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四丫姨喝了甲胺磷。她喝了半瓶,没送到医院就死了。我奶奶说,这都是四丫的脸闹的。
四丫姨在一年内去做了十一次整容手术,在武汉做了五次,到上海做了六次。前面几次都是要把大腿和屁股上的肉挖来补脸上,这事听起来挺稀奇,但事情就是这样。
头几次回来四丫姨眼睛都带着笑,她的眼皮天生很薄,细长细长的,有一点笑意就很中看,带得她脸上的手绢好象都在笑。她总是一回来就摘下手绢照镜子,照完镜子就叫我来看她的脸。她说大头你快帮姨看看,姨脸上的洞补平了没有?
她坐在床上或椅子上,好让我够着她,有时我用手碰她的脸一下,她就喊痒痒,把我的手打掉。每次我都大声说:比上次平多了,把手绢摘下来吧!
有一次她高兴,拿着我的手按到她大腿上,让我摸她割掉肉的地方。她的腿很光滑,跟茄子一样。她又让我看,那上头除了有几粒很小的肉钉,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次她从上海回来,脸上没挂手绢,脸皮又平又光。光看一眼觉不出奇怪,再看一眼就觉得不太像四丫姨。她左边脸的下半块太亮太紧,好象两边有手揪着这一块,而且无论她说话还是笑,那块皮肤都不动,就像一块死皮。
这使我有点害怕。
我趁她弯腰,飞快地在她脸上碰了一下,她几乎没什么感觉,等她坐下来,我又凑上前去按她的左腮,按完左边又按右边,手上好象碰到的是两个人的脸,软硬体温都有点不同。
四丫姨知道她的脸变奇怪了。
一个人的脸有点奇怪就值得喝甲胺磷吗?奶奶说她到底不是王榨的人,王榨的人长得像猪八戒也照样好好活着,说她也不像她家大丫,四十多岁了拉屎连屁股都不会擦还活着。
王大钱又提出离婚,四丫姨说她的脸弄好了就离。王大钱给了她一笔钱,在最后的三个月里,四姨又一气做了四次整容手术,在家没呆几天就往上海跑。最后一次从上海回来没几天,就喝了甲胺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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