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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奇系列文集

三十四

  康生一见常虹就紧紧地拥抱他。

  “同志们辛苦了!你们为了保卫毛主席,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作了大量的工作,我们中央文革小组的同志们全部出马接见你们,就是为了支持你们。”康生拉着常虹的手,把他介绍给江青、陈伯达、张春桥、姚文元等人时,大厅里的气氛非常活跃,出现了一遍又一遍的掌声。

  陈伯达首先讲话:“在这里,我代表中央文革愤怒地宣布:陶铸是中国最大的保皇派,他没有资格代表中央文革小组讲话!”

  这话使那些小将们激动得不得了,使劲地跳呀,叫呀,好像欢庆胜利的节日。陈伯达竖起手指继续说:“陶铸同志到中央来并没有执行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实际是刘邓路线的忠实执行者。刘邓路线的推广是同他有关系的。他想洗刷这一点,但洗刷不掉,后来更加变本加厉。我同他进行过斗争,但是他不但不改,反而对中央文革更加仇视了。”

  常虹插话说:“那天,他接见我们时当即提出三点建议:一是不准录音,会后双方合作搞一份谈话纪要;二是让中南局书记李岚清参加;三是让我们派出代表提问,集中回答问题。他太盛气凌人了,要不是我们准备绝食,他还不想见我们呢。”

  “他怕群众!”江青说,“他陶铸是个鬼,你们揭露他揭得很好。”

  陈伯达接着说:“他在北京接见你们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他是文化革命小组顾问,但对文化革命的许多问题,从来没有跟我们商量过。他独断专行,不但背着文革小组,而且背着中央。你们提供的材料我们都看了,你们揭得很好,给了我们很多支持,感谢你们。”

  “向陈伯达同志学习!向陈伯达同志致敬!”

  “向江青同志学习!向江青同志致敬!”

  江青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向我们的小将们学习,向小将们致敬!你们的斗争勇气很好么,我非常同意伯达同志的讲话,陶铸是刘邓路线的新代表,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保皇派。我主张你们迅速整理材料,把材料尽快整出来。有材料摆出来,你们就胜利了。下面的工作就是我们的了。”

  常虹非常明白江青这些活的含义。他们和湖北专揪王任重的造反团一到北京,就通过首都三司的红卫兵和《红旗》杂志社的人取得联系,通过他们又向中央文革报送了大批材料,同时也获悉了冈铸在中央的实际处境。他心中有底了。

  这时,康生正在讲话,他讲的并没有什么新内容。常虹想,这正是自己成为著名左派的极好机会,回去应马上派人整理材料,给中央文革提供炮弹。他知道,最早炮轰陶铸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上海时代中学的学生陆荣根。那也是一个充满狂热激情的年轻人,在1966年11月20日跑到中宣部去贴《重炮口对准陶铸猛轰》的大字报,受到中宣部许多人的围攻。沟铸指令公安部通知上海,让上海市委严肃追查,然后对陆荣根进行盯梢和殴打。但陆荣根又于12月1日再次贴出炮轰饲铸的大字报进行反击,然而他并没有被中央文革发现,更没有得到支持……

  看来,并不是造反的人都能得到机遇,但对他来说,命运之神却对他伸出了温暖之手。常虹一直陶醉在喜悦之中。

  不到两小时,北京城内就轰动了!

  各大专院校的红卫兵争先恐后地出动宣传车,对准中南海西门的红墙,高呼“打倒陶铸”的口号。与此同时,几千名红卫兵连夜出动。一个晚上便刷满了“打倒中国最大的保皇派陶铸”的标语和大字报,他的各种罪行和罪名也就接因而来了。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

  陈毅怔怔地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发生了变化?真是活见鬼!”

  中央紧急会议在新年刚过的第8天召开,本身就足以使人震憾不已,尤其是在那个人人感到自危的岁月。

  在北京,时间是晚上8点钟。当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李富春、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一起来到怀仁堂会议室,和军界、政界的其他要员们交谈几分钟后,毛泽东和林彪才并肩步入会场,全体与会者自然要起立、鼓掌。

  “同志们!”林彪说,“中央在号召粉碎刘少奇、邓小平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新反扑的同时,决定对陶铸也采取断然措施。彻底拔掉这个混入党中央的黑钉子。”

  接着,他列举了陶铸的一系列的罪状,说他家庭出身是地主,祖父陶益斋就是大土豪,父亲陶铁挣则是地主兼资本家,其兄陶自强早在30年代就当了叛徒,投身于国民党,历任伪法官、保安团总秘书、县长、上海交警总处密外专员、台湾伪警处主任秘书等职,是个血债累累、罪大恶极的大坏蛋;甚至他的老婆曾志也不是好人,先后有三个丈夫,等等。好像陶铸一生下来就有罪,是个注定的坏人。

  在会场的后头,陈毅正与谭震林在低声说话:“嗨,陶涛现在算享福了。”

  谭震林低声说:“你看吧,陶铸倒了,用不了几天还会有人倒的,只要那个婆娘还在政治舞台上表演。他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陈毅一抬头,发现讲话人已经变成毛泽东了,于是马上咽下要讲的话,用肘部碰了一下谭震林,他也立刻闭住了嘴。

  “陶铸问题很严重,”毛泽东打着手势说,“陶铸是邓小平介绍入中央的,这人很不老实。当时我问邓小平:‘陶铸怎么样?’邓小平说:‘还可以’,我没再说什么,试试看吧。此人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之前,坚决执行刘邓路线,我接见红卫兵时,报纸的照片上和电视上都有邓小平的镜头,这是陶铸安排的,并不是中央有什么暗示,更不是中央想突出谁。”

  周恩来插话:“陶铸在讲话时到处开空头支票,每次接见红卫兵时都讲大家来京见毛主席都很好,我想毛主席一定会接见你们的。今年不见,明年也一定见。他实际上是利用这个方法来将毛主席的军,搞两面派手法。这样的话,即使毛主席不见,他也买了好。”

  毛泽东微微笑道:“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攻。陶铸这个表演家的手法是能人剩下来不用的技法,所以他领导下的几个部都垮了。什么卫生部、文化部、中宣部,那些部可以不要,搞革命不一定要这个部门、那个部门。我看,教育部我们管不了,文化部也管不了,你周恩来管不了,我们也管不了。可红卫兵一来就管住了。你们说,陶铸这人要不要审查呀?”

  姚文元说:“陶铸非常非常的坏,他采取了欺哄天下的‘换头术’,把我们都蒙蔽住了。”他见大家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便认真地解释道:“去年国庆十七周年时,新华社发了一张所谓有毛主席、刘少奇、总理、邓小平和他的照片。其实,根本没有邓小平。是陶铸指示熊复把陈毅的脑袋剪下来,换上了邓小平的脑袋,于是便突出了邓小平!”

  “卑鄙!太卑鄙了!”江青连声骂道。

  张春桥也说:“在中南局他一直造舆论,好像他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的,其实都是假的,没有这口事。他竭力树立自己的威信,搞他的独立王国。这些,群众都已揭露了。”

  “所以,陶铸的问题我们没有解决了,你们也没有解决了,红卫兵起来就解决了。”毛泽东显得很兴奋,“我希望你们开个会,好好把情况凑一下,把陶铸揪出来才好呢。”

  会场的气氛骤然改变了。

  自昨晚被一个可怕的恶梦惊醒后,陶铸再也睡不着了。连续几天的孤独使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奇怪,紧张的忙乱岁月并没有使他感到疲乏,而一旦清闲下来,却乏困缠身。看来,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真是说得太妙了:“政治家最可怕的疾病是孤独。一旦孤独到来时,政治家的生命也就该结束了。”陶铸好像听到,一只为自己走向死亡计算着时间的无形钟表开始嘀嘀嗒嗒地走动了。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当他再次清醒后,天已通明。

  陶铸穿好衣服,还像往常那样习惯性地走出自己的院门时,被两位面无表情的警卫挡住了:“对不起,我们奉上级命令,从今天起不准你随意离开这个院子。”

  陶铸一怔,马上明白了:他已失去自由。

  他紧锁乌黑的双眉,觉得风低云暗,飞沙走石,巨雷震耳欲聋,骤然暴雨如注,刹那间院子里的一切都已失去往日的光彩。

  他想呐喊,他想咆哮,他想放声痛骂,他还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然而,他都没有这样做。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从西门那边传来的口号声:“打倒刘、邓、陶!刘、邓、陶从中央滚出去!”

  陶铸笑了。在这个时候,喊这些口号还有什么意义呢?从一扇紧闭的窗口里,看见北风狂怒地吼叫着,用力摇晃着大树,这时他才知道,一个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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