许俗了些但是不假。”
许久之后。
天上一道青色剑光闪过易天行知道那女子终于上天出于礼貌微笑着向那道流光挥了挥手。
看着面前不停东流的江水易天行心中感慨回顾过往的这些年又想到老猴转述的他与叶相最后那次对话再看着这件事情的结局不免生出些疑惑来:“如果叶相不是因为我只怕还是会老老实实地被势至菩萨杀死而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才是大智慧?”
他看了一眼自己怀中女子的满头青丝不由微笑浮上面庞心想也许真是对的这女子便是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做场梦等着这些事情生好了。不论是佛祖观音菩萨还是自己或许都是那种自扰之的庸人。
他指着长江的对岸说道:“如何能到达彼岸?”
“难道要靠无上的智慧和坚忍?”
邹蕾蕾轻声说道:“或许我们就坐在这里看看上几亿年那彼岸便成了此岸。”
……
老猴走后三个月天雷印尼海啸死伤无数。易天行和蕾蕾回到省城没有住进修缮一新的归元寺而是在湖畔小书店后面又盖了间大屋等着师傅和鸟儿子回来……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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