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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挥泪——刘少奇骨灰海葬追忆

  若仆

  公元1980年5月19日,已故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的骨灰,在他老人家谢世10周年又189天之后,终于得以按他生前的愿望,在压抑的无声的痛哭中,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舰艇护送下,披着细雨,乘着涌浪,和着声声礼炮轰响,被人们一把一把地撒向了那并非永远沉默的海洋之中。他,终于安息了。

  那年的5月19日,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乘上了一条真正的军舰出海去,但这不是续那个被“文化大革命”打断的童年的梦想,而是为外公送葬。对于这一富有历史性意义的事件,通过电视、广播、报纸、纪录影片等等媒介,使得许许多多的人们都知道、了解到了。但人们可知道,在那蒙冤受辱、灾难深重的老人得以平反昭雪、洗消冤屈之后,在党和国家和人民终于为他开了追悼会之后,他那将身躯撒向海洋的愿望又是如何实现、怎样走向海洋的?!请让我将那常常缠绕在心头的对往事的追忆,写出来告诉善良的人们。

  1980年2月29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经过严肃认真的讨论,承担着不可或知的“某些风险”(《人民日报》社论语),为将公案大白天下,以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但然态度,一致通过了为刘少奇同志平反的决议。至此,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最大冤案的首要受害人终于挣脱了被一双双卑鄙无耻的手强加到他身上的冤屈、罪名和永不翻覆的沉重枷锁。

  但他已经于10年多前,披着满头尺多长的白发,怀着满腹无声的抗辩默然辞世了。

  他可以瞑目了?!

  1980年5月17日,那天是个星期六。下午3点钟,经过一再推迟,外公的追悼大会在共和国首都北京市中心的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了。在会场外,一位记者后来告诉我:大会堂东门对面的天安门广场上,没有人出来组织,没有人维持秩序,却又秩序井然的席地坐着许多人,静听着通过扩音器从会场里传出来的声息。他还说,除了1976年那阴冷的1月,这是一个小小的但也最令他感动的场景了。会场内,万人礼堂座无虚席,但除了悼词、除了哀乐、除了雄壮的国际歌声,再没有别的声息,没有人流泪,没有人失声,仿佛那屈死的老人将他那永世的沉默传染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那肃穆沉静的气氛中,却又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雷鸣般的呼声在场内回荡着,久久不去,冲击着每个人的耳鼓,激荡着每个人的神经和思想。追悼会结束后,在冶丧委员会的要求、恳请下,当天下午5点半左右,亲属们中止了守灵,离开灵堂,离开人民大会堂,把盛放着外公骨灰的灵柩留给了笔挺肃立的、忠诚的人民解放军战士守卫。外公生前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表示过一个至诚的愿望,在他故去后,一定要把他的骨灰撤到海洋里去,不要存留人世。按常理说,在他老人家终于洗冤昭雪之后,这一遗愿应该能够得到满足,应该和他的追悼会共同做出相应的安排。但直到追悼会结束后的当天深夜,这一百年遗愿仍然不清楚能否实现?如何实现?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式?自打外

  公的骨灰从河南接回到北京,放进设在人民大会堂中的灵堂时,亲属们就开始轮流守灵,并相约要一直守到把骨灰撒完为止。但现在,当追悼会结束后,却又不得不中止守灵,而只能在无边的焦虑和不安的等待中,送走一个黑沉沉的夜,又迎来新的未知的一天。

  5月18日,星期日。早晨,那是个晴朗的并预示着由它开始的将是个炎热的一天的早晨。有关方面仍未拿出明确的解决办法来。有人为此焦虑,有人为此激奋,有痛心的,也有感伤的,还有人提出或借钱、或捐款,自己租条船出海去撒骨灰。那天上午,中国革命博物馆来人提出要求说:毛主席进了纪念堂,朱老总进了八宝山,周总理撒向了江河湖海,少奇同志的灵骨就存放在我们这儿吧,应该让人们更多地看到他,并由此想到与他的名字紧紧相连的那一场党、国家和人民所遭受的巨大悲剧、巨大创伤!这是一个很诱惑人、但也是无从考虑的要求。

  在等待、盼望与焦虑不安中,一个上午又不知不觉地消逝了。中午时分,电话里传来一个令人惊讶、震撼而又委实难以确信的消息:开国元勋刘伯承元帅,在得知少奇同志的骨灰仍未能如愿撒向死者生前渴望的海洋后,主动面陈中央,请求将这一任务交由海军执行,并表示我人民海军必以强大阵容和整肃队列,满足敌人和全国人民的心愿。且不管是否真实可靠,当时在场听到消息的人中,许多人都为这一英烈之举禁不住喷涌出激动的眼泪,但愿那不会是一个谣言,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年月,小道消息还是很多的,有些后来能够被印证,但更多的可能都是无中生有或捕风捉影的东西。时间又悄悄地在人们的兴奋与疑惑之中向前推移了一点儿。午后1点半左右,我们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司令部的电话,告知海军的一位参谋长已经上路,前往家中联系具体安排海葬事宜。不一会儿,果然有三名海军军官来到外婆家中,证实了不久前电话中传来的消息,并当面转达了刘伯承元帅对亲属们的慰问。海军方面为海葬事宜提出了派专机将骨灰和随行的亲属送到海军安排的地点去,出动军舰、海空护航以及时间表等具体措施并征得了亲属的同意。海军首长说,这些安排意见还要报告刘伯承元帅及有关方面,得到批准后方能付诸实施。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这是真的,并且是一定能够实现的。海军首长走后不久,我们就得到了有关方面的通知:中央书记处经过讨论,已同意由海军执行撒骨灰任务,具体事宜和措施由海军方面酌定。

  通向海洋之路终于敞开了。5月19日,星期一。早晨,这又是一个晴朗炎热的早晨。

  那天早晨8点钟多一点儿,由七八辆汽车组成的短短一列灵车队列,从人民大会堂西北门开出,疾速驰向北京西郊飞机场。由于事前曾得到有关方面的通知,除了外婆指定可以去撒骨灰的亲属和少数几个因外公的冤案牵连最大的外公身边的工作人员外,其他人一律不准随行和去送行。因此外婆开始只指定让几个儿女辈们去,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其他人就都不要去了。她的话使我们难过极了。但小工(亭亭)则大声地坚持说:能去的、想去的都去!本来就不让送爸爸,我们自己再这样卡着不让去,就没人送了!接骨灰时本来可以都去的,就这样卡着不让去,英英已经上了飞机了,又把他给撵了下来,结果那么大一架飞机上。只有6个人(开追悼会前5天由北京去河南接骨灰,只去了外婆、大舅妈、母亲、平平、源源、小工等6人,其他人都没让去。因为是突然通知让走的,小小当时正在上海学习,来不及让她赶回,故未去,而大舅妈,因事前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竟仓促得连衣服都来

  不及更换,只穿着平时的便服就匆匆忙忙上了飞机)!小工说着竟哭了起来。面对小工这一番大喊大叫,外婆征求了我母亲的意见,我母亲说:至少英英应该去!没有英英,我不行。后来外婆说:大家都先跟着去吧,到了机场再看情况,如果没人阻拦,你们就都去吧。这件事虽然就这样定了,但我们又担心起在机场上是否会出现很冷清的场面。

  当车队快驶到机场时,我们看到了一个令人激动的场面:从干线公路通往机场的岔路口上,在道路旁的所有空地上,竟挤满着形形色色、新旧不等、各式各样的成百的大小车辆。在岔路口上,只有两名警察和两名佩戴执勤臂章的解放军战士在指挥着那些车辆和维持着秩序。刚看到这些汽车构成的场景时,我还有点儿疑惑,但很快就醒悟到这是人们完全自发地来为外公送灵的,因为没有得到批准,进不了机场,只得将车子停在远离机场的道路旁。从岔路口下来,我们还看到一些人站在路旁向我们招手致意。我们的汽车开进机场后,原定由海军派出的专机已改换为中央派出的一架三叉戟型飞机正等候在候机楼旁。候机楼里里外外挤满着听到消息后赶来送灵的人们。我在他们当中走了走,到处都可听到阵阵低语声和压抑着的沉痛的哀位声。在与送别的人们一一握别后,外婆等几人捧着骨灰盒登上了飞机。在机舱门口,源源忽然回过身来,手捧骨灰盒,高举过顶,向着站在舷梯前的人群大声说:永别了!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愈扬愈高的痛哭声。我和几个小辈以及其他几个人,一直等在舷梯口,等着让我们上飞机。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钟,小工和母亲出现在舱门口,招呼我们赶紧上来,于是我们急忙上了飞机。当时,我真有一种好像偷了什么东西就要被逮住的感觉。上了飞机后,又过了好长时间,飞机才慢慢地点火起动,缓缓滑向跑道。从舷窗里,我看到机场上送别的人都高举着手向我们摇动,更有一些人,追着、跑着,直到飞机把他们远远地抛甩在看不见的后边。飞机往前猛冲着,脱离开跑道,昂首飞上天空,一直向南飞去。

  上午10点钟,飞机从高空中俯冲下来,平稳地降落在青岛附近的一座海军机场上。10点稍过几分钟,我们下了飞机,打开舱门时,只见两列持枪脱帽、垂首肃立的水兵,从舷梯旁一直排列到接灵车前,组成接灵仪仗队。这情景与在北京登机时舷梯口只有两名士兵守卫,两相对比,给人的感受是大不一样的。灵车开动后,我们坐在一辆面包车上紧随其后,驰向目的地。在汽车由跑道开出机场的路上,从车窗里向外看去,可见三三两两海军军官或士兵,左手托帽,军官右手行军礼,士兵则垂手肃立,有些是站在路旁,有些就在工作岗位上,向疾驶而过的灵车致礼。

  我不清楚从那机场到海港最简捷的行车路线应该是什么,因为以前我还从未去过青岛,但灵车确实经过市区的一些街道,却又不像有意绕行而后进入海港;我也不知道当地有关方面是否早早做了准备,但如果确实做了准备,那么我应该老实承认,那准备的规模一定是很大的,其工作效率也毫无疑问的是很高很高的。我实实在在有点不敢相信,因为我们也只是在前一天的下午才确知我们今天要到这里来,要从这里乘船出海去撤骨灰。从那时到现在,还不足20个小时啊。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不论是街道旁,还是码头边,或是灵车所经之处两旁的楼房里,以及离街道较远的住宅楼的阳台上、窗口里,我能看见到处都聚集着许许多多哀挽肃立的人群,有些在胸前衣襟上插着一朵小白花,有些臂上挽着黑纱,有流泪的,也有哭喊的、招手的;在一处路口,由于几股人流的汇合,虽然众多警察和海军官兵极力维持、阻挡,

  但灵车终于还是被一潮一潮涌来的人群堵住,不能前行。在灵车被堵的那一小会儿,有一群年龄不一的女工,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子冲到了我们乘坐的车旁,使劲敲打车窗,似乎要对我们诉说什么。我打开车窗,正要伸出头去,已有几个警察从缝隙里硬挤了过来,插在了人群和汽车之间,阻断了也许一触即发的激情的交流。事后有人问我,你估计那天有多少人出来迎接灵车通过?我说,就我所看到的而言,肯定有5万人左右,至于没看到的还有多少我就不清楚了。那人说,你估计的差不多。

  当灵车驶入军港,在停靠着受命载运灵枢的军舰的码头上,正肃立着与那舰身长度相等的长长一列左手托帽、右手行军札的海军军官。他们背向军舰,迎候着灵车的到来。在军港上,以及当军舰开出港口的途中,我所能够看到的海军官兵全部行致哀军礼;而海港里所有的工人和机器设备也都停止了工作和运行,军人和工人们都就地肃立着,目送着远远驰向海洋深处的军舰。港口里所有的大小船舶,不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都下了半旗致哀。我们所乘坐的军舰,据海军的同志介绍说,是我国自行设计、建造和装备,又是我军当时最先进最大的战舰,本不驻防此地,今天特调来此执行这一任务。在港口登舰后,我偶然地——纯粹偶然地拾头向高处望了一眼,发现天空中已出现了云层,阴霾正在悄无声息地聚拢上来,而且越来越凝重阴沉。我并没有在意,可能谁都没有在意此事。军舰离岸时,送灵的亲属们排成一列,向深情的青岛人民,向岸上庄严肃立的海军官兵们三鞠躬致谢。

  军舰出港后,我被安顿在一间军官休息舱里休息,舰上的人告诉我,军舰还要航行一段时间,等到了预定地点再来通知我们,这间舱室很窄小,只有一个上下铺和一张很小的金属桌子,它们全都固定在舱壁上。我从舷窗里向外看去,看到了在我所处的这一侧一前一后还有两条军舰在伴随着我们所乘的这条大舰向前航行,它们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同时我也发现天色竟已变得灰暗、阴沉沉的,几乎分辨不出天色与海色的差别,倒是那护航军舰的蓝色的舰身反而显得色泽鲜明了。由于船舱里太憋闷,我就走了出来,沿着甲板在舰上转了一圈,看见忙碌不停的水兵,看见伸向天空的大炮、导弹发射架,还看见汹涌翻滚着的海涛。远处,灰蒙蒙一片,分辨不清海与天相交的界线。我们乘坐的军舰,正迎着色彩越来越浓重的天幕,踏着越来越汹涌的海涛,挺起蓝灰色的巨大身躯向前闯去。

  事后我们被告知,由于天气变化很快,能见度太差,原定出动护航的海军飞机被迫取消了飞行,因此我们在整个航行过程中始终没有看到预定参加护航的飞机。

  天空中吹起一阵阵柔和却又湿冷的风,海浪时不时冲到甲板上,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军舰随着海浪俯仰摇摆,不知还要航行多长时间。甲板上也很不平稳,我觉得有些冷,就又回到了船舱里。由于连续几天来一直睡不安稳、睡不实在,在这摇晃闷热的船舱里,我竟趴在舱里的小桌子上打起盹来。

  当军舰行驶到预定区域,准备进行撒骨灰时,我们被从船舱里叫了出来。刚走到甲板上,冷风向我的身体猛烈扑打过来,像是责备我刚才打盹的行为,但我却感到脸上、颈上、手上另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这时,我才惊奇地发现,天确实下雨了。天公,你也在挥泪吗?

  在越来越大的飘飘洒洒的雨幕中,我身旁不远处突然爆发了一声空阔的巨响,我被吓了一跳,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过了片刻,又是一声同样的巨响,这回我仿佛感觉到,随着这声爆响,军舰也似乎为之震颤着哆味着抖

  动了一下它那坚强的身躯。接着,又是一下,噢,我明白了,这是舰上的大炮在轰响,这是致敬致哀的礼炮!它震颤着军舰,震颤着我的心灵。伴随着只给予国家元首的最高等级的21响礼炮轰鸣,我们每个人都轮流抓了一把骨灰撤向海底深处。我抓住了一把骨灰。我感到它有些生涩,又有些温热,仿佛就要燃烧起来。它在我手里嘎嘎地响着,好像要对我诉说什么。我不敢抓紧它,怕把它抓疼了;但我又不敢稍稍松开手,生怕它掉落出去,从此我就再也难以把握住它在我的手心里传达给我的那些感触了。我到底还是不知道我是怎样把它撤了出去。是一松手?是一扬手?还是..我只感到心头有什么东西堵着、压着,憋得我喘不上气来,我担心这是不是什么心脏病的前兆,一股腥腥的又粘又热的东西涌上了喉管。人们尽管强忍着眼泪,却还是压抑不住失声哭了出来,有人哭喊着“留一点儿吧!留一点儿吧!”但死者毕竟已经借助活着的人们的手,按照他的心愿,将自己的躯体深深地投向广袤无垠的海洋中去了,在海浪的拍打、抚摸中,很快就消失得踪影全无。他已经与那深沉的海洋融合为一体,他成为了那海的一部分,他也就是那海。人们把许多鲜花抛撒到海面上。我看着那一把把抛撤出去的骨灰和鲜花,清楚地意识到那雨水已把我的衣服淋湿了,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军舰变换着队形,加大速度回航,那湿冷湿冷的风却忽然停息了,雨也渐渐变弱,海面慢慢平缓舒展开来,铅灰色凝重的天空也变得有些稀薄,军舰也不再那么颠簸起伏、蹒跚而行了。几个海军军官正引领着一小堆人在甲板上缓缓而行,参观着这条战舰,时而评说着、指点着。我站在后甲板上,回首望着我刚才还在那里亲手撒过一把外公骨灰的神圣的去处,现在却显得那么迷茫、遥远,不见边际,不知踪影,被快速行驶着的军舰无情地抛在看不清的远方。好像一个曾被你触摸过、了解过的未知数,你似乎已经知道了它的答案,却又为它的本来面目和意义所迷惑。外公早已离开了活着的人们,变成了灰,又被我们抛撒到海的深处,他消失了。但却又有一个影子总是若隐若现地浮现在眼前的海面上,他是谁呢?曾有先哲说,为人民的事业而献身的人,永垂不朽,因为他的灵魂不死。那么他的灵魂又在哪里呢?我该怎样去认识他那不死的灵魂?!

  当海岸线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中时,阴云开始逐渐退向苍穹的四围。蓦地,灿烂的阳光冲过云隙一缕缕斜斜地俯洒向海面,这时还看不见太阳究竟躲藏在哪里,那银白色晶莹透亮的光柱有如锋利无比的刀剑从天空中直插进远处的海里,像是要阻挡我们前进的屏障,又像是引路的航标,让我们迎着自由和光明的召唤,摆脱开海的羁绊。在阳光照耀下,映衬着天空中正加速消散的铅灰色的阴云和墨蓝色的深沉的海洋,远远看去,海平面光滑如镜,一片银白,磷光闪烁。它似乎是沉静凝固的,又似乎在轻快地跳动着。远处的陆地似乎也被阳光托起,使它像是海市蜃楼般地悬浮在海面上,越来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大约下午3点半钟,军舰回港停靠在码头上。这时天空已完全放晴,明丽的太阳高悬在头顶,慷慨地向人间播撒着生命的火花。下军舰前,我扬首向天空中望了望,天上几乎找不到一丝云、一丝风了。这景色真令人难以相信、难以重述。在一天之中,在几小时之内,天公竞做如此变幻。你可以说那也许是巧合,但当我们从北京飞往青岛途中,飞机上曾报告青岛天气情况时说的却是:“晴无风。”你也可以说那不过是自然界的偶一变化,只不过没有被人测得罢了,但在我们下飞机时,高空中才只有难以辨识的几丝薄薄的云,而到我们登上军舰、离开港岸时,天却开始变了,到了

  撒骨灰时就开始下雨了,回航时雨渐渐减弱消失,到靠岸时又重播晴空于世,大白天下。这自然界的偶然变化竟将它的时间表安排得如此准时!与人们的意愿竟会如此巧合!以至当我把这段航程中无意中发现的天景的几次变化告诉周围的人时,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去想象着:难道天亦有情、天亦有眼吗?!我将这天公有情挥长泪、海天一色送英灵的往事记述在此,奉献给死者和生者。

  1988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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