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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夏,暖意宜人,薰风习习,令人十分舒服。大道两旁的树林里,蝉声、鸟鸣声纠缠着,谱出属于这个季节的序曲。

  仅带着一名随从护卫到通城访友的蔺之-,在离家尚有半天路程的大道上巧遇陪伴嫂嫂回岳丈家的兄长蔺-笙一行人,兄弟俩便相偕回坐落于君山的家——「彤霞山庄」。

  蔺氏兄弟领头走在前面,蔺-笙之妻黎-贞和其贴身侍婢梅玉乘坐的马车在中间,走在最后的是三个年龄二十至四十的护卫。

  兄弟策马缓行边聊访友和探亲之行的趣闻,黎-贞则看着平日在山庄里各有事忙、碰头了也只是点个头问候的兄弟俩,在外头偶遇同行反而多话了起来。

  一阵轻风袭来,黎-贞嗅到空气中似带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觉秀眉微蹙。

  第二阵风再度吹来,血腥味更浓了,前头的蔺氏兄弟双双拉缰停马,显然他们也闻到了这股血腥味。

  蔺之-双目更直直地盯着前方,俊颜逐渐变得煞白,神情更由惊愕转为忿怒。

  蔺-笙自然也闻到了随风吹来而逐渐浓烈的血腥味,但因内力不如胞弟来得深厚,运足目力往前望去,只见前方数丈远的地方,从大道边到左侧林中的地面上,散布着为数不少或大或小的团物。

  突然间,蔺之-策马向前疾奔而去,至团物处旁勒马飘身下马;蔺-笙也跟着策马上前,入目所见教他不假思索也急着跃下马背。

  地上的团物原来是一具具的死尸,男女老少皆有,甚至还有不足一岁大的幼童。

  林子里,两辆翻倒的大马车、被杀的马匹,以及往四方散逃仍无法逃过劫难的无数遇害者,由那鲜血尚未干凝,便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惨案。

  蔺-笙走至马车边,马车里的东西全被翻箱倒柜,被害者的包袱也都有过翻找的迹象,看来是件杀人抢劫事件。

  蔺之-亦一一探巡倒地的死者,期望也许还有一、两个气息尚存的人。

  这时,密林深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不要……放开我……不要……」

  旋即有个桀骛的怪笑声说:「怎么不要呢?老子抢遍大江南北,从没遇过你这么美的,饶你一条小贱命的目的就是要陪老子乐上一乐。你放心,等老子尝过鲜之后就会送你上路,让你和你同行的那些人团圆,嘿嘿……」怪笑声一落,便传来衣衫被撕裂的声响。

  一个微弱的话语随之响起:「不要……」

  先奸后杀!蔺氏兄弟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飞身朝声音来源处扑去。

  密林深处的草地上,正上演着一幕令人见之义愤填膺、不堪入目的景象!就见一个壮汉背对着这方向,正要侵害一位少女,少女的衣裳已被撕破,露出一条莲藕也似的粉臂,和引人无限遐思的玉腿。

  「淫贼住手!」

  蔺之-来到恶徒背后,一记「鹰爪攫心」就欲置这丧心病狂之徒于死地。

  岂料,这恶徒竟身手了得,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前翻竟躲过了这袭击的狠厉招数。

  蔺-笙则趁隙救人,飞快将草地上那已衣不蔽体、发丝凌乱的少女抱起,可是人一抱入怀才知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嘿嘿,你们也想尝鲜吗?何必猴急成这样呢?等老子玩过了之后也可以把他让给两位也一起乐上一乐……嘿嘿……」

  恶徒是个满面疤痕、一脸杂生落腮胡,看不出多大年纪,身材魁梧的男子。

  这种寡廉鲜耻的话,令蔺之-听了只想一掌劈碎这满脑邪淫意念之徒的脑袋瓜子,不由怒声喝斥:「无耻恶徒!给本少爷住口!」

  「嘿嘿,说得好,享乐本来就是要闭上嘴巴,拉下裤子用力去做就对了。嘿嘿,我看你应该还是只童子鸡吧?没关系,老子可以先做给你看,等会你只要依样挺腰骑马就行了,保证你从此会爱上此味,假以时日定成为个中高手。」疤面男子一脸的淫笑。

  「你——」蔺之-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活了二十一个年头,还没听过这么不堪入耳的话语。

  这时,疤面男子又开口说:「好了,废话别多说了,赶快把那小子放下来,咱们三人轮流享乐吧,我给他下的药就快发作了,我保证他会比青楼里的那些骚蹄子更浪、更带劲。」

  什么!小子?!蔺之-闻言本能地转首看向胞兄,投以惊疑的询问眼神。

  蔺-笙对他微颔首。

  蔺之-不由把视线投向兄长怀中的人儿,刚才他瞥见了那粉臂和玉腿,还以为是个姑娘呢,原来是少年。收回视线,转首注视着疤面男子,沉声说:「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疤面男子仰面大笑数声,用手指指自己的胯间,淫笑道:「吃的解药没有,只能用这个。」

  「你——」蔺之-不知这恶徒所言是真或假。

  这时,蔺-笙开口道:「-弟,别被他唬住了,有毒就有解,解药一定在他身上,用他的命来交换解药。」

  蔺之-闻言猛然醒悟。「大哥说得没错,」话落,一记「擒虎手」便向恶徒袭去。

  疤面男子见状回以一记「狂风乱舞」,却在发现这年轻人是不相易与之辈后,迅速抽身后退,迅速探手入怀掏出一个圆形物,朝蔺-笙身前掷去。

  蔺-笙不知他丢来的暗器是什么,手上又抱了个人,只能飞身尽量往后退。

  圆形物碰到地面发出一声不算小的爆响,接着冒出一大串的白烟,白烟更随风飘向蔺之。蔺-笙见状忙出声提醒:「-弟!小心烟中有鬼。」

  蔺之-闻言连忙移身避开白烟所笼罩的范围。

  哪知,那疤面男子却趁此机会逃逸,临走前还狂笑数声。「哈……老子没办法乐上一乐,那小子也活不了了,既然你们那么好心,就省得老子动手送他上路吧。」

  蔺-笙没想到这疤面恶徒见情势不对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留下个烫手山芋。

  蔺之-没想到那家伙是如此的没种,转首看向兄长。「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没关系。」蔺-笙露出抹自信的微笑。「凭我和你嫂嫂的医术,应该解得了他所中的淫毒。」话落,微顿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你把外衣脱下来先帮他罩上,让齐护卫和连护卫去报官,我们则快马加鞭赶回家去调制解药帮他解毒。」

  「好。」蔺之-脱下外衣过来匆匆覆在少年的身上,然后去向随行的护卫交办事宜。

  蔺-笙抱着少年走出密林,来到马车边请娇妻和梅玉让出个位置给少年,并把林内发生的事述说一遍。

  梅玉听了不觉惊恐抬手掩口,从来没听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恶徒。

  黎-贞则怜惜地稍稍拨理少年凌乱的发丝,见他苍白的面容沾着不少的泥沙和草屑,颊上一片瘀红,嘴角还渗出一缕的殷红,想必是为了反抗侵犯而招来的伤害,她轻叹了口气,回头吩咐:「梅玉,弄条湿布巾给我。」

  「是,小姐。」一会,梅玉便将湿布巾递给了她。

  黎-贞用湿布巾轻柔地拭去少年脸上的沙土,梅玉也帮忙拂去他发上的草屑。

  未久,呈在她们眼前的是张俊丽绝伦的容颜,雪白似凝脂般的肌肤,连未出阁前即已艳名远播江湖的黎-贞也自叹弗如。

  「唉,这原是上苍赐与你的恩惠,但在这险恶的人世间,却为你招来劫难。」黎-贞有怜惜也颇为感慨地自语着。

  自幼,即因家贫而卖入医术世家为婢的梅玉,从小到大见过的名门俊彦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长得像这般秀丽无双的男子呢,不由心头多怦跳了两下。

  「他怎样了……呢——」蔺-笙走了过来,看见所救少年竟是如此俊丽动人时,不由恍神了一刹那,心儿也怦跳了一下。

  黎-贞睨了他眼,回头吩咐道:「梅玉,取一套姑爷的衣服来。」

  梅玉依言取来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小姐。

  黎-贞把衣服送至丈夫面前,轻语:「帮他换套干净的衣服吧。」

  蔺-笙迟疑了,虽然娇妻的语气一如平常,但自十五岁拜入「医仙」黎竹君门下,到一年多前两人结-,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对这昔日为同门师妹的娇妻,难道还看不出她那一眼中的些微妒意吗?因此迟迟不敢接下这个工作。

  这时,蔺之-已分派工作结束,来到马车边探视少年的情况。「他怎么样了?」

  小弟来得正是时候,蔺-笙从娇妻手中接来衣衫递给胞弟。「你来帮他换套干净的衣服吧。」

  蔺之-不疑有它,接过衣服就靠了上去,待看清少年俊丽的容貌后,心头不由怦跳了两大下,下意识迟疑了,转首看向胞兄。「这——我……」

  黎-贞看了两兄弟眼,出声招呼道:「梅玉,我们稍作回避吧。」

  两女便相偕步下马车转到侧边去。

  兄弟见状不由互视一眼,蔺之-望了眼少年俊丽的脸庞,更感迟疑了。

  「你在发什么愣,快动手帮他换衣服呀。」蔺-笙伸手自他手中拿过衣物,示意小弟快点动手脱下少年身上被撕破的衣衫。

  兄长的催促之语,只让蔺之-更加的迟疑和顾忌。「可是……我……我……」

  小弟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是帮少年换个衣服,竟如此忸怩拖拉,实在有违他平日磊落的个性,但当他看见小弟那微酡的俊颜和窘迫的神情,一瞬间有了领悟。他这小弟的感情取向与一般男子不同,自情窦初开之时即已偏向所谓的「安陵之好」,所以要他动手脱去少年衣衫,就等同一般守礼男子对待黄花大闺女般为难。

  「唉,你想太多了,只要你心不存邪念,他也不会认为你是逾礼了。」蔺-笙说。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请大哥来代劳也一样。」蔺之-甚感不解。

  蔺-笙瞄了马车外一眼,压低声量:「你有所不知呀,我刚才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你嫂嫂就已踢倒了小醋瓶,如果再由我来帮他换衣服,她肯定会踢破醋缸的。」

  蔺之-不知兄长所言是真或玩笑之语,但这事真的是教他为难呀,不觉迟疑道:「可是……」

  「别可是了,快动手,换好了衣服快带他回家配解药解毒。」蔺-笙再次催促。

  无法再推辞了,蔺之-只好硬着头皮,深吸口气去除杂念开始帮俊丽少年解开衣扣,退去那被恶徒撕破的衣衫。

  少年不是只有一张绝美的脸盘儿,身形修长,四肢纤瘦而不露骨,肌肤更是赛霜胜雪,宛若一尊由羊脂玉雕琢而成的躯体般,洁白无瑕。

  蔺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只欲脱笼而出的兔子般,怦跳得异常狂烈;一双眼更是不受理智主控,由上而下把人家的身躯一处不遗地尽收眼底;更糟的是他的分身竟在这瞬间有了动情的反应,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当蔺之-察觉到自己那油然而生的欲念时,心中暗念着佛号加快动作帮少年穿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就在欲扣上领口的扣子时,发现少年原是苍白的脸颊,竟浮上了两朵嫣酡,闭着的双眼,在睫毛微动后睁开来了,那是一双黑白分明且水润润的动人眼眸。

  蔺之-见他醒来,本能地替自己辩解:「呃,你……你别误会,我只是……」

  少年不等他说完,一抬臂便攀上他的颈项,接着更吻上了他的唇。

  蔺之-被这突发之事给吓傻了,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因为少年的舌竟在四唇相印后,宛若灵蛇般窜进他口中与之交缠。

  一旁的蔺-笙见状,一双俊目瞪得像铜钤般大,自然也是看愣了。

  这时,黎-贞主婢估量兄弟应是替少年换好衣物了,一走过来却看到这令人傻眼的一幕。

  首先回过神的蔺-笙,立刻警觉到事情的蹊跷,出手如电疾点少年的晕睡穴,并伸手接住软摊倒下的他,快速地帮少年扣上最后的衣扣。

  蔺之-一时间尚无法回神,因为那个唇触实在太柔软,太具冲击性了。

  黎-贞迅睇了小叔一眼,上前问道:「他怎么了?怎么突然……」

  蔺-笙看着少年愈见绯红的双颊,语气肃然地道:「药性开始发作了,我们不能再拖时间了,赶快回去帮他调制解药。」

  这时,蔺之-也回过神来,看了兄嫂一眼不由俊面通红,感觉又窘羞却又有着无法自抑的兴奋感。

  蔺-笙看了小弟一眼,便道:「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事不宜迟了。」

  于是,一行人便上路急急欲赶回彤霞山庄调药救人。

  彤霞山庄,坐落于君山东侧,传承至今已是第五代了,最初只是一家小镳局,后来在奇缘巧合下获得了一本武功秘笈「玄天秘录」,蔺氏之家在秉持仁义之精神壮大后,建立了彤霞山庄,并获得了白道之士的肯定和敬重,成就了今日被江湖同道誉为武林三大名庄之一。

  彤霞山庄第五代庄主蔺-宇,膝下有二子,长子蔺-笙因自知练武资质有限,且对医术颇感兴趣,便主动放弃继承权,十五岁拜入医仙黎竹君门下习医,更于一年多前与师尊的唯一掌上明珠黎-贞结为连理。次子蔺之-,自幼即具练武天份,今年年方二十一岁,其一身武学已尽得其父真传,为彤霞山庄未来第六代的掌理之人。

  东院客房里的外厅,蔺-笙和黎-贞以及蔺之-围坐在圆桌边。

  蔺之-看着神情有点古怪的兄长和大嫂,刚才两人进入内室睡房,忙了近半个时辰,然后一脸懊丧地走了出来。

  「大哥,你们要帮他配解药了吗?」蔺之-对那少年有了莫名的急切关心。

  「这……」蔺-笙看了娇妻一眼,对先前夸了海口,现在却得食言而肥,还真教他难以开口言明目前的困境呢。「我们解不了他被迫服下的淫毒。」

  蔺之-闻言不由傻愣了,没想到合「医仙」的掌上明珠和得意弟子之力,还是束手无策。回神后不由急声追问:「为什么?」

  蔺-笙无声轻叹一气。「因为他所中的是已绝迹江湖近二十年,最为歹毒的奇淫之毒『神仙迷』,我们也不是配不出解药,只是一时之间药材取得不易,要找齐所有的药材,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但此毒不解最多却只能活十二时辰,依他的情况顶多只能撑上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那样俊丽的少年,六个时辰后就得挥别人世,蔺之-不觉为少年感到心疼,下意识地追问:「难道没有其它的办法救他了吗?」

  「也不是没有,只要你肯救他,他就一定能得救。」蔺-笙看着他说。

  「我?」蔺之-甚感不解,他又不懂医术,兄长的话透着诡异和矛盾。「我又不懂医理,怎么有能力救他?」

  「可以的,只要你和他发生肌肤之亲,他所中的淫毒就可以解了。」蔺-笙看着小弟,一脸的肃然。

  「什么?!」蔺之-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的惊吓和不可置信。「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蔺-笙和娇妻相视一眼,叹口气。「这是不得已中最好的办法,也是目前唯一能救他的方法,你从以前就喜欢男的吧?对你来说救他并非那么的为难。」

  兄长的话让蔺之-感到十分犹豫。「这……怎可因为我天性上的某种特异,就想如此趁人之危,以图一己之私欲?」

  蔺-笙却只是看着他,语气平静。「要以他的性命来成就你的侠义之心,这是真正的『侠义』吗?」

  蔺之-闻言不由沉默了。

  蔺-笙依旧注视着他。「如果你坚持你的侠义,几个时辰后他就没有未来了;如果你愿意,他的生命将得以延续。何况他是男人而非女子,他若想得开,也许会选择遗忘;若想不开又愿意接受你的感情,你负起责任娶他进门成为一辈子的伴侣,也是圆满结局。」

  一辈子的伴侣,多么诱人的词呀……脑中不由浮现少年俊丽绝伦的容颜,蔺之-竟有种莫名的心动!大哥说得对,见死不救非真正的侠义……在内心一阵挣扎后,蔺之-有了决定,遂深吸口气。「好,我救他。」

  蔺-笙和黎-贞相视一眼,双双起身就欲离开客房,离开前不忘轻拍小弟肩头,轻声叮咛:「对人家要温柔点。」

  蔺之-无意识地点个头,虽然已决定献身救人,但这种救法毕竟不像运功疗伤,或像包扎伤口,而是要深入的肌肤之亲,他不觉把视线投向内室的门口,脑中更浮现出那宛若凝脂白玉般的迷人躯体,心儿更不禁一阵怦跳不已。

  这时,内室传来一声轻轻似痛苦般的呻吟,这呻吟声让他从妄想中回了神,蔺之-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无耻!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他竟心存邪念。思毕深吸口气,起身朝内室走去。

  睁开眼,上方是一层飘动的白雾。闭上眼,不甚理解的景象在脑海里重现,犹记得他原是在自己的睡房伏案抄写佛经的,却不知怎么地眼前突然一暗,再次醒来时,竟在一座树林里,有个满面疤伤的男子想对他……侵犯……他本能地反抗,结果被那男子重掴了一巴掌,打得他头昏眼花,再度晕沉了过去;当意识再度所有知觉时,似乎看见一个英挺年轻的男子趴伏在他身上……做着……那件事……

  寻思至此,寒雨若感觉私密处有着轻微的疼痛感,心里也明白那并非梦一场而已,心里叹了口气,再度睁开眼直视前方,原来所在之处是张床榻,那飘动的白雾是白纱帐。

  寒雨若撑身坐起,转首隔着纱帐打量这地方,简单又不失贵气的桌椅,壁上还挂着两幅山水花鸟图,凭添几许儒雅之韵。

  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蔺之-走了进来,当他看见少年已醒来,心里不由感到忐忑,不知该如何向他说明、解释他为了救他性命所做出的行为……虽然如此,他还是举步朝床榻走来。

  寒雨若见有个英俊男子推门进入,并朝床榻走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当他愈走愈近,依稀记得他就是梦中的那个男子。

  蔺之-过来撩开纱帐并系好,垂眸俯视着少年,少年亦仰眸凝着他。

  四目互凝片刻,寒雨若收回视线,低声问:「是你救了我吗?」

  好美的声音,宛似细水般,柔柔地从他的耳中窜进心坎里,蔺之-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么美的声音,失神了一刹那又忙回神。

  「呃……是……可是……我也……」蔺之-接着便轻声对他叙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寒雨若始终低着头,直至他言述结束,静默了好一会才低语:「对于您的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只能向你说声谢谢。」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蔺之-的意料之外,既没有误解他是趁人之危,也没有哭闹着要他负起责任,还向他道谢救命之恩,这反而让蔺之-不知如何反应,只是愣看着他。

  这时,蔺-笙和黎-贞相偕走了进来,蔺-笙见少年已清醒,又见小弟站在床榻前一脸的呆愣,不由猜想,难道这俊丽少年不肯原谅小弟为救他而与之肌肤相亲一事?

  蔺-笙微睇小弟眼,微笑着问:「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会痛?」

  寒雨若听见问话声才察觉有人进来,见是一对年轻男女,而男子的面貌与蔺之-有几分相似,待听了他的问话不由感到一阵耳热颊臊,遂低下头轻答:「不……没……没有关系的。」

  三人见他原本苍白的俊颜,在一刹那间浮上两朵绯云,低下头去状似羞窘的模样,黎-贞抬手在丈夫的背上狠拧一把,低骂道:「白痴啊你……」

  蔺-笙这才猛然惊觉问得不妥,只能无声干笑。

  蔺之-觉得此刻的他动人极了,情不自禁坐至床缘,伸臂抬手抚上他的颊,柔声轻语:「对不起,都怪我不够温柔,」

  寒雨若抬眸凝看,见他眸中尽是怜惜又迅即垂眸低语:「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的性命,我不怪你。」

  这一幕和这样的对话,看得蔺-笙和黎-贞忘了眨眼。这两人好进入状况呀。

  好半晌,蔺之-才觉悟自己的举动似乎唐突了点,忙收回手,一转首又见兄长和嫂嫂眸中透着惊讶,俊颜不由感到发烫了起来。

  原来小弟也有害羞的时候呀!蔺-笙不觉感到有趣,突然问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便说:「对了,去报官的连护卫和齐护卫回来了,根据官府的调查,被恶徒所残杀的那些人是个戏班子。」

  戏班子?难道这少年是戏班子的小旦?蔺之-不由这么想,随口问:「你也是戏班的人?」

  寒两若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旋即心思飞快运转,虽然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刹那间心里已构思出了扯谎的藉口,遂摇头:「我不是。我也不大认识他们,我原是要去依亲的,路上他们看我独行,便问我要去哪里,说是正好同路,要我坐他们的马车一起走,路上就碰上了坏人。」

  蔺之-问道:「你要去哪里依亲?」

  「杭州。」

  杭州?!三人闻言不由互视。这是怎么回事?杭州应该往东走才对,戏班为何带着他往西行?是因为演出不顺路,还是对他另有企图?三人不由再度互视。

  黎-贞拉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绽开抹和善的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

  「我姓寒,寒雨若,今年十七岁,家在……」寒雨若看着她和蔺之-,他根本不知道那样的家位在什么地方。「我住的屋子……前面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桂花,桂花开时我会去摘很多的花给我娘,因为她最……喜欢……桂花的香气……」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哽咽,双眸也泛上水光。

  三人见他似要哭泣的模样,不由皆感怜惜,蔺之-更情不自禁抒臂将他轻拥入怀。刚才他说过要到杭州依亲,也许他的娘亲已不在人世了,这才勾起了他伤心的回忆。

  好厚实温暖的胸怀呀……寒雨若在他的怀里抬手抹去泪水,然后轻轻地推开他。

  蔺之-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太忘情了,忙松开手。

  「我自幼丧父,在还没有记忆前就送人抚养,养父母因为膝下无子,所以非常疼爱我,虽然家境不是很好,但也没让我饿过冷着。爹亲是个落第秀才,在村子里的小私塾教书;娘亲有双巧手,靠替人织绣缝补赚点微薄的家用。小时候我差点被坏人抱走,所以双亲怕我有危险从不让我走出家门一步,去年娘亲病逝,爹亲也在上个月过世了,临终前要我前去寻找听说改嫁到杭州的生母。」

  三人闻言不由愣看着他,一个自幼被养父母过度保护、从未踏出家门的少年,因养父的遗命而独自踏上寻母依亲之途,而且还只是一个「听说」的消息,这简直是把一只小羔羊野放到大野狼四伏的草原上,实在危险至极。

  「那,你知道你生母叫什么名字吗?」蔺之-问。

  「爹告诉过我她叫兰玉。」寒雨若答。

  「姓什么?知不知道她改嫁的夫家叫什么名字?」蔺-笙问。

  寒两若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叫兰玉。」

  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寻母依亲的线索仅有一个「兰玉」的名字,这仿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娇脆的嗓音:「启禀少夫人,您吩咐的汤药煎好了。」

  黎-贞应答道:「端进来。」

  一个侍女打扮,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是一碗加盖的中碗。

  蔺之-的侍女绫香走至床边,忍不住觑了眼床榻上拥被而坐的少年,心里不由惊赞,好美的人呀!

  黎-贞看着小叔笑说:「我想他被下药又受了伤,定然元气有所损,所以便配了副药,好让他解遗毒又能补回元气。」话落对小叔投以别有用意的一眼。

  蔺之-意会地微点头,伸手从绫香手中端来中碗,掀开碗盖取来汤匙舀了药汤,略略吹凉后便送至寒雨若的唇边。「喝吧,这对身体有益的。」

  寒雨若抬眸觑了他眼,的确是感到气力有些不继了,便乖顺地张口接受他的美意。

  黎-贞见状和丈夫相视一眼,轻轻地起身向丈夫和绫香使个眼色,三人便俏俏地离开这睡房。

  走出睡房到外厅,蔺-笙回头问:「你觉得怎样?」

  「撇开其它不谈,论气质和外貌绝对不会辱没了小叔,你觉得呢?」黎-贞回问。

  「他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子般,是难得的好对象,就怕他无法接受-弟的感情。」蔺-笙有所顾虑地说。

  「凭我的直觉,我觉得他应该是可以的。」黎-贞颇有自信,接着眼眸微转略略沉吟后说:「我想我们可以派两、三个人到杭州去打探他生母的消息,不过我想应不会有结果的,先让他住下来,叫小叔加把劲,我们再从旁帮忙敲边鼓,也许能玉成好事。」

  娇妻的提议似乎满不错的,而且小弟那刚才的样子好像也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蔺-笙遂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的茵绿,姹紫嫣红的花儿相互争艳,蝶儿花丛间飞舞,雀鸟在枝头跳跃吱喳,状似快乐无比。

  寒雨若坐在窗边,望着园子的花草虫鸟,心里感触地想着,也许它们的生命都不长久,但肯定比他自由又快乐。

  「咿呀」一声门响,绫香端着点心和香茗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向外凝望的寒雨若。已经三天了,他从一早起床用过饭后就是坐在窗边凝看花园的景色,直到掌灯时分;二天来他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甚至连走到外厅都不曾,简直比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秀更像名门千金。

  绫香朝他唤了声:「公子。」

  寒雨若闻声回过神来,转首扫视了眼她托盘上的东西,轻轻地说:「我不饿,不用特地在这时候送东西来。」

  绫香却笑说:「家里大家都有吃点心的习惯,所以二少爷要我也给您送了份过来。」

  寒雨若低下头去,片刻才抬起头来。「谢谢二少爷的好意,但我真的没有这样的习惯,也不觉得饿。」

  灵巧的绫香听他嗓音虽柔但语气甚为坚持,心念微转便笑说:「那这样好了,我先帮您放着,现在也许您不觉得饿,或许等一下你就会想吃了。」说完把点心和香茗摆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寒雨若只是目送她离去,点心这东西已是离他很遥远的记忆了。

  花园里,蔺之-站在树丛后,从敞开的窗户凝望那纤细美丽的身影。这三天以来,脑海中总是无时无刻飘浮着他的身影,夜里辗转反侧难眠,总在梦中出现那激情的片段。但实际上,人家只是把他当救命恩人而已,总不能自己厚颜地跑去向他说要对他负责,说不定他还会怀疑他的出手搭救是心存不良呢。

  唉,喜欢他又不知该如何向他表达,害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甚至厌恶……正当蔺之-自艾叹气时,身后突然有人用力一拍他肩头,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我将来要继承彤霞山庄、成为江湖名人的亲弟弟,竟会像个穷酸小子爱上富家干金般,只敢躲在树丛后偷看人家。唉!是英雄本无胆,还是英雄遇到情关胆子就变小了?」

  兄长那调侃的话语和说中的事实,还真让蔺之-无话可反驳,默然好一会才低语:「我对他一见钟情,害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更怕吓坏了他。」

  小弟这么直率坦言他的心情和顾虑,还是头一遭呢。蔺-笙有惊奇也能体会,毕竟他也是过来人,想当初恩师门下弟子众多,俊品人物亦不少,师尊的掌上明珠又是才貌兼备的大美人,他也只敢暗中恋慕,为了得到师妹的青睐,他更是全心习医以求得到师尊的赏识,进而让师妹注意到他,接着才鼓起勇气表达爱意,相互许心共结连理。

  蔺-笙拍拍小弟肩头。「你想的只是你的自认为,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和情感,再者,他自幼被保护过度了,也许对男女之情的事并不了解,或许他是可以接受你的情感的。」话落微顿。「至于找到他生母依亲的事,我和你嫂嫂都认为十之八九行不通,找不找得到本身就是个问题,就算找到了,改嫁的生母有没有能力收留他、愿不愿意收留他,都还说不准;若依亲落了空,孤伶一人又无谋生能力的他,又该怎么生活下去?放任他孤身在外飘泊,怕是上天赋与他的美貌又可能为他带来难以想像的厄运吧。」

  蔺之-闻言霍然转过身来。「那该如何?」

  「就让他对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把他留在你的身边吧。」蔺-笙建议着。

  蔺之-不甚赞同地说:「这么做岂不是乘机强求吗?我做不到。」

  蔺-笙直视着他。「这么说来你是宁愿他饿死在路旁,或者像这次一样遭遇强迫侵害,甚至被坏胚子拐卖到相公院,供好色男人狎淫,生不如死喽?」

  「这——」蔺之-迟疑了。他当然不想见他再度受到伤害,却也不想为自己那异于大部份人的情感之私,乘机将他据为已有。

  这时,客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蔺之-转首望了眼,不假思索便朝客房快速奔去,

  蔺-笙见小弟如此关切急匆,不由摇头轻叹气,亦跟着朝客房走去。

  蔺之-一进入内室便看见寒雨若倒在地上,身旁四处散布着花瓶碎片,惊愕过后上前一把将双目紧闭的他抱拥入怀,急声唤道:「雨若,雨若……」

  随后而至的蔺-笙,见状也忙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进来就看见他倒在地上。」蔺之-凝着他苍白似雪的面容,慌急得乱了方寸。

  「把他放到床上,我来替他把个脉。」蔺-笙说。

  蔺之-这才想起身边就有个大夫,忙将怀中的人儿轻轻地放躺在床榻上。

  不意就在此时,寒雨若竟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见两张担心的脸庞,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应该是他们要问的才对吧?蔺之-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柔声说:「刚才我们在外面听到花瓶破裂的声响,进来探看就见你倒卧在地上动也不动,我们才正想要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寒雨若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有点头晕,想坐到床上休息,突然就眼前一黑……再来就看见了你们。」

  蔺-笙闻言不由眉头微皱。「你常常觉得头晕吗?还是偶尔?」

  寒雨若抬眸看了眼一脸关切的蔺之-,敛回视线低声答:「以前只是偶尔,近来是常常。」

  蔺-笙拉过他的手,凝神把脉后询问道:「你……平日吃得不够好吧?而且吃的量也不够多,对不对?」

  寒雨若感觉像是被人一眼看穿般忐忑,本能地撑身坐起垂首低语:「这……很平常呀,大家都一样。」

  蔺之-闻言错愕万分!他并没有否认大哥的推论,那他之前所言,他养父母非常疼爱他,没让他「饿过冷着」,是否真正的意思是,饿不死但也吃不饱,冻不死可是也穿不暖?也或许三餐都是稀粥配野菜、腌瓜之类……光想到这里,蔺之-油然感到一阵的心疼,好想将他拥进怀里,告诉他留在他身边吧,他会让他吃饱、吃好又穿暖,还疼惜他一辈子。

  蔺-笙瞄了眼一脸怜惜的小弟,轻叹口气:「我开药方给你调养身子吧,我敢保证一年半载后定然让你壮得像条牛。」

  寒雨若闻言不由抬起头来,看着他吃惊地说:「一年半载?可是——我要去找我娘……」

  蔺之-听到他想离开去寻生母,不由心急地脱口而出:「你娘早就不要你了,就算你找到她又如何!」

  一句「你娘早就不要你了」,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悲凄,虽然这是事实,但从未有人当面对他说破,仿佛一瞬间摧毁了他心底残存那一点点自欺的希望,泪水刹那间湮漫了眼眶,寒雨若颤着双唇,视线模糊地看着他,喃喃低语:「她……早就不要我了,原来是……她早就不要我了……」

  寒雨若垂下头去,泪水如断线珍珠般颗颗直落,第一次,他无法自抑地在人前悲凄落泪,为什么他偏偏要这么毫不留情说出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蔺之-也因他的泪水而愣了,一句快口之言,竟会把他给惹哭了,回神后忙坐至床边,一把将他拥进怀里,慌急地安慰道:「不……不……不要哭了,我的意思是……是……」他想了想才又说:「我的意思是……也许你的生母也有困难呀,没办法就这样把你留在她身边,也或许她还要照顾你同母异父的弟妹呀,」

  「同母异父的弟妹?」寒雨若闻言仰脸凝着他。「真的有吗?」话落又低下头轻喃:「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很幸福吧……」

  好空洞的声音呀,蔺-笙只是看着他不自觉微皱眉。为什么他这样的一个大孩子,就有如此空洞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又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

  蔺之-只是更加地无措,本是安慰的话却反而更刺激了他,因此不假思索便说:「不会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比他们更多的幸福。」

  寒雨若再次抬起头凝看他。「留在你身边……为什么?」

  「因为……因为……」蔺之-不知该不该乘机向他表达情感,最后仍鼓足勇气深吸口气。「因为我喜欢你,甚至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我希望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用一生的挚爱来保护你,疼爱你。」

  寒雨若凝着他,喃语:「一生吗?」

  蔺之-语气肃然地一点头。「对,今生今世,我会用最真的心去爱你。」

  寒雨若凝看他片刻,启唇似欲语,却突然双眼一闭摊软在他的怀里。

  蔺之-见状不由一愣,接着便急声唤叫:「雨若——」

  「别叫了!」蔺-笙伸手在小弟后脑勺拍了一下,骂道:「你真是大笨牛一只,养父母相继过世留他孤伶伶一人,对未来何去何从已够彷徨了,你还去深掘他自幼被生母抛弃的事实;这还不打紧,你竟然说他的生母要照顾他异父的弟妹,无法收留他,这岂不是让他更觉孤单和无从,他当然会因刺激过度而昏厥。你想爱他、把他留在身边疼爱一辈子,只要谎称找不到他的生母就好了,真是笨哪!」

  被大哥这般数落,蔺之-还真觉自己实在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禁呐呐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自己看着办,要爱他的人是你,你得让他了解你的心意。」蔺-笙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我要去配补身养气的药方了。」

  蔺之-只好先让怀中的人儿睡躺在床上,凝着他更见苍白的俊颜和未干的泪痕,他心里是多么地自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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