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一大早,天阴沉沉的,沤着一场大雪。
曹爽同兄弟曹羲、曹训、曹彦及心腹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等,率领御林军,跟随少帝曹芳的龙辇,浩浩荡荡出了皇宫,径奔南门。
大队人马眼看来到南门,却见一老者任寒风吹乱自发,跪在路当中。
曹爽听说有人挡路,大怒,喝令御林军把他轰开。
御林军跑到跟前一看,又忙蜇回来,向曹爽禀报:“大将军,下跪拦路者乃大司农桓大人。”
曹爽大吃一惊。急驱马过来,问:“桓大人何故跪在这里?快快请起。”
桓范抬起头,道:“大将军不答应老朽,老朽就跪死在这里。”
“哎呀呀,何事竟至于此?”
“大将军太大意了。你弟兄数人一齐出城,就不怕城中出事吗?”
曹爽听了哈哈大笑:“出什么事?这是我曹氏的天下,谁敢怎么样?桓大人不要杞人忧天!”
“老朽昨夜做了一个梦,一个和当年武帝一样的梦。梦见三马同食一槽,吃的可欢势了。”
“你呀你呀!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也太谨小慎微了。想那司马懿已病人膏育,今年冬天还不知道能否熬过。你竟还畏之如虎。怕老虎,情有可原;怕死老虎,岂不令天下人嗤笑?”
“大将军,兵书上有‘兵不厌诈’。那司马懿诡诈多谋,他可是惯于装病的呀!”
“又来了,又来了。他那样子岂是能装出来的?说当年武帝派刺客去试探他,他是装的,我至今都不信。你要是相信,我拿着刀对着你试试,你能装得出吗?”
“能为人之所不能力,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正是司马懿高人一筹之处。他非常人可比。大将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呀!”
曹羲说:“大哥,桓大人说得也不元道理。还是小心的好。让我留下吧。”
曹爽别上了劲,火道:“不行。我就是要让天下看看我曹氏的威势。谁也不能留。”
桓范见他执意要走,扑上来一把抓住缰绳乞求地喊:
“大将军,你大意不得呀!”
曹爽恼羞成怒,大喊:“来人,把桓大人架开!”
几个御林军过来,掰开桓范的手,把他架到路边。
“出发!”曹爽一声令下,大队人马扬起尘土出发了。
桓范坐在路边,踢蹬着双腿高喊:“大将军,不能呀!大将军……”
一阵北风吹来,飞扬的尘土把他掩没了。
这边,人马一出城。那边,司马懿一面下令关闭四面城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一面全身披挂,和蒋济、司马孚径奔永宁宫,紧急参见郭太后。
郭太后被迁人永宁宫,由曹爽派人把守,等于是被软禁了起来。她恼怒,怒火无处发泄;她伤心,苦哀无人诉说。
她只有在这不见外人的深宫里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
这日,她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一问,是少帝起驾去拜谒高平陵。立刻勾起她对先帝的思念之情,忍不住鼻子一酸,嚎陶痛哭道:“陛下呀,你这么早离开了臣妾,叫臣妾遭受这般非人之罪,你为啥不显显灵,把欺君霸主的曹爽勾去!
陛下呀……”
正哭得伤心,忽觉一阵风袭来,打个寒颤,便见几个人虎彪彪进来,为首的竟是金盔金甲的司马懿,她惊骇万分,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变。
司马懿见太后惊恐,便趋前跪拜道:“太后休要惊慌。老臣等今日之举,实在是不得为而为之。太后明鉴,当初先帝在世,曾对老臣和曹爽托孤,辅佐幼主,现曹爽好邪乱国,背弃先帝托孤之恩,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理应免官,以防不测。”
提起曹爽,太后就一肚子火。两年前把自己打入永宁宫,说是永享安宁,实则是软禁起来,不能过问政事,不能辅助幼主,好任由他们一伙为所欲为,欺君霸主。他们一伙把司马懿架空,又把自己隔离,一步步,一招招,何其卑劣,何其凶险!这曹爽着实可恶,何止免官?简直应该……不过,太傅已没有兵权,能斗得过曹爽吗?
她的顾虑,司马懿一眼就看出了。泰然禀道:“太后勿虑。老臣已草就表章,自有治服奸臣的办法。请太后过目。”
太后接了表章,草草看了,略感欣慰,道:“大傅忧国除好,哀家十分敬佩,就请太尉和尚书令一同依此表章草诏,交黄门官出城递交皇上吧。”
这时,留在京城的百官都被司马昭传到永宁宫。
司马懿又低声向太后奏道:“为了控制城中局势,须请太后下诏……”
太后听了,点头应允,诏令:“司徒高柔加授符节称号,代理大将军之职,进驻曹爽军营。”
司马懿对高柔道:“高大人就是周勃了。请火速分派禁兵驻守京城要害之处,及四面城门。”
高柔领命而去。
太后又诏令大司农桓范、主仆王观同领中领军,据曹素营。
桓范一进永宁宫,看到司马懿威风凛凛在太后左右,心里便凉了。自己害怕的事果然出现了。司马懿太厉害了。曹爽又大无能了。自己保他真是瞎了眼。眼下,鹿死谁手?听天由命吧。这边正想着,突然听到太后诏令他升任中领军,以为是听错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司马懿冷冷他说:
“桓大人还不谢恩?你立功的机会到了。”
桓范闻听,打了个激冷。明白这是司马懿的计谋。他是害怕自己出城去帮助曹爽。可是,不答应岂不是自寻死路?
只好领命谢恩。
桓范回到家中,儿子听说他要应太后之诏出任中领军,便拉住他死死劝谏:
“父亲怎么一时糊涂了?大将军一向待你友善,他现在随天子在城外,你不去投奔,却要听太后的。太后听谁的?
还不是司马懿与蒋济?蒋济与你有隙,你难道忘了?太后让你与王观同领中领军,意图不是很明显吗?还是对你不信任。你怎能跟着他们去政变谋反?”
桓范被儿子说动,尤其是对蒋济的仇恨,使他立即改变了主意。他取了大司农印,便要出城。丞吏见了,劝他看清形势,进宫应诏。可是,桓范对蒋济的仇恨,早已使他的感情发生了倾斜。他一把推开丞吏,跨上马,猛加一鞭,向昌平门跑去。
说到桓范与蒋济的仇气,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桓范中年受贬时,在家中休息,无事便摘抄《汉书》中自己感兴趣的事略,加以评点批注,集为《世要论》。自以为精彩,常向同僚展示炫耀。
一次,太尉蒋济与朝臣会商事情,桓范也在。他不放过这次展示自己学问的机会,带来了《世要论》,准备让蒋济看了,给以夸赞。他玩了个心眼儿,先让在座的同僚观看,并示意他们传给蒋济。
蒋济正考虑今日要商议的大事,对桓范的作法很反感,对他的大作不屑一顾。桓范丢了面子,十分恼火,就忍不住指着蒋济质问:“我桓某先祖哪辈子没做好事?明公为何这样瞧不起我?”
蒋济知道他是个争强好胜的犟疙瘩,不愿和他争吵,便扭过脸去,和别的朝臣说话。
桓范见他不理睬自己,气鼓鼓地拂袖而去。从此,与蒋济结下宿怨。
却说蒋济与司马孚草好诏书,交黄门带上,送出城去,径奔少帝前申奏。
司马懿自领一支人马去占领武库,途经曹爽府宅,曹府守将潘举见有人马开来,心中诧异,忙令兵丁放箭阻止。自己跑上门楼喊话:“你们是哪里人马?为何要从此处路过?”
司马懿挺立枣骡马上,大喊:“曹府官兵听着,本太傅奉太后懿诏,讨伐国贼,尔等不可执迷不悟。如敢阻挡,当与国贼同罪。”
曹爽军司马鲁芝听了,忙与参将辛敞商议,面对太傅大军,怎么办?
辛敞说:‘我看应该带上兵马出城去见天子。’鲁芝点头道:“好。就这样,快快准备。”
辛敞的姐姐辛宪英见鲁芝匆匆而去,便问弟弟:“外边在吵嚷什么?你们何事如此惊慌?”
辛敞说:“天子在外,太傅起兵关闭城门,看来是要夺天下了。”
辛宪英说:“哦,司马太傅不是要夺天下,他只不过要杀曹爽大将军罢了。”
辛敞惊道:“哎呀,这如何使得?”
辛宪英乃是灵台丞马训之妻。她本是来劝说弟弟告假,以躲曹爽之灾的。可是,她刚进门,还没顾上说,事变已经发生了。她想起了马训为曹爽占的梦。“兵忧”。今天果然应”验了。便说:“事情明摆着,曹爽决非太傅的对手,刀兵之灾,在所难免。”
“可是,鲁司马叫我一同出城。姐姐,我该怎么办?”
“也罢。另从有事,尚且应该帮忆何况是你的主人呢?
忠义救主。你快去吧。”
辛敞听了,忙召集亲信十数人,会合鲁芝,赶在司马懿前面,出了南门。
辛宪英明明知道曹爽有兵忧,为何还要让弟弟去投曹爽呢?她不是来劝弟弟避难的吗,忠义救主。这是古人的信条。事变发生前,可以避开;事变已经发生,就只有跟着主子效忠了。
曹府守将一跑,司马昭便护着司马懿一路畅行无阻,占了武库又出门屯于洛河浮桥。
南门守将司著,接到司马懿关闭城门的命令,刚铡关上城已就见一干人马急急驰来。来到近前,司蕃认出是大司农桓范,忙施礼道:“桓大人,门生这厢有礼了。”
桓范摆摆手,急道:“快开城门!”
“太傅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我有太后诏书,也不行吗?”
司著为难他说:“请大人出示诏书。”
桓范从袖中抽出一竹师晃晃道:“这还有假?你是我的故吏,怎敢如此无礼?”
司蕃见桓范发火,忙陪笑道:“既是有太后诏书,下官这就开门放行。”
桓范出了城门,便向城楼上喊:“司蕃听着,城中太傅造反,你还是快快随我去见天子吧!不听我的话,莫要到时候后悔。”
司蕃闻听大惊,急令守门军士去追,哪里还追得上?怕司马懿怪罪,急忙派人到洛水浮桥向太傅禀报:桓范假诏骗关出城。
蒋济听了大惊:“不好!智囊去了。”
司马懿说:“不妨。曹爽没有智术,就象一匹驾马,舍不得食槽里的那一撮豆料。桓范的主意,他不会听的。”便命待中许允、尚书令陈泰说,“你二人速去见曹爽。说太傅别无他意,只是因他兄弟拥兵坐大,削他弟兄兵权而已。”
许允、陈泰领命而去。司马懿不放心,他知道曹爽忧柔寡断,恐夜长梦多,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让蒋济修书一封,交尹大目拿去给曹爽,以打消他的顾虑。
“你与大将军交谊甚深,见了他,让他放心,就说我与蒋太尉指洛水为誓,对他曹爽只说兵权,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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