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庭见过他们的本领,心里想道:“公孙璞是江南大侠耿照的高徒,自幼又在光明寺得到当世三位武学大师的亲炙,本领之强,只有在我之上。绝不在我之下。奚玉帆是武学世家,百花剑法,非同凡响。更加上一个明霞岛主的独生爱女,此去大概是应该可以无忧的了。”既然自己抽不出身来,也就只好答应他们了。
但奚玉帆却是有点担忧,路上问焦奕道:“从这里到松风岭大约要多少时间?”焦奕说道:“以咱们的脚程,走快—些,两天可以赶到。”
奚玉帆道:“舍妹被那老叫化捉去,是三天之前的事情,对么?”焦奕道:“不错。”奚玉帆忧形于色,说道:“来回总共五天,不知那老叫化是否还在松风岭上?”
焦奕说道:“这点奚少侠不用担忧,据我所知,那老叫化在松风岭有一个秘密的巢穴。那地方十分隐密,外人很难发现,但我已经知道了。”
奚玉帆道:“你探过他的那个秘密巢穴么?”
焦奕道:“我没有亲自探过,这是我的一个弟子发现的,那天他还几乎挨了一顿打呢。”
奚玉帆道:“那老叫化给外人发现了他的巢穴,还不会搬家么?”
焦奕道:“那老叫化并不知道。”
奚玉帆诧道:“你刚才不是说令徒几乎挨了打么?”
焦奕道:“要打他的那个人不是老叫化,是老叫化的一个哑巴徒弟。”
厉赛英大感兴趣,说道:“那老叫化还有一个哑巴徒弟么?本领是不是也很厉害?”
焦变道:“本领未必胜得过一流高手,气力却大得惊人。
“那天小徒上山采药,无意中走进一个山峰重叠的谷口,远远看见一间石屋。就在此时,忽听得猛虎的吼声,那是受伤负痛的吼叫!
“只见一个精赤着上身的少年正在和那猛虎扑斗,我的徒弟正想跑过去帮他,他已经把那头老虎打死了。
“那少年发现小徒,口里咿咿呀呀的呼喊,忽地一掌击碎一块石头,作手势赶他。意思是说,小徒若不快跑,他就要像击碎石头那样击碎他的头颅了。
“我这徒弟颇有机智,他拿出一块糕饼,作手势说要和那哑巴做朋友。那哑巴吃了糕饼,很是高兴,但仍然要赶他走。哑巴指手划脚表达他的意思,好不容易才令得小徒明白,原来他是说他有一个很凶的师父,和小徒—样,也是个叫化子,他的帅父是不许外人到这一个地方的。幸亏小徒是碰见他,若是碰见了他的师父,只怕早就丢了性命了。你想,他说的这个师父,不是那个老叫化还有谁?”
奚乇帆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那老叫化既然在岭上筑有巢穴,想必是把舍妹关在那里了。我只是不明白他何以要和舍妹为难,我们兄妹可是从未曾见过这样的一个老叫化的啊!”
公孙璞道:“或者他是令妹夫辛少侠的仇家也说不定。”
奚玉帆道:“即使如此,那老叫化也得看在他的师父文大侠的情面啊!”
厉赛英笑道:“反正两天之后,咱们就可以赶到松风岭了,到时自必会知真相,何必现在胡猜?”
奚玉瑾初时也是莫名其妙,不知这老叫化何以要与她的丈夫为难。
这闷葫芦,在她心里藏了三天,终于打破,原因就因为辛龙生的姑姑是辛十四姑。
那老叫化颇守诺言,他答应过可以任奚玉瑾随时离开,是以奚玉瑾虽然不愿离开丈夫,也可以自由走动。
她帮那哑巴做饭,有时也到外面洗衣和拾取柴枝。
这一天奚玉瑾在外面拾取柴枝,忽听得马嘶之声,抬头一望,只见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的青衣汉子,正在策马走进山谷。
奚玉瑾大为奇怪,心里想道:“这样荒僻的地方何以会有骑马的人到来?莫非他是老叫化的客人?”
心念末已,只听得那汉子啧啧赞叹,说道:“好个标致的小娘子!哈,看来似乎比那明霞岛主的女儿还要漂亮。”
按照奚玉瑾的脾气,若在别的地方碰见这人,非得将他惩戒不可。但此际他们夫妻等于是那老叫化的囚徒,而这个人却可能是老叫化的客人,奚玉瑾既没有心情为这小事发作,也不想得罪老叫化的客人,于是拾了柴枝,匆匆便回去了。
不过她的心里已是多了一层疑团:“这人说的那个明霞岛主的女儿,不是和我哥哥同往江南的那个厉姑娘吗?这人怎样会知道的?”
奚玉瑾到了江南,一直得不到哥哥的消息。但她的哥哥和厉赛英同在一起的事情,她家的老仆人却是早就告诉了她的。
奚玉瑾回到柴房不过一会,果然便听得马啼声在门外戛然而止,那人走进屋子,老叫化哈哈笑道:“我早料到二少爷会差你来的,是不是那女魔头已经到过相府,他有麻烦了?”
奚玉瑾甚为纳罕,心道:“什么相府的二少爷,怎的和这老叫化攀上了交情?”
只听得那人恭恭敬敬地说道:“正是二少爷要我来禀告你老人家,那女魔头曾进相府,已经见过他了。那女魔头在相府要等你老人家呢!”
老叫化道:“你回去叫她来见我吧。”
那汉子有点诧异的神色,说道:“你老人家这个地方——”
老叫化笑道:“不错,这地方我以前是不想给她知道,现在则是无妨了。你今天就回去,叫二少爷告诉那女魔头,说是我没有工夫到相府会她,她要见我,只有到这里来!”
那汉于应了一个“是”字,说道:“那么小的现在就告辞了。”
老叫化道:“我要你今天回去,但也不用这样忙着。再坐会儿,我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呢。”
那汉子道:“对啦,我也正想请问你老人家,你老人家是不是新收了一位女徒儿?”
老叫化道:“没有呀!”笑了起来,跟着说道:“你来的时候,想必是见着那姓奚的小娘子了。”
那汉于道:“这位小娘子是——”
老叫化笑道:“就是那女魔头的侄媳妇儿。”
躲在柴房里偷听的辛龙生和奚玉瑾,听到此处,方始知道他们所说的“女魔头”,原来就是辛十四姑,不禁大吃一惊。
那汉子笑道:“这小娘子倒是标致得很。”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敢叫那女魔头前来见他。”
老叫化道:“你是陪二少爷读书练武的,他的书读得好不好我不管,他的武功近来练得怎么样了?”
那汉子道:“二公子最近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子打上一架,在点穴功夫上输给那个小子。他恐怕是惊神指法练得尚有什么漏洞,本来要到这儿向你老人家求教的,只因那女魔头缠着他,他动不了。”
原来这个老叫化正是韩希舜的师父,这个汉子即是自幼服侍他的书童,最得他的宠信,故而也学了几分本事。
老叫化听了大为惊诧,说道:“什么,他的点穴功夫竟然不如人家?那小子姓甚名谁,查出来了没有?”
那汉子道:“后来才知道这小子原来是白老师父相识的一个晚辈,名叫公孙璞。”
老叫化沉吟半响,说道:“公孙璞?敢情是二三十年前横行天下的那个公孙奇的儿子?公孙奇我以前倒是会过的,他的两大毒功确是厉害之极,但说到点穴的功夫,却是不见得如何了得呀!”
那汉子道:“还有一样奇怪的事,据公子爷说,那小子的点穴手法,似乎和你老人家所传授的大同小异。”
那老叫化道:“哦,有这样的事?倒要留上点心,打听打听这个名叫公孙璞的小子是怎么个来历了。嗯,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那汉子道:“那天和公孙璞这小子在一起的还有一对少年男女。”
老叫化道:“那又是谁?”
那汉子悄悄说道:“那男的是百花谷的少谷主,女的是明霞岛主的女儿。”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奚玉瑾是从小练过梅花针之类的暗器功夫的,“听风辨器”的本领是练梅花针之类的暗器必须具备的功夫,故此听觉特别灵敏。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心道:“他说的可不正是我的哥哥吗?”
那汉子接着说道:“明霞岛主的女儿很是漂亮,可惜脾气却是很坏。”
老叫化皱了皱眉头,随即却又哈哈一笑,说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希舜这孩子看中人家的媳妇儿,这才挨了人家的揍。”
那汉于道:“你老人家可别怪责公子,不关公子的事。都是蒙铣、邓铿这班人要讨公子的欢喜,才把事情闹出来的。”
那汉子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其实,明霞岛主的女儿虽然漂亮,但和我刚才所见的那位小娘子一比,却又要给比下去了!”
老叫化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说道:“我也想徒弟有个好媳妇儿,但却不喜欢他胡闹。你回去告诉。我已经替他看中一个合适的姑娘了。待辛十四姑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会替他办妥这件事情的。”
“这老叫化说的是什么人呢?”奚玉瑾听了这话,不禁心头鹿撞,惊疑不定了。
那汉于走了之后,那老叫化叫道:“奚姑娘,请你出来!”
奚玉瑾面挟寒霜,出来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那老叫化笑道:“据我看来,你丈夫的病恐怕是不能医好的了,你正是青春年少,愿意守一辈子的活寡么?”
奚玉瑾柳眉一竖,说道:“老前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话我不要听!”
老叫化笑道:“我是为你的好,你听听又有何妨?我有一个徒弟,是当朝宰相韩相国的二公子——”
奚玉瑾沉声说道:“老前辈,我落在你的手里,你要将我怎样摆布,我是无法抵抗的。但我要寻死,只怕你也难奈我何!最少我还有自断经脉之能!”
老叫化怔了一怔,说道:“想不到你倒是一位烈女,好,好,老叫化答应过你,决不将你难为的,你不愿意,那也就算了。不过,请你怨我多嘴,你这挂名的丈夫实在配不上你,我那徒儿人品虽不怎么好,却也不算比他更差,家世武功,可是样样在他之上!待你心情平静的时候,你仔细想想我的话吧。”
奚玉瑾不待他说完,拂袖便走,冷冷说道:“多谢老前辈答应不难为我,没什么事,少陪了!”
回到柴房,只见辛龙生坐在柴堆上,嘴角挂着冷笑,正看着她。
奚玉瑾有点奇怪,说道:“你怎么又起来了,今天是不是觉得好了点儿?”
原来辛龙生那天喝过了老叫化的药酒之后,虽然免掉了一场大病,精神仍很委靡。昨天他急于恢复功力,试行运气,结果却惹来了浑身疼痛,从昨晚午夜起他就是一直躺着的。
辛龙生对奚玉瑾的问好,竟似听而不闻,冷冷说道:“天上跌下来的荣华富贵,你怎么不要?”
奚玉瑾不禁气往上冲,说道:“我在你的心目中竟是贪图富贵的人吗?你老是这样猜疑我,夫妻还如何能够相处下去。现在你是在患难之中,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待你这场灾难过后,你不赶我,我也要走了!”
辛龙生见她动了怒,这才赔笑道:“不是我易起猜疑,实是我自惭形秽,心情郁闷,不觉就口不择言了。那人是相府公子,武功人品都比我好。我也觉得我这个‘挂名的丈夫’实在配不上你。”
奚玉瑾道:“这是那老叫化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你既然这样用心偷听,总应该听见我是怎样骂他的吧?哼,你心情郁闷,也不该这样口不择言!”
辛龙生赔笑道:“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就莫怪我吧。咱们说正经的事儿,那老叫化是不是说要把我的姑姑请来。”
奚玉瑾道:“是呀,不过,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和你的姑姑是结有梁子的呢!”
辛龙生道:“只要姑姑来了,咱们就不怕了。”
奚玉瑾道:“这老叫化的武功非同小可,我倒有点害怕,你的姑姑未必就能胜得过他。”
辛龙生道:“不会的,我的姑姑不但是剑法的奇诡天下无敌,她还擅长毒功,使毒的功夫,当今之世,只怕也没有谁人比得上她。”
话虽如此,在他的心里可着实有点害怕,姑姑未必打得赢的。因此沉吟半晌,就接着说道:“姑姑不知什么时候来,如果在她来的时候,我的功力已经恢复,那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了。最不济咱们也可以有机会逃跑,免至成为她的累赘。”
奚玉瑾道:“能够早点恢复功力当然是好,不过那老叫化的点穴手法不知是什么路道,你已经试过一次了,我只怕欲速则不达,若再强行运气,万一遭受走火入魔之险,如何是好?”
辛龙生道:“我还有一门功夫可以试试,但只有一样疑难之处,尚未能够解决。瑾妹,你可以帮忙我吗?”
奚玉瑾道:“我当然愿意帮忙你的,不过你我所练的内功全然不同,只怕我帮不了你的忙吧?”
辛龙生道:“咱们成婚的前一天,谷啸风来见我的师父,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存心来找我的晦气的呢,说来真是好笑。”
奚玉瑾心头一震,面色白里泛红,说道:“你无端提起这事干嘛?”
辛龙生道:“瑾妹,你别多心,我决没有猜疑你的意思。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因为——”
奚玉瑾冷冷说道:“因为什么?爽快说吧!”
辛龙生道:“因为那天他送了一件礼物给我。”
奚玉瑾道:“哦,什么礼物?”
辛龙生道:“我说错了,应该是说他代人送一件礼物给我。这人是江南大侠耿照,所送的礼物就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大衍八式。那天谷啸风来的时候,刚好在路上碰见耿照,耿照无暇来喝咱们的喜酒,是以就托他把礼物带来了。”
奚玉瑾吃了一惊,说道:“这件礼物可不轻呀。你,你为什么——”
辛龙生道:“你怪我为什么不和你说吗?唉,我,我是有点小心眼儿,怕你因此想,想起了他。”
奚玉瑾何等聪明,说道:“你刚才说的还有一门功夫可以试试,指的就是这大衍八式么?”
辛龙生道:“不错。可惜我在婚后心情不好,未能好好练这大衍八式。大衍八式虽然只有八个式子,看似简单,其实变化却是十分奥妙的。”
奚玉瑾道:“这当然了,否则焉能称为武林秘笈。”
辛龙生接着说道:“练这大衍八式,最关健的地方是内功的运用。你知道我的内功是跟姑姑学的,不是师父所传。虽然我也曾拿了大衍八式,请师父指点疑难,但还是有几处的地方,未曾问清楚的,后来方始发觉。”
又玉瑾道:“这我怎能帮你的忙?”
辛龙生心里想道:“没有办法,也只好和她直说了。”说道:“你可知道耿照何以把这份重礼托他带来吗?”
奚玉瑾道:“我怎么知道?”心里则在想道:“谷啸风是名门正派,少林英侠,耿照当然是相信他的。”
辛龙生道:“耿照的原意,是想他和我一同练这大衍八式的,他不愿意与我切磋武功,这份礼物,他,他——”
奚玉瑾道:“他就不要,全部送给你了?”
辛龙生面上一红,说道:“不错。不过,耿照这份礼物既然是言明送给我的,不过,可以让他也借阅罢了。他不屑与我切磋,这份礼物。我也只好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奚玉瑾淡淡地说道:“题外的话,不必多说了。只请你说,我怎样才可以帮你的忙。”
辛龙生讷讷说道:“听说韩佩瑛受了朱九穆修罗阴煞功之伤,是你替她医好的?”
奚玉瑾猜到几分,说道:“不错,是有这事。我是用我家秘制的九天回阳白花酒,替她医治的。”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用心,实是要韩佩瑛感恩让爱,不禁又是脸上一红,心头一片怅惘。
辛龙生道:“除了九灭回阳百花酒,只怕还要加上别的功夫,才能医这修罗阴煞功的伤吧?”
奚玉瑾冷冷说道:“你不必兜圈子了,不错,我还略懂一点少阳神功,是我为了想替韩佩瑛治伤,求谷啸风教给我的,当时我还没有认识你。”
辛龙生赔笑道:“你别误会,我决不是吃这陈年旧醋。后来我才知道,耿照想我和他切磋武功,同练这大衍八式,是因为少阳神功属于正宗内功,而练这大衍八式,却非懂得正宗内功的诀窍不行。我师门所授的内功也可以的,不过却又不如少阳神功见效之快。”
奚玉瑾这才说道:“原来你要我传你少阳神功的口诀,何不早说,却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好,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就只怕知道得不详细。”
奚玉瑾一面传授口诀,一面暗暗感伤,心里想道:“只从这件小事看来,两人人品的高下,已是立即可看出来了。唉,但责人也须自责,我何尝不也是为了贪图做盟主夫人,才会嫁他?”
想起自己刚才和那老叫化说得那样嘴硬,其实自己虽然并不贪图荣华富贵,却还是有所贪图的。奚玉瑾突然发觉了自己品格上的缺点,内心深处,不禁暗晴羞惭。同时又不觉再一次的想起了谷啸风从前对她的种种好处,心头更增怅惘。
辛龙生懂得了运用少阳神功之后,接连几天,在柴房里偷练大衍八式,功力果然渐渐恢复,但他掩饰得很好,当着那老叫化的哑巴徒弟的面时,仍然装作是有病的模样,哑巴徒弟料想他是决计跑不掉的,对他亦没有疑心。
辛龙生勤练内功,一心等待姑姑来到,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这天他正在柴房打坐。忽听得一声长啸,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大颠,你请我来,我应约而来,你还不出来见我!”
辛龙生喜得跳了起来,叫道:“我姑姑来了!”
那哑巴徒弟推开柴房的板门,指着他咿咿呀呀的作手势,奚玉瑾低声说道:“你别得意忘形,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这哑巴不许你动!”
辛龙生又躺下去,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得那老叫化哈哈笑道:“辛十四姑。咱们许久没有见面了啊,你先进来坐坐,让我稍尽地主之谊吧。”
辛十四姑怕他在屋内设有埋伏,暗自想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在空地动手,我总不会吃亏。”于是冷冷说道:“不必客气,咱们还是把正事办妥了再说吧。”
老叫化道:“什么正事?”
辛十四姑冷笑道:“你装什么蒜,那穴道铜人的图解呢,难道你想独自霸占吗?”
老叫化道:“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
辛十四姑道:“这次你总不能抵赖了吧,令徒韩希舜的惊神指法,难道不就是图解上的功夫么?”
者叫化道:“一点不错,是我亲自传授给他的。嘿,嘿,辛十四姑,我也真是佩服你的消息灵通,居热打听到韩希舜是我的徒弟。
辛十四姑大为得意,说道:“那就闲话少说,快点把那份图解给我,你已经占有它二十多年,自己早已牢记心中,也用不着再要它了。”
老叫化哈哈一笑,说道:“辛十四姑,请你稍安毋躁,我可是还有几句闲话要和你说呢!”
辛十四姑板起脸孔说道:“那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有许多闲功夫陪你讲废话!”
老叫化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进来坐坐吗?这屋子里有一个人,或许你愿意见一见他?”
辛十四姑怔了一怔,道:“什么人?”
老叫化道:“你的亲侄儿,你想不想见一见他?”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说道:“胡说八道,我的侄儿怎么会跑到你这里来了?”
老叫化笑道:“这是立即便可知道真伪的事情,老叫化岂能骗你。好,你不相信,就先让你见他一见。虎儿,请辛公子出来!”
那个哑巴走入柴房,将辛龙生拖了出来。辛龙生心想:“现在还不是和他动手的时机。”装作病后虚弱,气力尚未恢复的模样,服服帖帖地跟着他走,奚玉瑾跟在后面,也走出来。
那哑巴抓着辛龙生的手,站在门口,辛龙生叫道:“姑姑救我!”
老叫化道:“你的侄媳妇儿也在我这儿呢,你看见了吧。虎儿,将他们押回去!”
奚玉瑾要制服那哑巴并不难,但老叫化站在旁边,她若贸然动手,只怕辛龙生性命难保。心里想道:“我暂且忍一时。”
辛十四姑变了面色,喝道:“大颠,你也算得是个有身份的人,怎的这样不要脸欺负后辈?”
老叫化笑道:“你向我的徒弟追问我的行踪,我请你的侄儿作客也不算得什么卑鄙!”
辛十四姑一声冷笑,闪电般的就扑上来。老叫化挡在门前,呼的一事劈去。他那哑巴徒弟早已把辛龙生押进去了。
辛十四姑给他掌力一震,只觉胸口如受巨石所压,呼吸不舒。立即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又从侧面攻来。老叫化见她进退自如,出手如电,也是不由得暗暗佩服。
老叫化加重掌力,连发三掌,不让辛十四站欺到他的身前,这才淡淡说道:“你不是说要和我谈正事的吗?咱们还是先动口吧!”
辛十四姑怒道;“你欺负我的侄儿媳妇,我岂能与你干休?”
老叫化笑道:“你要领他们回去,那也不难。只须你对我发一个誓,从今之后,不再过问穴道铜人图解之事!”
辛十四姑“哼”了一声,说道:“你是靠了我的帮忙,才抢得到这份图解,如今却想过桥抽板,岂有此理!”
老叫化笑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想要你侄儿侄媳,就不能兼要那份图解!随你选择吧!”
辛十四姑乘他说话的当儿,倏地把袖一扬,发出了一枚“毒雾金针子母弹”,蓬的一声响,弹丸出手便即裂开,喷出一团毒雾,雾中金光闪烁,还夹有许多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老叫化呼的一掌,把那团毒雾荡开,梅花针当更是不能射到他的身上。
老叫化笑道:“辛十四姑,我知道你的毒功厉害,早已有了防备了。不瞒你说,我是先服了天山雪莲沼制的碧灵丹,才出来会你的,即使我的护体神功尚未练成,你也难奈我何。我劝你不用枉费心机暗算我了,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吧!”言下之意,他的护体神功亦已是早已练成了。
辛十四姑老羞成怒,喝道:“好呀,那咱们就见个真章,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青影一闪,辛十四姑立即抢攻上去,手中的竹杖俨如青蛇吐信,片刻之间,连袭者叫化的七处大穴。
老叫化哈哈笑道:“你在我的面前卖弄点穴功夫,未免有点不知自量吧!”
辛十四姑冷笑道;“你把惊神指法抖露出来吧,咱们今日是胜者为强,吹牛没用!”
老叫化吃亏在只用一双肉掌对付她的绿竹杖,杖长手短,老叫化近不了她的身,用指点她的穴道,纵然点穴的手法比她高明十倍,也是无济于事。
辛十四姑受他的掌力所迫,也是欺不到他的身前,心里想道:“可惜我不放心让大维来帮忙我,这老叫化的掌力,也恐怕只有大维能够敌得过他。好,我且先耗了他的力气再说。”
论功力是老叫化高强,但辛十四姑身法轻灵,行动有如鬼蛙,瞻之在前,忽而在后,瞻之在左,忽而在右,这份轻功,却是在这老叫化之上。
老叫化是个武学大行家,见她采用绕身游斗的法子,窥破她的用心,暗自想道:“败是决不会败给她的,但我在兵器上吃了亏,要胜她也是很难。久战下去,只怕拦她不住,倘若给她入屋救了人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剧斗中老叫化双掌齐出,一招“雷电交轰”,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辛十四姑随着他的掌风一飘一闪,身如柳絮轻飏,飘出数丈开外,冷笑说道:“大颠,你的伏魔掌力纵然远胜从前,却又能奈我何哉?”
老叫化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叫你见识我的点穴功夫,对不住,我可要用打狗棒了!我这兵器的名称很是难听,你莫见怪。”拿出了一根只有三尺多长的木棒。
辛十四姑怒道:“油嘴滑舌,谁和你斗口?哼,不管你施展什么功夫,照打!”话犹未了,老叫化已是一棒打来。老叫化虽然不是丐帮中人,但他这打狗棒法却胜于丐帮的一流高手。辛十四姑以青竹杖使出奇诡莫测的剑法,已是武林一绝,这老叫化用一根木棒代替判官笔,使出穴道铜人的惊神笔法,更是天下无双。
辛十四姑的竹杖给他一绊几乎脱手冰去,吃了一惊,连忙迅速变招。说时迟,那时快,老叫化的杆棒向前一戳,似左似右似中,一招之间,遍袭辛十四姑上中下九道大穴。辛十四姑使出腾挪闪屉的小巧功夫,接连退出九步,这才幸而没有给他点着。心里想道:“穴道铜人图解的手法,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棒法已然十分厉害,加上这套神出鬼没的点穴功夫,只怕是讨不了他的便宜了。”本来以她的轻功要跑不难,但那份图解既没到手,侄儿侄媳还落在对方手中,就此逃走,心中有所不甘。只好继续苦斗。
辛龙生在柴房里听得外面激斗正酣,心里想道:“是时候了。”于是装作痛苦难熬的样子,断续呻吟。奚玉瑾叫道:“哑巴师兄!麻烦你倒一杯茶来。”
老叫化这哑巴徒弟倒很好心,果然端了一碗热茶来给辛龙生喝。辛龙生乘他不备,蓦地中指一弹,便点他的麻穴。
哑巴“咕”的一声叫,那碗热茶泼到辛龙生的面上,一掌向辛龙生胸膛印下。奚玉瑾大吃一惊,连忙在他腰问的“愈气穴”补戳一下。哑巴这才“咕咚”的倒了下去。
卞龙生嘴角沁出血丝,喘气说道:“好厉害。”奚玉瑾连忙问道:“你怎么啦?”辛龙生苦笑道:“还好,幸亏我先点着他的穴道,跟着你又补戳一指,他的力气发不出来,否则这内伤只怕是不轻了。”
奚玉瑾放了心,说道:“你跑得动么?”辛龙生道:“跑是跑得动的,不过——”
奚玉瑾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的姑姑不知胜得了胜不了那个老叫化,不过,我的本领不济,只怕也帮不了她的忙。”
辛龙生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只好先顾自己了,走吧!姑姑的轻功很好,打不过我想她也可以脱身的。”其实他自己也是怀着“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念头,但求能够溜之大吉的。但在奚玉瑾的面前,却不能不装作要为姑姑设想一下。
奚玉瑾早已熟悉他的性格,暗暗好笑,想道:“这个时候,你何必还装出一副伪君子的面孔。”当下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咱们从后门悄悄溜走。”
那老叫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他们两人从后门溜走,老叫化听得他们的脚步声,吃了一惊,叫道:“虎儿!虎儿!”不见那哑巴徒弟出来,情知不妙,喝道:“好呀,奚玉瑾,我信任你,你却伤了我的徒儿,助他逃跑!”
辛十四姑哈哈笑道:“好,奚姑娘,你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媳妇,快,你们跑得远一些!”本来她是给老叫化迫得连连后退的,此时忽地改守为攻,使出飘忽莫测的身法,阻拦老叫化回头追辛、奚二人。
老叫化的武功虽然胜她一筹,但身法却是不及她的轻灵,急切间也是难以摆脱她的纠缠,辛龙生和奚玉瑾已是去得很远了。
老叫化大怒道:“好呀,跑得了你的侄儿侄媳妇,跑不了你!”陡地动了杀机,心道:“不杀她总是避免不了麻烦!”棒中夹掌,木棒是每一招都点向辛十四姑的要害,掌力也越发催紧,叫她脱不了身。
老叫化的劈空掌力能及三丈开外,辛十四姑本来是要耗损他的气力的,此时反而给他消耗了许多气力。倘若逃跑,先要转身,背后没有防备,老叫化的劈空掌力打来,只怕难免也要受伤。辛十四姑不敢冒这个险,只好暗暗叫苦,继续和他恶斗下去。
辛十四姑和老叫化这场恶斗的结果如何,暂且慢表。且说奚玉瑾和辛龙生在草莽丛中,蛇行兔伏,跑了一程,终于跑到谷口,不见那老叫化追来,这才放下了心。辛龙生笑道:“咱们终于得见天日了,瑾妹,这次多亏了你啦!”
话犹未了,忽听得马嘶之声,只见两匹快马,正在驰进这个山谷。
奚玉瑾吃了一惊,说道:“后面那人就是那天来过的那个什么相府家人。”
转眼间,那两骑马已是到了他们面前,那人叫道:“二公子,我说的就是这小娘儿了!咦,怎么给他们逃跑出来啦?”正是:
骏马轻裘公子至,相逢陌路两心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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