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璞这才松开了手,将他们推出门外,冷笑说道:“这可真是天下奇闻,我一向只知道官府是捉贼的,却原来述有包庇强盗的官府,我如今是奉了师父之命饶了你们,你们回去给我告诉完颜豪,这件事情我公孙璞可是不能作了,一定还要追究!”
史宏等人走后,白逖笑道:“公孙老弟,你骂得痛快,可这么一来,韩侘胄和你可也结了冤啦。与相府结冤,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以后你当真得处处小心了。”
公孙璞道:“我就要回金鸡岭去的,怕他什么?这样卖国求荣的宰相,我没有指名骂他,心头之气都未曾泄呢。”接着笑道:“白老前辈,我对这两人薄施惩戒,固然是为了稍泄心头之愤,但也是为了省却咱们路上的麻烦,我要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回到相府,咱们才可以从容地到中天竺去拜访文大侠。”
原来公孙璞刚才已是用“截手法”伤了独孤行与西门柱石的手少阳经脉,伤得虽然不重,但在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却是不能走路了。
耿照说道:“璞儿,你这件事是做得冲动了些,不过既然做了,那也就算了,你和白老前辈立即赶往中天竺吧,我也该走了。”
当下分遭扬镳,耿照回转防地,公孙璞和白逖同往中天竺去向文逸凡报讯。
天竺山是西湖南北两支山脉的主脉,白灵隐寺西面登山,周围数千里,两边重叠着峰岭,都称为“天竺山”。文逸凡所居的巾天竺,离市区约有五十里之遥。公孙璞和白逖上午动身,未到黄昏时分,便已到了文逸凡的住处。
将到门前,只听得里面一片喧哗之声,公孙璞吃了一惊道:“似乎是有人闹事。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到文大侠这里惹是生非。”
进入院子,只见有十几个高高矮矮的陌生人和文逸凡的手下混在一起。这些陌生人个个都是神情倨傲,有的是一个对一个,有的是两个对一个盯着文逸凡的手下,似乎是在监视他们。其中有一个正在与文逸凡的手下吵闹。
公孙璞认得—方是韩家的老仆展一环,和他吵闹的那个人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细想一想,却原来就是那日在相府与完颜豪初次相会之时见过的一个人。公孙璞心想:“原来史宏还未回到相府,他们已是来了。却不知完颜豪来了没有?”
只听得那个人傲然说道:“凭你也配问我们的来历?”展一环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罢了,别人怕韩侘胄权势滔天,我姓展的不靠他吃饭,用不着怕他。”那人大怒道:“你敢骂我!”双臂一伸,就来抓展—环的琵琶骨。
展—环也是精于擒拿手的名家,当下一个沉肩缩肘,立即反扣对方脉门。两人功力悉敌,双掌相交,大家都占不了便宜。
公孙璞缓缓走上前去,在天井的石块上一步踏出一个足印,走到那人面前,说道:“展老前辈,我知道他的来历。”那人看见是公孙璞,大吃一惊,连忙放开了展一环,闪过一边。其他没有见过公孙凑的人,见他露出这手功夫,也都给他吓住了。
公孙璞道:“展老前辈,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展一环道:“是韩希舜带他们来的,韩希舜说是来拜访盟主,但你看这些人里面,有几个好像不是汉人,所以我要盘问他们的来历。”
公孙璞道:“韩希舜呢?”
展一环道:“他和另外三个人已经进去了。文盟主是看在韩侘胄的份上,让他进去的。”要知文逸凡尚未知道南宋小朝廷的国策已变,他是武林领袖,这几个月来,正在通过白逖的关系,希望能够与韩侘胄谋得协议,联手抗敌。他还以为是白逖泄漏他的住址,故而韩侂胄派了儿子来此作礼貌上的拜访。
公孙璞说道:“展老前辈,你看得不错,这些人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手下!其中有金人,也有甘作虎伥的汉人败类。”
展一环又惊又怒,说道:“原来如此!岂有此理,我们这里,怎能容得金虏登门!”
白逖说道:“且慢动手,待我和公孙少侠进去见了盟主再说。”白逖因为一来完颜豪不仅是相府的客人,实际也是金国的密使身份,南宋的皇帝都要庇护他们的。非到万不得已之际,能够避免决裂还是避免的好。二来他知道这些人的武功都很不错,动起手来只怕展一环等人不是他们对手,敌众我寡,最少也是互有损伤的了。
公孙璞一个转身,揪住那人道:“完颜豪来了没有?”
那人深知他的厉害,丝毫不敢抵抗,颤声说道:“来了,来了!公孙少侠,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与我为难!”
公孙璞放开了他,冷笑说道:“完颜豪来得正好!你这厮不值得我动手,可你也得规规矩矩的站在这儿,不许闹事。”那人吓出一身冷汗,诺诺连声。
公孙璞与白逖走进内堂,只见韩希舜、完颜豪之外,另两个人一个是满面红光的和尚,一个是面如黄蜡,两额太阳穴高高坟起的汉子。这两个人白逖也是未曾见过面的,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身负绝技的内家高手。白逖心想:“看来他们是特地来向文大侠挑战了!”
果然便听得韩希舜说道:“家父久仰文盟主的大名,今日方始得知,文盟主驻足此山,相距不远,家父说他本应该亲自来问候文大侠的,可惜忙于朝政,难以抽身,是以特命晚辈代表,前来拜访,聊表敬意。”
文逸凡道:“不敢。这几位是——”韩希舜说道:“这位颜公子是晚辈的好友,这位无妄大师是家父的方外之交,这位翦二先生是家父礼聘远道而来的客卿。他们三位知道,文大侠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说是难得有此机缘,故此与晚辈同来拜会。”
那满面红光的大和尚接着说道:“贫僧颇想藉此机缘,见识江南豪杰的本领,文大侠若肯赐教,贫憎更是不虚此行了。”那“翦二先生”跟着说道:“武林同道印证武功,文大侠想必不会推辞。”
文逸凡疑心顿起,暗自想道:“韩侂胄差遣他们来见我,若然是作礼貌的拜访,他们似乎不该一见我就提出要较量武功。这和尚看来也似乎不大像是汉人。”当下淡淡说道:“武林同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但各位都是相府贵人,万一有甚失错,文某可是对相国不住了。”言下之意,“印证”武功是可以的,但可不能保证不会失手将他们打伤,试探他们反应怎样。
那和尚哈哈一笑,说道:“印证武功,本是点到即止的事,纵然失手,又有何妨?不过文大侠若想尽展所长,点到即止,那就未必能够恰到好处了,这在贫僧更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翦二先生”接着说道:“文大侠身为江南的武林盟主,属下高手定然不少,翦某愿意一一领教,这么样文盟主就更可以放心与无妄大师尽展所长了。”言下之意,即是他答应绝不与那个和尚用车轮战来对付文逸凡,而他却愿意和文逸凡的手下作车轮战。口气的狂妄实是无以复加。文逸凡更是疑心,想道:“这分明是来挑衅的,哪里是什么礼貌上的拜访?”
公孙璞在外面听到这些话,再也忍耐不住,便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当下便与白逖推门进去。韩希舜看见了他,虽然吃了一惊,但随即便是哈哈笑道:“公孙少侠,你也来了。小弟正在叫史宏找你呢。”
公孙璞不理睬他,先对文逸凡施了一礼,说道:“文大侠,韩二公子对这几位的介绍颇有不尽不实之处,请容小侄代他详作介绍如何?”
文逸凡道:“啊,你是知道他们的吗?说吧!”
公孙璞道:“另外两位我不知道,这位‘颜公子’可是我这几天来天天都与他‘印证’武功的相识,他的尊姓‘颜’字上还应该加上一个‘完’字!”
文逸凡道:“啊,这位公子原来复姓完颜,‘完颜’是金国‘国姓’,公子是金人还是汉人?”
完颜豪说道:“印证武功,何须区分金汉?”
公孙璞道:“完颜豪,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吧。文大侠,这位完颜公子乃是金国皇叔完颜长之的儿子,以金国贝子的身份奉派到江南来作密使,这来头可真是不小啊!”
文逸凡“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文某失敬了!”
白逖忽道:“这两位的来历身份,白某倒也略有所知,让白某替他们说吧。”
说至此处,一指那个和尚,说道:“这位无妄大师是完颜长之的师兄,听说最近方始出山,新任了金国的国师。”
文逸凡听了,也不觉心头微凛,想道:“久闻完颜长之乃是金国的第一高手,却不知他的武功是在哪里学来的。原来他还有一位出家人师兄。这个无妄大师既然是他的师兄,倒是不可轻敌了。”
无妄大师神色不变,哈哈一笑,说道:“白居士,你的消息倒真是灵通呀!”
白逖再一指指着那个“翦二先生”说道:“这位翦长春翦二先生来头也很不小。他是金宫大内的副侍卫长,极少在江湖走动。不过白某有缘,十年前在青州道上,倒曾与这位翦副总领‘印证’过武功了。”
原来十年前白逖曾偷入金宫,意图盗取穴道铜人图解。众寡不敌,逃了出来,给翦长春追到青州道上追上,打了个两败俱伤。翦长春也是哈哈一笑,说道:“白兄,十年不见,想必你的武功又是大有进境了。上次‘印证’武功,未分胜负,翦某倒是颇想再次向你领教呢!”
翦长春说完了话,白逖正要开口,文逸凡先已纵声笑道:“原来是金国的二位贵人光临寒舍,真是失敬、失敬了,这么说‘同道’二字,请恕壁还,‘印证’‘琢磨’等字眼,今日也用不上了。咱们今日就较量较量吧!”话中带笑,但十分明显,杀机已露!
“武林同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这儿句话是韩希舜刚才说的,他见于文逸凡这副神态,不觉心头一震,想道:“这位无妄人师虽然自信必可打败文逸凡,但万一他不能取胜,我可要给他连累了。话还是说得圆滑一点的好。”于是说道:“文大侠,金宋以前是敌国,如今却是盟邦。文大侠若不相信,可问这位公孙少侠。”
文逸凡冷冷笑道:“我相信,否则也不会由你韩二公子带领他们来了。但韩二公子,有几句话我可也不能不说在前头。”
韩希舜道:“文大侠请说。”
文逸凡吭声说道:“文某一介白衣,不与庙堂大计。朝廷视金国为盟邦,那是朝廷的事,在我们老百姓眼中,金国只能是敌国!完颜公子是你们相府的贵宾,可不是文某的朋友!这几句话说在前头,请韩二公子别要见怪!”
韩希舜暗暗吃惊,说道:“文大侠,你虽然不受朝廷俸禄,也是大宋治下的百姓。朝廷的旨意,尚盼你能善自体会。”
文逸凡冷冷说道:“请恕文某愚鲁,不懂你们朝廷的庙堂大计!”
那和尚“哼”了一声,说道:“文逸凡,你以为我们当真就怕了你吗?点到即止也好,决胜负、判死生也好,贫僧都愿奉陪。韩二公子,请你也莫多言了!”
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无妄大师要伸量在下,那是求之不得。请,请!”
翦长春却道:“我和白老师有点旧帐要算,请大师让剪某先下,接白老师的高招。”
公孙璞朗声说道:“我与完颜公子也是有点旧帐未了,你们这边三个人,正好与我们比拼三场。”
完颜豪心里想道:“他是昨晚逃出相府的,酥骨散的药力未过,我要胜他,谅也不难。”便道:“好,那么咱们就以江湖比武的规矩,三场两胜,哪一方败了两场,就得甘心情愿认输,不许横生枝节。”原来他也怕万一无妄大师敌不过文逸凡,那时他虽然胜了公孙璞也是逃不出去。
文逸凡道:“好,你们划出的道儿,悉依你们就是。白兄,你先上。”
白逖应声而出,说道:“翦长春,你远来是客,发招吧!”
完颜豪本来想和公孙璞先打第一场的,但见白逖已是和翦长春两阵对圆,他自是不便抢先了,暗自想道:“酥骨散的药力最少还有三个时辰,先让他们决了胜负,那也不迟。”他却不知,公孙璞得师父耿照之助,早已恢复功力。
翦长春自从那次与白逖斗个两败俱伤之后,苦练十年,自忖:“我如今方在盛年,白逖已经老迈,纵然胜不了他,至少也不会败了给他!”
当下喝道:“好,接招!”吐气开声,一掌便劈过去!
他使的是“大摔碑手”,掌力十分威猛,一掌劈出,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只见白逖双掌虚抱,划了一道圆弧,翦长春的掌锋差少许未曾插入圆弧之内,便即收招再发。翦长春接连发了三招,白逖接连退了三步!
公孙璞在旁观战,暗暗吃惊,心里想道:“白老前辈的掌法圆转如环,那自烛炉火纯青的上乘掌法。但只怕他年老力衰,打下去恐怕未必是这厮对手。”
只见翦长春强攻猛扑,白逖接一招退一步,接连退了七步,身形忽地兀立如山,不再后退了。公孙璞方始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回头一望,只见文逸凡脸有笑容。从他的面色看来,显然是他已看出了白逖有“胜券稳操”的把握。
此时轮到翦长春暗暗吃惊:“我只道可以欺他年老力衰,谁知他的武功已练到了炉火纯青,无暇可击的地步。要想速战速决,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翦长存心中一怯,掌法立变。此时他已是不敢妄想求胜,只图能保不败,于愿已足。白逖心道:“这厮倒也乖巧。”他是惯经阵仗的大行家,一看出对方已有虚怯之意,哪还容得敌手喘息?当下立即转守为攻,按、拍、劈、打、抓、撕、擒、拿,七十二路大擒拿手法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迫得翦长存透不过气来!
三十招过后,形势和初时刚好相反,只见白逖一派进手的招数,进如猿猴推窜枝,退似龙蛇疾走,起如鹰隼飞天,落若猛虎扑地!翦长春只有招架的份儿。
剧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翦长春倒纵出三丈开外,肩头一片血红,原来已是给白逖撕下了一块皮肉,还幸未伤着他的琵琵骨。翦长春满面羞惭,抱拳说道:“白老师功夫超卓,老而弥辣,翦某佩服!”白逖打败了他,亦觉胸中气血翻涌,心里微微一酸:“我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见他赔礼认输,也就不为己甚,说道:“翦长春,你的本领本来也足以称雄扛湖,却何苦作金虏鹰犬?今日我不取你性命,但盼你能及早回头!”
那满面红光的大和尚大踏步走了出来,说道:“胜败兵家常事,还有两场未打呢,也不见得就是我们输了。”
文逸凡道:“不错,打了这两场再说。无妄大师,我接你的高招!”无妄大师疑视文逸凡,缓缓说道:“文大侠,贫憎素仰你有‘铁笔书生’的雅号,请你亮笔赐招!”
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文某封笔业已十年。大师远道而来,文某也不妨为大师破戒,大师你用什么兵器?”
无妄大师脱下了身披的大红袈裟,淡淡说道:“我只有这件袈裟可以一用,文大侠,你笔下留情。嘿嘿,你不留情也不打紧,戳破了贫僧的袈裟,贫惜认输就是!”文逸凡心想:“这番憎的内功必有相当造诣,否则他可不敢说这个大话!”
文逸凡淡淡说道:“那也不必如此,大师,你远来是客,进招吧!”说话不亢不卑,显出了武林盟主的风度。
无妄大师道:“好,接招!”袈裳一抖,蓦地里就似平地涌起一片红霞,向文逸凡疾卷而来。
文逸凡身形一侧,笔尖吐出银光,点向他胁下的“愈气穴”。无妄大师的袈裟一翻一卷,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站在旁边观战的公孙璞,都感到劲风扑面,几乎立足不稳。
文逸凡心头微凛:“这厮的功力果是不凡!”双笔未曾点实,立即变招。转眼之间,幻出千重笔影,与无妄大师斗得难解难分。
无妄大师“哼”了一声,说道:“铁笔书生,原来也不过如此。有本领的你就戳破我的袈裟。”文逸凡笑道:“稍安母躁,看文某戳破你的牛皮!”笔法瞬息百变,越来越是奇幻。
无妄大师的袈裟盘旋飞舞,浑身就似在金霞覆罩之下。文逸凡的判官笔点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袈裟也无法卷着文逸凡的判官笔。原来文逸凡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试了几招之后,心知对方的内功并不在他之下,他要戳破对方的袈裟不是不能,但只怕勉强而为,自己也难免要着了对方的道儿。是以决童采取“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打法,消耗他的真力。
无妄大师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见他如此打法,心里想道:“久战下去,只怕稍有琉虞,就要吃亏,看来他的功力似不及我,何妨与他硬拼?”当下一招“云麾三舞”,袈裟就像涨满了的风帆,追着文逸凡的身形疾卷。
只听得“嗤”的一声,文逸凡的笔尖从袈裟划过,划出一道笔痕,袈裟却未破裂。无妄大师得意之极,心道:“我的所料,果然不差。他戳不破我的袈裟,我与他硬拼,五十招之内,定必是可以胜他的了。”他哪知道这是文逸凡的骄兵之计。
无妄大师连番猛扑,文逸凡的笔尖一触着他的袈裟,就给他用个“卸”字诀滑过一边,袈裟始终没有破损。无妄大师越发得意,猛攻不已。
文逸凡接连退了七步,陡地双笔一振,喝道:“着!”银光叶处,只见袈裟穿了两个指头般大小的孔。公孙璞大喜叫道:“牛皮戳穿啦!”
无妄大师也真不愧是顶儿尖儿的高手,一知中计,袈裟立即抛出,向文逸凡当头罩下,骈指便点文逸凡的穴道。他的袈裟是附上内力的,文逸凡岂能让袈裟蒙着头面,遮断目光?当下一掌拍出,把袈裟拍开,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一枝判官笔也跌落地上了。
原来文逸凡要抵挡他这记怪招,只得改用掌力,方能荡开他的袈裟。他既然—掌拍出,右手所握的判官笔自是不能不松开了。
无妄大师虚戳一指,立即倒跃三步,说道:“你戳破我的袈裳,我打落你的判官笔。咱们只能算是打个平手,再来,再来!”
其实文逸凡的判官笔是自己松手跌落的,无妄大师只因自己曾经夸口在前,是以不能不说这几句遮羞的说话,方有藉口与文逸凡再斗。
公孙瑛冷笑骂道:“不识羞,文大使的判官笔是你打落的吗?”
文逸凡笑道:“何必迫他识输?不让他尽展所长,他输了也不甘心。好,你要较量掌法,文某奉陪就是。”把左手的判官笔也一并抛开,两人又再交手。
无妄大师吃了一次亏,哪里还敢再有丝毫轻敌,当下把平生所学全都施展出来,掌劈指戳,招招凌厉。文逸凡见他指法精奇,心里想道:“他的掌力也还罢了,这点穴的指法却是中土上各派所无,难得有这机会,我倒是应该仔细看看了。”
要知文逸凡号称“铁笔书生”,点穴的功夫自是高明之极,不用判官笔也是可以与无妄大师周旋。在武学有专长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碰上可堪匹敌的对手。文逸凡为了想窥对方指法的全豹,本来可以在百招之内是胜的也不欲速胜了。
原来无妄大师的点穴功夫乃是从完颜长之那里借来了一份穴道铜人图解,自己练成的,精妙之处,又在完颜豪之上。
不过,那份图解究意不是原来的图解,他的指法也只能说是“精妙”而不能说是“登峰造极”,比之文逸凡的点穴功夫还是要稍逊一筹。
公孙璞正在看得如醉如痴,白逖忽地轻轻拉他一下,说道;“外面似有大队人马开来,一盏茶之后,就会到了。”
公孙璞瞿然一省,登时懂得白逖的意思,跳上前去,喝道:“时候不早,完颜豪,咱们现在就较量较量。”
完颜豪不知公孙璞功力已经恢复,也想趁酥骨散的药力未过占他便宜,当下喝道:“打就打,你是我手下败将,我还怕你不成!”
公孙璞连日来吃他苦头,恨极气极,不再打话,一掌就劈过去。这一招名为“飞龙在天”,大衍八式中的一招杀手。
完颜豪话犹未了,只觉—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疾涌而来。完颜豪心头一震,连忙使出浑身本领,双掌齐出,方才勉强的化解了这招。公孙璞不容他有喘息的余暇,一掌紧接一事,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
完颜豪最擅长的是点穴功夫,但在公孙璞这样刚猛的掌力急攻之下,他已是无法施展他的所长了。要知指力远远不如掌力,公孙璞的双掌俨似大斧开山、铁锤凿石,完颜豪全力抵挡,仍是为难,如伺敢变掌为指来对付他?只怕指头未点到他的身上,手指已是要给他打断。
韩希舜见势不妙,上前说道:“公孙兄,小弟也想领教领教你的功夫!”
白逖身形一晃,拦在他的面前,冷冷说道:“二公于,你也曾走过江湖,应当知道江湖规矩。你若是技痒难熬,我给你喂招吧。”
韩希舜大吃一惊,强笑说道:“白老师,我如何是你对手?不过这位完颜公子是家父的贵客,白老师你在舍下的时候,家父对你始终是优礼有加,还请你看在家父的份上,作个调人。请公孙少侠莫要与完颜公子为难了。”
白逖冷笑道:“我就是念在主客之情,这才不与你为难的。要我替金国的贝子说情,对不住,这个我可办不到。”
韩希舜讷讷说道:“白老师,这个,这个……”
白逖陡地提高声音喝道:“还有什么边个那个的?我答应不与你为难,你的爹爹倒要来与我为难呢!哼,你再不走,我的主意可要改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院子外面已是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跟着便听得大队军士呐喊之声:“叛贼快快束手就擒?”原来是史宏带领了大队的相府卫士开到。院子里完颜豪带来的人趁这时机发难,和文逸凡的手卜混战起来。
公孙璞一声大吼,向完颜豪的天灵盖劈下,完颜豪吓得魂不附体,顾不得狼狈,倒在地上一滚,想用“滚地堂”的功夫躲开,公孙璞一抓就抓下去,白逖叫道:“别伤他的性命!”公孙璞道:“我理会得!”话犹未了,已是抓着了完颜豪的后颈,抓小鸡似的将他一把抓了起来!
史宏带领几个武士此时刚好冲进内院,一见完颜豪给公孙璞抓住,不由得惊得呆了!
韩希舜连忙叫道:“公孙兄,有话好说!”史宏定了定神,跟着叫道:“外面有几百名弓箭手对着你们,你们本领再强,也是冲不出去!”他出言恫吓,可是声音已是不自觉的抖颤!
公孙璞冷笑道:“我本来不打算活着出去,不过完颜豪可要死在我的前头!一命换一命,他是贝子,我是平民,这一桩交易倒也做得过!”韩希舜道:“史宏,你出去叫他们住手!”
史宏应道:“是。”走出院子,高声叫道:“公子有命,大众住手!”相府的卫士正在把展一环等人围在当中,听得此言,大惑不解,却是不敢不遵,当下各自退后三步,仍然手握兵器,采取包围态势。
公孙璞冷笑道:“韩希舜,你耍什么花招?”
韩希舜赔笑道:“古语有云:以和为贵。与其斗个两败俱伤,曷若化干戈而为玉帛?”
公孙璞道:“少说文绉绉的假客套话,干脆的说,这桩交易,你是准备怎样做法?”
韩希舜道:“你把完颜公子放还,我带这些人回去。”
白逖说道:“你说实话,你们这次是不是来图谋文大侠?哼,不仅是图谋文大侠,还要‘袭灭’义军?”
韩希舜道:“朝廷大计,我不敢与闻。家父想请文大侠到舍下共商国事,那却是真的。彼此误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实非始料所及。”
白逖冷笑道:“什么误会,若不是公孙少侠拿住了你们的‘贵客’,你肯向我们求情么?”
公孙璞道:“好,这桩交易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怎样?”
韩希舜道:“以后的事,我可不敢替家父作主。”
文逸凡冷笑道:“放人解围,这桩交易,今日就依他吧。韩侂胄他要拿我,他有本领,以后尽管冲着我来就是。”
文逸凡口中说话,手底仍是丝毫不缓,与无妄大师斗个不休。无妄大师功力稍逊,却是不敢开口说话。
此时院子内外,均已罢手止斗,就只有文逸凡和无妄大师这对仍然交手了。
韩希舜道:“既承文大侠应诺,请住手吧。”
完颜豪也叫道:“师伯请顾念小侄,与文大侠讲和吧。”
无妄大师对他的话。却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见他满头大汗,分明是在苦斗之中,但却是欲罢不能。
原来因为他们二人都是顶儿尖儿的高手,别的人说罢斗就可罢斗,顶儿尖儿的高手,却必须双方采取同—步骤,缓缓收招,否则就必有一方受伤了。
过了片刻,只听得“嗤”的一声,双方退后三步。文逸凡缓缓收招,气定神闲。无妄大师却似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只见他的僧袍当胸之处,裂开了一个交叉十字!正是:
名山龙虎斗,各自显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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