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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南北朝期历史书籍

《华丽血时代》江东鼎沸晋祚摇

  东晋朝廷的内忧外患刚刚消停了几个月,就又传来天大的坏消息。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底,贼人孙恩因民心思动,乘机起事,自海岛出兵,杀掉上虞县令,直攻会稽,又杀了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及其诸子。

  孙恩之乱,非朝夕猝发之事。琅琊孙氏,也是世家大姓,几辈子下来都信奉“五斗米道”。孙恩的叔叔孙泰一直师事钱塘人杜子恭,学了不少相当于今天魔术的“方术”,以此浮狡小计,诱骗百姓子女钱财。“(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财产,进献子女,以祈福庆”。

  当年,王珣曾向会稽王司马道子陈说孙泰以妖术惑人,就把此人流放广州。广州地方官又被孙泰的“幻术”迷惑住,竟然派这个邪教头子当郁林(今广西贵县)太守。孝武帝末年,颇想长生壮阳,把孙泰召还京师,司马道子忙封他个徐州主簿的虚官,给钱给地给人让这个妖道天天“炼丹”。

  王恭起事,孙泰假借讨伐王恭为名,眩惑士庶,私聚徒众。司马元显掌权后,也听说这位妖道壮阳秘术,多次前往其住处求索“伟哥”秘方。孙泰日益骄横,自认为晋朝运祚将终,就在吴地广诱百姓,以“五斗米道”作招诱,时常与徒众密会,阴谋作乱。朝廷对此知之甚多,但因他与司马元显交情深厚,没有人敢揭他老底。最后,会稽内史交出真凭实据,向晋廷告发孙泰要造反。司马道子估计孙泰的阴谋会危及自身,就派人杀掉了这个妖道以及他的六个儿子。

  “五斗米道”源于东汉,其原本教义并无太大危害性。但经杜子恭、孙泰等人掌握后,妖言惑众,不断增添“新内容”,就慢慢变成了邪教。而且,在当时没有紧密经济联系的农村社会,邪教正好成为孙泰、孙恩起事的最好组织形式。邪教的欺骗性非常惊人。孙泰被显戮于市,其教徒众闻知消息,都认为教主是“蝉蜕登仙”,纷纷聚集,一起站在海边,向海中抛洒金银宝物以及美酒美食,祭飨这个妖人。

  孙恩怀恨在心。他的叔叔孙泰被杀不久,他深知司马道子父子怨播天下,就凭借邪教骇人的招聚力,在极短时间内聚众数万,一下子就杀掉了吴中八郡王凝之等数位地方官,其中包括谢安的两个儿子谢邈和谢冲,猖獗一时。

  孙恩之乱所以如此容易,正在于邪教教众遍布各州郡府衙和守军之中,一呼百应,立时应召。

  “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

  孙恩占据会稽后,自号征东将军,名其邪教教众为“长生人”,当地士众凡有不服从者,皆全家全族诛死,婴儿不免。攻克诸县之后,孙恩邪教组织即把当地守官杀死肢解,大锅煮熟,并当众逼迫守官的妻儿吃掉亲人的尸体。凡有不从者,就又虐杀脔割,极尽酷残之能事。这支丧心病狂的邪教队伍无恶不作,凡身陷城池,均烧毁城市,填平水井,杀尽不从之民。

  邪教徒众皆视会稽为“大人圣城”,往孙恩处聚集。许多邪教妇女因有小孩在身行动不便,就把亲生骨肉扔入水中淹死,念叨说:“祝贺你先登仙堂,我见教主后随后就与你相见。”痴迷如此,可见邪教的煽动性、欺骗性是多么骇人。

  这下倒好,东晋之地,本来除了桓玄、刘牢之、杨佺期等占领的广大地盘外,朝廷的号令只在三吴之地行得通。孙恩乱起,八郡皆陷,贼寇蜂起,连建康城内都有不少邪教教徒潜伏,东晋王朝几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晋廷见状,忙以司马元显为领中军将军,命刘牢之与谢安之子谢琰共同率兵讨孙恩。

  晋军初战告捷。谢琰、刘牢之政府正规军一到,孙恩乱民之伍根本抵御不住,纷纷败北。

  乱世出英雄。正是孙恩之乱,引出一位日后功高一时,终于篡晋的大英雄刘裕。

  刘裕本京口寒贱之人,“仅识文字,以卖履为生”,又好赌博,斗鸡走马,其实就是个横行乡里的流氓。刘牢之击伐孙恩,无论良莠,四处招人,只要有好身板能提枪射箭就行。由此,刘裕加入了晋军,任类似侦察排长的低级军职。一次,刘裕外出执行巡逻任务,突遇邪教贼众数千。刘裕地痞出身,军力悬殊至此,丝毫不惧,带着身边十几个人就冲上前。很快,从人皆死,刘裕本人也被贼人用枪捅到了河岸之下。邪教分子们也不怕死,一窝蜂上前,想跳下去斩杀这位东晋小头目。刘裕手执长矛,仰头乱捅,竟然又挑死数名贼人,一跃重新跳上岸,大叫冲杀,数千贼众吓得一哄而走。刘裕边叫边杀,成百邪教徒均死于他的矛下。如果当时没人看见,任凭刘裕自己怎么讲,别人也不会相信一人敌几千的“天方夜谭”,偏偏刘牢之之子刘敬宣发现刘裕侦察小分队出外很久不归营,便率军出来寻找,正好瞧见刘裕一人“独驱数千人”的奇景,一帮人一时间竟然都忘了上前帮忙,立于原地感叹不已。“因进击贼,大攻之,斩获千余人”。一战成名,刘裕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当初孙恩攻破八郡,大笑着对手下人讲:“天下无事了,当与诸君共至建康。”不久,听说刘牢之发兵,孙恩又讲:“我割浙江(钱塘江)以东,不失作一勾践!”接着,又听闻刘牢之大军过江,孙恩倒豁达,忙讲“孤不羞走”。说话算话,孙恩忙裹胁二十多万男女百姓向东逃窜,并沿路丢弃金银财宝,推落抢来的美貌少女于道中。刘牢之所率晋军纪律很差,各自争抢美女宝物,竟使得大邪教头子逃跑而去,窜入海岛匿藏。

  三吴士民翘首企盼“官军”,但刘牢之到来后却纵兵暴掠,遂大失人望。

  晋廷怕孙恩再来,任谢琰为会稽太守,率兵戍守海浦。

  年轻的权奸司马元显自以为平孙恩皆是自己的功劳,更是骄狂差点飞上天。左右佞谀小人有的夸他一时英杰,有的夸他风流名士,司马元显皆信以为然,命朝中大臣均要向自己行拜见礼。

  趁着孙恩之乱,昔日的盟友桓玄、殷仲堪、杨佺期三人相互皆想干掉对方。杨佺期粗人,不停送书殷仲堪,要突袭桓玄。桓玄深知杨、殷两家婚姻相结,在旁伺窥自己,便上书晋廷,要求增加自己统领的地盘。为了离间这三个人,晋廷就加桓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桓玄的哥哥桓伟代替杨佺期的哥哥杨广为南蛮校尉。

  愤惧之下,杨佺期勒兵建牙,以北伐为名(当时后泰姚兴进攻洛阳),想约殷仲堪一同出兵进讨桓玄。殷仲堪既惧桓玄,又怕杨佺期得势后骄横,不仅不答应出兵,还派堂弟殷遹屯于江陵以北,遏止杨佺期的进兵。

  殷仲堪一向多疑少决。他手下谘议参军罗企生就对弟弟罗遵生表示:“殷公仁而无断,必及于难。吾蒙公知遇,义不可去,誓与俱死!”

  由于当时荆州地区忽发大水,殷仲堪不得不开仓济民,仓廪全空,军队乏粮。桓玄闻讯,顿时起了乘虚伐人的意图。他先派军袭取了殷仲堪在巴陵的谷仓,然后送信与殷仲堪,表示说自己要带兵讨伐不思进取、遗弃皇陵的杨佺期,命殷仲堪杀掉杨佺期之兄杨广。同时,桓玄又暗中派人写密信给正在殷仲堪处的兄长桓伟,让他做内应。桓伟胆小如兔,惶恐不堪,把桓玄的密信暴露给殷仲堪看。殷仲堪大惊,把桓伟软禁为人质,亲自写信劝桓玄不要起兵,“辞苦甚至”。

  桓玄大军齐进,没有任何犹豫,他对左右说:“殷仲堪为人无决断,常怀成败之计,私心甚重,我兄虽为其所拘,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殷仲堪见桓玄撕破脸皮,只得仓促应战,忙派堂弟殷遹率七千水军至西江口以抗桓玄军。桓玄调度有方,派属下郭佺、苻宏(这位苻宏不是别人,正是苻坚大帝的太子爷。投降晋朝后,晋廷把苻宏安置在江州,现为桓玄所用)进击,大败殷遹。杨佺期之兄杨广来救,也被桓玄军打败。

  困守江陵的殷仲堪狼狈至极,由于城中无粮,只得用原本要榨油的芝麻当军粮给守军食用。芝麻吃一、两匙挺香,当饭吃可就不行了,军士们纷纷拉稀,茅坑里遍是消化不掉的芝麻臭香之气。

  桓玄大军乘胜进至零口屯军,距江陵才二十里远。殷仲堪无奈,只得急召杨佺期来救。杨佺期起先不答应,表示江陵无粮,他要殷仲堪率军突围,与自己一起共守襄阳。

  殷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想丢弃自己的州土奔亡到别人的地盘,就派人骗杨佺期说:“近来四处征粮,已有足够的军储。”

  杨佺期信以为真,傻不拉叽地率步骑八千,精甲耀日,一路大张旗鼓而至江陵。

  到了城外,殷仲堪派人送饭,只有粗米供杨佺期八千大军食用,聊供一饱而已。杨佺期大怒,狂吼一声:“这下完了!”气极之下,他连入城与殷仲堪相见也免了,与其兄杨广指挥军队,直扑桓玄军,作殊死一斗。

  眼见杨佺期不要命,桓玄心惧,怕撤军至马头以避其锐。转天,杨佺期气红了眼,率领军队急击桓玄大将郭佺,临阵差点活捉对方。正在郭佺抵抗不住的关头,桓玄领兵加入战事,由于人多势众,杨佺期军士肚子又空,最终杨军大败,八千人被杀得一个不剩,杨佺期单人独骑逃往襄阳。半路,被桓玄军人追及,立刻斩杀。

  龟缩于城中的殷仲堪眼看杨佺期军败,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开门出逃,想往酂城逃避。半路,听闻杨佺期已被杀,殷仲堪又改变逃跑方向,准备出奔长安投后秦。没走多远,桓玄大将冯该率军堵在路中,生擒了殷仲堪。

  根据桓玄事先“指示”,冯该扔给殷仲堪一把刀,要他马上自杀。事已至此,再无他法,一向能言善辩的大名士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能闭目横刀,自刎而死。

  至此,桓玄昔日两位强有力的盟友,皆为其所灭。

  殷仲堪从江陵逃跑时,只有罗企生一个属官跟从。经过家门时,罗遵生把哥哥从马上拉下,立刻紧紧抱住,哀求说有老母在家,不要哥哥随殷仲堪去死。殷仲堪急于逃命,便也未等罗企生,率从人奔马而去。桓玄大胜后,殷仲堪昔日的从属皆前去拜见,唯独罗企生不往,并为殷仲堪料理丧事。

  桓玄恼怒,但由于从前两人有交情,就派人对罗企生说:“如果当面向我道歉,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罗企生对来人讲:“我是殷公下属,兵败不能救援,内心惭愧,又有什么可向桓公道歉的呢?”

  桓玄命人逮捕罗企生,准备当众斩首。刑前,桓玄又派人问罗企生有何遗言。

  罗企生回答:“文帝杀嵇康,其子嵇绍为晋忠臣;我有老母,求桓公赦免我兄弟以为老母养老送终。”

  于是,桓玄杀掉罗企生,赦其弟罗遵生。

  以此观之,桓玄心胸狭隘,终非能成帝王大业者。

  桓玄攻杀殷仲堪、杨佺期后,晋廷无奈,只得一任其请,下诏以桓玄都督荆、司、雍、泰、梁、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桓玄仍觉不满足,固求江州刺史也要加上,晋廷也不得不答应。

  桓玄这边刚消停,孙恩却不闲着。安帝隆安四年(400)春,他又率人出袭晋军。

  谢琰方面,在会稽镇定得过头,天天诗酒欢狂,根本不把孙恩放在心上。淝水之战,这位美男子曾亲自率八千精兵,以辅国将军的身份冲锋陷阵,与堂兄谢玄并肩作战,轻取大功,因勋劳获封为望蔡公。但是,到任会稽后,谢琰无绥抚之能,不修武备。府中将帅纷纷劝谏,要谢琰提防孙恩卷土重来。谢琰不听,大言道:“苻坚百万,尚送死淮南。孙恩残贼遁海,何敢再来。其能果真再来,正是天杀国贼,令其速死!”

  孙恩出浃口(今浙江镇海),入余姚,破上虞,一下子就打到山阴以北三十多里的地方。谢琰派出的两军皆败,众人都劝主帅应持重严备,分兵设伏以待贼军。谢琰不听,仍旧名士派头,像他老爸那样“镇定自若”。

  孙恩军队迅速推进。谢琰正要吃午饭,听说贼军来袭,推食而起,大言道:“先灭此寇而后食也!”于是,这位谢公子跨马而出,挥兵赴敌。晋军前锋将桓宝勇武,摧锋陷阵,一时间还真杀了不少孙恩贼兵。

  谢琰方面,军士于河塘之间窄路行军,鱼贯而前,这样一来,正好被两边的孙恩水军当作肉靶,晋军接连应弦倒毙,一片狼籍。混乱之下,谢琰指挥不利,晋军大败。逃跑途中,崇信“五斗米道”的邪教信徒、谢琰帐下都督张猛露出狰狞真面目,从背后袭击谢琰,杀掉了这位美男子将军及其两个儿子。

  好运不会再至。谢琰父子在淝水大战借天时地利人和,轻易大获全胜。至此,再无谈笑灭敌的时机,终于失掉俊美好头颅。

  安帝隆安五年(401)三月,孙恩又大出硖口,被刘牢之击走,四月,孙恩转攻海盐,又为刘裕所败,七月,孙恩从水路忽然出现在丹徒(今镇江),兵士十多万,战舰千余艘,建康晋廷震骇。

  当时,刘牢之自山阴邀击孙恩,赶到时孙恩军队已经过去,于是他又命刘裕自海盐入援京师。刘裕率八九百人的疲惫之师,不加喘息,直接向占据蒜山的贼众冲杀。由于出乎意料,贼兵惊遁,掉落山中和水中而死的不计其数,孙恩狼狈不堪,勉强有命得还船中。

  虽经此败,孙恩仍有数万军卒,便又整兵,出人意料,径向建康杀来。司马元显率兵抵拒,连战连败。其父司马道子当起缩头乌龟,故伎重施,天天亲自去蒋山,跪于蒋侯庙中祈祷。

  由于孙恩楼船巨大,行进速度不够快。行至白石,闻知晋军数路已经入援京师,孙恩便浮海北走郁洲(今江苏灌云)。晋廷以刘裕为下邳太守,命其进讨孙恩。双方交战,刘裕连胜。孙恩“由是衰弱,复缘海南走”,刘裕一路率军尾追。

  桓玄方面,坐拥数镇,手握强兵,自以为已经拥有东晋三分之二版图,就屡屡派人上献表示自己能为帝王的符瑞,借以惑众。同时,他又写信给司马道子,指斥朝廷所用非人,使国事沦丧至此。

  司马元显见到桓玄书信,“大惧”,问计于其“高参”张法顺。

  张法顺表示:“桓玄刚刚掌握荆州属地,人情未附,可命刘牢之进军征讨。”司马元显深以为然。恰巧当时的武昌太守庾楷惧怕桓玄起事后连累自己,密派人向司马元显示好,表示要做朝廷内应,以诛桓玄。司马元显闻之大喜,以为大事可定。

  张法顺到京口后,把司马元显讨伐桓玄的意思告诉了刘牢之。刘牢之武将出身,深知桓玄智勇双全,又有强兵,就表示说“此事甚难”。

  张法顺回京,劝司马元显召刘牢之入京杀掉,并领其军,免得坏掉大事。司马元显不敢听从要他杀刘牢之的建议,只是下令紧急装备水军,准备讨伐桓玄。

  东晋安帝元兴元年(402)二月,晋廷下诏宣示桓玄罪状,以尚书令司马元显为征讨大教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主持征伐。又以刘牢之为前锋都督,以谯王司马尚之为后援,齐军合力讨桓玄。又下诏加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安帝是个大傻子,所有这些诏令,均出自司马元显及其左右之手。

  张法顺劝司马元显杀掉桓修等所有桓氏亲族,并出主意命刘牢之杀桓谦兄弟以示无二心。司马元显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统驭之术缺乏,对这些主意均不采纳。

  桓玄虽有代晋的野心,也没料到晋廷反应如此迅速。闻知晋廷出兵,桓玄也大惊失色,想退据江陵,固城以求自保。其长史卞范之谏劝:“明公您声威播于远近,刘牢之大失物情,司马元显乳臭小儿,如果明公直逼京师,其土崩瓦解之势可立时出现;假若退缩不前,延敌入境,后果不堪设想!”

  桓玄聪明人,经此点省,大喜。他留兄长桓伟守江陵,抗表传檄,历数司马元显罪恶,自统大军,一直东下。行前,他又派人把事前向司马元显通风报信的庾楷关押起来。

  看见桓玄檄书,司马元显“大惧”。

  三月,安帝在皇宫西池为司马元显饯行。公卿满座,司马元显硬着头皮,慷慨激昂了几句,痛饮壮行酒数杯,提剑直上战船。进入船舱,小伙儿司马元显心惊胆战,一直没敢下令开船。

  刘牢之方面,一直非常憎恶司马元显。他害怕平灭桓玄之后,司马元显会更加骄恣。同时,又怕鸟尽弓藏,功高不赏,因此刘牢之一直首鼠两端。此时,他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先借桓玄之手除掉司马元显,然后,瞅准机会,再借机干掉桓玄。刘牢之参军刘裕自告奋勇,要领兵击桓玄,当然不见允许。

  桓玄当然不会闲着,他派刘牢之的族舅何穆前去游说,劝刘牢之说:

  自古有大功之人,罕有全者。越王勾践之文种,秦王之白起,汉朝之韩信,身事明主,为之竭尽死力,功成之日,犹不免被诛,况且当今掌权的是昏凶的司马道子父子。明公您今日之势,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不如翻然改图,可与我桓玄一起,长保宝贵!

  这些攻心之语有理有据,说得刘牢之连连点头。

  刘牢之之子刘敬宣、其外甥何无忌以及参军刘裕皆谏劝,认为桓玄狼子野心,是董卓再世,应严加防备,不宜与其沟通。刘牢之大怒,说:“我当然知道桓玄不是好东西,今日取桓玄易如反掌。但是,平灭桓玄之后,司马元显又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们!”

  于是,四月十五日,刘牢之派其子刘敬宣前往桓玄处,表示归降。手拥强兵、身坐大镇,刘牢之竟出此下策,可谓是自取灭亡。

  桓玄、刘牢之两人已经结盟,司马元显那边还迟迟未发。

  正在苦思到底下令开船进击还是留于原地伺机行事之际,司马元显忽闻桓玄已至建康郊外新亭。小伙子顿时魂飞天外,弃船上岸,退屯国子监。不久,他又觉不妥,骑马在宣阳门下另外布阵。

  刚刚列阵停当,军士们交头接耳,都讲桓玄大军已入台城南面。司马元显闻之恐惧,想率军逃入皇宫躲避。晋军好容易列成阵形,现在又掉头整队往皇宫方向急行军。

  桓玄先前已派先头部队数十人入城,见晋军返军,就拔刀在他们身后大叫:“放仗!”(放下武器)

  “军人皆崩溃”,未用一刀一枪,司马道子父子几万大军顿作鸟兽散。回头一看,司马元显只见张法顺一骑跟从,余人皆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逃入东府,司马元显向其父司马道子问计,道子连连摇头,不出一语。父子二人相对而泣。

  桓玄统军,浩浩荡荡入建康。晋廷以桓玄为丞相、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一统文武大政。

  清算开始。桓玄命人送司马元显(包括他六个才两三岁的儿子)、司马尚之、庾楷、张法顺等人于闹市斩杀,并流放会稽王司马道子于安成郡。未几,桓玄派人毒死了这位把持东晋朝政多年的酒色王爷,时年三十九。

  处理了会稽王父子及其党羽,桓玄自然把矛头掉向刘牢之。

  桓玄借朝廷诏命,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刘牢之闻讯,大出意料,惊呼:“怎么,这么快就夺我兵权,大祸将至啊!”

  刘敬宣返军,劝其父刘牢之发奇兵袭击桓玄。刘牢之犹豫不决,移军屯于班渎。

  刘牢之招来刘裕,说:“我想北去广陵,举兵以讨桓玄,你能跟随我吗?”

  刘裕拒绝。“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桓玄新得大胜,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均已去矣,您又怎能到得了广陵呢?至于我吗,现在只能还于京口。”

  刘牢之外甥何无忌尾随刘裕走出营帐,问:“我怎么办?”

  刘裕说:“镇北将军(指刘牢之)必不免于祸,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共图之!”

  刘牢之不死心,大集僚佐,商议要踞江北以讨桓玄。

  众人默然久之。参军刘袭站起,大声道:“事之不可为者莫过于反。将军您往日反王兖州(指王恭),近日反司马郎君(指司马元显),今复反桓公(桓玄),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言毕,刘袭拂袖而去。刘牢之身边佐吏多散走。

  刘牢之见大势已去,又悔又惧,忙派儿子刘敬宣去京口迎取家眷。过了几天,见刘敬宣失期不至,刘牢之以为事泄,一家人可能全为桓玄诛杀,便慌忙带领几个家丁往北逃。行至新洲,老英雄徬徨无计,悔得肠子都青,夜间自缢于林中。刘敬宣慌忙来奔时,见老父已自挂东南枝,来不及哭丧,乘黑渡江逃往广陵。

  听闻刘牢之自缢,其故僚旧吏念昔日情谊,选取上好棺木,殡葬老上司,归葬丹徒。桓玄死人也不放过,命人斩棺出尸,砍掉刘牢之的脑袋,暴尸于市。

  对于桓玄来说,真是福无双至今日至(恐怕日后“祸不单行明日行”)。邪教头子孙恩听闻晋朝内乱,又进寇临海,被东晋临海太守辛景打得大败。这次再无好运,晋军追得孙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惶急之下,这位邪教头子投海而死。

  邪教洗脑真厉害,徒众们又觉得孙恩是入水成仙。随他自杀的徒党妓妾竟有数百人。剩余贼众千余人,复推孙恩妹夫卢循为主,遁逃而去。桓玄高兴之余,又觉卢循是大族出身(其曾祖是晋朝司空从事中郎卢湛),就封卢循为永嘉太守。卢循不理会,很快就又兴兵攻打邻近州郡,桓玄只得令刘裕去征讨,打得卢循连连败北,乘船逃往岭南,驱逐了当地的东晋广州刺史,占领了广州。至此,暂时按下此人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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