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孝廉,这是汉代发现和培养官吏预备人选的一种方法。它规定每二十万户中每年要推举孝廉一人,由朝廷任命官职。被举之学子,除博学多才外,更须孝顺父母,行为清廉,故称为孝廉。
汉代是个很重视门第出身的时代。司马氏的族谱中,有着显赫的历史。
据说,司马氏的先祖是祝融,祝融出自轩辕黄帝的长子重黎。以后历尧、舜、禹、夏、商数代,世世充任夏官。周代改夏官为司马。到周宣王时,因家族功勋卓著被恩准以司马官名为姓氏。楚汉相争时,赵将司马印,与诸侯共同伐秦。
秦朝灭亡后,司马印被封为殷王,建都于河内。于是,河内就成为司马氏后来的祖籍。从司马印下传八代,生征西将军司马钧,司马钧之后又连出了几个太守,最后传到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司马懿出身于这样一个以儒学礼法传家的世家望族,又博学多闻,孝顺父母,自然,孝廉非他莫属了。
这年,司马懿一十八岁,也该成家了。
一日,尚书崔琰来看望司马防。谈话问提到司马懿婚事,崔琰一拍巴掌,叫道:“巧极!”他说,粟邑令张汪,是本郡北平皋村人,有女张春华,年方二八,温柔贤惠,品貌双全,智识过人,既会女红刽·凿,又能赋诗作文,现待字闺中。他愿作月老,牵线联姻。
“此话一说,司马防和夫人都觉得不错,就央崔琰尚书作伐,至成好事。当下叫来司马懿,讲了意思。想来儿子会高兴,却不料司马懿对崔尚书说:“崔大人的好意,侄儿实在感激,本该从命。不过,侄儿认为,婚姻是人一生的大事,不单容貌、品行要双方满意,性情亦应相投才好。是否让侄儿自己登门拜访,见得张小姐再作定夺?”
崔琰一听,心说,你小子真不同于一般人。自古以来,男婚女嫁,如何少得了父母之命、媒的之言?
司马防却说:“说起来,张家虽不是名门士族,也是官宦人家,两家还算门当户对,现有崔大人作伐,求之不得。
不过,懿儿自小就有主见。他既要登门求婚,就由他走一趟也好。”
崔琰知道司马防最疼爱二公子,只好说:“既如此,待俺写封书信。张大人正好回乡祭祖,贤侄可自拿去见张大人便了。”
司马懿择一吉日,备了礼品,换上新衣,带了家人司马忠,径到张府去了。
北平皋村离孝敬里十几里地,只一个时辰,便来到张府。
司马懿拜见了张大人,递上崔大人的书信。张汪拆信看后,便有些不快。自古男婚女嫁,谨遵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哪有自个登门求婚的?你的生辰八字合嘛?你的品貌匹配吗?你……虽是名门望族,但信中说你已举孝廉,更应该懂得礼仪规矩。莫不是你这孝廉,是靠祖上荫德所来?或是花银两赚来的?若是这样,要这样一个龌龊女婿岂不惹人耻笑?
说来也是元巧不成书。偏偏此时,曹操的侄儿曹爽也闻听张汪的女儿色艺双全;前来求婚。
张汪秉性耿介倔强,爱认死理,加之在外做官,回来的有数;回来一次,也是祭祖扫坟,忙上几天就又赶赴任上,所以他不了解司马懿。正自不快,家人来报,又有一个阔家公子来求婚。
张汪一听,气得七窍生烟,一挥手斥道:“不见,不见。
任他是谁也不见。”
“真的不见吗?”
随着一声高门大嗓,便见一黑壮汉子咚咚咚大步走了进来。
张汪一见来人不请自进,十分气恼,斥道:“你,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小生姓曹名爽字默,叔叔曹孟德乃当朝司隶校尉。”
“阿?”
张汪吃了一惊。这曹孟德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虽只是个司隶校尉,却因掌有兵权,保驾有助,被圣上假节戎,录尚书事,掌握着朝中大权。听说他有个哥哥叫曹真,颇有文韬武略。此人莫非是曹真的儿子?
他这里想着,不免冷落了曹公子。曹公子可是个急性子人,哪里容得小小的粟邑令慢待?他见张汪呆楞楞的不说话,也不让坐,便做然地向外一招手。
厅外,便有几个家人抬着礼盒进来。绫罗绸缎,金珠宝玉,竟比司马懿的多出一倍,好上一倍。
一旁的司马懿先见了来人,就觉得有些面熟。及至听到曹爽自报家门,才猛可想起少年时,在洛阳校场看新军看老虎的一段遭遇。心中不免哺咕,这真是冤家路狭,怎么又在这儿撞上了?既遇到对手,这求婚的事就一定要办成。他高高地扬着脸,挺着胸,重重地“哼”了一声。
曹爽这才注意到客座上坐着个气字轩昂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的神态分明流露出对自己的蔑视,便问:“请问岳丈大人,这位是……”
张汪不待他说完,早气歪了鼻子气炸了肺。好呀,你小子也太狂了,太没教养了。这才见面没说上两句话,你就自个当上乘龙快婿了。这真是岂有此理!便怒道:“住口!哪个是你的岳丈,你找哪个去,张某高攀不起。来人,送客!,’曹爽想不到这老头儿这么倔,不买他曹家的账。慌了,道:“哎,我叔叔是曹孟德,是司隶校尉呀!”
张汪可不吃这一套:“他就是丞相又怎么样?我只有一个女儿,刚刚来个还没打发哩,你小子又来蛮缠。听着,我的女儿谁也不嫁!”
曹爽也是个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气?想:看你这胖老头儿,小眼大嘴蒜头鼻子,想必女儿也不咋样,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哩。走就走。便一甩袖子,对左右:“你们还楞着干啥?走!”
司马懿欠欠身,幸灾乐祸他说:“恕不远送。”
曹爽气鼓鼓剜了他一眼:“哼!”
张汪要撵客呀。这一切都被躲在屏风后窥视的张春华听到了。她对曹爽的粗野蛮横、缺家少教十分反感,生怕爹爹顶不住曹家的权势而应允了亲事。及至听到爹爹对曹爽下了逐客令,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她对司马懿,久慕大名。听说他来求婚,喜不自禁。现在听父亲也要撵他,便慌了。也不及细想,便从后堂跑出来,借给父母请安,一睹司马懿的丰彩。
她见客座上坐一少年,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神态不卑不亢,一张长方脸,透着刚毅自信;一双大眼睛,闪着聪慧神采,想必是司马懿了,心中遂生爱慕之情。便有意问父母:“父母二老,孩儿不知有客,告退了。只是……”眉眼瞟了一下司马懿,意思是你们怎么不介绍一下来人是谁呀?
母亲最了解女儿的心,便说:“这位公子是孝敬里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
还没等母亲说完,张春华便对司马懿深施一礼:“久闻二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知二公子亲临敝舍,有何公于?”
张汪一听心里那个气呀,山羊胡一撅一撅地,直瞪女儿。你这个疯丫头,人家是来向你求婚的,你不知回避,竟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人家,传出去,让父母的脸面往哪搁?当下,便拉了脸,“哼”了一声。
张春华见父亲不高兴,便娇嗔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对司马懿送去一个深情的微笑,下去了。
司马懿见张汪冷面待客,已觉不快,就要告辞。见张小姐虽是薄施脂粉,淡抹朱唇,却是该红的红得灿烂,该白处白得鲜润,荷包小嘴,细挺的鼻梁,细细的蛾眉,湖水般的眼睛,窗外的桃花绿柳,也黯然失色了。更兼她伶牙利齿,举止大方,已博得他的欢心,便决计非张春华不娶。他正想着如何打破僵局,猛听得后院传来一阵马嘶。这是张汪心爱的坐骑火焰驹在嘶叫。
张汪听到火焰驹的嘶鸣,又见司马懿身穿一领红袍,心中猛地生出一个恶作剧。便问司马懿:“公子可会骑马?”
“司马懿见张汪发话,心中高兴,道:“琴棋书画礼射御六艺,晚生日日研习。”
张汪便命家人牵来火焰驹说:“此马虽貌不惊人,却性烈善驰,是老夫心爱之物。不知公子敢骑吗?”
司马懿知他要难为自己,也不答话,径自下堂,接过缰绳。想我将门之后,熟读兵书,焉能不精骑术?谁知那马果然性烈欺生,一声长嘶,便扬蹄旭蹶。但见司马懿飞身上马,一勒马肚,那马便撒开四蹄如飞而去。红马红袍恰似一团火球在绿野里滚动。
躲在一旁偷窥的张春华由紧张到释然,脸上绽开了两朵花,眼里落人两颗星。一旁张夫人看在眼里,明白女儿已爱上了司马公子。
一会儿,司马懿驰马转回,滚鞍下马,向张汪施礼,道:
“大人的火焰驹真是一匹好马。晚生献丑了。”
张汪尴尬地“啊啊”着,望着司马懿的长脸又生一计。
他提笔来到堂下,在马脸上写了“司马懿”三字,引得张府家人丫环哄堂大笑。
张汪想:想你也是血性男儿,看能不能受得此气。受不得,走人,省了老夫口舌。若受得,就该有自知之名,你这马脸配不上我家小姐,还是走人。反正我是不乐意这门亲事。
司马忠见张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二公子,在一旁早气得七窍生烟,只待公子说一声走,就要挑起礼品走人。
太欺负人啦。
司马懿此刻一张脸也气得成了猪肝色。但他忍着,再忍着。因为他充满了自信。
张夫人一旁看看夫君,看看司马懿。不知如何是好。
张春华可气坏了。一张粉脸挂了严霜,一双杏眼喷出了火苗。她见司马公子一阵哈哈大笑,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
莫非司马公子气疯啦?不像呀。那眼神里分明闪着自信的光茫呀。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有了主意。她跑出后堂,要过父亲手中的笔,在马脸上添了两个字“之马”,便成了“司马懿之马”。她扭脸对父亲笑嘻嘻他说:“女儿素知爹爹敬重人才。今司马公子恭谦勇健,知书达礼,想必是爹爹要赐他一宝马,可又不好明讲,女儿便代爹爹写明了。”
张汪一看弄巧成拙,气得指着女儿,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张春华来到母亲身边,撤娇地对母亲说:“母亲,孩儿说得不对吗?”
张夫人疼爱女儿,又对司马公子有好感,便对司马懿说:“司马公子,还不快谢过老爷。老爷,我看这事就……”张汪见夫人也有意,便无奈地一挥手:“你们看着办吧!”
司马懿心中大喜,对张小姐敬佩有加,对张夫人感激万分,便深深一揖,道:“谢过伯父伯母。不日,即请崔大人过府议亲。告辞。”说罢,骑了火焰驹,带了司马忠,喜气洋洋而去。
隔了几日,尚书崔谈到张府亲送辰帖,商议迎娶之事。
张汪经过夫人和女儿的劝说,已不再拦阻,当下定了佳期。
唢呐齐奏喜乐,鞭炮劈哩啪啦。一顶花轿就颤颤悠悠抬进了孝敬里,停在了司马府大门前。
面蒙头红的张春华下了轿,在嫔相导引下,踏上红毯,越过马鞍,在灯烛辉煌的喜堂行礼如仪。在礼拜时,头红上下掀动,她一双秀目看到身披红绸、喜气满面的夫君,看到一幅樟心题词为“驾凤和鸣,龙凤呈祥”,胸中便涌起一阵喜浪,暗自祝告:“夫君,你一定会成为一条龙,飞上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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