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玛,波顿,马萨诸塞洲,1O月
十月末的一个夜晚,黑暗渐渐笼罩了一切。凯丽透过宿舍窗户,盯着外面茫茫的黑夜。她穿着睡袍,坐在桌边,烦躁不安地不断扭动一下身体,努力把思绪集中在浪漫派诗集上。贝蒂在她身后“吱嘎吱嘎”地清脆地吃着苹果,她头也不抬,烦躁地对她说道:“你不要弄出这么可怕的噪音好不好?我正要集中精力学习呢。”
“对不起。”贝蒂抱歉地说道,小心翼翼地翻过一页书,尽量不弄出声响,以免又使她厌烦。整整一个星期,凯丽一直这么情绪消沉,动不动就发脾气。“听着——不要为那个罗德弗-霍尼威尔心烦了。他会给你打电话的。”贝蒂同情地说道。
“罗德弗?哦,我不在乎。”凯丽心烦意乱地说道。
自从三个星期以前凯丽在罗德弗后座上把他击退之后,一直没有见面。不过,她才不会为他担心呢。
她盯着窗外的黑夜,深深为钱所困扰,把“夏洛特太太”忘到了身后。
开学之后,时间象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飞快地流逝。她已经收到了会计员的便条,叫她马上把下学期的学费、住宿费及伙食费交上去。她以前那样渴望进入布莱玛大学,总以为一旦进入这所学校,她总能想办法继续读下去,至少也能找到一个好丈夫。现在看来,她当初的想法简直天真得可怕。她没想到在哈佛大学周围的这些难以计数的学院里,象她一样想要抓住一个以医学、法律或商业为专业的丈夫的女孩简直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多。在享有盛誉的哈佛大学A-D俱乐部开设的公共课堂上,凯丽被来自罗德克里佛和威尔斯利的女孩子们惊得目瞪口呆。她们竞争意识极强,把布莱玛大学的学生视作笨驴,根本瞧不上眼。在这样一个极为不利的条件下,凯丽只得把周身用金钱堆砌起来,以保持自己的形象,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这样做需要花费的金钱数目大得惊人,她发现从林顿那里要来的钱都几乎快花光了。而又毫无希望有新的进项收入。
凯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她累了——一整天生活在谎言之中,一刻也不敢放松对自己举上的每一处细节要求,还得处处拿出那个贵族之子的模样气度。促使她来到布莱玛大学的强烈野心已变成了黄铜矿,当初就因为它金光闪闪的外表而误以为是黄金。每当宿舍里其余的人全都睡下之后,她总是由于恐惧而不能移动分毫,她仿佛看到自己踩在脚下的浮冰。但她的骄傲使她无法向姐姐屈服。即便她把一切事实都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好处。莎伦没有给她回信这个事实使凯丽意识到她的姐姐巴不得甩掉她这个包袱呢。她得出一条结论,金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保障她完全的东西。如果她仍旧得不到钱,她最好趁手里还有点钱的时候乘一辆公共汽车去加利福尼亚去算了。她解开扎在脑后的马尾,让它如瀑布般披散在背后。
贝蒂看着凯丽那头浓密的、金黄色的、闪闪发光的长发,心底里感到羡慕。“上帝啊,我愿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取你这样一头秀发。”
“一切?真的吗?好吧,你会得到的。”
“凯丽。这太不公平了。”贝蒂叹了口气说道,又随手拿起一只苹果。“你具备一切:脸、身材、个性、还有一个封号。”
凯丽什么话也没说,但对贝蒂这番羡慕的表白却非常厌烦,她真有那么富有就好了。正在这时门开了。
“嗨。你们两个,想不想打桥牌?”
“当然想了,为什么不呢?”凯丽答道,很高兴这个住在楼下的阿丽桑打断了贝蒂的话头。
“这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用学习法语语法了。”贝蒂欢呼道。
“谁来买匹萨饼?”阿丽桑问道。
“我在节食。”凯丽马上说道。玩桥牌就意味着她不得不放弃自助餐厅的晚餐,而匹萨饼就她现在的经济状况而言则是一种她支付不起的奢侈品。
凯丽坐在隔壁房间的床上,双腿盘起来。阿丽桑的室友史蒂芬打开食品盒,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凯丽假装没闻到。四支香烟腾起的烟雾绕过台灯,弥漫在整个房间。墙上贴着毕加索的海报,还挂有约翰-瑞瓦特和罗伯特-德-尼科的照片。
凯丽无心细听他们枯燥无味的谈话,无非是关于最流行的哈佛——耶鲁游戏,指甲油的颜色和奇妙的节食效用。她伸手拿过牌,不以为然地看了史蒂芬和阿丽桑一眼。她们的床上摆满了婴儿枕头和玩具熊,用来装饰门面的所谓哲学思想也肤浅得很。她们自小舔着银勺子长大,对于生活总带有一种自命不凡和沾沾自喜的神情。现实生活中使人悲痛的问题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她额上很光洁,没有一丝愁苦的痕迹。
“黑桃是将牌。”贝蒂宣布道。
凯丽心烦意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努力想集中精力。但看到她们三个人大口大口香甜地吃着冒热气的匹萨饼,凯丽更觉得饥饿难耐、头晕眼花了。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节食减轻体重,凯丽。”史蒂芬说道,“你可是这里最瘦、最苗条的女孩了。”
“小心别得了厌食症。”阿丽桑说道。
“得了,凯丽。吃一些我的吧。我吃不了这么多。”贝蒂热心地说道。
“不,谢谢。”她答道,摇了摇头。
“你们永远猜不到我昨晚听到了什么,”阿丽桑神秘兮兮地说道,使她们一起好奇地抬起头看着她。
“什么?”贝蒂央求道。
“嗯,你们都知道斯达特勒饭店吧。他们那里有所有寻欢做乐的法子。我从一个非常可靠的消息来源处听说,一个梅普山大学的女孩子专门为某些男客提供单间客房服务。”她顿了一会儿,让她话中的含意在空气中渗散开,以便使她们充分理解。
“客房服务?你是说她象招待一样工作吗?”贝蒂问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史贝芬喊道,“客房服务——你以为他们会做什么,小笨蛋?”
“她们是应招女郎,”阿丽桑说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看到他们推进一个物推车,上面放着一个盖盖儿的大浅盘,揭开盖子之后,里面露出一个撒一层芫荽的来自梅普山大学的金发女郎。”
她们全都“哄——”地一声笑起来,凯丽也给逗乐了。
“对不起,我觉得这太令人难以相信了,”凯丽说道,“我是说为什么一个来自梅普山大学的女孩子要做这些的事呢?”
“因为她们都是些行为放荡的女人,这就是原因。可不象我们,和山顶的白雪一样纯洁。”史蒂芬说道。
“那你怎么看待那些房客呢?”凯丽沉思地问道,瞟了一眼自己的牌,“我不叫。”
“我想其中有些人并不坏。结了婚有了孩子的男人一年中也不过玩这么一个星期。但是即便这些……”
“呃——我无法想象会有人为了钱做这种事,”贝蒂说道,“那样太肮脏了。”
“哦,我不知道。如果价钱合适的话,”阿丽桑高高地扬起头,“我想我至少值五百美元。”
“哦,是的。你那满头的卷发器可真把你打扮得十分引人注目呢,”史蒂芬说道,引来更多“吃吃——”的笑声。“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我至少值八百美元。你知道他们的观点吗——绅士,都爱金发美女,而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发。”
“你呢,凯丽?你有这么棒的身材,红头女,还有一个封号,你认为你值多少?说实话。”
“我?哦,我是那种一千美金一个的兰盘子。他们得给我周身搁满酥皮点心,就象有硬壳的洋娃娃。”她用一种冷静的讥讽语调说道,使她们爆发更响亮的哄笑。
第二个星期六,凯丽等贝蒂去图书馆学习之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非常仔细地化好妆。她从壁橱里挑选出一件最优雅华贵的长裙穿上,一件黑色紧身毛衣,“V”字领,这是她在纽约买的,当时是想为和罗德弗在一起吃晚餐时穿的。现在她穿上这件衣服不过是想打动一个愿意为衣服下面的肉体付钱的男人。她在腕部及脖颈处喷了好多香水,戴上一付莱因水晶石和珍珠耳环,抓起马海毛外套,准备下楼,她已预定了六点半的出租车。刚想走出房间,贝蒂出人意料地回来了。
“你看上去美极了,”她惊叹道,“罗德弗打电话来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不由得替凯丽感到激动,“他看到你,一定会晕过去的。你去哪儿?”
凯丽的目光移到桌子上。上面放着一叠奶黄色的信封,醒目地扎着兰色缎带。写着凯丽-范林的地址。纽约的看门人遵守了诺言,每星期转寄信件。关于信封上邮戳,凯丽对别人解释说是爱尔兰的邮差把信寄到叔叔在纽约办事处的原因。“不,不是罗德弗,戴斯蒙德叔叔刚才从波士顿给我打来电话,叫我过去吃饭。他明天就走了。”
“哦,”贝蒂泄气地说道,“听起来挺有趣。祝你玩得愉快。”
到斯达特勒饭店之后,凯丽走下出租车,走进大厅,直冲墙角里的一张空椅子走去。她冷静地叠起脚,点燃一支香烟。她看了一下表,假装在寻找她认识的人。如果阿丽桑她们所说的是真的,她今晚就可以满载而归了。如果真有人打她并提出那种要求,她觉得两百美金就不错了。两百元——凭她这副身材,这一点都不昂贵。她的心“怦怦”直跳,嘴唇也有些发干,心里盘算着该怎样让别人知道她是可出售的。路过她身边的所有的人只是向她报以赞赏的目光,没有一个有进一步的表示。她没精打采地抽出一支香烟,尽量避开别人的目光。她扫了一眼大厅,看不出谁象梅普山大学的女孩,这使她感到一阵疑惧。
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紧张到了极点,警觉地注意到接待处的两名服务员不断向她这边打量,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她多心的缘故。她刚想逃离这个鬼地方,一瞥眼看到前面的地毯上多了一双涤褐色的皮鞋。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站在她面前,一缕淡淡的胡子,戴着一副眼睛。他很有可能来来回回在她身边走了不知多少次了,但她没注意到他,他的相貌太平常了。
他紧张地舔舔嘴唇,说道:“嗨——我可以请你喝杯饮料吗?”
“或许,”她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里的酒吧有些令人压抑。”
“那么到我的房间去怎么样?”他试探道。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她突然说道。她紧张地站起身,慌乱地拿起她的提包和外套,跟着他走向电梯,她的心剧烈地跳动,好象要蹦出来一般。他在身后关上电梯门之后,向她紧张地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她目光直视着前方,对即将到达他的房间而感到恐惧。
“我叫阿特-弗兰克林。我从瑞士来。这边走,我在61O房间。”他随意地说道。电梯门开了,她跟着他走在铺有地毯的长长的甬道上,凯丽觉得每走一步日光线便暗淡一些。
“你先请,”他说,推开他房间的门口。
他跨进门,打开灯,解下领结,脱下夹克。凯丽麻木地打量着房间。
“一百块钱怎么样?我知道干你们这一行的总是事先把一切谈妥。知道吗,我刚才一直不敢确定你是不是干这一行的。如果我弄错的话,那你一定会和我大吵大闹的。”他说道。自以为很幽默地笑了两声,凯丽却一点也不欣赏,嘴角一动不动。
她用一种好象不属于她的冷漠的声音说道:“我一直要两百元。如果你不感兴趣,我立即回到楼下。”她说着便转过身去。
“两百元?这太贵了,即便在波士顿也不是个低价钱。你值那么多吗,玛丽?”他下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露出色迷迷的神情。
凯丽感到作呕,她只能强迫自己作出冷漠的神情看着他。她看见了他在解衬衫的扣子,心脏都好象不会跳了。
“你是不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如果你在这呆一晚上的话,我们便成交了。我喜欢平静,优雅地做这种事。那额外的一百元钱,就算做我躺在床上自得其乐的费用吧。”他解开袖口的扣子,把它挂到衣架上。
“要不要来点波旁威士忌酒,玛丽?我喜欢心情愉快地从容行事。把你的外套放到那边,我来准备酒”他走向小冰箱,调制威士忌。
他打开电视,凯丽假装在镜子里看看自己脸上的化妆品。她身后的房间象一个黑洞洞的剧院,她自己的脸瞪着她,好象一个聚光灯。电视里传来的对话好象从很远的另外一间房间传来。
“对不起,蜜糖儿。我要去一趟洗手间。自己随便坐。”他走过她身边时,顺手拍了一下她的臀部。他走了以后,她心里感到强烈的厌恶之感。她无助地站着,内心充满了恐惧。洗手间传来他排尿的声音,打破了那潜意识的隔膜。这种声音使她感到不可忍受的亲密气氛,不禁周身传遍一种厌恶排斥的感觉,打了个冷颤。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和钱包,立即冲出房门,跑下楼梯,迅速逃离了大厅。
灯火辉煌的斯达特勒饭店入口处,她叫了一辆出租车,不断回头看阿特-弗兰克林有没有追出来。
“妓女,”她轻声说道。出租车在波士顿中心的纽宝利大街上飞快地行驶。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勇气?为什么不能忍受下来?下回她一定要走进酒吧,喝杯烈酒给自己壮壮胆。但一想到再碰上另一个阿特-弗兰克林,即便一千美元,她仍旧会禁不住起鸡皮疙瘩。她以前也干过这种事,她对自己说道。现在为什么就不可以了呢?她为了五千美元和林顿-本-布恩做爱,这和为两百美元与一个陌生人做爱有什么区别呢?尽管她发誓不回想以往的一切,关于以往性生活的片断还是涌上心头,记起她和林顿在一起时的强烈欲望。自从那次同他在图书室相见之后,她坚决地把他完全从意识中排除了出去,因为她意识到他总是激起她一种无法控制的欲望。那夜是她第一次体验到无耻堕落的做爱的可怕力量。现在忽然涌上心头,不禁另有一种意料不到的力量。
第二个星期的一天,贝蒂到楼下打桥牌了。她一走出门,凯丽便不再假装学习,转过身来。目光落到贝蒂床上的那个手提包。现在是月底,凯丽知道贝蒂今天去银行取家里给她的一个月的津贴了。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心跳得极快,她拿起皮包,取出钱夹,里面厚厚一叠崭新的钞票。贝蒂绝不会立即发现自己丢钱了。等到她发现时,凯丽早就走得远远的了。她在极短的一瞬间便决定了要拿出多少,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立即把钱包扔回床,抓起一把梳子,冲向镜子。
“凯丽,电话里人有找。”阿丽桑说道。
“是谁呀?”她问道,转过脸来,面部一片空百,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知道。麦格接的电话,我想是个男的。”
凯丽走下楼梯;想到如果是来找她赴约会的人,那他就只好开车长途跋涉地去找她了,因为她很快就要去加利弗尼亚了。
“你好。”她淡淡地说道。
“你好,凯丽。我是林顿-本-布恩。”
他低沿的声音使她头脑一片麻木,不能思考。
“凯丽?你在听吗?”
“是的,我听着呢。什么事?”她心头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奇怪心情,使她感到非常虚弱,非常害怕,同时又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很愉快。
“我要在波士顿呆几天,住在里兹。我不知道你今晚会不会有空。”
“有空?当然有,怎么啦?”她语气中有种疑惑的口吻。
“我想或许你愿意来我这儿和我吃晚饭。我会派车去接你。七点半行吗?”
她突然变得泰然自苦,平静地说道,“可以。”
“好。先到我房间去,我们喝一杯,到时再见。”
她挂断电话,林顿声音中那种无可置疑的欲望象枪声一样回响在耳际。
“他妈的。”她对自己低声说道。
那晚,凯丽坐在一辆和把她带到布莱玛大学的那辆“林肯”相似的高级豪华车内,向波士顿快速行驶。她穿上马海毛外套,愉快地想着司机来接她时,她的朋友们脸上那种惊羡的神情。贝蒂立即走遍宿舍楼的每一个角落,逢人便说凯丽的叔叔莎伦伯爵已经来到波士顿,并且派豪华轿车来接她。
他们飞快地掠过波士顿色彩班斓的灯光,凯丽的头涌起一阵愉快的期待,缓解了内心的紧张不安。林顿仍旧不能把她忘记,有好几秒钟的时间,她允许自己沉浸在幻想中,想象他也象她一样经历了这种磁铁般的吸引力。但她心中仍有一片林顿不能证服的地方,由于那夜她失去了“雨魂”,她对他心中至今仍有些痛恨。每当她在校园内交叉的小路上看到布莱玛大学的女孩在骑马,每当她知道校园内的骑马队开赴宾夕法尼亚洲某地进行赛马比赛时,她心里总是感到非常痛苦。这种痛苦是任何强烈的欲望都抹不掉的。如果她偶尔看到一个女孩穿着黑色的天鹅绒骑马帽、骑马专用夹克和干净利落的马裤时,她总是强咽下心中的苦涩;一天她看到布莱玛骑马队的兰缎带和胜利纪念品的展览,她仿佛觉得这些都是从她那儿偷去的,现在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嘲笑她。她决心不能让林顿轻而易举地得到她,一次也不行,仔细考虑怎样使他还清他欠她的一切。
她还疯狂地想把“雨魂”要回来,但她从《波士顿环球报》上的运动版已经得知麦多牧场把它卖到了鲁德威克。这个消息再次使她伤心欲碎。但这便是林顿的做法。他用那种他所特有的冷酷和报复心理,用这种方法使她永远也得不到“雨魂”——正象他所说的一样。
当豪华轿车在里兹饭店门口停下来时,穿着笔挺制服的门卫忙跑过来替她打开车门,把她引向大厅。这种极其礼貌、尊敬的接待不禁使她想起几天之前她到斯达勒饭店时那种鬼鬼祟崇的模样,这前后两种反差真是太大了。里兹饭店的大厅象珠宝盒子一样光彩照人,镜子反射出豪华枝形吊灯中发出的金黄的光。到处都是大束的鲜花,穿着绸缎与貂皮大衣的女人进进出出,到处充满了一种豪华的气氛。
凯丽把头抬得高高的,优雅地慢步走向接纳台,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
“我叫凯丽-范林。林顿-本布恩先生在等我。”
“好的,范林小姐。我替您通报一下。他在57O3套房。”
凯丽穿过大厅,心里非常清楚别人向她投来的赞赏的目光。尽管她穿的衣服同她上次去斯达勒时穿的一样,仍旧那件黑色长裙和外套,但她知道她从未象今晚这样迷人过。她今晚特意打扮那种有教养的优雅而不是露骨的引诱。这个饭店有一种古老的豪华,并带有波士顿风格。她如饥似渴地把每个细节吸入眼中,觉得这才是她所属于的地方。
她敲了敲林顿套房的门,用手拢了拢头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嗓子里象有一只翅膀在飞动。他打开门,凯丽走进去,把手提包扔到椅子上,然后摘下手套,转过身看着他,脸上挂着挑战性的微笑。
“嗯,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波士顿来了?”她脱下外套,象电影中的女主角一样潇洒地把它搭到椅背上。
她不等他回答,便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假装在打量房间,知道他的目光正跟随着她和每一步移动而移动。她摸了摸熊熊炉火上面的壁炉台,从上面镜子中看到他正朝她走来。她感到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小心地把它移开,转过身来,脸上做出吃惊的神情。
他对她这种扭捏造作的害羞感到好笑。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正在喝威士忌,但我想你或许会想喝点香槟,”他说道,朝放在水桶中的瓶子努了努嘴。
“谢谢你——这太好了。”
他打开瓶塞时,她密切注视着他夹克下面双肩的运动。他递给她一杯,说道:
“你能来我真高兴,凯丽。”
她慢慢地饮着香槟洒,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好奇、尊敬与欲望掺合在一起的表情。即使他有铁一般的毅力,也没能把它们控制住。她感到了自己的力量,一种胜利的感觉使她微微有些发颤。一种想利用他对她的强烈需求而玩弄他的驱动力减弱下来,她内心的欲望占据上风。她这种情绪上的变化丝毫没有漏过林顿的眼睛。他把酒杯从她手中拿掉,拉到身边,迫不及待地吻她。他们俩人抱到一起时,另一种需要的冲动使她要挣扎拖延一会儿。
“怎么回事?”她从他的怀抱中抽出身时他声音粗哑地问道。“不要假装你不想要我。我们早已做过那事了。”他饥渴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由于情欲而变得鲜红,就是这张脸总是在他夜晚睡梦使他心烦意乱。
“你说的或许不错,”她说道,完全从他手背中挣脱出来,“但你上次付钱时也非常痛快呢。”
“原来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对吗””他冷笑了几声,喝了一大口威士忌,“事实上,你并没有给我时间。我正准备订立几条协议呢。我也不想用其它的什么方式。每次我见你,便给你五百美元,你看这个价钱怎么样?”
她所有的抗拒都蒸发了。“这太好了。”她轻声说道。
“我通常每隔六个星期来一趟波士顿,有时会更经常一些。你同意吗?”
“同意。”她答道,在脑中迅速计算了一下,如果他所说的话是真的,她刚好能凑和着度过下半年。她一定会让他对自己非常满意,这样才能保证他能更经常的回来。由于她自己对他的渴望,因此她感到那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想到林顿在为她付款,这大大增加了她的愉悦心情。
“好,现在让我们开始来这儿的目的吧。”他低低地说道,抚摸着她下颏的曲线,然后是她的脖颈,她的胸。
在他没有占有她之前,心中充满了一种类似情欲的气愤之情。这次他要让她慢慢地屈服。回忆的风暴席卷而来,想抚摸她的渴望撕裂了他。他脱下她的长裙,内衣,一点点地慢慢地露出她美丽的身体,就象在摘掉护着花蕊的花瓣一样。她骄傲地站在他面前,由于看到他眼中惊叹的目光而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他的手细细抚摸她如雕刻般的身体的每一处。他的唇吻在她肩上,然后向下滑落。她如同被枪击中了一般,全身一颤,象弓一样弯起了腰。他用力地把她拉近,紧紧搂住她,他抱着她走向床边,象展开一匹白色绸缎一般把她放在床上。
“自从那天在图书室起,我一直渴盼着你,你这个美丽的家伙。凯丽,凯丽。”他呻吟道。
他如此热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潜意识深处的门一层层被打开。他的脸粗犷英俊。他感到她年轻美丽的身体在他身下移动,她嘴里发出喃喃低语,他贪婪地享受这种他从未知道的强烈的欢乐。她狂喜地迎合着他,在这种充满情爱的结合中达到了高xdx潮。
“林顿,哦,林顿。”他把她带向另一个极妙的欢乐高峰;她半清醒地低语着。她的渴求渐渐退时,他又重新开始,被她在他身上引起的强烈渴求所驱使,然后带着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激情进入她的身体。
他长时间地躺在她身边,肌肤紧贴在一起,任心中海潮波浪的力量越来越细。他轻轻地吻着她柔软、炽烈的嘴唇,吸取她身上那种年轻的生命力。他心中再次充满激情与渴望。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喃喃低语道:“你对我做了些什么,凯丽……”
她也感到心中激情的力量,感到在刚才的一刻间他们的生命探和在了一起,她以一个完全屈服者的柔顺姿势,慢慢向他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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