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匈奴刘猛死,刘虎代领其众居新兴,号“铁弗氐”,与白部鲜卑皆附于汉。并州刺史刘琨将讨之,恨力不及。史说刘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少得隽朗之目,自负志气,有纵横之才,而颇浮夸。与范阳祖逖为友,俱以雄豪著名。永嘉元年,惠帝以为并州刺史。至是白部、铁弗为乱,意甚忧之。
却说北胡白部大人结连铁弗刘虎,共计狄兵十万人,大掠边城。刘琨闻知,白部大人并铁弗氐刘虎为乱,连兵扰境,急忙写表,令人申奏朝廷。晋怀帝闻知,发诏回并州,令刘琨随便起军征讨。琨大惊,恐寡不敌众,与王平商议。平曰:“今北魏穆帝拓跋猗庐部下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与本朝和亲,不如割西河地与之,料穆帝必从,起兵前来助战,里应外合,可擒白部大人矣。”琨曰:“恐他不肯动兵。”平曰:“可使君公子前去为质,彼自肯动兵。”琨曰:“既如此,事急矣,我就作书,汝与公子导即行。”言讫,即唤刘导出曰:“今白部大人统兵犯境甚急,你可同王平去北魏处为质,借兵征讨,候杀退白部,我即将西河之地换汝而还,汝宜小心。”导垂泪与王平便行。不数日,到北五原,呈上文书,代主看讫,即留刘导,当作回书与王平回去。乃聚集文武计议,起兵五万,乃使太弟之子郁律为将,出并州助战。
却说郁律姿质雄壮,甚有威略,后号为平帝。今奉命救援,以蒋琰为参军,以江夏律为长史,以赵延为大将,总督军马,用西渠为副将,又用北将数十员,共起两部甲兵,总计十万,前往并州。起发大队人马,各依队伍,夜住晓行,所过之地,秋毫无犯。
却说白部听知平帝自引兵来,与铁弗共议分兵二路迎敌。
铁弗取左路,白部取右路,共有五万军马。且说铁弗氐一军前来迎敌,为头先锋姓郎名唤,使支大戟,有万夫不当之勇。生得身长九尺,面貌丑恶,离了大寨而来拒战北兵。
却说平帝大兵已到境界,前部大将西渠、副将张疑抵前入界首,与焕军马相遇,列成阵势。张疑出马与焕交锋,战数合,疑诈败,焕随后赶来。走不数里,西渠、王兴齐出,绝其后路,疑复回,三将夹攻,生擒郎焕。解至大寨,来见平帝,平帝教斩。
却说铁弗、刘武见部将被捉,大惊,急来与白部大人商议进兵。当白部大人令金单、花奴、阿会三大人各领兵五万,分三路迎敌平帝军马。三人得令,即出营寨。金单大人领兵取左路进,花奴大人以兵取中路进,阿会大人以兵取右路进,各带五万胡兵,分路而进。
却说平帝军行五十里下寨,三路左右中各有报马报胡兵三路而来迎敌。平帝在帐中见说,唤赵延至帐前,却待吩咐,故不开言。又唤西渠至帐前吩咐,又不开言。却又唤王平、伯恭至前,吩咐曰:“今胡兵分三路而来,吾欲使赵延、西渠二人去敌,为此二人不识地理,吾不敢用。王平汝可往左路迎敌,伯恭汝可往右路迎敌,吾令赵延、西渠随后接应。汝二人今整顿了军马,来日平明进兵。”王平、伯恭听令而行。又唤张疑,吩咐你领一支军马取中路,去敌胡兵。今日整顿军马,明日平明约会左路王平、右路伯恭一齐进兵,赵延、西渠随后接应,皆听令去了。赵、西二人面有怒色,平帝曰:“吾非不用汝二人,恐失锐气也。”赵延曰:“倘我等识得地理如何?”平帝曰:“若如此,吾用汝为大将。”赵、西二人辞退,平帝随即唤回,吩咐曰:“你二人是中年人物,休被胡兵算计,自宜小心。”赵延二人到自己寨中,商议曰:“吾二人是中年人,不用我等为先锋,却用后生,言吾二人不知路径,因此羞辱于我辈,真可气也。”西渠曰:“我二人各上马亲自去探路,拿住土人,教他引路。”赵延从其言。二人上马径取中路而来。行不数里,远远望见尘头起,二人策马上山坡看时,早见胡兵哨马数十骑来往巡哨。赵延、西渠分两路冲出去,胡兵见了,大惊而走。
赵延、西渠各生擒一人回寨,问其路径。胡兵曰:“前面是金单元帅大寨,正在山口寨边,东西两路却通五溪元帅花奴寨,并诸洞使阿会之寨之后。”赵、西二人听知这话,当晚点起五万精兵,教擒来二人引路。二更左右,明月当空,赵、西二人同去劫寨。来到金单寨边,已及四更,诸胡方起造饭,准备日间厮杀。赵延、西渠两路杀人,胡兵大乱。延直到中军,正遇金单,交马只一合,刺杀金单于马下,割了首级,余军溃散。
赵延便分一半军与西渠,抄东路花奴寨,自领一半军投西路抄阿会寨。赵延二人却从胡兵寨后杀出,将及到寨时,天色微明。
却说西渠杀奔花奴寨,花奴已自知了,引军出寨后拒敌。
只听前寨门大喊,原来王平军马已到,两下夹攻,胡兵大败。
花奴冲条路走脱,背后西渠追赶不及。
却说赵延杀到阿会寨时,伯恭引军先到,内外攻击,胡兵乱窜,阿会死战得脱。白部知三路败亡,遂引本部兵迎敌。北兵四下围裹将来,左右冲突。白部铁弗又逢刘琨引大兵拦住去路,后兵赶着白部大人、铁弗、刘武,众将一涌齐上生擒,押赴大寨来见平帝,兵降者无数,平帝尽收之。命将白部大人、铁弗氐、刘武尽斩之。
次日,并州刺史刘琨一班儿将官,以牛酒粮米来北寨谢平帝,犒劳北军。平帝大悦,留坐,备酒相待,就要索西河之地。
琨答曰:“大王暂且引兵还国,吾写表奏过晋帝降诏,前来交割其地,必然有丹诏来封赠殿下矣。”平帝曰:“君言亦是,来日退兵还国,不可失信。”于是送刘琨还州。次日,自领众军还国,朝见穆帝去讫。刘琨归州,即时使人上表入朝,奏与晋帝,盛称拓跋助国,大破白部大人及陷铁弗、刘武之功。怀帝大悦,使人奉诏入北,进穆帝为代公,封为大单于,国割西河五县马邑、阴馆、楼烦、畴崞、陉南与北单于。穆帝大喜,置酒相待来使,就请刘导同饮。次日,各以珍宝贡贺晋帝,又使刘导与使归还并州。因此穆帝又得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数千里。其时与白部争战,五县人民逃散,猗庐乃徙人十万家充之,于是大霸匈奴之地。
时北地属幽州王浚管,穆帝遣人来守代郡,王浚方知刘琨表以地割猗庐,浚由是与琨有隙,深恨之。乃以兵出拒猗庐之众,被猗庐杀败,走回幽州,不敢复出。猗庐既得志,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迁部落万余家,自云中入雁门,从琨求陉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以其地与之,由此猗庐益盛。琨遣使入朝,言于太傅越,请兵共讨刘聪。越忌苟晞为后患,遗书不许。
时京师饥困日甚,太傅越使人以羽檄征天下之兵入援京师。怀帝亲谓使臣曰:“为我诏征诸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使人去了,卒无至者,止有荆州都督山简遣人以兵五千入援,又被汉王如败走还。王如遂大掠沔、汉,直进逼襄阳。
时怀帝大惊,急召文武商议迁都以避其难,惟王衍坚执为不可,乃令卖车牛以安众心。汉石勒以兵击并州,王如以兵寇襄阳。
十一月,太傅越见胡寇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内,见帝曰:“今石勒以胡寇占去州郡日甚,臣请出讨石勒。”帝曰:“今胡虏进逼郊畿,公岂可远去以孤根本?”越对曰:“臣出而幸破贼,则国可振,犹强于坐待困穷也。”言讫,乃出率甲士四万向许昌,留何伦防察宫省,以行台自随。用王衍为军师,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门。于是宫省无复守卫,饥死日甚,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握堑自守。越既出,东屯项城,自领豫州牧。
初,李毅死,其子李钊自洛往宁州,人奉之以为主州事,遣人诣京师,求为刺史。朝廷不许,乃以王逊为宁州刺史。逊奉诏至宁州,复表以李钊为朱提太守,朝廷许之。时宁州外逼于城,内有夷寇,城邑丘墟。逊乃自恶衣疏食,招集流散,数年之间,州境复安。又诛土豪不奉法者十余家,州境大治。逊乃点所部兵三万余,出击五苓夷。五苓夷无备,被王逊入其营垒,尽灭五苓之族。因此内外震服,宁州始安。
却说汉王聪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兄恭为乱,乃密使人杀之。
时单皇太后有美色,汉主聪烝焉。其子刘乂屡以为言,单氏惭恚,至是死,乂之宠由是渐衰。呼延皇后言于刘聪曰:“父死子继,古今之道,太弟何为者哉?陛下百年后,粲兄弟必无种矣。”聪心然之。刘乂舅冲谓乂曰:“疏不间亲,而主上有意于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乂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粲等既壮,犹今日也。且子弟之间亲疏距几,主上宁有此意乎?”遂不听。
五年,汉嘉平元年正月,汉曹嶷以兵五万寇青州,苟晞以六万人出拒险隘。曹嶷不能入境,乃还归汉。被晞追出赶杀,嶷大败,走回去讫。石勒寇江夏,吏民闻风皆逃,江夏遂被其陷。勒意初欲保据江汉,张宾以为不可。会军中饥死者大半,乃渡沔,寇江夏守之。
却说谯周之子居巴西,为成太守马脱所杀。其子谯登逃,请刘弘诣兵复仇。弘乃表登为梓潼内史,使其自募民兵去讨。
于是谯登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攻岩渠。马脱无备,被谯登陷儿获之,遂斩马脱,哭祭其父而食其肝,遂据涪城。成主李雄遣五节以兵一万来攻涪城,屡为谯登所败。至是连围三年,谯登食尽援绝,士民熏鼠食之,饿死甚众,无一人离叛者。
及是成兵攻陷其城,登被成兵所获,来见成主雄。雄欲宥之,登词气不屈,遂遇害。
却说巴蜀流民在荆湘间,为土民所困苦。湘州将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苟眺,欲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醴陵令杜弢为湘州刺史,以领其众以拒苟眺。
却说扬州都督周馥以洛阳孤危,表请迁都寿春。太傅越恨馥不先白己,大怒,使人召馥。馥惧不行,太傅越密使人命琅邪王睿攻之。于是睿遂引兵攻馥,馥大败而走。琅邪王遂以王敦为扬州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
三月,苟晞恨太傅越易其镇,移檄诸州,陈越罪状。怀帝亦恶越专权违命,所留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使人赐晞诏使讨之。晞由此兴兵,欲来讨越,越亦知其檄罪状。晞领兵攻越,先令骑兵收越党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斩之。越忧愤成疾,乃召集诸将士王衍等至卧所,谓曰:“吾自起兵陷颖、颙至今,得卿等戮力,攻战必克,今为强汉所困,无能解救。是以忧愤成疾,量必不起。汝等各效忠义之心,毋怀懈怠之意,杀退汉兵,保辅少主。”言讫,泪下如雨,遂以后事付王衍,而次日卒。
越既卒,收硷讫,众将士共推王衍为元帅。衍不敢当,奉越丧,欲还葬。何伦闻知越卒,以裴妃及世子司马毗自洛阳东走,城中之民争随之,来奔越丧。时怀帝亦知越卒,乃追贬越为县令,诏以苟晞为大将军,都督青、徐、兖、豫、荆、扬诸军事,晞得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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